第三帝国的历史根源
纳粹党每年9 月初在纽伦堡举行大会,在那些情绪兴奋、如醉如狂的日子里,
我常常遇到一大群小贩在叫卖一种明信片,上面印着腓德烈大王、俾斯麦、兴登堡
和希特勒的肖像。文字说明是:“国王所征服的,由亲王建成,元帅保卫,士兵拯
救和统一。”
因此希特勒这个士兵不仅被描绘为德国的拯救者和统一者,而且是过去这些把
德国造成一个伟大国家的杰出人物的继承者。希特勒的统治是德国历史的延续的结
果,这一点暗示对群众不是没有作用的。“第三帝国”这个名称也有助于加强这种
概念,第一帝国是中世纪的神圣罗马帝国,第二帝国是普鲁士击败法国后,俾斯[91]
麦在1871年建立的帝国。这两次帝国都为德国带来了荣誉,而魏玛共和国——据纳
粹的宣传——却玷污了德国的令名。第三帝国如希特勒当初所保证的一样,恢复了
这种名誉。因此,希特勒的德国被说成是过去一切——至少是过去的荣誉——的合
乎逻辑的发展。但是这个前维也纳的流浪汉,不论他的思想多么混乱,也有一些起
码的历史知识,知道德国过去也有失败的时候,与这些失败相对的则是法国和英国
的胜利。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到中世纪末叶,英国和法国都成了统一的民族国家,
而德国仍处于300 个左右小国割据的四分五裂状态。就是这种缺乏民族发展的结果,
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中世纪末期到19世纪中叶德国历史的发展,使得德国历史同西
欧其他大国的历史有很大的不同。
除了缺乏政治的和君权上的统一之外,在16和17世纪里,还有宗教改革以后发
生的宗教分歧这个祸害。本书没有篇幅来充分叙述马丁·路德这个做了奥古斯丁教
团僧侣、发动德国宗教改革的萨克森农民对德国人和他们以后的历史的巨大影响。
但是可以顺便提一下,这个伟大而古怪的天才人物,这个野蛮的反犹主义者和痛恨
罗马的人,这个暴烈的性格中既有日耳曼人的许多最优秀品质又有日耳曼人的许多
最恶劣品质的人(他既粗野、嚣张、狂热、偏狭、强暴,又诚实、单纯、律己严格,
对于求知、对于音乐、对于诗歌、对于良心的正直都有强烈的要求),对德国人的
生活的影响,不论从好的方面或坏的方面来说,其深刻的程度和决定性的作用,都
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马丁·路德通过他的讲道和出色的圣经翻译,创造了现
代德语,在人民中间,不仅造成了对基督教教义的新教理解,而且也形成了一种热
烈的日耳曼民族主义,最后还教导他们——至少在宗教方面——个人良心的至高无
上地位。但是不幸的是,在主要是由于他的宣教而引起的农民暴动中,路德站在王
公贵族一边,而且他热烈拥护政治上的专制政体,这造成了政治上愚昧的、乡上的
极权主义,使得绝大多数德国人民陷于贫困的境地,知觉惊人的迟钝,性格特别的
驯顺。更糟糕的也许是,这种情况使得不仅阶级之间,而且日耳曼民族的各个王室
和政治集团之间的无法消弭的分裂永久存在,甚至尖锐化。这种情况使得德国在好
几个世纪内不能实现统一。
三十年战争和该战争于1648年结束时的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给德国带来了最后一
场奇灾大祸,这次打击之甚,使得德国以后一直没有能完全恢复过来。这次战争是
欧洲最后一场宗教大战,它开始的时候是一场新教和天主教两派之间的冲突,到快
结束时已变质一边是天主教的奥地利哈布斯堡王室,另一边是天主教的法[92]国波
旁王室和新教的瑞典王室之间的一场混乱的王室冲突。德国全境受到了野蛮的战争
的洗劫,市崖萧条,田野荒芜,生灵涂炭,十室九空。据估计,在这场野蛮的战争
中,德国人死了1/3.而威斯特伐利亚和约对德国未来的为害之甚几乎不亚于战争本
身。站在法国和瑞典一边的德国王公诸侯成了他们小小领域内的绝对统治者,他们
为数约有350 个,而对这些王公诸侯而言,皇帝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傀儡而已。
15世纪末叶和16世纪初叶席卷德国全国的要求改革和启蒙的浪潮这时受到了压
制。而在那个时期里,大一些的自由城市都享有实际上的独立地位;封建主义在那
里已经消亡,艺术和商业非常发达。即使在农村里,德国农民也取得了比英法农民
更多的自由。的确,在16世纪初叶,德国可以说是欧洲文明的源泉之一。
可是现在,在签订了威斯特伐利亚和约以后,德国又陷于莫斯科公国式的野蛮
落后状态。农奴制度又恢复了,甚至扩大到了以前从来没有实行过这个制度的地方。
城市丧失了自治的权利。农民们,工人们,甚至中产阶级的城市居民都遭到了王公
诸侯的穷凶极恶的剥削,处于令人屈辱的奴役地位。
对学问和艺术的探索,完全陷于停顿。贪婪的统治者对于日耳曼民族主义和爱
国主义是毫无感情的,他们彻底扑灭了臣民中间这种情绪的任何表现。文明在德国
停止了发展。正如一个历史学家所说,德国“被人为地固定在一个中世纪式的混乱
和软弱的水平上”。①经过这次挫折,德国一直没有彻底恢复元气。接受专制统治,
盲目顺从像小暴君那样统治的王公诸侯,这种心理已深入德国人的思想中。而在17
和18世纪在英国取得迅速进展、在1789年在法国爆发为大革命的民主思想。
议会统治思想,在德国却根本没有萌芽。德国人在政治上的这种落后状态,使
德国隔绝于西方其他国家,也落后干西方其他国家。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被分裂
为这么多小国家,同欧洲的思想和发展的潮流完全隔绝。因此就不可能自然地形成
一个民族国家。我们要了解德国人民以后走上的自取灭亡的道路和决定这条道路的
不正常的思想状态,必须记住这一点。最后,德意志民族国家是靠赤裸裸的武力来
形成的,是靠赤裸裸的侵略来维持的。
普鲁士位于易北河之东。随着19世纪的消逝——在这个世纪里,法兰克福一些
思想混乱、性格怯懦的自由主义者曾经企图在1848—1849年建立一个有点民主的、
统一的德国,可惜失败[93]了——普鲁士开始掌握德国的命运。
好几个世纪以来,这个日耳曼人的国家一直置身于德国历史发展和文化的主流
之外。它几乎好像是个历史的畸儿。普鲁士原来是易北河以东多沙的荒地上一个边
疆国家勃兰登堡。这些荒地都是11世纪以后逐步从斯拉夫人手里夺取过来的。统治
勃兰登堡的是霍亨佐伦家族,他们不过是些军事冒险家。在他们的统治下,斯拉夫
人(其中主要是波兰人)沿着波罗的海逐步往回退,敢于起来反抗的,不是被消灭
了,就是成了无地的农奴。德意志帝国法律原来禁止诸侯称王,但是在1701年,皇
帝默许了选侯腓德烈三世在柯尼斯堡加冕为普鲁士境内的国王。
这时,普鲁士已经靠自己的武功成了欧洲主要的军事强国之一。它没有其他国
家那样的富源。它的土地贫瘠,缺乏矿藏。它的人口稀少。它没有大城市,也没有
工业,文化很落后,甚至贵族也很穷。无地农民的生活同牲口差不多。然而靠着坚
毅的意志和组织的天才,霍亨佐伦王室终于建立了一个斯巴达式的军事国家,它的
军队,训练有素,每战必胜。它总是同当时最强的国家结成暂时的同盟,运用这种
权术外交不断扩大自己的领土。
这样就完全人为地出现了一个国家,它不是人民力量的产物,也不是一种思想
(除非是征服思想)的产物,它所以能够维持,是靠统治者的绝对权力,是靠一批
忠实执行命令的思想偏狭的官僚,是靠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
国家岁收有2/3 一一有时多达5/6 ——花在军队上,军队在国王统率下成了国
家本身。米拉波曾说,“普鲁士不是一个有军队的国家,而是一支有国家的军队”。
用管理一个工厂那样的效率和残酷无情的方式统治的国家成了至高无上的一切;人
民不过是一部大机器中的小齿轮。不仅国王和领操的班长这样教导个人,而且哲学
家也这样教导个人:他们在生活中要起的作用是顺从、工作、牺牲、义务。甚至康
德也宣传,义务要求压制人情,而普鲁士诗人维利巴耳德·亚历克西斯就歌颂人民
在霍亨佐伦玉室统治下受奴役。在不喜欢这种情况的莱辛看来,“普鲁士是欧洲最
奴化的国家”。
在现代德国要起很重要的作用的容克地主也是普鲁士的特有产物。正如他们所
说,他们是一种主宰种族。他们占据了从斯拉夫人手里征服的土地,建立了大庄园,
经营农业,在庄园里干活的就是这些斯拉夫人,后者成了同西方农奴完全不同的一
种无地农奴。普鲁士的土地制度同西德及西欧的土地制度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在西
德或西欧,占有大多数土地的贵族从农民那里收取地租或者封建的贡品,农民虽然
常常处于农奴的地位,但是仍旧享有一定的权利,可以——而且事实上也如此——
逐步赎回土地和人身自由。在西方,农民是社会中一个很可靠的部分;而地主,虽
[94]然有他们的种种缺点,在养尊处优的条件下,也慢慢有了一种教养,从而形成
了一种文明的生活方式,这可以从他们优雅的举止、思想和艺术中看到。
而普鲁士的容克却不是养尊处优的人。他们经营规模很大的庄园,工作极其辛
勤,很像今天的工厂主。他们对待无地农民完全像奴隶一般。在他们的大庄园里,
他们是绝对的主人。当时普鲁士也没有西方的那种大城市或人数相当多的中产阶级,
因此容克受不到他们的文明影响。同西方有教养的贵族相反,普鲁士容克变成了一
种粗野、专横、傲慢的人,没有教养,没有文化,侵略成性,目空一切,残酷无情,
心胸狭隘,斤斤计较,喜欢占小便宜,这最后一点,有些德国历史学家在最成功的
容克地主奥托·冯·俾斯麦的私生活中都看到了。
就是这个政治天才,这个宣传“铁和血”的人,在1866年与1871年之间结束了
为时几达1000年之久的德国分裂状态,而用武力建立了大普鲁士国家,或者可以称
为普鲁士德国。我们时代的德国,就是俾斯麦一手创造的,它是近百年来欧洲和世
界的一个“问题儿童”,是一个人民天赋优异、精力充沛的国家。就是在这个国家
里,先是俾斯麦这个杰出人物,以后是德皇威廉二世,最后是希特勒,在军官阶层
和许多古怪的知识分子的帮助下,培养出了一种对权力和统治的野心,对横行无忌
的军国主义的热情,对民主和个人自由的轻视,对权威和极权主义的欲望。在这种
情绪的蛊惑之下,这个民族突然兴起,达到登峰造极的高度,然后又跌落下来,如
此起起伏伏,几经盛衰,一直到1945年春季希特勒的覆亡,才看来似乎已经完蛋。
但是,要有把握地这么说,现在恐怕为时尚嫌过早。
“当前的重大问题,”俾斯麦在1862年担任普鲁士首相时宣称,“是不能用决
议和多数表决来解决的一1848—1849年的人们的错误就在这里——而是要用铁和血
来解决。”他着手解决这些问题时所采取的就是这种方法,不过话得说回来,除了
铁和血以外,他还辅之以一种巧妙的外交手腕,往往极尽诡诈之能事。俾斯麦的目
的是要扼杀自由主义,扶植保守主义的力量,也就是容克、军队、王室的力量,使
得德国能与奥地利相抗衡,不仅成为日耳曼人中间的支配力量,如果可能的话,也
要成为欧洲的支配力量。“德国所仰望于普鲁士的,不是它的自由主义,”他在普
鲁士议会对议员们说,“而是它的武力。”
俾斯麦的第一项工作便是加强普鲁士军队;在议会拒绝增加军队拨款以后,他
就自己设法筹钱,最后解散了议会。军队加强了以后,他就进行了连续三次的战争。
第一次战争是1864年进攻丹麦,结果使石勒苏益格和荷尔斯泰因两个公国归德国统
治。第二次战争是1866年同奥地利的战争,它的后果非常深远。奥地利几百年来一
直是日耳曼人国家中领袖群伦的国家,经此一战,就再也不能过问日耳曼人的事情
了。俾斯麦不许它参加他现在着手[95]建立的北德意志邦联。
“在1866年,”著名的德国政治学者威廉·罗普克曾经写道,“德意志不再存
在了。”* 普鲁士干脆兼并了美因河以北曾经同它作战过的所有日耳曼人国家,唯
一例外是萨克森。这些国家包括汉诺威、黑森、拿骚、法兰克福以及易北河沿岸的
一些公国。至于美因河以北的所有其他国家,则都被迫参加了北德意志邦联。现在
版图已从莱因河一直到柯尼斯堡的普鲁士,完全占统治地位,而且在五年之后,由
于拿破仑三世法国的战败,以较大的巴伐利亚王国为首的南德意志各国也将被并入
普鲁士德意志。①俾斯麦的最高成就是1871年1 月18日建立第二帝国,当时普鲁士
国王威廉一世在凡尔赛宫的明镜殿登基为德国皇帝。德国被普鲁士的武装力量统一
后,成为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它在欧洲的唯一对手只剩下英国了。
但是有一桩缺陷却是个致命伤。正如特莱希克所说,德意志帝国在实际上不过
是普鲁士的扩大。他强调说:“普鲁士是支配因素。??帝国的意志不过是普鲁士
国的意志。”这说的是实情,而且它对德国人自己后来产生了不堪设想的后果。因
此,从1871年到1933年,而且可以说到1945年希特勒的覆亡为止,德国历史的进程,
除了魏玛共和国一段时期而外,是完全按照一条直线,按照必然的逻辑发展的。
尽管装起了民主的外表,成立了帝国议会,议员由成年公民普选产生,但是德
意志帝国在实际上是身兼皇帝的普鲁士国王统治下的一个军事专制国家。帝国议会
权力很少,它不过是个人民代表在这里发泄发泄牢骚不满和为他们所代表的阶级争
取一些细微利益的辩论场所。权力掌握在君主手里,这是神授给他的。近至1910年,
威廉二世居然还能够宣称,皇冠“完全是上帝所赐,而不是由议会、人民议会或人
民的决定所授与的??鉴于我是上帝的工具,”他补充说,“我将独行其是”。
他不受议会的牵制。他所任命的首相只对他负责,而不对议会负责。议会既不
能罢兔也不能挽留。这完全是君主的特权。因此,与西方其他国家的情况完全不同,
民主的思想,人民主权的思想,议会权力至高无上的思想,从来没有在德国站稳过
脚跟,甚至在20世纪开始以后也是如此。不错,社会民主党历经俾斯麦和皇帝的多
年迫害,在1912年终于成为帝国议会中第一大党。他们大声疾呼地要求实行议会民
主。但是他们是不起什么作用的。他们尽管是第一大党,但是仍是一个少数派。工
业革命来得虽然晚了一些,但是发展却很惊人,中产阶级因此兴旺起来,他们给俾
[96]斯麦的武力和战争政策的胜利弄得眼花缀乱,终于为了物质上的利益而出卖了
他们可能有的任何政治自由的想望。* 他们接受了霍亨佐伦王室的专制统治。他们
心甘情愿地服从容克官僚,他们热烈地拥护普鲁士军国主义。德国走运的时刻已经
来了,为了使它继续走运,他们——而且几乎包括全体人民——都很愿意按照主人
的吩咐行事。
在这些人中间,在最末的一代中,就有希特勒这个奥地利人。在他看来,俾斯
麦的第二帝国虽然有错误和“可怕的腐朽势力”,却是一种显赫的丰功伟业,德国
人终于有了自己应有的地位。
德国不是所有国家中唯一建立在纯粹力量的政策基础上的帝国的杰出榜样吗?
帝国的胚种细胞普鲁士是由于赫赫的武功,而不是由于金融的操纵和商业的买卖而
建立起来的,而帝国本身又完全是积极进取的政治领导和视死如归的军人气概的光
荣结果??
[ 第二] 帝国的创建本身好像被一件振奋全国人心的事件的魔力增添了光辉。
经过了一系列无可比拟的胜利以后,诞生了一个留传给后代子孙的帝国——这是对
不朽的英雄主义的酬报??这一帝国的存在不是由于议会各派别的勾心斗角,它的
建国的崇高方式,使它超绝于其他国家之上;因为宣布我们的意志,宣布德国人,
不论贵族平民,都决心要在将来建立一个帝国,再次把帝国的地位升高到无上的高
度,这个庄严的行动,不是在议会的舌战的嘴叨声中,而是在巴黎郊外前线的隆隆
炮声之中完成的??俾斯麦国家的创建者不是逃避兵役的胆小鬼,而是置身前线的
将士。
这种独特的诞生方式和炮火的洗礼为帝国增添了只有最古老的国家——但是为
数稀少——才能自夸的历史性的光辉。
现在开始了步步上升的历程!
外部的行动自由为内部提供了每日的面包。国家在人日和物产方面都富[97]饶
起来。国家的荣誉和全国人民的荣誉受到了一支可以极其明显地表现出与以前德意
志联邦不同的军队的保护。①这就是希特勒决心要恢复的德国。在《我的奋斗》中,
他详尽地讨论了他心目中的德国覆亡的原因:容忍犹大人和马克思主义者、中产阶
级贪图物质享受和自私自利的思想、霍亨佐伦王室周围“阿谈奉承之徒”的恶劣影
响、同腐化堕落的哈布斯堡王室和不可信任的意大利人结盟而不同英国结盟的“为
害极大的德国结盟政策”、缺少一项根本的“社会的”和种族的政策。
他保证,这些错误是国家社会党一定要纠正的。第三帝国的思想根源但是除了
历史以外,希特勒还从哪里得到思想上的启发呢?他在德国国内外的反对者不是太
忙,就是太笨,没有在尚不太晚的时候注意到这一点,但是他却像许多德国人一样,
兼收并蓄地汲取了19世纪德国思想家各种各样不负责任和狂妄自大的思想。这些乱
七八糟的思想,希特勒都是从阿尔弗雷德·罗森堡这样糊涂的冒牌哲学家或者他那
醉醺醺的诗人朋友狄特里希·埃卡特那里拾来的牙慧,却以一个初入门者的满腔热
情来奉为至宝。更糟糕的是,他决心要把这些思想付诸实行,只要一有机会。
我们前面已经谈到,紊绕在希特勒脑际的这些思想是些什么思想:对战争和征
服的歌颂,极权主义国家的绝对权力;认为亚利安人即日耳曼人是主宰种族的信念,
对犹大人和斯拉夫人的仇视;对民主主义和人道主义的蔑视,这些思想都不是希特
勒独创之见——虽然实行这种思想的方式后来证明是他的独创。这些思想来自在希
特勒出生前一个世纪内支配德国思想界的一批无奇不有的学问渊博然而头脑有失平
衡的哲学家、历史学家和教育家。后来事实证明,这些思想不仅对德国人,而且对
很大一部分人类也带来了极其严重的后果。
毫无问题,在德国人中间,曾经出过西方世界在思想和精神方面最崇高的一些
人物——诸如莱布尼兹、康德、赫得、洪堡、莱辛、歌德、席勒、巴赫和贝多芬等
——而且他们对西方文明都做出了独特的贡献。但是,正好与从俾斯麦一直传到希
特勒手中的普鲁士德国的兴起同时,在19世纪开始占优势的德国文化的主要支柱首
先是菲希特和黑格尔,后来是特莱希克、尼采、理查德·瓦格纳,以及一批较为次
要的人物,奇怪的是,在后者这些人物中占重要地位的还有一个古怪的法国人和古
怪的英国人。这些人终于造成了德国在精神上与西方的分裂;这种分裂状态至今还
没有弥补过来。[98]1807年,普鲁士在那拿屈辱地被拿破仑击败以后,约翰·戈特
利勃。菲希特开始在他担任哲学教授职位的柏林大学的讲坛上发表他著名的《告日
耳曼民族书》。这些演讲深深地激动了和鼓舞了一个陷于四分五裂的战败国家的人
民,它们的响亮回声即使到了第三帝国时代仍旧隐约可闻。对于一个战败国的意气
沮丧的人民来说,菲希特的教导是一种醉人的烈酒。在他看来,拉丁民族——特别
是法国人——和犹太人都是腐朽种族。只有日耳曼人才有中兴的可能。他们的语言
是最纯洁的,最与众不同的。只有在他们的影响下,历史才能展开一个新的纪元。
这个新纪元将反映宇宙的法则。它将由一批为数不多的社会精华来领导,他们没有
任何“个人”性质的道德观念的约束。
这些思想就是我们上面已经看到的希特勒写在他的《我的奋斗》中的一部分思
想。
菲希特1814年逝世后,他在柏林大学的讲座由格奥尔格·威廉·弗雷德里希·
黑格尔继任。黑格尔是一个思想敏锐、观察深刻的人,他的辩证法启发了马克思和
列宁,因此对共产主义思想的确立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他把国家颂扬为人类生活中
至高无上的主宰的思想,为惮斯麦的第二帝国和希特勒的第三帝国铺平了道路。在
黑格尔看来,国家就是一切,或者几乎就是一切。
他认为国家是“世界精神”的最高表现;它是“道德的宇宙”;它是“伦理概
念??伦理思想??认识和思维本身的体现”;国家“对个人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个人的至高无上的责任是做国家的一分子??因为世界精神的权利是超越一切个人
特殊权利的??”那么个人在世界上的幸福在哪里呢?黑格尔答复说,“世界历史
不是幸福的帝国。幸福的时期,”他宣称,“是历史上空白的篇页,因为这些时期
是和谐一致、没有冲突的时期,’。战争是最伟大、的纯洁剂。在黑格尔看来,它
有益于“为长期和平所腐化的各国人民的伦理趁康,正如刮风使海洋去除长期平静
所造成的污秽一样”。
任何传统的道德和伦理观念都不得影响至高无上的国家或领导国家的“英雄”。
“世界历史占有一个更高的地位??不相干的道德要求绝不能与世界性历史性的功
业及其实现发生冲突。绝不能以喃喃连祷的那些个人品德了——谦虚、仁爱、宽容
——来反对它们??这样强大的一种形式[ 国家] 必须践踏许多无辜的花草——压
碎它的前进道路上的许多东西。”
黑格尔预料德国在恢复了它的天赋才能以后就会建立这样一个国家。他预言,
“德国的时辰”将会来到,它的使命将是振兴世界。谁如果读过黑格尔的著作,就
不难了解希特勒像马克思一样从他那里得到了多少灵感的启发,哪怕这是经别人之
手而得来的。尤其是,黑格尔在他关于“英雄”——那些由于神秘的天意而命中注
定要执行“世界精神的意志”的伟大人物——的理论中似乎就以他自己的强烈的使
命感启发了希特勒,这一点我们在本章结[99]尾时就会谈到。
海因里希·冯·特莱希克是稍后来到柏林大学的。从1874年起一直到他在1896
年去世时为止,他一直在那里担任历史学教授,很受学生欢迎,讲深时座无虚席,
热情的听众中不仅育学生也有参谋总部的军官和容克官僚。他在19世纪末期对德国
思想界的影响很大,这种影响一直存在到威廉二世的时代,甚至一直到希特勒的时
代。他虽然是萨克森人,却是个竭力主张普鲁士化的人。他比普鲁士人更加普鲁士
化。像黑格尔一样,他也颂扬国家,视之为至高无上,但是他的态度更加粗暴:人
民,臣民,在一个国家里不过是奴隶而已。“只要你服从,”他宣称,“不用管你
怎么想。”
在宣称战争是人类的最高自我表现方面,比起黑格尔来,特莱希克有过之无不
及。在他看来,“军事荣誉是一切政治价值的基础;而在德国的丰富的荣誉宝库中,
普鲁士的军事荣誉是一颗明珠,其价值之高,不亚于我们的诗人和思想家的杰作。”
他认为,“盲目追求和平??已经成了我们时代的思想和道德的耻辱。”
战争不仅仅是一种实际上的必要,它也是一种理论上的必要,一种逻辑的要求。
国家这一概念意味着战争的概念,因为国家的本质是权力??要在这个世界上永远
消灭战争不仅是一种荒谬可笑的希望,而且也是极其不道德的希望。这将造成人类
灵魂。的许多基本的和崇高的力量的萎缩??一个国家的人民,如果执迷于永久和
平的幻想,就必然要因为在超然孤立中衰败而不可救药地灭亡。
尼采像歌德一样对德国人民评价不高,* 而且在其他方面,这个狂妄自大的天
才的一些言论也与19世纪德国沙文主义思想家有所不同。的确,他认为,包括菲希
特和黑格尔在内的大多数德国哲学家都是“不自觉的骗子”。
他嘲笑“康德老头儿的塔杜夫* 作风”。他在《Ecce Homo》(《何
等的人》)
中写道,德国人“一点也不知道他们多么卑鄙”,他的结论是,“凡是德国力
量所到的地方,它都要破坏文化”。他认为,世界上所以存在“奴隶道德”,基督
教徒同犹大教徒同样要负责;他从来不是一个反犹主义者。他有时担心普鲁士的前
途,在他晚年发疯之前,甚至怀有欧洲联邦和世界政府的思想。
但是我认为,在第三帝国生活过的人,没有一个不对尼采的,[100] 影响有深
刻印象的。正如桑塔亚那所说,他的著作中可能充满了“愉快的蠢话”
和“孩子气的咒骂”。但是纳粹文人还是乐此不疲地颂扬他。希特勒常常到魏
玛去参观尼采博物馆,大事宣传他对这个哲学家的尊敬,让记者拍他出神地瞻仰这
个伟人胸像的照片。
把尼采当作纳粹世界观的创始者之一是不无理由的。这个哲学家不是曾经用尽
其精辟的警句格言,来大力反对民主和议会制度、宣传权力的意志、赞美战争、宣
布主宰种族和超人的来临吗,几乎在任何想象得到的问题上,一个纳粹党人都可以
得意地引用他的话,而且事实也确实如此。关于基督教义:“是最大的不幸,是最
重大的根本错误??我称它为人类无法洗雪的污点??这种基督教义不过是社会主
义者的典型说教。”关于国家、权力和人类的丛林世界:“社会一向认为美德不过
是取得力量。权力和秩序的手段。
国家(是)有组织的不道德??(是)打仗、征服、报复的意志??社会无权
仅仅为其本身的缘故而存在,它只能充当下层建筑和脚手架,为让精选的种族得以
借之上升,担负更高的责任??所谓生活权利、工作权利、幸福权利这种东西是根
本没有的:在这一方面,人类同最低贱的蛆虫没有区别。”* 他颂扬超人是肉食猛
兽,“杰出的金发碧眼野兽,虎视眈眈地等待扑向猎获物和胜利”。
那么战争呢?在这个问题上,尼采采取了19世纪大多数其他德国思想家的观点。
这位哲学家用旧约那种宏亮的语言来写作《琐罗亚斯德如是说人他在书里面喊道:
“你们爱和平应以它作为新战争的手段,爱短期和平应胜过长期和平。我劝告你们
不要工作,要去作战。我劝告你们不要和平,而要胜利??你们说,和平是甚至使
战争也变成神圣的事业?我对你们说:只有战争才使一切事业变成神圣。战争与勇
气所做出的丰功伟绩,大大超过慈悲。”
最后,尼采还预言未来的社会精华人物将统治世界,超人将由此产生。
在《权力的意志》(《The will to Power》)一书中,他
宣称,“一个大胆的统治者种族正在加强自己??目的应该是为在[101 ]、智力
和意志方面天赋最厚的一种特别强壮的人准备根据新的原则估计价值标准。这种人
和他周围的精华人物应该成为地球的主人”。
德国最有独创之见的一位思想家的这种狂言大语,在希特勒的混乱的头脑中一
定引起了强烈的共呜。总而言之,他把这些狂言大语——不仅是这种思想,而且连
这位哲学家的过分夸张的痹好,甚至他的措辞——都据为己有。
“地球的主人”是《我的奋斗》中常见的话。希特勒最后认为自己就是尼采所
预言的超人,这一点是无可怀疑的。
“凡是要想了解国家社会主义的德国的人必须了解瓦格纳。”希特勒常常这么
说。* 这可能是基于对这位伟大的作曲家的某种误解,因为,虽然理查德·瓦格纳
像希特勒一样对犹太人怀有一种疯狂的仇恨,深信他们要用金钱来统治全世界,虽
然他蔑视议会制度、民主主义、资产阶级的追求物质利益和庸俗习气,他也热烈地
希望德国人能够“以他们特殊的天赋”,“成为世界的改造者,而不是统治者”。
不过,促成产生现代德国的神话,使得现代德国有了一种日耳曼式世界观,以
致希特勒和纳粹党不无理由把它接过来据为己有的,不是瓦格纳的政治著作,而是
他的伟大的歌剧,这些歌剧生动地再现了日耳曼人的远古世界,它那英雄式的神话,
它那战争的神祗和勇士,它那恶魔和巨龙,它那流血格斗和原始的部族礼法,它那
宿命观念,它那以爱情与生命为光荣、以死亡为高贵的观念。
希特勒从早年时代起就崇拜瓦格纳,甚至在他濒死的时候,在俄国前线附近大
本营的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在他的天下开始崩溃和他的雄图化为泡影的时候,他
还喜欢回忆他听到瓦格纳的伟大作品时的一切情景,回忆这些作品对他的影响,回
忆他从拜罗伊特音乐节、从无数次访问这位作曲家的故居瓦恩弗雷德别墅时所得到
的灵感,在这所故居中,作曲家的儿子齐格菲·瓦格纳和他的英国出生的妻子温尼
弗雷德仍住在那里,他有一个时期曾是希特勒所敬重的朋友。
“瓦格纳的每一部作品都给我带来莫大的愉快!”1942年1 月24—25日夜里,
在德军第一次在俄国遭到惨重失败后不久,希特勒在东普鲁士腊斯登堡的“狼穴”
地下防空洞中同他手下的将领和党内助手(其中有希姆莱)
谈话的时候曾经感叹他说过这么一句话。在防空洞外面,遍地白雪皑皑,寒冷
彻骨,这是他最痛恨和害怕的两个因素,也是造成这次战争中德国第一次军事失利
的两个因素。但是在暖和的地下防空洞中,至少在这个晚上,他的脑子里想到的是
他的生命的伟大灵感泉源之一。“我还记得,”他说,“我第一次踏进瓦恩弗雷德
时的感情。说我受到了感动,还不足以表达我的[102] 感情于万一!在我最困难的
时候,他们从来总是支持我的,甚至齐格菲·瓦格纳。我同他们都很熟,相互直呼
名字。我爱他们一家人,我也爱瓦恩弗雷德这所房子??拜罗伊特十天音乐节永远
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日子。一想到我将来总有一次重饬这个圣地,我就非常高兴??
在拜罗伊特音乐节结束后那一天??我感到非常悲哀,就像你把圣诞树上的装饰卸
下来的时候一样。”
①虽然希特勒在那个冬夜的独白中一再说,在他看来,《特里斯但和伊莎尔德
》(《Tristan and lsolde》)是“瓦格纳的杰作”,但是为
德国,特别是为第三帝国提供这么多的原始日耳曼神话的,还是那部了不起的《尼
伯龙根的指环》(《Nibelungen Ring》),这是连续性的4 部歌
剧,取材于日耳曼民族伟大的史诗《尼伯龙根之歌》(《Nibelungenl
ied》),作曲家为了这部作品花了25年的心血。一个民族的神话往往是那个民
族精神和文化的最高级和最真实的表现,这种情况在德国是再确实不过了。席林甚
至认为,“一个民族是有了神话以后才开始存在的??它的思想的一致性——亦即
集体的哲学,表现在它的神话里面;因此,它的神话包含了民族的命运”。曾经用
现代语言写过《尼伯龙根之歌》的当代诗人马克斯·梅尔宣称:“人本主义希望希
腊诸神对我们文化发生深刻影响,现在这种影响已经很少了??
但是齐格菲和克里姆希尔德却永远活在人们的心灵中!”
齐格菲和克里姆希尔德、勃隆希尔德和哈根都是许多现代德国人喜欢引以自喻
的古代神话中的男女英雄人物。就是同他们一起,同这个野蛮的、多神的尼伯龙根
人的世界一起,一个尔虞我诈、暴力横行、血流成河,最后以G■tterd■m
merung(诸神的末日)告终的非理性的、英雄式的、神秘主义的世界,在沃
旦历经盛衰之后纵火焚烧瓦拉拉时,在一场自我毁灭的狂乱中化为烈焰,同归于尽。
这种毁灭,一直使德国人的心灵着迷,一直使他们在精神上满足了某种渴望。这些
英雄人物,这个原始的巨人的世界,用梅尔的话来说,一直活在“人民的心灵中”。
在这种德国人的心灵中,我们可以感觉到文明的精神与尼伯龙根人的精神的斗争,
而在本书所涉的时期里,后者的精神似乎占了上风。1945年,希特勒企图与沃旦媲
美,一手造成了德国的毁灭,想使德国同他一起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烈焰,这是一点
也不奇怪的。
瓦格纳是个有惊人天才的人,是个气魄雄伟的艺术家,他的成就远远超出了上
述几点。《指环》歌剧中的冲突,常常围绕着贪图黄金这个主题,作曲家把这一点
同“现代资本主义悲剧”相比,并且怀着恐惧的心情,眼看着它消灭了自古以来传
下来的一些美德。尽管他的主人翁都是异教徒,但是他并没有像尼采那样,对基督
教义感到绝望。他对犯了错误的自相残杀的人类还是有着悲天悯人的胸怀。但是希
特勒说,要了解纳粹主义,必须先了解瓦格纳。这话并不完全是错的。[103]瓦格
纳曾先后与叔本华和尼采相识,并受到他们的影响,虽然尼采后来与瓦格纳发生了
争吵,因为尼采认为瓦格纳的歌剧,特别是在《派西法尔》(《Parsifal
》)中,表现了太多的基督教徒的克制。瓦格纳在他长寿的多事的一生中,结识了
另外两个人,一个是法国人,一个是英国人,这两个人对本书所叙述的历史所以有
重要意义,与其说是由于他们对他个人的影响(固然其中一个人的影响是很大的),
不如说是由于他们对德国人思想的影响,因为正是他们的影响,使德国人的思想导
向第三帝国的出现。
这两个人,一个名叫约瑟夫,阿瑟·德·戈平瑙伯爵,是个法国文人兼外交官,
一个名叫豪斯顿·斯蒂华·张怕伦,是有史以来英国最大的怪人之一。
不过话得说在头里,他们两个人都不是江湖骗子。他们两个人都是博学多闻,
游踪极广之士。但是他们两人都创造了极为荒唐的种族理论。这种理论,除了德国
人是唯一例外,没有人(甚至他们本国的人)加以认真对待过。
但是在纳粹党人看来,他们的颇成问题的理论却成了福音书。说张伯伦是第三
帝国的精神上的创建人,也许并不过分夸张,因为我曾听到不止一个希特勒的追随
者这么说。这个古怪的英国人把日耳曼人看成是主宰种族,是未来的希望。他崇拜
理查德·瓦格纳,最后娶了瓦格纳的一个女儿为妻。他起初拥戴威廉二世,继而拥
戴希特勒,他是他们两个人精神上的导师。在他的怪诞的生命快结束的时候,他竟
认为,这个奥地利下士是上帝派来领导德国人·民走出荒野的人,这件事发生在希
特勒上台之前,或者说有任何上台希望之前很久的时候。因此希特勒把张伯伦看成
是一个先知,并非偶然,后来事实证明张伯伦的确是个先知。
在这两个人的著作中,究竟有些什么东西在种族问题和德国的命运问题上把一
种疯狂思想灌输到德国人心中呢,戈平瑙的主要贡献是1853年到1855年在巴黎出版
的四卷集《人种不平等论》(《Essai sur L’Inégaltéde
s RacesHumaines》)。说也奇怪,这个法国贵族在皇家禁卫军当
过军官以后,却以亚历克西斯·德·托基维尔内阁的秘书长身份开始了他的政治生
涯。托基维尔是《美国的民主》(《Democracy in America
》)一书的著名作者,曾在1848年担任过很短一个时期的总理职务。戈平瑙后来到
汉诺威和法兰克福去当外交官,他的种族不平等理论是从他同德国人的接触中,而
不是从他同托基维尔的接触中形成的,不过他曾经承认,他写这部著作,部分原因
是为了要证明他自己的贵族祖先的优越性。
根据戈平瑙在这部作品中给汉诺威国王所写的献辞,在他看来,历史和文明的
关键是种族。“历史上一切其他问题都受种族问题的支配??各种族的不平等足以
说明各国人民的命运的整个情况。”主要人种有三个,白种、黄种、黑种,其中以
白种为最优越。他认为:“历史证明,所有文明都起源于白种人,没有白种人的合
作,任何文明都不能存在。”而亚利安人是白种人中间的明珠,“这一光芒四射的
种族,是白种人中间最高贵的种族,”他们的起:[104] 源,他一直迫溯到中亚细
亚。不幸的是,据戈平瑙说,当代的亚利安人同一些劣等种族混血通婚,这在当时
的南欧就可以看到。但是,在西北方面,大致上沿着塞纳河向东到瑞士的一条线以
北,亚利安人虽然远远谈不上非常纯粹,但还保持着是一个优秀的种族。他们包括
一部分法国人,全部英国人和爱尔兰人,低地国家的人民,莱因河流域和汉诺威的
人民,以及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人民。戈平瑙似乎把住在这条线以东和东南的大部
分日耳曼人排除在外,这一点,在纳粹党人提倡他的学说的时候,马马虎虎地掩饰
过去了。
即使如此,在戈平瑙的心目中,日耳曼人,至少是西部日耳曼人,也许仍然是
亚利安人中最优秀的,这一点纳粹党人并没有加以掩饰。他发现,凡是日耳曼人足
迹所到之处,都带来了进步。甚至在罗马帝国中也是如此。征服了罗马人和击溃了
他们帝国的所谓野蛮的日耳曼部落,对文明做出了一个杰出的贡献,因为到4 世纪
的时候,罗马人比退化的杂种好不了多少,而日耳曼人相对地来说,却是血统纯粹
的亚利安人。他宣称:“亚利安种日耳曼人是强大的种族??因此,他们的思想、
言论和行为有着很大的重要性。”
戈平瑙的思想,在德国很快被接受过去。瓦格纳在1876年这个法国人已届晚年
(他于1882年去世)的时候认识了他,热情地提倡他的学说,不久之后,德国各地
纷纷成立了戈平瑙协会。
——转自泉石小说书库——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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