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绝营
纳粹设立的30多个主要集中营全都是死亡营,几百万囚徒挨饿受刑,死在这些
集中营里。虽然集中营当局都有记录,每个集中营都有正式的死亡登记簿,但并不
完整,而且在胜利的盟军逼近时,许多登记簿都被销毁了。毛特豪森集中营有一本
死亡登记簿保存下来一部分,那上面记载着从1939年1 月到1945年4 月死亡了35318
人。1942年底,对奴隶劳工的需要感到特别迫切时,希姆莱下令“务必降低”集中
营中的死亡率。由于缺乏劳动力,他在办公室里接到下面这项报告时大不高兴:从
1942年6 月到11月,收容在集中营里的136700名囚徒中,死亡者约70610 人,处决
者9267人,“转移”
者27846 人。所谓“转移”就是送到毒气室的别名。这样,剩下来可以当劳工
的人就没有多少了。
但是在实现“最后解决”方面,取得进展最大的正是在灭绝营中。最大的也是
最出名的灭绝营是奥斯威辛,它有4 个大毒气室和附设的火葬场,处死和焚化的能
力远比特莱勃林卡、贝尔赛克、锡比堡和切尔诺等其他集中营为高。它们都是在波
兰境内。在里加、维尔纳、明斯克、考那斯和利沃夫附近,还有一些规模较小的灭
绝营,它们与大的几个营有一点不同,就是用枪杀而不用毒气。
有一个时期,用何种毒气处死犹太人效率最高,在党卫队领导人之间曾有过不
少竞争。速度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特别是在奥斯威辛。这个灭绝营在快要完蛋的
时候,曾创造一天毒死6000人的新纪录。一度担任过该营长官的鲁道夫·霍斯本来
是一个曾犯谋杀罪的罪犯。他在纽伦堡法庭上供述了他所使用的毒气是优越的。
犹太人问题的“最后解决”意味着彻底灭绝欧洲的全部犹太人。1941年6 月,
我奉命在奥斯威辛建立灭绝设备。当时在波兰总督辖区已经有了其他3 个灭绝营:
贝尔赛克、特莱勃林卡、瓦尔西克……
我访问特莱勃林卡,以便了解他们是怎样进行灭绝工作的。特莱勃林卡营长官
告诉我,他在半年之中已经消灭了80000 人。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消灭来自华沙犹太
人隔离区的全部犹太人。
他用的是一氧化物的毒气,我认为他的办法效率并不十分高。因此,我在奥斯
威辛建立灭绝营时,用的是一种结晶的氢氰酸叫“齐克隆B”。我们把这种药品从
一个小洞投到死亡室里去,这样杀死死亡室里的人,约需3 分钟到15分钟,视天气
情况而定。
我们知道里面的人是什么时候死的,因为他们一死就不再叫唤了。我们一般等
待半个小时再把门打开,把尸体搬走。尸体搬走以后,我们的特别队人员就从尸体
上取下戒指,挖出假牙上的金子。
我们还有一个地方也是比特莱勃林卡有改进的:我们建造的毒气室同时可容2000
人,而特莱勃林卡的10个毒气室每个只能装200 人。
接着霍斯又说明送往毒气室去的死难者是怎样被“挑选”出来的。所以要挑选,
是因为并不是所有囚犯都要消灭——至少不是立刻消灭,因为要把其中一些人送到
伊·格·法本化学厂和克虏伯工厂去做工,直到他们耗尽了精力,够上“最后解决”
的条件时为止。
我们有两名党卫队医官在奥斯威辛专管检验运来的囚犯。一名医官叫囚犯列队
行进,就在他们走过他面前时,当场作出决定。适合劳动的人被送迸集中营,其余
的人立刻被送到灭绝工厂。未成年的儿童都被处死,因为他们年轻,做工还不行。
霍斯先生总是不断改进大规模杀人的艺术。[969 ]还有一个方面,我们也是
比特莱勃林卡有改进的:特莱勃林卡的被害人往往事先就知道自己将被杀害,而我
们在奥斯威辛则设法欺骗被害人,使他们相信他们是去消灭身上的虱子。当然,他
们也常常看出我们的真正意图,我们有时也碰到一些骚乱和麻烦。妇女往往把孩子
藏到衣服底下,不消说我们一发现就把孩子送去处死。
上级要求我们把这种灭绝屠杀干得不让人知道:但是继续不断地焚化尸体所发
出来的令人作呕的臭气,不可避免地要充斥这整个地区,所有附近居民都知道奥斯
威辛是在进行灭绝工作。
霍斯解释说,有时候对少数“特别囚犯”——显然指的是俄国战俘——则干脆
注射石脑油杀死。“我们的医生奉命要填写一般的死亡证明书,当然死亡原因一项
随便怎么填上都可以。”
奥斯威辛幸存的囚犯和看守也叙述了当年集中营中人们被杀害和被处置的情景。
他们的叙述可以补充霍斯的直率的供词。“挑选”哪些犹太人去劳动、哪些犹太人
立即用毒气熏死的工作,是在被害人一下货车,在铁路的岔道上进行的。他们被锁
在货车里,既没有饭吃又没有水喝,有的长达一星期——因为许多人是从法国、荷
兰、希腊那样遥远的地方运来的。虽然在这时出现了夫妻、子女被强行拆散的悲惨
情景,但是正如霍斯和幸存的人所说,他们谁也想不到自己将落到怎样的下场。事
实上有些人还拿到印有注着“瓦尔德湖”字样的美丽的风景明信片,要他们签上字
寄给亲人。明信片上印有这样的话:我们在这里过得很好。有工作做,待遇也不错。
我们在等待你们的到来。
从近处看,毒气室以及附设的焚化场丝毫不是外表可怕的所在;怎么也看不出
这会是这样一个地方。上面是修整得很好的草地,草地四周还种上花;入口处的牌
子上写有“浴室”字样。毫不生疑的犹太人以为只是把他们带到浴室来消灭虱子,
因为在所有集中营消灭虱子是很普遍的事情。而且他们在进去时还有美妙的音乐伴
奏哩!
演奏的是轻音乐。据一个生还的人回亿,从囚犯中挑一些人组成了一个乐队,
参加乐队的都是“年轻貌美的女郎,一律身穿白衬衫和海军蓝的裙子”。
在挑选送进毒气室的人时,这个独特的乐队就奏起《快乐的寡妇》和《霍夫曼
故事》中的轻松曲调。她们不演奏庄严的、沉重的贝多芬作品。奥斯威辛的死亡进
行曲是直接选自维也纳或巴黎轻歌剧的轻快欢乐的曲调。
伴随着这些令人回忆起幸福和快乐年华的音乐,男女老幼被带进“浴室”,一
到里面,就有人要他们脱下衣服准备洗“淋浴”。有时还领到毛巾。
他们一走进“淋浴间”,这才开始看出有些不对头了,因为多至两千人像沙丁
鱼似地被塞进了这个房间,根本无法洗澡。这时重实的大门马上推上了,加了锁,
还密封起来。死亡室的顶上砌有磨菇形通气孔,它们给修整得很好的草地和花坛掩
盖得几乎一点也看不出来,勤务兵们站在这些气孔旁边,准备好一接到命令,就把
紫蓝色的氢氰化物或称“齐克隆B”的结晶药物投下去。“齐克隆B”原本是作为
强烈的消毒剂制造出来售卖的,而现在,如前所述,霍斯先生却自鸣得意地发现了
它的新的用途。
有些曾从附近房屋里目击当时情景的幸存的囚犯回忆说,有一个时期,向勤务
兵们发出讯号,要他们把药物投下去的是一个莫尔中士。“好吧,给他们点东西尝
尝。”他说完就会大笑一阵,药物就从气孔里倒进去,倒完马上把气孔封上。
刽子手们通过门上装着厚玻璃的窥视孔可以看到里边的情况。下面那些赤身露
体的囚犯们有的仰头望着滴水不出的莲蓬头,有的望着地上在纳闷,为什么看不到
下水道。毒气发生效果需要过一些时间,但是囚犯们不用多久就看出毒气是从上面
的气孔放下来的。这时人人都吓慌了,一齐向离管子远的地方拥去,最后冲到巨大
的铁门旁边。据莱特林格说,在大门附近,“他们堆成了一个金字塔,人人身上发
青,血迹斑斑,到处湿漉漉的。他们互相抓着、掐着想爬过去,一直到死还不松手”。
二三十分钟以后,这一大堆裸露的肉体都不动弹了,抽气机把毒气抽掉,大门
打开,“特别队”的人员进来接手工作了。这些人都是被囚禁的犹太男子,营部答
应他们免于一死,并给以足够的食物,作为他们做这种人间最可怕的工作的报酬。
他们工作时都戴上防毒面具,穿上胶皮靴,手拿水龙头。
莱特林格叙述了当时的情况。
他们的第一项工作是,洗掉血迹和便污,然后再用绳套和铁钩把互相抓着、掐
着的死尸分开来,这是今人毛骨悚然的搜寻黄金和拔除死者的牙齿和头发的前奏;
德国人认为这些牙齿和头发都是战略物资,接着,便开始了这样的旅程:先用电梯
或轨道货车将尸体运往焚尸炉,再将骨渣运到工厂磨成灰末,最后,用卡车把它们
运到索拉河,撤入河中。
许多记载表明,德国商人为了争夺建筑这种屠杀和处理尸体的新设备和供应这
种致人死命的蓝色结晶药物,曾经展开了激烈的竞争。艾尔福特的制造加温设备的
托夫父子公司在投标建造奥斯威辛的火葬场时,获得了成功。
在集中营的档案中找到的连篇累牍的信件,暴露出这家公司的商业经营的情况。
从该公司在1943年2 月12日的一封信中可见其一斑:致奥斯威辛党卫队和警察局中
央建筑处:事由:为集中营建造第二和第三个火葬场。
我们已收到你们要建造5 个三层焚尸炉的订货单,其中还包括两个搬运尸体的
电梯和一个紧急时用的电梯。另外还订造一套加煤设备和一套搬运骨灰的设备。
但是,做这种骇人听闻的生意的,不只是托夫父子公司这一家。在纽伦堡审判
中,还提出另外两家公司的名称和它们的一些信件。其他许多集中营对死尸的处理,
也曾引起商业竞争。例如,柏林的第迪尔工厂曾投标在贝尔格菜德一个纳粹集中营
装置一座焚尸炉,并且自称这座炉子可以生产十分优良的产品。
将尸体送入焚尸炉,我们建议只要在滚动的圆筒上安装一个金属叉子。
每座焚尸炉的炉膛只需24英寸高、18英寸宽,因为棺材是不用的。从贮尸处将
尸体运往焚尸炉,我们建议用轻便的有轮子货车。随函附上按比例绘制的设计图。
另外一家钻营贝尔格莱德这种生意的公司是科里公司。它强调在这方面有极丰
富的经验,因为它已为达豪建造了4 座焚尸炉,为卢布林建造了5 座,而且它说它
们“在实际运用中都令人十分满意”。
我们曾在口头上和你们谈过关于提供构造简单的焚尸设备,现再送上我们的已
臻完善的焚尸炉的设计,这种焚尸炉用煤做燃料,使用情况迄今令人十分满意。
我们建议给你们计划中的建筑物装置两座焚尸炉,但请你们进一步研究,两个
焚尸炉是否肯定能满足你们的需要。
我们保证这些焚尸炉效率高、耐用,并且用上等材料和精湛技术制造。
等待你们进一步的消息,我们将随时为你们效劳。
希特勒万岁!
C·H·科里。
科里公司总经理。
最后,即使德国的自由企业尽了极大努力,利用上等材料,提供精湛的技术,
还是满足不了焚烧尸体的需要。在许多集中营,结构完善的焚尸炉远远赶不上需要,
尤其是1944年在奥斯威辛集中营,当时它每天要焚毁6000具的尸体(据霍斯提出的
数字则多达16000 具)。例如,1944年夏天的46天中,这个集中营杀死的匈牙利犹
太人就达25万至30万名。甚至毒气杀人室也赶不上需要,而不得不用特别行动队的
办法进行集体扫射。尸体干脆扔入壕沟焚烧,其中许多尸体只烧毁了一部分,然后
就用推土机推上土埋起来。
到最后,集中营长官都埋怨焚尸炉不仅不敷应用,而且“不经济”。
首先用来杀死受难者的“齐克隆B”结晶药物是由两家德国公司供应的,它们
都从伊·格·法本化学公司取得了专利权。这两家公司就是汉堡的特奇一施塔本诺
夫公司和德骚的达格奇公司;前者每月供应两吨氰化物结晶体,后者每月供应3/4
吨。它们的提货单曾在纽伦堡拿出来作证过。
这两家公司的董事辩解说,他们出售这些产品只是供消毒用的,并不知道被用
来杀人,但是,这种辩护是不能成立的。从已经发现的特奇一施塔本诺夫公司的一
些信件来看,这些信上谈到不仅供应产生毒气的结晶药品,而且还供应灭绝室的换
气和保温设备。而且,那个与众不同的霍斯一旦开始供认,就供认得相当彻底,他
还证明,特奇公司的董事们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的产品的用途,因为他们提供的毒物
足以杀害200 万人。英国的一个军事法庭在审问这家公司的两个合伙人布鲁诺·特
奇和卡尔·威恩巴赫尔时确信这一点;这两个人都在1946年被判死罪并被绞决。第
二家公司,德骚的达格奇公司的董事格哈德·彼得斯博士受到的惩罚较轻,德国法
庭只判处了他5 年徒刑。
战后,在德国开始审判以前,人们普遍认为,大规模屠杀只是为数很少的一些
狂热的党卫队头子的罪行。但是,法庭的记录毫无疑问地证明了许多德国企业家是
同谋犯,其中不仅包括克虏伯和法本化学托拉斯的董事,而且还包括许多较小的企
业家,这些人从外表上看一定是最平凡和正派的人,就像任何地方的规矩的企业家
一样,是社会的栋梁。
仅仅在奥斯威辛一个集中营里,到底屠杀了多少不幸的、无辜的人?人们将永
远无法知道它的确切数字。这些人中大多数是犹太人,但也有许多别的人,特别是
俄国战俘,霍斯本人在他的供状中估计,有“250 万人是在毒气室和焚尸炉中被消
灭的,至少还有50万人死于饥饿和疾病,总数约为30Q万人”。后来,在华沙法庭
审判他本人时,他将这个数字减少为113.5 万人。
1945年1 月红军占领了这个集中营以后,苏联政府进行过一番调查,获得的数
字是400 万。莱特林格根据自己的详细研究,认为奥斯威辛用毒气处死的受难者的
数字“连75万”也不到。他估计有60万人左右死于毒气室,此外还要加上大约30万
或30万以上“失踪者”的“未知数”,这些人是被枪杀或病死饿死的。不过,不论
根据哪一种估计,数字都是巨大的。
特别队人员在一堆堆冰冷粘湿的尸体旁边工作着,死者如有假牙,他们就把镶
的金子拔出来。未被拔掉的,尸体被焚毁后,假牙上镶的金子还留存,就从尸灰中
拣出来。这些金子被熔化以后,同其他从罹难的犹太人身上搜到的贵重物品一起运
给德国国家银行。根据希姆莱和银行总裁瓦尔特·丰克博士签订的一个秘密协定,
这些东西都存在党卫队帐上。帐户用的一个假名字叫“马克斯,海利格”。从这些
灭绝营中劫掠而来的贵重物品,除了牙齿上的黄金以外,还有金表、耳环、手锡、
戒指、项链,甚至还有眼镜框子——因为党卫队欺骗犹太人说要“重新安置”他们,
鼓励他们把所有的贵重物品都带在身边。此外还有大量的珠宝,特别是金刚钻和银
器,以及大叠大叠的钞票。
事实上,“马克斯·海利格”存放的财物在德国国家银行里几乎是满坑满谷。
早在1942年,银行在保险库便堆不下了。唯利是图的董事们便设法将这些物品交给
市政当局主办的当铺去处理,换成现钞。德国国家银行于9 月15日致柏林市营当铺
的一封信谈到“第二批货物”的事。它一开头便说:“我们将下列贵重物品交给你
们,请尽可能予以最好的利用。”信中所附清单很长,并且分门别类,其中包括154
只金表,1601个金耳环,132 个金刚钻戒指,784 只银质怀表和“160 个各种镶金
假牙”。到1944年初,这家柏林当铺已被这些源源不绝送来的赃物堆满。它通知德
国国家银行,不能再继续接受了。盟军占领德国以后,在纳粹藏匿过部分档案和赃
物的一些荒废的盐矿中,发现了许多在“马克斯·海利格”帐上留下来的财物,它
们足以堆满德国国家银行法兰克福分行的3 个大保险库。
银行家们知道不知道这些独特的“寄存物品”的来路呢?德国国家银行贵重金
属物资部经理在纽伦堡供认,他和他的同事们注意到许多批货物都是从卢布林和奥
斯威辛运来的。
我们都知道这些地方是集中营所在地。金牙是在1943年11月送来的第10批货物
中出现的。金牙日渐增多,数量十分可观。
臭名远扬的党卫队经济处处长奥斯瓦德·波尔曾经专门负责党卫队的这门交易
工作。他在纽伦堡强调指出,丰克博士和德国国家银行的负责人与董事们都十分清
楚他们要典当出去的这些货物的来路。他相当详细他说明了“丰克和党卫队之间进
行的关于把犹太死人的贵重物品运给德国国家银行的交易”。他记得他和银行副总
裁艾米尔·波尔博士曾经有过这样一次谈话。
在这次谈话中,对这一点不再存在任何怀疑:将要交付的物资都是从那些在集
中营里被杀害的犹太人身上来的。所谈的物资包括戒指、表、眼镜、金条、结婚戒
指、胸针、别针、金牙和其他贵重物品。
波尔谈到,有一次在视察了德国国家银行中存放“来自犹太死人”的贵重物品
的那些保险库之后,丰克博士举行了一次愉快的宴会,招待前往视察的人员。在宴
会中,他们的谈话的中心就是这些战利品的独特的来路。
——转自泉石小说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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