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在身体里的激情和温情(2)
正在这时,有人推门,看见翁处长就说:“翁处长!赶紧去餐厅吧?”翁处长
这时又拍拍我的肩说:“小陈同志,不要胡思乱想了。走!去餐厅吧?”我当时只
觉得羞愧难当,就像热脸对上了冷屁股,心想,有个地缝我钻进去得了。更受打击
的是,到了餐厅以后,一大桌子人吃得热热闹闹的,翁处长一如既往地说笑,轮流
给大家敬酒,敬到我时我注意到他甚至没看着我,一副很敷衍的样子,整个吃饭中
间,他都没有看我一眼,仿佛故意避开我,那顿饭,我觉特羞辱,也觉得自己特可
怜,我生平第一次向人表白爱情就这么被人毫不在意地拒绝了不说,还遭遇这样的
冷淡,也许就是这一次刺激,让我这以后,再也鼓不起勇气向谁表白了。
翁处长调走之后,一直都没跟我联系,显然是希望我和他没有任何瓜葛,相信
他也没跟任何人说这件事。因为我在单位里一如既往,还是那个没有任何人注意的
小人物,依然是一个性格内向的怪僻的老姑娘。
更荒唐的爱情,以最令人羞耻的方式结束了
我又开始恢复了每月15日准时去图书室借书的习惯,没事逛音像店买碟看,
只是觉得人变得更孤僻了,那一次之后,我对我是真的绝望了。那年春节,我回姑
姑家,姑姑问了我的情况,叹了口气,对我说:“小仪啊!不是姑姑说你,这女人
啊长得不好看没关系,那世上有剩男没有剩女,多少长得丑的女人还不是都找着对
象了吗?丑不怕,当女人要紧的是有个好性格,你说你从小这么个个性,又长得不
好看,你要不改改个性,你的个人问题还真难办了,你不结婚,我当姑姑的也着急
啊!虽然我就管养你,可也得对得起你爸妈啊!让你有个依靠。”每次听姑姑这么
唠叨,我就觉得我好像是活在这个世上多余的人。
我再一次有了爱情的感觉,是翁处长之后的两年吧!你知道我爱上的那个人是
我同事的儿子林浩泰,差不多比我小十多岁。那次是单位去新疆旅游,可以带家属,
我们管理处的老尹就带上他儿子一起去的,那年他儿子只有19岁,上大二。到新
疆,我们从一个景点到另一个景点的路特别远,几乎整个旅游期间都在坐车。上车
的时候他就碰巧和我坐了一排座位。一路上,大家每次上车都坐固定的座位,他一
路上跟我聊,一开始瞎聊,后来聊着聊着,才发现,他也是个影碟发烧友,看过无
数电影,你想我这么多年单身,在家的大部分时间,就是看小说、看碟,结果他说
什么电影,我都看过。然后我们俩就一起回忆一个一个电影的情节,他想起一段我
想起一段,就这么一块说啊说啊!最后连同事都说,这么些年,真看不出小陈也这
么能说。那天我们到魔鬼城时正赶上天不太好,风特大,林浩泰就说,陈阿姨!别
跟大拨轰,咱往那边看看,这魔鬼城体会的就是个荒凉劲!于是我就跟他去了另一
边,魔鬼城的土山有点像雨饰剥落后的金字塔,林浩泰就想爬到上面,他身上那股
小男孩的气息特别动人,显然他对我没有任何防备。每上一截就转过身拉我。上去
以后,正好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那落日的余晖映衬着黄色的魔鬼山,绮丽而壮观。
他一上去就拉住我的手欢呼,一口气说了差不多五个“太美了!”“太美啦!”我
被他那单纯的喜悦感动了,那一刻我觉得我内心也是这么纯净,我的心离他很近,
也许是这么多年的自闭,再加上长年小说和影碟的浸淫,我觉得我的年龄是三十多,
内心的感受还是那种特纯的小孩子式的,在他为大自然的美景忘乎所以的时候,我
觉得那一刻我和他的内心感受太近,太近了!
下山的时候,山体很徒,有几个坎,他几乎是抱着我过的。他那么高大,又那
么孩子气,他的言谈和动作那么纯净,没有半点嫌弃。你知道,我很少和男人来往,
因为每次我跟他们说话的时候,都能明显地感觉到他们眼神里的意思,就是:“这
个女人好丑啊!”所以,我一直都不太敢跟男人说话。林浩泰跟我说话的时候,眼
里没有一点那种意思。从山上下来,他扶我的时候,又是那么尽力。你想想,这对
一个常年不敢和男人来往,身体永远在饥渴中干耗的女人来说,得是多大的刺激啊!
就在那一刻,我不可救药地爱上这个小男孩了。林浩泰显然毫无察觉,一路上还是
那么眉飞色舞地和我聊电影,他还说他很奇怪我这样的年龄怎么会看过那么多片子,
我说我没事老逛音像店,双休日半天半天地泡在那“淘”。他就说:“看不出来,
陈阿姨这么有闲情逸致。以后我们换碟看吧,你的存货比我多多了。”就这样新疆
回来以后,我和林浩泰因为互相换碟经常联系。每次见我,他都特夸张地给我个大
拥抱,嘴里说:“游友!游友!”也许是这个大男孩对我不设防的亲近,也许是他
对我那种坦然朴实的态度,也许是在魔鬼城他抱着我下山时对我的身体的刺激,林
浩泰竟然成了我又一个爱情幻想的对象。那些天的晚上,我总在黑暗孤独的房间里
辗转反侧,想像他的手以及整个身体的体温,那件蓝色T恤隐蔽下的身体是怎样形
状,因为无从依据,因为无从经历,令我的想像更无边际。令人尴尬的生理反应,
是我身体最原始的欲望,我对那男孩的爱欲想像,夹杂着窃喜和恐惧的期待,那是
一种比黑暗的房间更巨大更不容易满足的黑暗。为了遏止对他想像带来的性欲暗示,
我又开始无端洗凉水澡,我甚至为了避免和人打交道,每天早上7点半就去上班,
把自己一天都关在档案室里,晚上,等班上的同事都走得差不多才出来回家。
林浩泰对我对他的想像毫无知晓,他还是经常来找我换碟,有时带同学来,有
时自己来,有时候还会在我这里一起看完一个片子再走。后来有一次他带来一个小
女孩,告我那个娇美时髦的小姑娘是他女朋友,那一刻不知为什么我心中突然升起
一股恶毒的愤怒,浑身抖动着,脸僵的,就像好莱坞老爱拍的那种知道自己被魔鬼
附身,还要靠自己的毅力克制自己不去做恶的那种鬼片似的,我觉得如果我不这么
使劲克制着自己,就会干出一连串的蠢事。
后来有一天,我的这个更虚幻,更荒唐的所谓爱情,以最令人羞耻的方式结束
了。那天他是自己来换碟的,他和我坐在沙发前面的地板上,我离他很近,他的身
上散发出一股大男孩的气味,我的手就这么无意识地顺着他的领口摸进去,然后觉
得他身体就这么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转过脸,就这么和我绝望的眼神对视着,
表情渐渐变得凶狠。然后,站起来把我推到沙发上,就这么撕虏着,一连串恶恨恨
的动作,他让我的头猛烈地撞击着沙发,直到我泪流满面。我在一阵疼痛和恐慌中,
瞬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永远地逸出体外了。我不知道我该干什么,大概
他也不知道他该干什么,他就这么抓住我的衣服在沙发上这么撞我,终于我说出一
句“对不起”之后,他停止了动作,抛下我,转身离开房间,刚好一脚踩在一叠碟
上,只听一阵碎片声,十几张碟变成了碎片,他低头看了看,飞起一脚踢飞了地上
的碟片。就在这时,他定住了,突然又转过身,靠近我,身体整个伏下来,我看见
他的裤子里鼓胀起来,他的脸由凶狠变成了贪婪,他开始解我的衣扣,我靠在沙发,
一阵巨大的恐惧向我袭来,我觉得就跟整个人生都走上绝路似的。我双手捏住他的
手,然后,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就这么疯狂的动作把他推出门外,关上门,瘫软地
靠在门上,一点一点地滑坐在地上。眼泪就这么不停地流,关在门外的他拼命地敲
门,我觉得我的身体随着门在抖动,那一刻,我真想爬上窗台跳下去,我知道,我
知道从此我就要这么带着偷生的耻辱慢慢地活下去,敲门声持续了10分钟,然后
就没有了声息。整个晚上我都在想,明天我该怎么面对同事,我最害怕的一幕明天
也许就会在单位上演。
第二天,我就给单位打了电话,说我病了,这周不能去上班。也许我这十几年
兢兢业业,不声不响的工作态度给他们留下太好的印象,所以,我说我病了,谁也
没怀疑,单位还说让我好好养病,这几天部里开大会,比较忙,就不来看我了,我
正希望这样,就赶紧挂了电话。
一连几天,我足不出户,也不梳妆,也不换衣服,人傻了一般躺在床上,眼睁
睁地瞪着天花板。后来就觉得口渴,起来喝茶,然后就开始昏睡,奇怪我喝了那么
多茶,还能睡,几天都在醒醒睡睡中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来了,好像那一天体力透支
出的太多,耗费殆尽,只有这样的长觉才能补回来似的。我懊悔我是一辈子那么要
面子,却不料最后让自己成了人们说脏话的靶子,我已经想像得到人们的议论,说
性骚扰都算好听的,说不定得说我变态。
躺在床上,我终于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事想明白了,翁处长和林浩泰都不过是
我渴望爱情奇迹的幻影,他们是我现实与幻想世界的那个爱情梦想的载体,我欲望
投射的凭借。当我的长相和我内心的渴望落差巨大的时候,我就会生出这种不现实
想法。其实,他们不过是虚空的形象,他们只是我在内心深处导演的一部剧里的角
色,出于我内心的身体的饥渴,我把他们放在舞台的中间,让他们受我的倾慕、攻
击和欲想的撕咬和搬弄,我只是把我和他们感情在想像中变成一连串故事,所谓我
的爱情,不过是把自己的欲望投射出去,我对他们一切的思慕、爱恋等等都不过是
出于一种欲望,想用欲望来填满自己空虚的心,即使我曾经为他们哀伤,我也不过
是哀伤我自己。我的爱情就是生活在对一个人的想像里而已。
等我从床上起来,再看见满屋子的碟片时,突然身体有一股遏制不住想呕吐的
感觉,一股巨大的羞辱让我不忍再看一眼这些碟片。满屋子的影碟就像这场耻辱的
见证,永远和带给我终生痛苦的经历连在一起。我有点机械地踏在凳子上从顶柜里
取出一个巨大的塑料袋,这是我在宜家买大件物品留下的,我就拖着它,一脸漠然
地把满屋子所有的碟片扔进去,然后打开门,顺着楼道扔了出去。
一周之后,我去上班,竟然发现,不仅单位毫无变化,人们对我并没有表示特
别的好奇,谁也没有议论什么。从电梯出来,我想像了一下电梯里的人会发出什么
议论,可大家对我的态度一如既往,不注意也不在意。我刻意在工作时间,假装到
别的办公室找人,闯进去的时候,谁也没有在意,亦看不出他们表情的异样,再见
我的同事老尹,就是林浩泰的妈妈,也看不出她的态度有什么不一样。一切一如既
往,我想了想,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老尹也许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一种是林浩泰把
这事告诉老尹,可能老尹觉得丢人,所以守口如瓶,谁都知道在这种还不是特别触
及市场大锅饭单位里,大家闲着没事,单位就跟一小社会似的。她整天在办公室听
同事议论同事的这种事多了,老尹肯定也知道其中的厉害。所以,这种“家丑”她
很可能知道了也不会说。还好!我的事,一次是“不屑说”,一次是“不敢说”,
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居然把这么有说头的“单位黄色绯闻”给躲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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