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纯洁的身体感到耻辱(1)
□ 素 心 □ 47岁 □ 医 生 我和丈夫无惊无险地过了20多年,
两个人20多年的锅碗瓢盆也终于把儿子养进了大学。当我腾出时间看看自己生活
时,那个用了20多年的岁月熬成亲人的爱人,让我的心怎么看,怎么跳不起来。
再爱一次?省省吧!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日子,我已经买不起浪漫的单了。找
他,是不想让自己这辈子什么事都没发生。
素心在一家大医院里当内科大夫,人长得不漂亮,但仔细看上去挺有味道,她
嘴唇很厚,肤色特黑,头发永远梳得整整齐齐,但式样陈旧,衣服当然也穿得整整
齐齐,式样也可以归为陈旧,反正从里到外给人规规矩矩过日子的感觉。只是眉宇
间有股不服输的倔劲儿,给人很强的印象,不过,她一笑起来,牙齿洁白,整张脸
立刻就显得生动四溢。
“强奸就是男的嘴对女的嘴吧?”
我和我们院外科的胡大夫好,还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他既不是我的感情寄
托,也不是我的精神寄托,我也没想和他怎么着,你说,我都这岁数了,能怎么着
啊!这时候干什么伤筋动骨的事,不都是凶多吉少嘛!
和胡大夫好,也不是因为我和我那位有什么问题。找他,我只是想让自己的
“贼心”还凑合跳着,是不想让自己这辈子什么事都没发生。要不然,你说我这辈
子多冤啊。而且,你知道吗?这冤我还是最近才发现的。我这样的年纪,我真的已
经抓不到什么好事了,让自己觉着不太冤枉,抓住胡大夫只是我对我现在的生活的
一个补偿和安慰吧。
我算是七二届的吧,就是最后那拨“上山下乡”的,不对,我们下面好像还有
一拨儿,反正就是恢复上高中那届的。那时我特革命,当时在学校写了好几次“扎
根农村”的大字报,哭着喊着要到农村练红心。记得下乡那天,我斗志昂扬的,觉
得爸妈到学校送我,还当着同学面抹眼泪特丢人。
到了农村,我干活特努力,村里什么活动都想积极参加,干什么心气都特高。
记得我们屋有个同学肖梅,爸妈是那种高干,她特娇气,每次来例假都跑去请假,
妇女队长故意当着全村人的面说:“女人的那档子事儿算病吗?”然后就扣她工分,
她不管,扣工分也不出工,我就特看不起她,什么呀!大资产级臭小姐,到地里插
秧,天已经凉了,我宿舍里的这位大资产阶级臭小姐还穿着个大雨靴,戴着胶皮手
套,老乡都是看西洋景似地围着她,她也不管,我觉得特丢人,替她丢人。我是和
老乡一样的,挽起裤腿下田里插秧,我那时的做派打扮,就是跟着当时的大寨铁姑
娘造型一样,整个一个“黑铁塔”的感觉,现在我还留着那时的照片。是肖梅她爸
妈来村里看她时,我们一起照的,现在一看就跟老电影的剧照似的。
我们那时住在一个农村小院里,东屋住了四个男生,西屋住了三个女生,两屋
之间是灶台间。女生轮流做饭,把男生们也捎上,那时男女生是不说话的,叫有
“男女界线”嘛。那时,我们屋女生每星期都要有一天,拉开架式,洗头洗澡,这
天的用水用柴量特大,那四个男生每到这时就会开溜。每次都是我自告奋勇去挑水
挑柴,谁让咱是团干部、积极分子呢!
我们宿舍旁边是一户农家,家里只有一个五保户郭大娘,郭大娘特和气,因为
村头上就我们两户。郭大娘和我们特别亲,我们缺什么就去她家拿,没事儿就坐她
院子唱歌。农村的院门根本不关,我们随进随出,有时连招呼都不打。当然,我们
每次从城里回来都给郭大娘带点吃的。那天,我挑水,我们用的扁担不好使,就想
着去郭大娘家去借。她们家的扁担因为用得时间长弹性特好。我那天进门时,也没
打招呼,直接就进了堂屋。这时候,我听见门帘子里“咣当”一声,接着就一点动
静没有了。
我当时脑子里想的就是郭大娘摔了,我立刻跨上一步,猛地撩开门帘子,骤然
间,发现我们宿舍的四个男生之一王宝民背对着我堵着屋里的墙上,两手好像还推
着墙,一动不动的。炕上小炕桌的一边掉在炕沿下,忽悠着,要往下坠。我正纳闷,
穿过王宝民的肩膀,看见一头浓密的黑发,正慢慢地往下沉,我当时也不知怎么回
事,大喊一声:“王宝民!你干什么哪!!”一把把他扒开,结果,猛得看见肖梅
和王宝民都敞着怀,王宝民在我扒开的一瞬间,我才看清他推墙的两只手张着,正
从肖梅裸露的滚圆、丰满的乳房上挪开!我当时就傻了,也不知道这是干吗,更不
知道他们想干吗。你想,那时候的经过“文革”的年轻人跟现在的年轻人没法比,
对感情对性一无所知,也没人告诉你,自己也不知从哪儿知道。记得还在学校时,
有一次我们看见家属院大门口贴着一张法院通告。里面介绍的枪决犯里,有两个人
后面写着“强奸犯”,我们小声念出来,然后就互相问,什么叫强奸犯呀?然后几
个人都摇摇头,不知道。后来,还是肖梅也不是从哪儿打听到的。说男的嘴对着女
的嘴就能生孩子,强奸就是男的嘴对着女的嘴了。我当时还问肖梅,那孩子从哪儿
生出来呀?肖梅想了半天,说可能是肚脐吧。
那时候的我们对男女之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所以,也没有受污辱啊、羞耻啊
那样的概念。看着肖梅和王宝民的样儿,好像也是从什么地方看见了现学过来的。
满脸兴奋,我当时的感觉和反应绝对是特有那个时代的特点,我只是觉得奇怪,后
来觉得愤怒。这种愤怒也不过是觉得王宝民欺负了肖梅,我当时想的欺负可一点都
不带色情的成分。纯粹是觉得肖梅是我好朋友,不能这么着让王宝民挤到墙角。
我冲着王宝民嚷嚷了一声:“讨厌!干吗欺负肖梅?!”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我翻身一撩帘就跑出来了。当我在灶台旁边取扁担时,突然觉得身体像着了火一样,
全身每一块肉都在燃烧,而且觉得身体里有种要把五脏六腑烧化的感觉,直觉得身
体在一点点变成灰烬。我本能地跑到灶台旁的大水缸前,抄起水瓢,想猛烈地喝下
几口凉水,把心里的火浇灭。但我的手却定在那里怎么也动不了,因为心里头另一
个意识极不情愿把身体里的火熄灭,身体里一种被灼痛的快感,一种任自己感觉自
己在燃烧中渐渐毁灭的快感。我扔了水瓢不知道怎么拿起的扁担,怎么走出的院门,
总之,当时奇怪我为什么心里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心里异常轻松,身体有点飘,
有点软。
晚上,肖梅和我并排躺在土炕上,肖梅悄悄地趴在我耳边:“今天你在郭大娘
家看见的事,别告咱班其他同学啊!”
我说“噢!”
纯洁的身体和感情成了我的耻辱
素心说到这里,一脸的寂落和伤感,两颊微红,脑门上似有些许汗珠,我问她
要不要喝杯冰水,素心抬起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半天,猛地一拍桌子,几乎
是喊出来的声音,大声说:“不喝!”突然,她好像从某种情境中醒过来了,对我
凄然一笑:“对不起!”
看见肖梅和王宝民在郭大娘家那一幕差不多就是我20岁以前触及到的关于男
女之间情感和性的全部内容了,而且,当时我对这件事的判断就是肖梅和王宝民思
想落后,不积极要求上进,其他的还没想到。至于对自己那次激烈的身体反应,更
不知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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