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二零零一 为谁辛苦为谁忙 过年过年,海月要忙自己店里的生意,弟弟一家也回来了,小侄儿乐乐和咪咪 整天找事儿玩乐,日子过得忙碌、热闹而又快捷,一眨眼的功夫,年也过好了。 2001年2 月5 日,星期一,股市也开盘了。 总以为真的如申立桓所说的,一切都“弄具体了”,到场一看,才知道什么叫 “不具体”。海月只看见乱! 乱!乱!!乱!!! 乱得她甚至不能跟今天算是第一天到任的常烨说一句客套话;乱得她甚至没时 间去想申立桓这种象牙塔里出来的人,怎么可能想象她此时必须像个冲锋陷阵的战 士一样地去面对一个又一个既像是问题、又像是“阵地”的“敌人”。乱是拽在她 手里唯一的鬼,这个鬼还连脑袋都没有过,她不知道该找谁解决眼前的如麻之乱! 负责管网吧的人不负责其他的事情,负责管其他事情的领导又似乎不负责具体 安置工作。 说是她的办公室,只有一张办公桌显然是被随意撂在那里的,还是“野渡无人 舟自横”的状态,没着没落没椅子满面尘灰地横陈着;电话还没有接通;电脑还没 有安装好;中间大厅里的电脑主机和显示器和桌子都还没有配起来;东边大厅里的 电脑还是呈内圆弧形紧挨着排列的,每张电脑桌子前几乎容不下第二个人,挤得乱 糟糟的不说,还正在用电据切割拆除防盗门,刺耳的声音也变本加厉地刺激着每一 个人的神经;西边大厅本来是最先安置好的,可是无处容身的股民不管不顾地坐在 别人的位置上,纷争此起彼伏…… 电话的连线在墙壁下面,倒是一接就通了,可是没有长的连线,电话机只能放 在地上接听——倒丝毫也不妨碍执着的铃声持续不断地响起来…… 几乎每一个股民都在叫“海月”解决他的问题。 愤怒焦灼之余,她急不可耐地打电话找申立桓,一时半会的居然还找不到他, 好不容易叫来了,几乎也只是来见证一下这乱糟糟的场面;无论如何,好歹让他见 证一下免得他以为眼不见心不烦只要有人给他撑腰他就可以坐享其成吧? 好歹始终不能说出口的一句话是:不是金刚钻,你揽什么瓷器活! 这一闪之念竟然成了日后海月冷眼审视申立桓的火眼金睛! 忙乱间,股市已经开盘了,咨询电话持续不断,因为办公室里面没有电脑,竟 然只能让外边大厅里的人以传呼的形式告诉她再答复给客户。 电脑总算匆匆忙忙地装配起来,桌子也摆布停当了,常烨也不得不立即进入角 色,大多数的股民看她忙成这个样子,非常宽容耐心地等着她“安排”,但是也有 几个不肯见谅的,感觉被怠慢了一样的不吝于恶语中伤,她此时也实在无暇计较; 更有相当多的股民,竟然还没有签署网上委托协议,等于现在不能在这里委托下单 了,除了一直通过电话让他们做远程电话委托的,还有一部分是天天在现场的,居 然还根本不肯理解“以前也是电脑,现在也是电脑,为什么以前可以,现在不可以?” 海月只能徒呼“我的天”,一时哪里能够一一解答?唯一的应对之策,只有让他们 先开通网上委托了;征得林永春的同意后,她把现场必须作网上委托的股民和一直 通过电话需要他们委托的部分股民名单汇总起来报王小茜,请先开通网上委托,日 后再补签正式协议。 直到下午收盘以后,才喘过一口气来,股民都走了,征得网吧负责人的同意, 重新把东边和中间大厅里的电脑按照实际的需要全部摆布停当,又把所有的股民按 照她认为的最好配置给予安排,天都快黑了,才略感安心地离开了办公室。 但是紧张的神经还是无法松弛下来,几乎整夜失眠。 第二天,秩序比昨天好了许多。 严格来讲,股民看行情的条件比原来在海城商场服务部时改善了许多,许多人 甚至可以一个人使用一台电脑了,相对于以前少则三五个、多则十来个、十数个人 使用一台电脑的情况,简直是天壤之别;但饶是这样,一些人反而感觉被亏待了, 有了不平衡的心理,海月觉得他们不像以前那么好说话了,简直有点不近情理,应 对他们让她感觉很累很累。 常烨的办公桌和电脑也好歹到位了,海月已经习惯了问他讨教股票上的事情, 却还不太习惯跟他合作做事,心里还有跟祁中和合作的阴影,谨慎加上警惕,竟让 她少言寡语起来。 现在她不再接受新开户的事情,不再接受除了网上委托协议以外的所有签约事 宜,连传真机也没有了,为了确认常烨的待遇问题,便把网上协议的汇总表拿到申 立桓那里去发传真。 这是自从合作以来的第一次正面接触,海月老老实实地一边倾听着他的意见, 说是基本工资500 元,其他视收益情况再定;他们这里,除了接受网上委托,还会 接受部分有特殊需要的股民的电话代理远程委托,申立桓的意思是让她把每一笔委 托都记录下来汇总后交给证券公司。 要是跟祁中和打交道,她肯定会直抒己见,但是现在她还拿不定跟申立桓打交 道的深浅,便低调地附合着,一边心里却在想:上面估计不会肯给你算的;但是且 走着瞧吧! 新年伊始,大盘居然连跌四天,竟一气跌掉了130 多个点,给股市和股民当头 棒喝,陌生的环境加上一片“植树节”的盘面,让人格外的感觉阴郁;常烨却说已 经跌到位了,有个别股民也很有把握地说,越跌越是该买的时候。 但无论如何,股市风险由此可见一斑。 海月现在最紧张的是方菲的帐户。 方菲是她最好的朋友,从二十来岁在工厂打工开始结成死党,相比“小姐妹” 而言,似乎还不足以概括她们的关系,反正,她们要好得几乎可以无话不谈。 海月目睹了她恋爱、结婚、生儿育女、离异的全过程;目睹了她夫唱妇随挥汗 如雨拼命创业掘取人生第一桶金的全过程;现在她已离异,决心独自带着一儿一女 一心一意地守着他们了此一生,其间的曲折不是身临其境的人很难体会其过程的艰 难繁复,亦喜、亦悲、亦乐、亦怒,亦曾痛不欲生到可以置生死于度外,为了争夺 一双儿女的所有权,差点抱着一双儿女投身钱塘江,这家伙悲怆之中的那一种决断, 让铁石心肠的男人都惊悚得五体投地甘拜下风。 她一直有一种海月学不来的笃定和从容。 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无论怎么样的风霜刀剑严相逼,就是逼不走她徐娘半老 的风韵,照样丰姿如仪,笑傲群芳,不像海月,整天腆着个严峻瘦削的小脸,不至 于饱含苦大仇深的冤屈,却绝对是肩负历史重任般地一丝不苟,且神圣不可侵犯毫 不含糊地对待自己的温饱“大业”! 俗话说,姐妹双双命不同,何况她们还不是一个娘养的,海月自恃不比她笨, 甚至家境都不比她差,机遇也不比她差,甚至撕掉自己的最后一张名片时,还是不 愿意相信自己这辈子的成就必须屈居于方菲之下。 每每竭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觉得至少得有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可以给自己一个 说得过去的交待:尽管我无法为自己努力奋斗的结果负责,但我还是得有一个努力 的过程,得有一个奋斗的过程。 为此她争取每一个机会,利用每一个机会,创造每一个机会;努力的结果,却 常常让她疲惫得做梦都希望有个机会可以让她好好的休息一下。平时不太会去找方 菲,只有想休息一下的时候,才会跑到方菲的窝里去,也不解释任何事情,也不给 任何理由,能吃就吃一点,吃了就在那里暗天黑地睡上一会。 方菲每次看见她外强中干的这个德性,都恨得牙痒痒的嘲讽她:就看见你在风 风火火闯九洲,逞能啊?要换上革命年代,你这号人铁定比牛氓还牛氓! “别五十步笑百步了,我这不是还在解决温饱问题的阶段嘛?要是像你那样才 能奔小康,只怕我先得去回了炉再来了。”海月有时自己想想都没得脾气了:到底 是个性使然,还是命里注定,抑或实在是被绑上了飞奔的战车,或者是自己把自己 绑上了战车?反正已经身不由己了。 本来方菲还不想从前夫的企业里收回自己应得的股份,但是,又怕夜长梦多, 以后索取可能难免节外生枝的诸多麻烦,便允许对方陆续周转出来支付给她,却不 允许滞留不付,估算下来应该有上百万资产,把两个孩子培养成人,让自己颐养天 年好歹不成问题;奋斗了这么多年,她觉得自己太累了,也太不值得了,决心从今 往后好好地善待自己;屈指算来,人家普通的打工者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积赚到这样 一笔“财富”,自己手头拿着这一笔钱,就当自己是提前退休,提前开始享受生活 了。 她打算把一部分钱投入到股市里。 海月懵懵懂懂地经历了5.19行情前的黑暗,也目睹了5.19行情的辉煌,却硬是 没有看见由股市催生的“神话”:祁中和也算是风光一把了,但是000917却似乎是 个绝版,从此以后再也没能见识他的杰作;常烨的一些牛股的确牛,比如600660, 但是不要说谁都没有坚持住“操守”,就是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肯定拿不到主升 段;区区天宁虽然只是一个弹丸之地,却似乎也是一个藏龙卧虎之所,尤其是在这 股市里面,这个大师,那个大师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似乎只是相互唬弄而已,却 始终只能见虚不能见实,海月自己总还知道自己的半斤八两吧?却也会在如安宁眼 里显示出一点点本人都无法认可的神奇…… 这里的确是一个股票信息的集散地,但是唯其如此,更让人没有方向。 海月自幼生长在东海弯,但是只会在退潮时赶海捉捉黄泥螺,当时还只能算是 男朋友的丈夫一定要带她到海里去游泳,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只好去了;这是平生 第一次在涨潮时下海,说起来,小时候也是一个玩得很疯很出格的女孩子,再宽的 河里也敢潜水也能畅游,可是在这波涛汹涌的海水里游泳,硬是跟在河里塘里的游 玩不一样,只感觉被无形的力量控制着,任你累得精疲力竭也甭想身由自主,吓得 她出尽了洋相,还喝了好几口咸涩的海水,觉得在男朋友眼里太丢脸了,又气又恼, 再也没敢下海第二次。 这股海像极了东海的潮汐,你说它有规律吗?那么多的专家股评信誓旦旦地告 诉所有的人他们掌握着股市的必然趋势,但是,大到大盘,小到个股,每天每时每 刻每分的走势都似乎不可能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就像每一个波浪都不可能类同的 道理一样,你根本无从捉摸大盘或个股瞬时瞬息万变无常的涨跌,海月认可自己的 无知无能,但是她更迷惘的是该信任谁的先知先觉。 自己的股票涨跌再怎么难受似乎只要自个儿承受,痛苦和麻烦也就可以缩小到 无形,可是,方菲的帐户的损溢,却因为多了特别的意义和特别的关注,似乎连带 着连损溢的数字都被无限度的放大了。 海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紧张,她知道,方菲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在她的位置, 她会无法帮她挣钱,可是真的像见了鬼似地,给她买的600742只在该突破的位置盘 局震荡,始终没有大的起色。 心天天都被提在嗓子眼儿里。 到了时空网吧之后,海月才开始真正学习上网。 证券公司的网站上,有专家咨询的栏目,她经常上去帮股民咨询个股;上面还 有个论坛,平时少有人问津,有一天兴之所至,她费力地打了一篇短文,第一次快 要打好了,一不小心一个错失,什么都没有了,懊恼得无以复加,又不肯善罢甘休, 便打了第二次,好歹以“一休”之名发了上去:每天坐在电脑前看股市行情,真切 地感受到股海的潮起潮落,以及股民脸上随之变幻的阴晴圆缺,不由使人浮想联翩。 股市游戏犹如必须决出输赢的赛事,不可能皆大欢喜,诚然,每天上百个亿的 成交额,都是由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堆积而成,可是沧海一粟,取一粒也足以富甲 天下的诱惑,却每每演绎成火中取栗,不死也得脱成皮的嘲弄,哪里有我的赚钱机 会呢? 捷径显然是有的,大家都知道中国股市的游戏规则是必须找到像科利华、亿安 科技、南通机床、ST海虹等等庄股的庄主,明了该股的终极目标,就可“任尔东南 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地等待收获的一天,可是追踪如此这般的庄主实在是“蜀 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本着存在即合理的原则,在一定范围内,庄家是股市 中的雄狮和猛虎,既维持着股市的生态平衡,也难免要体现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呜呼!——那么怎么才能找到唯恐显山露水、深藏股海、不肯轻易暴露其庐山真面 目的庄主呢?学一休摩顶苦思冥想,终于福至心灵,茅塞顿开,特拟启事如下:寻 庄启事:本人有意创最短时间内成为百、千、亿万元富翁的世界记录,为民族争光, 为祖国争光,有意寻找有诚意的庄股庄主鼎力相助,不要你钱财,不耗费你精力, 只须悄悄告知,你作庄的股票及其终极目标,保证严守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事成后,虽然财富属于我,但是光荣和名誉属于你们!本启事常年有效,恳请不吝 赐教。 想想看,我若能常年与庄共舞,踩准节奏,滚动操作,区区薄资,何愁滚不成 一个大雪球!哈!哈哈!!哈哈哈!!! 开盘后的第五天,申立桓陪着林永春突然光临,走马观花地在时空网吧转了一 圈,轻描淡写的当着申立桓的面对海月说,以后,就以网上交易额作为核算的基数, 以佣金额的28% 结算,支付了网吧租赁费、常烨的工资和其他费用之后的余额,申 立桓得50% ,海月得45% ,另外的5%是给电信关系人的回扣。 林永春甚至没有坐一坐就独自到祁中和家里去了,申立桓的意思是他去跟祁中 和签订经纪业务协议的;海月想,不是早就说签好了吗?就像你申立桓一样,说是 早就跟时空网吧签订协议了,早就跟证券公司签订协议了,真不知道你们玩的把戏, 什么时候才是真的! 只知道自己似乎什么都不需要知道;申立桓没有向她出示任何协议,包括网吧 的租赁协议和证券公司的经纪业务协议。 此时她海月不计较这个,倒还真的不是觉悟高,而是希望把现在的过程当作过 渡来对待,只要蓝天的财政证券能顺利开办,并且有她的机会,那么,她乐得尽量 低调一点,大可以不去计较现在的是非得失。 只是等待的变数也是一个未知的变数。 因此她不得不计较的是,但愿过渡时期不要发生亏损的局面。 新年开盘的第二个星期二,祁中和在股市收盘后不期而至,看了看现场,心情 似乎难免几多复杂,但是海月没在意他眉宇间的错综神色,只看见他送来了他们最 后一个月合作的工资和奖金,只知道至此,昨日种种便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就看 往后怎么样了。 核算了一下,每月上百万元的交易额才不至于亏损,她特意记录了自己经手的 交易额,预估了现场应有的交易额,汇总起来,似乎只要行情不需要持续看淡,应 该不至于发生亏损。 再说了,对于申立桓来说,这显然是证券公司送给他的人情厚礼,人家总不至 于把没有把握的人情和好处送给他吧?这样一想,她还真的不愿意自己“多虑”了 呢! 我要的不就是一个工作的机会吗? 工作是生活的和精神的双重需要,给证券公司打工好歹还是一件体面的事情, 但是面对具体的工作,却也常常让人望而生畏,让人心灰意懒。 一个星期刚刚过去,好不容易的,眼前的一切都在慢慢的归位,海月才有闲暇 想要继续学习怎么上网、怎么浏览、怎么在网上冲浪。 林永春突然打电话过来,语气不祥地质问她先开通网上委托再签协议的事,说 这要出大祸的,海月申辩说这个事情是征得他同意的,他却一口咬定说他不知道, 还说祁中和老实,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耸人听闻的语气让海月听了简直汗颜,犹如骨鲠在喉,硬是无从申辩,只能承 诺让股民赶紧补签协议,不签的再封网上委托交易。 于是她不得不一个个地通知股民赶紧签约,心里真的是什么滋味都有了,难堪 和难受的感觉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为了核实签约与开通网上委托的情况,她到建行找古城路储蓄所的所长,谁知 却被告知在建行的资料是不得外传的:如今她居然成外人了?这资料还是她交给建 行的呀!反映给林永春听,又被抢白了一番:“人家银行的规矩才叫规矩,噢,都 像你这样乱来还行啊?”海月的确不懂银行的规矩;她在为证券公司做事,但是她 也的确不可能精通和重视证券公司的正规流程。 两年多的时间,历来都是胡子眉毛一把抓的,她怎么理解所谓的“正规流程”? 通常情况下,每个星期要接受二十来个新开户的所有协议,还要操办所有的新股代 理配售协议,所有需要开通网上委托的协议,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协议等等,按她 的理解,都像你们条款上吩咐的一板一眼去做,我什么都不要做了!这么多的新开 户进来,这么多的新资金入场,这么多的协议一搂一搂的交给你们存档,谁都不曾 当回事过,还不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尺寸难道不是她一直把守着的尺寸吗! 现在倒好,她要复核已经上交的具体资料,还得证券公司把资料传真到建行, 再由申立桓转交给她,这办的叫什么事啊?! 但是她的牢骚无处宣泄,一边咬着牙骂自己活该,一边再咒自己以后不要再犯 这样的错误了,一边还得忍气吞声地做这亡羊补牢的糗事,一个一个地打电话核实 已经开通网上交易但还没有签过相关协议的股民,赶紧来补签协议。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情还在进行之中,林永春又打电话过来,再次责问海 月是不是在打电话通知股民签署网上委托协议,海月想这回事情不是你吩咐我必须 要做好的吗?回答说“是的”,却不知道这又有什么不对;林永春很生气地说“证 券公司没有让你去通知,你就不应该打这样的电话”,海月还以为是他误会了,不 得不解释是“已经开通网上委托的股民,我通知他们来补签协议,这实在谈不上什 么错误”;林永春却根本不卖她的帐,说有股民在问“这里到底是私家的还是公家 的,怎么是你在打电话通知股民签署网上委托协议,你在这里代表证券公司的形像, 不要毁了自己”! 好歹林永春还记得她在这里代表的是证券公司的形象,怎么不记得跟股民解释 一下她的电话代表的是证券公司而不是她个人!这几个电话怎么着就毁了证券公司 的和她的形象了呢? 海月郁闷填膺,除了洗耳恭听,几乎难置一词,怎么想都觉得明明不是这么一 回事啊,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长此以往——只怕就难以长此以往了。 下班前,申立桓打电话来,特意过问这件事情,上面显然希望他以后要过问具 体事务,不能由着海月不顾章程的乱来,本意是想要小试牛刀的,不料却正撞在海 月的枪口上,只听她没好气地说:我很忙,也很累,再这样下去,非气死不可了。 倒唬得申立桓不肯多嘴了,问清楚事情的原委后,反说他会向上面解释。 但愿他真的能如他所说,能有一点体谅和理解。 晚上痛定思痛,海月想起来可能是一个平时比较较真的股民打电话到证券公司 探寻深浅的,按理说,这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情,林永春何至于如此反应过度? 她还是没能真正理解,今非昔比,她所从事的证券业务,已经从公开转入了 “地下”。只是发现自己的麻烦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她为难。 林永春好歹肯跟她心平气和地讲理了,却坚持要她哪怕亲自上门也要把欠的协 议请股民签好,可是有的股民根本不把这个事情当回事,她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 让他理解这个协议的重要性,还有的当时只是急于委托才让她先给予开通网上委托 的,但是真要她登门拜访却根本无法找到本人。 接连三天时间,她就执着于这个事情,直到星期五收盘后,最后一个补签协议 的股民被她千方百计的逮着了,她的麻烦才算告了一个段落。 心里那叫一个冤屈! 只有天晓得,她怎么可能知道证券行业的“规范”两个字该怎么写?! 这个星期,大家都在讲B 股帐户放开经营的事情,反复向林永春核实请教,得 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她感到莫大的遗憾,怎么堂堂的省证券公司竟然会这样无动 于衷无所作为呢?真是太可惜了,只怕等到他们醒来,连硝烟味都闻不到了。 这叫什么体制?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 更怪的事情还在后面,林永春居然打电话来说:“以后有股民问及祁中和时, 不要对别人说他在家里炒股,就说他在家里得了,话不要多,越少越好。”是因为 申立桓的存在使他们在有意识的抑制祁中和吗?海月心想:我倒不在意你们要求我 讲什么,不讲什么,但是很在意讲话时颐指气使、无所顾忌的教训口气;以前似乎 还不是这样的,难道现在我成了弱智者完全在依赖别人混饭吃吗? 她暂时没有想起来的是,祁中和式的远程家庭大户室正是证监会清查的重点模 式和对象。 暂时得以偏安于一隅,具体的证券业务也堂而皇之的由银行代理了,证券公司 看起来也是越来越循规蹈矩,这反而给了她一种错觉:她所从事的,实在跟“不合 法”不搭界,不就是不允许办服务点吗?这并不能说省证券公司是非法的证券公司 吧?! 二月底的时候,听人说建行国债服务部的财政证券服务部就要开出来了,就在 现在的国债服务部以及楼上,面积约一千个平方;而国信证券租用华园商场的事, 看来成不了——但到底怎样,几乎只有天知道。 海月抑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向蓝天核实;如果是自己 该知道的,想必蓝天自会告诉她,如果是自己不该知道的,问也无趣;在这样那样 的缝隙里,到底有没有她的机会啊,尽管她可以给自己更多牵强的理由,相信自己 好好的尽职尽责,不至于无法过,但是这一切显然是不可靠的,只要一有风吹草动, 这里的一切瞬息之间就会变得不可靠。 她本能的知道,合法的才是可靠的,可是,合法的机会,她能有机会拥有吗? 股市里,还有一种诱惑,海月尽管不相信神话,一方面却又身不由己地期待着 神话,一方面还在藉此向自己灌输宿命论:每天看见上百亿的资金化身成数字在眼 前飞,你如果有命,一点点就足以使你飞黄腾达,但是如果你没有命,那么你什么 都不要抱怨了,认命呗! 二月的最后一天。B 股复盘,全线涨停。 B 股的疯狂在今天已显露端倪,只怕这会是一个新的陷阱。有可能会让一部分 人尝到一点甜头,但最终A 股如何,B 股也会如何,股市真的犹如赌场,赌的是一 个明明白白的结果,但参赌的人却始终无缘识得庐山真面目。 海月对许多来咨询B 股的股民作如是说。 说者和听者其实都未必真正领会其中的深意,却宿命似地标注了许多投身B 股 的股民的命运。 眼下最关心的事情是搬到网吧后的经营效益。 三月一日就让申立桓去打听二月份的交易情况,了解下来,竟然有七千多万元, 海月这一口气松的,简直走路都要打飘了,要知道二月份中间有个春节,整个月只 有十个交易日,这意味着这里每天的交易额约有七百多万!她简直就不敢相信会有 这样的好事,难不成真的要跟着这个申立桓发财了?可惜,好梦不长,第二天便听 申立桓更正说:七千多万元指的是天宁的交易总额,而且是包括新股申购资金在内 的数额;网上交易的总额是二千多万,也是包括新股申购资金在内的,网上股票交 易的总额不到五百万。 这意味着,二月份,他们将要亏损一半以上!海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思前想后,她觉得有必要跟申立桓掰一掰一个事实。 九八年刚刚筹办服务部的时候,在证券公司承担所有投资和费用的前提下,以 在服务部下单产生的交易额作为计酬基数,当时她就觉得这个数字很“悬”也很 “玄”,因为办服务部的目的本身是为了维护证券公司在天宁的所有客户,怎么可 以仅仅以在服务部现场下单的交易额作为依据呢? 但是,祁中和和她都没有具体的经验和资格,也不知道这个基数可行不可行, 跟证券公司探讨时,证券公司的意思是先运作起来再说;真的运作起来了,反而更 没有发言权了,也只能不以为意。 最初的半年时间,证券公司骤然增加了投资和费用,却没有产生效益,祁中和 几次都想撂挑子不干了,倒是她低声下气的要求证券公司重新考虑计酬依据,以期 挽留祁中和,但是面对服务部入不敷出的事实,心理背负着这个包袱,实在也是理 不直气不壮。 好在5.19行情来了,交易额骤然增加,奖金也有了,证券公司和经纪人皆大欢 喜了,关于计酬基数的问题也束之高阁了。 这个计酬基数的问题就这样被含糊其词地掩盖下来并延续至今。 但是面对现在的亏损现实,这个问题不应该再延续下去了。 申立桓既然有本领“存在”,他就不应该让这个一开始就存在得不合理的问题 继续存在! 她想知道申立桓跟证券公司的关系到底可靠不可靠?可靠的话到底可靠到怎么 一种地步?可靠的话,这个帐就不应该是这样算法了;如果不可靠的话,你申立桓 的这个玩笑就开大了,但是无论如何,这个帐不应该是这样的算法…… 牵丝扳藤一大堆的因果原由,海月自己都不知道头绪在哪里。 申立桓好像知道自己这会儿在海月的形象里乱得无法收拾似地,横竖不接海月 的电话! 一夜长吁短叹的没有睡安稳,第二天又找申立桓找了一整天,直到晚上回到家 才终于打通他的手机。 真打通了,问申立桓跟上面的关系如何之类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但是, 原则问题容不得含糊:我们现在存在的方式不管是什么性质,在股民的印象中都是 证券公司的大本营,如果现在的存在方式不存在的话,证券公司在天宁的业务难免 树倒猢狲散的下场;我们的工作面对的始终是全部的客户,而不仅仅是在时空网吧 里的股民和通过网上交易的股民,证券公司给予的结算依据不应该仅仅是网上交易 的那部分;至少我个人争取的只是一个工作的机会,但如果以我的赤子之心服务于 证券公司的股民,每天煞有介事地上班,呕心沥血地周旋于一大堆的烦恼和压力之 中,最终完全有可能得不到报酬不说,一不小心还要贴进自己的家私,岂不是天大 的笑话?!所以,证券公司无论如何得考虑一个包括基本工资在内的保底数! 申立桓唯唯诺诺地听着海月情绪激扬的陈述。 现实也的确出乎他的意料,海月的理由也的确足够充足,虽然他不需要相信海 月的担忧会成为现实,但是似乎终究也需要相应的理由并需要适当的陈述,第二天, 申立桓告诉海月,他征求了证券公司的意见,让海月出面写一份具体的报告呈报。 海月依言颇费周折地组织文字,编排段落,罗列的都是关于现有的经纪协议内 容的几个不合理理由,虽然有点自说自话,却也言之凿凿——只是天知道,她并没 有见过申立桓跟证券公司所签署的经纪协议,就凭口头的几句话来揣度具体的内容, 重点陈述“需要最低收益保障及其理由”。没日没夜废寝忘食的写好报告,请常烨 过目后,就让申立桓拿去呈报了。 尊敬的证券公司领导:春节过后,省证券公司在天宁的业务是力图委托给我们 以经纪人的形式来继续运行的,尽管这其中有证券公司的精心运筹,有我们勉为其 难的满腔热情,但是,在局外人难以想象的困境和压力中运行了一个月后,却发现 我们面对的是一个与以前截然不同的全新的运作方法和结果,我们以前甚至从来没 有想到过要去置疑这种经纪形式在实际运作中的可行性。 首先,作为可比的一种可能,从天宁服务部开始存在到5.19行情止的一段时间 里,远程委托上的交易几乎寥寥无几,工作人员几无奖金可得,现在谁能保证这种 情况不会重复呢?一方面网上交易有它的局限性,另一方面,客观存在着股民的分 流乃至流失,更重要的是,股市行情完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是一个谁都无法操 纵无法预料的变数,谁能有这个能力拿这么多的不可知,去应付万余元必须支付的 费用?这个局面显然是难以为继的。更何况,这个我们必须暂时寄居的时空网吧, 我们的“基地”,是必须低调处理的。 另一方面,根据对去年年末两个月的粗略统计,11月份天宁整块业务产生的佣 金约15万元,12月份约21万元,工作人员的报酬总共约1 、9 万元,也就是说,工 作人员的报酬在天宁整个业务产生的佣金中,占5 、28%,这是服务部凭借两年多 的影响和努力得到的收获。 现在,就算我们还能有1.9 万元的经纪收入(且不管在支付了不菲的租金和费 用后能所剩有几。)哪怕我们以后还能得到证券公司在天宁的整块业务所产生的佣 金的5 %甚至10%,可是这实在是一个不确定的数字,另一方面,按照现有的经纪 协议,就像二月份已经存在的现实,我们要为证券公司90%以上的收益去拿个人微 薄的家私来弥补在经纪业务中的亏损,恐怕全世界都找不出这样的“博傻理论”来, 尽管在此之前,谁也不会相信证券公司的经纪人会有这样的窘境,我们可以有一大 堆的理由来证明天宁的整块业务和我们在时空网吧的证券业务是如何的风马牛不相 及,甚至可以用法律的名义来证明已签订的经纪协议的有效性,但是无论如何,这 不是无本经营,无论是谁来作这个经纪人,都必须解决这个根本问题,因为证券公 司不可能轻易放弃天宁这块业务,我们投入的也是不希望被置换也不允许运作失败 的“无形资产”,不解决这个根本问题,一切也就无从谈起了。 我们现在存在的方式,不管说它是什么性质,不管我们怎么沉默或者怎么搪塞, 在股民的印象中,都是证券公司在天宁的“基地”,如果这个“基地”无法生存的 话,这整块的业务即使不至于“死亡”,也绝对难免树倒猢狲散的后果,因为在证 券公司和经纪人和天宁的整块业务之间,存在着休戚相关唇齿相依的关系是一个不 争的事实,虽然在日常工作中接受我们服务的股民,由于各种的原因并不一定会为 我们带来佣金收入,但是却不可避免地会为证券公司带来佣金收入,可是现有的经 纪协议里却没有我们的利益。 另外还有一个必须重视的问题是,证券公司在天宁的“基地”里面,我们作为 经纪人却必须在网吧里努力地争取自己的28%,必然的希望股民跑到网吧里来委托 买卖股票,如果这种形式是“合理”“合法”的,哪怕像原来的服务部,最不济也 是以“待处理”或者“默认”形式存在的,经纪人招摇一点无所谓,股民拥挤一点 问题也不是很大,可是像现在我们好像是偷来的锣鼓敲不得的现状,我们必须是低 调处理的,我们实在是怕招摇、怕股民太拥挤的,万一出现种种的状况,我们不仅 连搪塞的理由都没有,一有风吹草动,势必要影响整个证券公司的业务,这实在是 一个即要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不吃草的怪圈。 更何况,在如今电话委托、远程委托等等股民自助委托方式途径多多的前提下, 我们却要以“多多益善”的心态来接受股民的电话委托,即使仅凭经纪人的良心可 以保障股民资料的安全,可是万一操作失误,引起不必要的纠纷,谁又能预料这种 纠纷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呢?我们以前在服务部已经发生好几次这样的差错,全凭 股民的“仁心宅厚”才不曾引起纠纷,这是一个比规章制度、程序上的手续是否齐 全是否规范要现实的多、具体得多的现实问题!前车之鉴不可不防,人脑毕竟不是 电脑——何况电脑都有出状况的时候。 鉴于上述种种,我们必须解决每月一万多元的最低费用支出保证,解决的办法 不是证券公司“大度”地给予一个“最低费用支出保证补偿协议”,而是鼓励经纪 人“消极地”“被动地”对待为佣金而努力的经纪工作内容,鼓励股民充分利用电 话委托、远程委托、网上委托,而不是拥挤到网吧里来看行情、下单委托买卖股票, 网吧里清清静静的,才是“股民自己办上网证上网看行情”的假象,证监会来检查 也庶几可以含糊,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或者意外什么的,最多网吧上的一块业务受 到影响,其余的股民,“您以前怎么炒股的,还可以怎么炒股”,可能有些片面地 讲,只要还有这个“基地”存在,只要这里的这两门电话在,这整块的证券业务, 不会有太大的波动;相反的,这个“基地”太过招摇、太过拥挤,才会招风,才会 招是非,无风三尺浪,否则,风急浪高,才会使“整块的证券业务”有倾覆的危险! 小心才可驶得万年船啊! 所以,我们认为这万余元的最低费用支出保证,应以天宁整块业务来保障,然 后再辅以网上证券委托的30% 作为“奖金”,二月份的5000多元佣金返还,无论如 何不是“巨额奖金”,有例可循的是,上年度工作人员的报酬和服务点的支出,理 应也要占到总佣金额的10% 左右,而且可以想象的是,证券公司在这里面永远是最 大的利益所得者,最大的赢家。 现在这种没有最低费用成本支出保障的经纪形式,显然不尽合理,应该有所商 榷。 这里每个月的电脑租赁费用7500元,正常情况下,电话费、饮水费等日常开支 500 元以上,经纪人最低收益保障收入约3000元(民以食为天,何况在整个的运作 中,经纪人的作用是最重要的,如果经纪人的最基本收益保证都不能列作费用的话, 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总计要有万余元的收益庶几可以维持,而现在的经纪协议 里,却没有这个“保障”。假如我们以后也能有1.9 万元的业务收入,自然皆大欢 喜,可是这实在不是一个确定的数字,按照这份经纪协议,就像二月份已经存在的 现实,我们作为经纪人,能得到报酬也应是合理的、应得的,否则,一切的一切都 没有保障,一切的一切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即使是证券公司给予的眷顾,给予的 机遇,又有什么用呢? 相信证券公司的领导能高山远瞩,明察秋毫,并恳请给予明确的指示。 2001年3 月8 日一个星期后,申立桓转达了证券公司的决定:可以考虑给一个 成本保底数;至于海月提起的计酬基数以及所有建议和意见,没有任何解释;但是 有一点,他非常明确地告诉她,基本费用里面不可能包括她的基本工资! 海月为此又怔忡了好半天,心里烦燥得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挪了位,这与情与理 都讲不过去,我这是在为谁辛苦为谁忙呢?在为谁免费作嫁衣呢? 她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白天,又有股民为了要对帐单的事情跟她急起来了,责问她坐在这里到底是干 什么事情的,对帐单也不发,新股发行也不肯贴公告,简直太“不成名堂”了,还 骂她是不是有神经病。 对帐单由银行发了,新股发行的公告她被勒令不许张贴,她神经没病却特别敏 感脆弱易受伤害! 海月百口莫辩,只是在背人处独自黯然神伤。 此时此刻她真的像一个孤独的长跑者,独自承受着自身生存和为他人作嫁的所 有委屈,可是没有人来关心一句,问候一声,更不要说给她最起码的承诺了。 这个世界真的匪夷所思。 长时间的焦虑,不知不觉的让海月的身体陷入了亚健康状态,一连几个晚上熬 夜斟酌那份报告,折腾到凌晨一、二点钟才睡觉,开着电热毯都没办法暖和过来, 根本没法安睡,她只知道自己有什么不对劲,也许是单纯的严重失眠造成了一些不 适,也许是不适影响着情绪,影响了睡眠,她觉得太困太累了。 只是一场感冒,却迟迟不肯好转,持续低热,持续失眠,白天清水鼻涕不断, 都三月下旬了,晚上还得开电热毯睡觉,可是怎么也睡不安稳,心口堵得喘不过气 来,时常只能坐起来等天亮,更要命的是,鼻子里不提防就会流下血来。 只是感冒而已;她历来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人,只是习惯性地硬撑着。 这一天是星期四,常烨有事没有来,股市又有异常的波动,海月忙得连喝口水 的时间都没有,幸亏方菲来帮她的忙,但是她接不了需要委托的电话;这时她真的 很想让申立桓来看一看这种状况,怎么可以想象,她的工作只需要承受经营风险和 收益而不需要支付日常工作最起码的工资;可惜他最多下班后来转一转,以示他在 这里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在这里触景生情;也正因为他的身份,海月也不方 便去找他理论。 收盘后,总算得以喘过一口气来,她才打了个电话给申立桓,谈到假使天宁的 整块业务每月能产生十来万的佣金,而他们这里只能占到十分之一,扣除费用后, 所得实在可怜,更何况一年明摆着正月、五月和十月这三个月因为有长假而不可能 有收益,其余的九个月其实也是一个未知数,佣金收益的花头实在是有限,现在唯 一的办法是看看能不能找时空网吧商量,现在网吧开得多了,收费都在大幅度下降, 应该跟他们有所商榷。 这恰是申立桓的难言之隐了,电信正是看好了证券一块每月7500元的收益才肯 增加电脑的! 当然了,当初口头所说的百分之五的“回扣”,海月明知道里面的猫腻,却也 无从说起。 周末收盘后,她一如既往地帮着打扫卫生,清理垃圾。 办公室在三楼,为了倒垃圾需要上下楼,一时脚虚伶仃,想想每月所付的7500 元租金,真的有些心犹未甘,按理不需要她做这些事情,只是她自己已经习惯了没 办法不做! 三月份总算结束了,打听下来,这个月可以有一万七千多元的收益,海月总算 松了一口气。 一时感觉精神都好了许多。 这几天,常烨一直在提醒股民,同时还在证券论坛上表示自己的观点:在攀升 到前期高点之后要提防打压,大盘将出现宽幅振荡。 4 月4 日这一天,大盘果然应声而落,海月一直对常烨这种能耐没有感应,常 烨的“高见”,再度让她刮目相看。 现在每天坐在常烨对面,跟以前坐在祁中和旁边时感觉大不一样;祁中和很关 注舆论,所以也难免人云亦云;海月在见识他的000917以后,对他一直敬佩有加, 但是听得多了验证得多了,她也有些不卖帐了,股市无非涨和跌,任何一种观点的 正确概率都是对半,这个实在不是她能认可的本领;一不小心,她也能唬弄人了, 但是唬弄之余,却格外的谨言慎行起来,因为她太知道自己的“能耐”了;常烨对 舆论和股市里的权威、股评、甚至包括这样那样的“赢家”、“胜家”软件,始终 保持冷嘲热讽的姿态,一直以特立独行的风格我行我素,海月不得不认可,他肯定 有自己的认知才能得出自己的结论,这让她更谨小慎微起来,面对股市的升跌,她 清醒地知道自己没有特别的灵感,也学不会那么多的东西——这令她感到尴尬,只 能要求自己在心头警钟长鸣:不要胡言乱语,误人钱财,也坏了自己的信誉。 何况,常烨即使能料到股市要跌,自己却也不知道清仓以回避风险,海月调侃 他:为什么学而不知致用。 申立桓打电话过来,说祁中和一直在为股民推荐股票,他那里也有一套海融资 讯提供的股票信息软件,言下之意自然是希望这里也能为股民提供一点资讯。 海月受了常烨的影响,对这个大为反感,祁中和凭一套软件就可以成为专家, 股市里这样的专家不要太多哦,诺大一个股市,如果凭借一套两套的软件就可以驾 驭,那些做股票软件的先就可以发财了,哪里还轮得到小股民?要知道,股市只是 一个零和游戏,哪有那么多的钱可以让那么多的人赚啊?祁中和的行为明显带有功 利主义色彩,为了个人利益而让股民跑“成交量”,这种事情,海月决不会做。 海月无意识的大放阙词,却几乎就是谶语,只是一时无法验证,说完了,自己 都在反省因为自己无能而说别人也无能实在是可耻的,觉得自己不该胡说八道。 4 月10日,国信证券终于结束了金鼎资讯的时代,正式迁址新的营业地点,正 式挂名开张;海月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和失落;其实现场每个省证券公司在天宁的股 民都有相同的酸楚和失落。 这个星期真的见了鬼似地,接二连三的有股民来找她的麻烦,海月愁眉苦脸、 无精打采的,被逼得急了,憋得满脸绯红,根本不知如何应对了,无奈之下,只得 把自己的电脑都让给了股民。 中午,累得无计可施,趴在桌上稍稍迷糊了一会,听见有人在敲门,半梦半醒 之间,想站起来去开门,脚一软身不由己的蹲了下来,虽然不至于摔跤,却差点把 脚都扭了。 感冒、咳嗽、低热、气短、胸闷、紧张、焦灼……常烨说她好像病入膏肓了; 他只是一句玩笑话,海月却真的有一种末日来临的绝望;鼻腔里不停地流着鼻涕, 擦得不经意时还会痛得她几乎要流下泪来;原来一直跟常烨坐在一台电脑前的老许 ——海月常开玩笑叫他“老鼠”,无意之中发现她的症状,仔细审问了一个端详之 后,终于说:不是成心吓你,你的样子太像鼻咽癌了,你必须到医院去做认真的检 查。 海月不肯相信自己会这么倒霉,坚决拒绝到医院去作检查;回家的路上,路过 一家社区医院,她想买点滴鼻剂,但是医生看了看她的情况,却不肯给她药,坚持 让她到大医院去作认真的检查。 回到家来,只觉得千头万绪理也理不清,好不容易想起来打电话给蓝天,问问 财政证券的事情,她更愿意只是精神上过于压抑导致的萎靡不振,寄希望于此时此 刻蓝天的一句话,自己就可以放下所有的包袱;可是她真的无法想象,要审核一个 证券营业部在此时的大环境下需要耗费多少时日,未必蓝天也完全掌握深浅,所以 她只能是依然不得要领。 晚上自然更睡不着了。 家里的经济条件一直让她感到紧张,也就这两年的功夫,这个家才走出经济上 的困境。 首先是店里的生意上了正规,好歹是有点起色了,其次是她的收入也多少缓解 了原来捉襟见肘的窘迫,但是,做生意的人缺的永远是本钱,每次进货时,手头的 资金还一直不觉得宽裕。 眼前的这份工作,她一直都不得不在乎,首先是认可这份工作是她能遇到的最 好的机会,其次更在收入上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虽然眼下非常遗憾这种不明不白的身份,但是无论如何,只要收入不马虎,什 么她都可以接受。 可是,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在这个时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麻烦。 咪咪才上三年级,太需要她这个妈妈了;爹妈都是六十来岁的人了,虽然还一 直是他们在呵护着她,但是她又怎么能忍心让他们为了她而担惊受怕?过年时才发 现妈妈居然在为村里冲厕所扫马路,每月所得250 元,把她恨的呀,不依不饶地逼 着妈妈答应辞了这份活。 家里的确还不至于缺了这250 元钱,但是爹妈一直以来一口咬定他们需要化钱 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家里日常生活所需的水电粮油等不肯让他们负担,爸爸退居二 线之后还在一家厂里上班,妈妈一直不肯闲着,土地已经全部被征用了,可是她得 空就在被征用后的抛荒地上耕作,一年四季的蔬菜瓜果保障供应之余,还要拿出去 卖,这还算是她的副业,她以前一直在村办企业食堂工作,自恃有经验,还一直在 找这样的工作;除此之外,海月还有一项副业,她把姨夫厂里用的塑料包装袋加工 活给揽了下来,一则活不是很多,二则平时海月也帮着做的,通常都是利用晚上时 间来做,所以这项副业成了娘儿俩纯粹的外快;海月工作又忙又累,现在这点活儿 基本上都是妈妈在做了。 这种种,说穿了其实只有一个现实:这个家太需要钱了。 要是她真的得了不治之症,可怎么得了呢? 辗转反侧,海月怎么可能得以安睡? 说起来也真是有点玄,有两个股民分别是平安和人寿的业务员,一直在盯着她 做保险,她仔细地研究了她们推荐的保单,然后只是为了平衡一下,在两个人手里 各买了一份保险。 这还是三月初的事情。 她嘴上什么也没有说、也似乎无从说起,但是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在犯嘀咕:莫 不是她有先见之明?莫不是她真的将大祸临头?要不然怎么解释她此时买的这两份 保险?可是保单似乎都还来不及生效呢?! 几乎熬到半夜,迷糊间被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所惊醒,心悸气闷,一身的虚汗。 总不至于她都已经等不及了吗? 她自己都已经没法不怀疑了,而要解除怀疑的唯一办法,就是验证事实,海月 觉得再让这种怀疑搁置下去,她只怕更快的要崩溃于悬念而不是疾病了,无奈之下, 第二天一早就自个儿到医院去,医生一看就说她的鼻子里面长了个囊肿,快把鼻孔 都堵住了,简直不相信她自己会一点儿知觉都没有,让她自己照照镜子,鼻子不仅 又红又肿,而且还是有点歪的,说不能再拖延了,最好尽早动手术。 尽管有备而来,这个意外还是把海月吓得不知所措,心想这下麻烦可大了。 一整天六神无主,加上本来就一直有点感冒发热,真的难受死了。 医生虽说不肯下什么断语,但是口气也够坚决地说,基本上只是一个囊肿,不 会是别的什么,只是囊壁都已经薄得快要破裂了,最好是尽快手术。 想想最坏也就这样了,勉强拖了一个星期,终于谨遵医嘱,住进了医院。 好歹囊肿取出来了,居然比鹌鹑蛋还要大,空出来的地方医生只得用医用硅胶 给填补上,算是就便给她做了一个小小的美容手术;只是一个小小的手术,却卸下 了海月身心两方面的重负,意外的是,平安的保险还按照保险合同为她报销了所有 的医药费,庶几连躺在手术台上的惊吓和痛苦都补偿给了她。 她的身体一直都还有点虚弱。 一天到晚坐在电脑前,看似轻松,实际上神经高度紧张,尤其是晚上睡眠不足 的时候,这种紧张导致的疲惫常常使她有一种要趴下来、要跨掉了的感觉;现在算 是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坐在电脑前的职业病,什么叫做亚健康状态,术后正好 是五一长假,也趁此机会,好好的休养了一段时间。 身体也好了,附带的算是完成了一个小小的美容手术,看见她的人都说她看起 来又白又胖,比以前好看多了。 五月流金。 节后开盘第一天,上证指数涨了18个点。 可惜她给方菲买的600742一直没涨。 而指数却一直在稳步小幅攀升。 四月份的收益已经达到了两万多。 这让海月反省自己三月初的报告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反应过度了?报纸上还 在说要取缔不合法的形式,但也不见什么可靠的措施;而且林永春还似乎说了现在 确有一种政策导向,证券行业推崇经纪人形式,以后的营业网点都将缩小、减少— —如此这般,他们好像也没有生存不下去的理由。 只可惜谁也无法保证行情会一直如此持续啊! 尽管一直在听到股指上万点的呼声。 且走着瞧吧。 而具体的“走着瞧”似乎从来就没有轻松过。 五月中旬,时空网吧的行情不时的会出现中断的现象。 海月每当此时,最在意的始终是股民的利益得失,股民再怎么嚷嚷其实都不可 能像她那样的心急火燎:你在意的只是你一个人,我在意的是你们所有的人呐! 她表白的是自己的真心实意。 平时自己能扛的事情轻易不肯麻烦别人,但网络系统的中断是由不得她作主的 事情,她就找网吧里的负责人、找申立桓,刻不容缓地要求他们解决问题。 时空网吧是电信局的,本应该是天子的宠儿,怎么可以连续出现这样的问题? 说起来,申立桓的脾气的确比她要好得多,从来不急不躁的,不管能不能肯不 肯解决问题,总是像个谦谦君子似地笃定从容,反衬着海月老是火烧眉毛似的急不 可耐,海月恨得有时牙痒痒的:你不管事,才可以扮绅士! 嘴上不说,口气里却满是不耐烦的火药味,申立桓被她催得急了,照旧下了班 才过来,说是弄一个163 的作什么备份,海月听不明白,想来是个可靠的应急措施, 便老老实实地不开口了。 对于不懂的东西,她从来拒绝不懂装懂,不懂就是不懂,弄都弄不明白时,扮 哑巴她还是会的。 有时是不在现场在家里或者单位里上网的股民也碰到断线之类的麻烦,她总是 比股民还着急地找电信相关部门反应并及时向股民反馈信息。 最难“伺候”的是到现场来的股民,可惜“上面”听不进她的由衷之言,逼得 他们要成交量就必须争取股民到网吧里来,而来的人多了,安置始终是一个无法圆 满解决的问题。 他们已经习惯了不以成交量来衡量股民的身份,一是客观条件限制,二是对股 民也并不完全公平,三是他们其实并不实际掌握股民的交易额;而海月最忌讳的是 把经纪人的功利因素放在重要的位置,她觉得这个太缺德了;海月还一直把这种状 况美其名曰“共产主义”社会来张扬。 可惜要维持“共产主义”社会的互谅互解、和平共处也实在不容易。 以前电脑少,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没少烦;现在电脑多了,股民的要求也高 了,明明可以两个人合用一台的,他跟你强调他有多少资金,他就该一个人用一台 ;即使他自己今天不来,你这台电脑也不能给别人使用,而这明明是不可能的;双 方都难以沟通;居然已经有二三个股民因为自己的资金量可以在那边争取到一个人 使用一台电脑,说起来平时关系也还可以的,硬是不肯见容和见谅而办理了转户手 续,这让海月产生了很大的失落感,觉得人的交情实在算不得什么,有时还不如电 脑前的一个座位呢;网吧里的电脑可以随意玩游戏,海月不时的进去巡逻检查,倒 有一半人在专心致志地玩游戏,好说歹说都不能制止,让她倍感自己的无能为力和 无可奈何,只能要求自己以平常心来看待眼前的这些是非和麻烦;不管怎样,她是 渔利于其中的,就必须要求自己对促使现状的一切因果感恩戴德,要求自己从心底 里学会“谢天谢地”。而网吧里还是时常的要断线,有时一个小时里面居然断了好 几次,原本说有应急措施可以启用的,实际上只能解决一部分,而且也不可靠,急 得海月不知道找谁好,似乎找谁都不能解决问题,但是不找谁呢,她又是唯一的众 矢之的。 众矢之的?这是一个多么不恰当的用词。 股民是证券公司的股民,也是她的衣食父母,现在找她的人越来越多了,让她 感到了穷于应对的尴尬,更怕自己稍不留神就怠慢了股民,得罪了股民。 她总是觉得疲倦,也许这样的工作压力实在太大了。 她甚至已经有好长时间不到自己的店里去帮忙了。 每天只等咪咪放学过来做好作业,就带着她直接回家了。 她觉得自己也需要好好的放松放松。 六一儿童节,她带着咪咪到上海野生动物园尽兴地玩了个痛快。 眼看就要夏天了,海月又烦恼起空调的事情来。 只有她和常烨的办公室和西边大厅有空调,而东边和中间大厅的空调一直只闻 呼声不闻动静。 天气却已经提前热起来了,这里的房子楼层都非常低,人又多,热的时候显得 格外气闷气滞。 催得再怎么急,申立桓只说晓得了,但是口气中都听得出来,他也是不得要领 呢。 要是只是海月一个人没有空调用,她相信自己有绝对的耐心看看绅士作风的办 事风格和效率! 气不过,只想找方菲要葡萄酒来喝。 不料,方菲喝得比她还积极,海月疑惑之下才探明白真相,原来这家伙乳腺增 生久治不得痊愈,也像海月一、二个月以前一样疑神疑鬼得长吁短叹。 海月工作的最大好处是结交了社会上的各式人等,她的鼻子也是在股民中的一 个医生的特别关照下才动的手术,当下她也不跟方菲多啰嗦,第二天赶早就带了她 找到人民医院妇产科的负责人叶医生,叶医生平时只坐专家门诊,此时刚刚上班正 在审察住院部的病历,看了方菲的病历,问了方菲许多细节后,还问她有没有泌乳 现象,方菲显然没在意过,只说没有,叶医生把她叫到一间小房子里去,一会儿就 出来了,只听见方菲垂头丧气地说:哪里知道真有啊。 叶医生实言相告:怀疑是脑垂体肿瘤,需要作个核磁共振检查。 医院里还没有这个检查条件,方菲本来说要安排一下再去做检查的,却瞒着海 月当天就赶到省城去了,隔了几天才带着报告让海月陪着她再去找叶医生,原来核 磁共振的结果证实了叶医生的判断。 叶医生看了报告说肿瘤只有黄豆大小,坚持吃药治疗,定期检查,只要控制住 肿瘤不再长大,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不一定非得动手术。 但是省城医院里的医生却是建议手术根治的,而方菲暗里更像是求死似地执意 要去做这个手术,海月都不知道怎么揣度她的用意了。 她的前夫其实刚刚结婚。也许此时幡然悔悟的是曾经以为离婚可以一了百了的 方菲! 可是海月太了解她了,一个拒绝向自己示弱的女人,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的失败? 方菲只肯说,不怕死,只怕夜长梦多,还是像海月一样的作个手术,一了百了 才可买个安心。 性命攸关的事,哪儿可以相提并论呀?海月只能建议她接受叶医生的意见,却 不能要求她拒绝手术。 方菲的离异丈夫此时倒不排斥和推卸他的责任,主动陪护方菲去了省城医院。 谁都无法预料这个手术的凶险与否,海月焦灼得坐立不安,明明带她去找叶医 生是个明智的决定,好歹找到了病因,但是这个后果却让海月担惊受怕到了极点, 一是实在没时间,二是不敢面对,她不肯陪方菲去做这个手术! 要是今天她死在手术台上,还不如她不知道这个病,庶几这条小命还可以多活 几天呢! 真是祸不单行,莫逆之交有时也是逆缘,难不成俩人今年合着同样的霉运?海 月一个小手术才刚刚康复呢! 方菲临去前还悄悄向海月交待了后事。 下午总算听到了方菲前夫的电话,说是手术顺利,海月额手称庆,谢天谢地, 总算她没死。 常烨才说:现在你总可以消消停停地坐一会儿了吧?这一整天,晃得我眼里都 落花了。 赶休息天,海月特意带咪咪去看望她。 方菲正在承受电解质混乱导致的呕吐,吐得都是黄连水了,海月待她缓过神来 才敢靠近过去小心翼翼地抓住她的手,却又不敢跟她说话,好像气息奄奄的是她; 方菲拍了拍她的手蚊子似地哼哼着:“这辈子能喘过这口气来,都是赚的了,以后, 就想享福,什么都不想操心了。”海月没好气地说:“只怕看不见棺材了,你又会 原形毕露了,我可看着你呢!”方菲白了白眼睛,算是摇头否定了,海月再不肯让 她说话,只贴着她耳朵说:“你在股票上的投入,我一钱如命地看着呢,你就管好 你自己的这条小命吧!”海月不知道这一句话日后会像紧箍咒一样勒得自己几乎无 地自容! 方菲出院以后,钟摆摆动过度,只想做甩手掌柜,几乎把手头的现款都打到了 证券帐户上,说让海月玩个痛快;海月踌躇着不知怎么才能规劝她:这个险冒得实 在有点大,但是迟疑不决的口吻,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其中的寓意,与方菲一样, 自恃两人多年的默契和一向的肝胆相照,谁都没有真实的意识:这钱在海月的手里 才是最不安全的。 在股市里浸润得时间久了,再加上差不多已经经历了三年的牛市,尽管自己觉 得还没有忘记5.19以前的愁云惨雾,也看惯了股海的风急浪高,见识了股海的暗潮 汹涌,怎奈对股市的深浅险恶还停留在肤浅的层次,却自恃有太多的近水楼台,自 恃正在对股市形成自己的感悟,海月自己都没有确切的风险意识。 才六月中旬,天气已经有点热不可耐了,海月不得不赶早就到办公室,把空调 打开,让冷风对着门外吹,这样等到股民来的时候,外面的大厅里就可以凉快一点 了。 而装空调的事情她都已经不知道怎么跟申立桓说了;下午他打电话过来时她不 在,常烨告诉他这里实在热得很;也许怕热的常烨说的话比较有感染力和说服力, 收盘后海月回了一个电话过去,申立桓才说肯定就要装了,只是人家要求每个月贴 补300 元的电费;海月嘴上不说,心里却在嘀咕:人家外面的网吧,现在上网费都 只要2 元一个小时,我们的40台电脑还是按照原来的标准,每月要支付7500元的费 用,还有百分之五的什么“回扣”,居然还要贴电费,这实在太说不过去了;只是 这里具体的事情,她不想、也不愿介入太深,毕竟是申立桓在那里办事,无论从哪 个角度讲,都不允许她多嘴。 6 月20日这天有三只老基金改头换面重新上市,许多股民打电话来希望能给予 一个他们可以理解的解释,可是具体情况海月也弄不明白,问申立桓显然没找对主, 问林永春,说要给她二份传真资料,一份是15日发布的科讯证券投资基金、科汇证 券投资基金、科翔证券投资基金的扩募提示性公告,一份是25只老基金改制的证券 投资基金一览表,让他到申立桓那里去拿,同时又再三叮嘱他,这里要低调处理, 言下之意,显然又有什么风吹草动,弄得海月又像末日来临似地惶惶不安起来。 到申立桓那里去取传真件,却只见传真件不见人,正在疑惑人家是否在回避她, 想拿了传真件就走,又觉得不该没礼貌,——申立桓在她面前言谈举止总是温文尔 雅,从容不迫,逼着老是像在第一线冲锋陷阵的海月也不得不淑女起来,——当下 便用他办公桌上的电话给他打了个招呼,不料他却匆匆忙忙地回来了,急于跟她沟 通几个事情:国信的负责人和李总都到证监会去过,大致是李总要求人家不要再举 报个没完没了了,对方则要求这边必须低调处理;现在需要低调处理的还有他申立 桓个人,以后对外面的人就说他不参与证券事务了;最后调侃的是祁中和,说祁中 和老是打电话问他这里的收入是多少,上面有没有派人来,弄得他是说也不是不说 也不是。 海月明白申立桓的两个“低调处理”的内在涵义,却不肯卖这个帐。 说来的确有点奇怪,他们“担忧”的始终不是她的不够尽责,而是她的过于尽 责,是怕过于尽责意味着过度的张扬吗?可是,她又何尝不是一直在力求息事宁人? 这个所谓的低调处理说了多少遍了?说的人和听的人应该都知道这是多么的自欺欺 人!为什么都不肯认同她报告里的“真知灼见”呢?老是这样既要马儿跑得快,又 要马儿不吃草,倒是指出一条马儿可行的道路来看?! 反正现在只能这样:只要外来干涉不至于有具体的侵犯措施,这里也乐得清静, 关起门来不问外面的是非曲直! 对于申立桓个人的“低调处理”诉求,海月嘴上应诺着,心里却在转着两个坏 坏的念头:你为什么不干脆别“实际参与”了呢?或者我给你举报一下,看看能不 能逼得你名副其实地别“实际参与”了呢? 至于祁中和嘛,也没少掏她的口风啊,但是谢天谢地,她应付的办法简单多了, 只推一句“都是申立桓在上窜下跳的,我是一概不知!”就搪塞过去了,反正说的 多半也是大实话啊! “低调处理”?转眼间,道路似乎又越走越狭窄了,以后出路到底在哪里呢? 从申立桓那里出来,她又特意到蓝天的办公室里去转了转,其实这么长时间了,他 的财政证券一直没能见天亮,估计也没多大的希望了;果然,他说一直搁浅在筹备 计划阶段,可能需要等待一定的契机,然后便问省证券公司有什么举措发展和维护 业务,还当回事地提了许多具体的建议,说以后到省城去要好好的跟证券公司商量 商量。 唉,我想来听的可是你的财政证券的进展啊!海月难掩心底的失望。 不经意间,大盘在真真假假的变幻中非常争气地创出了2245.43 点的新高。 难道中国的股指就不可以上万点吗?这才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吧? 十七月流火,飘来的却是冷冰冰的凉意,浸润在股市里的所有的股民更愿意相 信是空调在制造着惬意的阴凉。 尽管长阴线夹带着巨量,跌势实在凶险,但相信反弹的机会也正在酝酿,力度 也必将超越人们的预期,一万点不行,五千点不行,三千点总可以吧? 七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上午开盘才半个小时,信息中断了四次,正在焦头烂 额之际,西边大厅的门关上后才发现门锁坏了,正儿八经的成了里面的人想出来而 出不来,外面的人想进去而进不去了;里边的人着急地接二连三用手机打电话出来, 问海月知不知道他们出不来了? 海月哭笑不得,赶紧找人用铁棒撬开了门锁,网吧里倒没让她操心装锁的事情, 只是他们在装锁的时候,她也赶紧去买了一把新锁,把办公室里原来就没有给他们 钥匙的门锁给换掉了,这样腾挪一下办公桌就可以把他们这间狭长的办公室隔成两 间,可以减少股民的流动,庶几好让打电话进来委托的股民有一个可靠的保密性和 安全性。 每天在现场的股民比较多,磕碰的是非也比较多,都希望她能做个包公,坐在 空调前的股民嫌空调打得太冷了,坐得离空调最远的股民则抱怨空调打得不够凉, 她只能建议怕冷的多穿一件衣服;有的抱怨椅子坏了,椅子坏了,凳子多的是啊, 又嫌凳子没靠背,坐着不舒服…… 海月刚刚看完一本专讲美国历任总统的书,其中有一个总统无为而治,一天到 晚搬了个椅子坐在白宫门口吃花生晒太阳,咳,还不是最差劲的总统呢!慢慢地学 以致用,开始对一些细枝末节的麻烦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要不然真的只能疲于奔命,穷于应付还吃力不讨好呢。 这还真让她腾出了一点空闲的时间。 平时中午海月都是守在办公室里的,怕股民打进电话来耽误了人家的什么事; 现在她中午开始在自己的店里滞留一会儿,帮助照看照看生意;距离咫尺之遥的咪 咪中午是吃在学校里的,这天借口给她送橡皮泥特意到学校里去看看她,才走到楼 梯口,眼尖的小家伙已经看见了,欣喜得一迭连声地叫着“妈妈妈妈”,几乎是拍 手蹬脚地等着妈妈去拥抱她,海月感染着孩子的快乐和幸福,还在不由自主问她看 见妈妈开不开心,咪咪由衷地说开心,这让海月的心里充满了温馨和欣慰,更反省 自己以前做得不够好,给予咪咪的时间和精力实在太少了。 2001年6 月中下旬大盘见顶以后,开始在7 月份频频上演黑色星期一和黑色一 星期,海月的神经绷得紧紧的,身边所有的亭台楼阁原来都是海市蜃楼,吴敬连的 “拎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的断言,正在变成中国股市和众多股民的滑铁卢。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