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斯之死:烦恼只为多开口是非皆因强出头 地点:美国亚利桑那州首府菲尼克斯市。 时间:1976 年6 月2 日11 时35 分。 当地报纸《亚利桑那共和报》记者唐纳德·博尔斯,一位身材魁梧、血气方刚 的男子汉,跑到停车场,几乎是一步就冲进(挤进)了他的达特松牌小型轿车,然 后三下五除二,拧动钥匙,拉开手闸,踏动发火装置,汽车驶离了原地,接着就… …“轰隆”一声飞上了天空,足有七八米高。然后周围一切都在抖动,附近的房屋 玻璃一起碎裂、横飞。 博尔斯的汽车爆炸,确切地说是被炸。 当人们跑到出事地点时,发现博尔斯脸部朝下,躺在血泊之中,双腿埋在“达 特松”牌轿车的碎片里。 而他,居然还活着! “请给我妻子打电话,”记者发出嘶哑的声音。“他们……终于找…… 找到了我,黑手党,‘埃姆普莱兹’!去找约翰·亚当森。” 这就是博尔斯当时来得及说的话!谋杀者无论如何也估计不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后来查明,车下放了大量的甘油炸药。如果估计到博尔斯的伤势,他继续为自己生 存进行斗争的时间还是比较长的。 外科医生给他做了五个多小时的手术,切除右腿,从全身取出数十块碎片,情 况仍十分严重。在医生们忙着手术时,密探们已毫不费力地查明:汽车里装有炸弹, 放在驾驶员座位下面。警察也报告说,汽车行驶了几米,后来才飞上天空。 在博尔斯编辑部同事的协助下,密探开始调查:最近一个时期,这位记者写了 哪些文章,他的揭露性文章都威胁到谁。原来,博尔斯既不是个安份守己的人,也 不是个胆小怕事的记者。他专门揭露有组织的犯罪活动,揭露当地商界、政界上层 人物中的贪赃受贿现象。开始记者生涯以来,他多次收到匿名信,有人威胁要杀死 他。1976 年6 月2 日,他们终于这样做了。 博尔斯的同事和密探研究了他最近的文章和笔记,查明他经常揭露“埃姆普莱 兹”公司的行贿活动,这个公司的领导机构设在布法罗,在亚利桑那也设有业务。 博斯坚信,这家大公司是美国许多表面上合法,实际上却受“科札诺斯特拉”操纵 的企业之一。博尔斯提醒人们注意的正是“埃姆普莱兹” 公司在赌博业中的利害关系(“科札诺斯特拉”的得意的传统行业)。“埃姆 普莱兹”把亚利桑那州的赛马和赛狗业据为己有。博尔斯把这门生意正式从布法罗 来到亚利桑那州和从事有组织犯罪活动的许多著名人物从全国各州来到该州这两种 现象作了对比。他把老资格的匪徒云集亚利桑那州和该州土地投机生意兴隆完全合 乎逻辑地联系起来。 1950 年,亚利桑那州首府菲尼克斯市有10 万零6 千人,而70 年代猛增至 120 万,“人口爆炸”的原因在于:亚利桑那属于美利坚合众国“最后的边疆”之 一,它在1912 年才加入美国,由于开发较晚,还有许多空地,于是,大量冒险家 蜂拥而至,土地投机生意便红火起来。出售和倒卖土地的交易,竟从这里形成了美 国开发新土地的典型传统。在亚利桑那州,也许比美国的任何地方对待法律的态度 都更为随心所欲。一代又一代的牲口贩子和商人统治着这个地方,他们崇尚武器, 子弹和匕首往往是解决问题的有效方式。在开发美国西部过程中大发血腥横财的黑 手党当然不肯放过这片诱人的“阳光地带”,五六十年后,像“埃姆普莱茨”这样 的黑手党公司也仍然要到这里巧取豪夺。这种明火执仗的“合法生意”弄得亚利桑 那良民咬牙切齿。仗义执言的博尔斯不能袖手旁观,他要揭露这阴谋。 警察在侦察过程中查明,他遭暗杀之前几天,有个陌生人给他打来电话说,在 某种条件下他可以告诉博尔斯参议员巴里·戈德华特和其密友加里·罗普茨维格卷 入土地投机的程度。那个打电话的家伙抛出了必要的诱饵,因为博尔斯正不动声色 地接近这两个人,所以他对陌生人的建议很感兴趣。后者在电话交谈中使博尔斯深 信,他的确知道这两个以及其他有声望的政界人物的情况。 博尔斯把同这个陌生人进行电话交谈以及同他约定见面的情况告诉了自己要好 的同事,而且同事们在博尔斯被暗杀后还找到了他写的字条:“约翰·亚当森,‘ 克拉仓顿’旅馆前厅,11 时5 分。” 谋杀后的第二天,博尔斯仍奇迹般地活着,而且神志清楚。他在回答警方密探 关于这张纸条的询问时证实,他昨天开车本是为了去“克拉仓顿”旅店与一个自称 是约翰·亚当森的人见面,亚当森答应把重要情况告诉他。博尔斯在警察播放的一 盘录音里听出了亚当森的声音。 约翰·亚当森是早已被警方怀疑的大土地投机商内德·沃伦集团中的人物。警 察开始搜捕亚当森。可是三天后,亚当森却在律师的陪同下来到了警察局。警察试 图讯问他,可亚当森的律师振振有辞:他的委托人还没有做好准备呢。结果令人啼 笑皆非,亚当森被什么人用100 美元保释——仅仅100 美元! 此时,博尔斯仍在医院忍受那惨绝人寰的折磨。由于伤势扩延,大部分血管系 统坏死,医生又给他切除了第二条腿,继而又切除了一只手,这位昔日生龙活虎朝 气蓬勃深富正义感的记者如今变成了个只剩一只胳膊的怪物。 但他还活着——仍然活着,他要活下去,也许他希望看到最后一层黑幕后面的 那个黑手党匪徒老板得到应得的下场吧。 可是,信念的力量终究敌不过死神,6 月13 日,也就是谋杀发生十天后,唐 纳德·博尔斯终于离开了我们。据说,他是圆睁着一双怒目去世的,凶手和“大老 板”的逍遥法外使他死不瞑目。 记者的惨死轰动了整个亚利桑那,并在全美国引起了强烈反应。博尔斯咽气的 当天,义愤填膺的警察局根据亚当森被控谋杀正式逮捕了他。美国总统福特在白宫 就此事迅速作出反应,他号召美国人起来反对“各种背景下的恐怖主义”。而亚利 桑那州大名鼎鼎的美国国会议员、曾参加过总统竞选角逐也参加过其黑手党“朋友” 葬礼、后来又被博尔斯因投机丑闻穷追不舍窘态渐露的巴里·戈德华特此时也打破 了沉默,放了一大堆的马后炮。他夸夸其谈道:“自从唐纳德来到亚利桑那州以后, 我就认识了他。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很好的人。如果是谋杀一个坏蛋,而不是谋杀 像他这样的人,那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们这里有时也发生类似的事件,但我们总 是置之不理,并说这是偶然现象。我们以前总觉得,亚利桑那是个安定之邦,但现 在我们不能这样看了。” 这位政客犹如对选民发表演说一样花言巧语。但是,博尔斯的同行——美国全 国各地的报刊对这些卑鄙肮脏的政客已忍无可忍,全美新闻记者立即成立了一个调 查这个案件的专门小组,著名的新闻评论家,曾获普利策新闻大奖的罗伯特·格林 担任这个小组的组长。洛林发表庄重的声明说:“博尔斯是由于他所做的事被杀害 的。他做的事如下:揭露了我国一直在某种程度上加以容忍的犯罪活动和贪赃受贿 现象。” 这个声明比参议员戈德华特的空话明确得多,它一举击中某些身居高位的丑类 的要害。博尔斯被谋杀后,报界回忆了在亚利桑那州发生的不少这样的谋杀事件, 事件的牺牲者都是以某种方式威胁要揭露有组织的犯罪活动以及这些犯罪活动与政 界和商界的关系的人。奇怪的是这些谋杀案迄今没有一件被弄得水落石出,难道这 就是参议员先生津津乐道的安定之邦亚利桑那州的现实吗? 经过了威力巨大的爆炸之后,博尔斯竟还能作证,这种完全不可理解的偶然性 使罪犯一开始就陷入困境。但他们毕竟见过大风大浪,很快就稳住了阵脚,当亚当 森被捕之时,那帮人又变得信心十足起来。 本来,在侦查过程中查明,亚当森是一个与犯罪商业的著名人物来往甚密的败 类和刑事犯。实际上他没有工作,却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钱从何来? 可是,即便警察能够证明他育大笔非法收入,要指控他犯有谋杀罪却不容易。 起初,亚当森表现得蛮横无理,他的行动方针简单明了:“你们能拿出什么证 据呢?不错,我曾邀请博尔斯到克拉仓顿旅馆见面,可这能说明什么问题:难道有 人趁此机会杀死他,也是我的过惜吗?”他并不知道,警察已经找到了他的情妇和 一个同案犯朋友。只要不对他们进行追究,他们就同意供出亚当森——美国警察也 不是吃素的。 当亚当森还在法庭上洋洋得意地嘲弄法官和检察官时,忽然他的面部表情僵住 了,然后是震惊、惶恐,接着便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不再张牙舞爪了。 此时,亚当森的情妇海尔·温斯出现在证人席上。 海尔·温斯作证说:有一次,他们在闲游,亚当森走进一家礼物商店,出来时 拿着一包东西。好奇的海尔·温斯在旅馆里把它打开,发现里面有一部无线电遥控 装置。在美国,不少人使用这种装置。 海尔又说:“我们回到旅馆后,亚当森问我,是否认识博尔斯这个人,我说认 识。于是亚当森让我到一家酒吧间,看博尔斯是否在那里。我在酒吧间没见到他。” 海尔同时供认:“亚当森告诉我,他找到了一份工作,会得到一大笔钱。 在谋杀博尔斯那天,他打电话告诉我,说发生了一件事,他不能在近期内和我 见面。” 海尔的证言已使亚当森呆若木鸡,而当下一个证人莱蒂尔出场时,他几乎昏倒 在被告席上。 莱蒂尔是一个有刑事犯罪劣迹的家伙,他长时间地同法官讨价还价,曾极力要 求不就博尔斯案件对他作有罪判决。后来他供认:亚当森曾告诉他说,他把一枚炸 弹放进了记者的汽车里。 亚当森这样直言不讳地对莱蒂尔说这番话并非偶然,因为菜蒂尔是半个炸药专 家。亚当森就是在莱蒂尔的参谋下挑选炸药的,并当着他的面钻到汽车底下,以便 在实际操作时能迅速而又可靠地将炸弹安放在汽车底盘上。 对这起谋杀案的审讯进行得如此成效显著,使一向能对司法机构进行认真而有 效干涉的亚利桑那州的商、政大员们大惊失色,他们决定制止法官们伸张正义。 地方检察官贝格被指控为办案不当,滥用职权。指控是在亚利桑那万能商人集 团的声明中提出的。这个集团叫做“菲尼克斯四十人集团”。亚利粱那老板们的不 满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在审讯过程中,又暴露了政界和商界的强有力人物的名字, 这些人物和有组织的罪犯界又有直接奉连。 贝格只好发表令人心酸的声明,由于官方当局和与此案有利害关系的人的强大 联合有意从中作梗:“我无法彻查博尔斯案件;简直无法开展工作。” 随后他就离职了。一个在这个岗位上出色地服务了第二个四年的检察官,当他 不小心触动一根神秘之弦时,就被弹出了舞台。 贝格的位置由他的副手哈里斯取代,他应该在这个位置上呆到四年一任期满。 但四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哈里斯并不留恋仕途,他在追查博尔斯案件中雷厉风行, 不惧怕黑手党的威胁,并且发表严正声明,在声明中已将矛头悄悄指向曾被尼克松 称为“民族英雄”的参仪员巴里·戈德华特和他身边的人。 这位不畏强权、正直的检察官哈里斯仅仅上任两个月,就被某些了不起的人物 挤出对博尔斯案件的审判。而且,哈里斯的文件放在检察官专用的文件柜中,有关 博尔斯案件的全部材料都在那里,这个文件柜却立即被查封,随后就消失得无影无 踪。 亚利桑那州的司法界被深深地激怒了,州检察长贝比特通过哥伦比亚广播电视 公司的节目向全美呼吁: “有没有人企图暗中了解亚利桑那州的这件审讯事务?答案只有一个: 是的,这种人是有的。我指的是那些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人,可以为所欲为 地制造这样一种环境:一切事情,只要他们认为是一门生意,就不能对之作任何批 评。按他们的意见,当局的存在就是为了发展生意,甚至不能对它作任何调节,而 警察局和司法机关只应同普通抢劫犯打交道而已。” 真是一针见血! 可惜,检察长的义愤并未能改变哈里斯下台的命运。在美国,新闻媒介有时具 有无法想象的魔力:可以结束越南战争,可以轰尼克松下台。可有时嚷得声嘶力竭, 震天动地,也无济于事。 案件被转给考特法官审理,几天后他对新闻界宣布拒绝受理此案。显然,有一 种强大的力量决定延滞并搞乱司法诉讼程序,以便最终谁也摸不着头绪,无法审理。 伯德塞尔法官被指定为新的办案人,结果他刚一接手就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 亚当森突然心平气和地供认他的确把炸死傅尔斯的那枚炸弹放在了记者汽车的底部。 但是,炸弹的遥控按钮是由一个叫詹姆斯·罗比逊的人按动的,亚当森还招认说, 他自己和罗比逊都受雇于麦克斯·丹莱普,此人是当地建筑承包人,是按当地巨富 肯珀·马利的旨意办事的。 警察立即逮捕了罗比逊和丹莱普,但没有触动本州首富马利,因为法院认为 “证据不足”。然而在亚当森的供词中提到的却正是他和罗比逊都受雇于丹莱普, 根据马利的指示,日后丹莱普还要支付现金,让亚当森与罗比逊两人杀死亚利桑那 州检察总长贝比特。但是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一点。 亚当森可以高枕无忧了,他再也不会面临死刑的威胁,因为法官大人曾答应过, 只要从实招供,即不会被判处死刑。 那股神秘莫测的强大势力又耍了一个花招,使人们觉得亚当森关于马利的供词 不大可信。 建筑承包人丹莱普原来是一个谋杀案的承包人,亚当森和罗比逊皆受雇于他。 但,是否真像亚当森所言,他的后台是马利呢? 调查遇到重大阻力。 马利何许人也?他是亚利桑那州的钱库,是亚利桑那人的饭碗。 他已年逾古稀,是一个早在上个世纪就发了大财的畜牧家的儿子。其父于1932 年去世后,马利做各种生意,结交天下,名扬四海。声名显赫的政客“兼”民族英 雄巴里·戈德华持和此州共和党领袖罗普斯维格都已认识马利六十多个年头了。罗 普斯维格这样评价马利:“我的确认为,他是本州最富有的人。他是经过艰辛的努 力自己干出来的!他父亲只留给他微薄的资本,而他自己则从头做起,终于有了今 天这样辉煌的成就。” 土地、畜牧业和其他生意组成了马利的金融帝国,当然,还有酒类生产。 马利是一位谦谦君子,他在人前最高评估自己的财产为5 千万美元,事实上, 这只不过是其中的二十分之一,他的全部财产起码有10 亿美元之多!马利是社会 上一位神秘异常的人物,他对政治从不过问,但他动一下指头也可以选上国会议员。 可他更愿意操纵国会议员。因为他是本州首富,对于摸得着看得见的公益事业,总 是慷慨解囊,所以,亚利桑那提到马利,人们有口皆碑。 那马利和丹莱普是何关系呢?原来,马利和丹莱普的父亲年轻时是真正的“铁 哥儿们”,在丹菜普的父亲死后,这个12 岁的未来承包人变成了孤儿,马利“几 乎像教育儿子一样”教育他。人们都认为,百万富翁把他教育成一个笃信上帝的诚 实的顾家人,一个精明能干的实业家。这个万事如意的不大不小的美国人的外形确 乎如此,但这层皮里面却包了一颗祸人之心。谁也说不清在他身上是什么性格最先 形成,是实业家的天赋还是犯罪的本能?反正他确信不疑:一个商人的发财之途必 然要经过犯罪。因为他要在这条弱肉强食的道路上扫清一切障碍。 现在杀死博尔斯的凶手供出丹莱普就是指使行凶者,而幕后却是为发展繁荣的 亚利桑那做出了丰功伟绩的马利,一切证据顿时都显得软弱无力了。 这里边奥妙何在? 一位不愿透露自己名字的亚利柔那律师兼政治家发表了这样的意见: “所有当地的古老而富裕的家庭在40 年代和50 年代初就已认定,为刺激商 业的发展,必须把亚利柔那的全部权力夺到自己手中。显然,他们已经做到了这一 点。但他们重复了尼克松‘水门事件’那样的事憎。为了试图掩饰罪证,此时他们 不得不在某些地方违反法律。但是接着出现了黑手党,如年德·沃伦一流的人物。 他们利用了像戈德华特·罗普斯维格这样的一些人。 后者不但不承认自己被利用,反而因害怕被揭露,又重复了尼克松做过的事情, 即把做过的事全部掩盖起来。许多人都卷入这一过程中去了。博尔斯离揭露这种情 况太近,所以他的死是必定无疑的。此外,为了使人们只怀疑马利一个人,马利因 此完全可能会被推出来做替罪羊。果然,这一点很容易就做到了,因为不经过什么 特别调查,大家就对他产生了怀疑,而经过复杂的调查后,大家对他所有的也还只 能是怀疑。” 原来如此,亚利桑那州的权势显要可能选中马利作避雷针,从而使自己逃离了 丑闻的牵连。但马利却什么都不在乎,他是亚利桑那资本的象征,没有任何人能把 他投入监狱。 至此,一切都可以预料了。轰动一时的博尔斯案件,在亚当森招供后,又走过 场似地“调查”了一个多月,然后就以亚当森和罗比逊各判70 年监禁而告结束了。 这真是绝妙的一手!那股深不可测的势力成功地运用了丢卒保帅的战略战术, “平息”了一切司法麻烦。而且对于那位名记者受的残酷折磨来说,所丢的卒子也 没有彻底毁灭:没有一个人被处死。而且有人还向他们做了切实的许诺,这个世界 的强者是不会忘记他们今后的命运的。难怪亚当森这个突然的供认就像是按某个人 的命令进行一样。 那么,是谁发出的命令呢? 官方宣告案子已经结束了,可正直善良的人们并不肯善罢甘休。由罗伯特·格 林领导的那个记者小组决定亲自将事情弄清楚。在当局宣告结束审判后一个星期, 记者小组在一家报纸上发表的报告声称: “作为亚利桑那州法律维护者的法官和律师们,不管是自觉的还是由于不为人 知的原因,都对造成姑息养好的环境出了力。在这种环境中,有组织的犯罪活动的 代表人物和最富有的家族成员凌驾于法律之上,而法律工作者的行为则没有受到监 督。 “博尔斯是被两股势力——大商业和政界合谋杀害的,其中的大商业当然包括 黑手党集团做的生意。”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黑手党头子们涌入亚利桑那州做“生意”,以致全美国的 人都知道,在亚利桑那州,三“B ”至高无上。三“B ”就是“Business” (生意)、“Bank”(银行)和“Bananno ”(博南诺)。约·博南诺是全美 国臭名昭著的黑手党大头目,在纽约有广大的地盘,但因为“生意”关系经常坐镇 亚利桑那州,他在此州大受欢迎。一些饱学的美国社会观察家公开指称,统治亚利 桑那州的有两大台柱——巴里·戈德华特和黑手党。 当戈德华特在政治前台充当“民族英雄”时,博南诺则悠悠然在亚利桑那州与 墨西哥接壤的地方四处游玩。成百上千公斤的毒品正是通过这条国境线悄悄地从墨 西哥运进美国的。博南诺坐在自己豪华的公馆里,就是一位在指挥塔上发号施令的 将军,默默地指挥调度着毒品有条不紊的贩运。同时,博南诺像许许多多黑手党大 头子们一样,过着富裕可敬的公民生活,他经常到教堂去做弥撤,有时还向教会赠 送风琴。他热心一切社会名流应该关心的慈善事业和公益事业。他只有一次与人公 开谈到自己的生意:“我做的是不动产生意。”的确,他有大量的棉花等农产品买 卖,是在亚利桑那州商务当局注册登记过的,总之,博南诺将永远合法。 几十年来,不断有各地的美国人质问大黑手党博南诺怎么在亚利桑那州“合法” 起来了。对此,戈德华特认员有一天突然大发议论:“全国各地都有人问我们,亚 利桑那州真在黑手党的操纵下吗?我们可以这样向那些打算在这里做生意的人回答 :我们正试图解决我们的问题。我们强调一点:地方当局是关心发展生意的。”这 不就等于说,即便受到黑手党的操纵,只要亚利桑那州能够发财致富,我们就在所 不惜。一句活,不管好人坏人,只要我们都有利可图。 这就是亚利桑那州中政客与黑手党达成的君子协定,一个普普通通的记者博尔 斯竟吞了熊心豹胆,想揭芽这个“神圣同盟”,岂非鸡蛋碰石头? 既然政界是铁板一块,记者小组就又开始调查博尔斯倒在血泊中说出的那个公 司:埃姆普莱茨。 表面上看,总部设在布法罗的这家公司与大多数现代美国公司一样,经营着各 式各样的生意。公司的董事长路易·雅各布在1960 年和黑手党勾搭上了。从此雅 各布开始到全美各地,与黑手党头子一起充当各种运动团体的所有主和共有主,而 且经常以非法的赛马赌博组织者的身份出现。 70 年代初,美联邦法院、国会以及新闻界开始议论雅各布与黑手党的关系, 但此时他的金融实力已强大得出人意料,司法部门奈何他不得,结果他仍在众说纷 纭中怡然自得地生活。 与此同时,埃姆普莱茨公司把亚利桑那州的赛狗业控制在自己手中,从那时起, 记者博尔斯就开始走上死亡之路。他一眼就看穿了“埃姆普莱茨” 公司招牌后做的是黑手党匪徒的不法生意。于是他开始调查。 在调查的过程中,与之一起工作的侦察员住院,后来失踪,收集到的全部材料 消失得无影无踪,博尔斯本人也一而再地受到恐吓。但一切恐怖的阴影都没有吓退 他。在长达几年的时间里,博尔斯一再证明说:“埃姆普莱茨” 是一家黑手党式的合法公司,从而引起一番争论,“埃姆普莱茨”发动强有力 的攻击,对博尔斯大肆污蔑,双方正吵得热闹,议论却又戛然而止,如同一只鸡刚 打了一半鸣就被扭断了脖子。这原因只有政治家说得清楚了。 前国会议员斯太格说:“博尔斯曾给我带来一些他在各州调查得来的材料,这 些报告尚未发表,但它们使我大吃一惊:埃姆普莱茨与黑手党关系密切。”斯太格 是支持博尔斯的调查的,但后来调查还是夭折了,而且记者本人也命归黄泉。我们 来听听斯太格伤心的陈述吧。 斯太格:在博尔斯遇害前四个月,我同他谈了很久,劝他别花精力去揭露“ 埃姆普莱茨”公司。为什么?因为关心这件事的人太多了。 记者:也许是他的报纸由于“埃姆普莱茨”和法院提出反诉而劝阻他继续调查。 斯太格:该报的确同“埃姆普菜茨”达成协议。可以设想,在这种情况下博尔 斯受到了多大压力,因为该公司也向法院控告了他。当然,《亚利桑那共和报》一 直否认这一点,但那是撒谎!可耻的撒谎!编辑部同该公司达成了协议并答应停止 公布揭发材料,这是确定无疑的。因为根据同一原因,“埃姆普莱茨”早已向法院 控告了其他报刊:公司要求《阿肯色新闻报》支付2 千万美元,赔偿给它在道义上 造成的损失。要求《底特律自由新闻报》也赔偿2 千万美元。公司也向法院控告了 《体育画刊》。 记者:把对方拖进昂贵的诉讼中是有钱人惯用的手法吗? 斯太格:我只能说,这是事实!因为我也遇到了这种情况,他们也在同我打官 司。我已经可怕地看到,我也得出6 万美元的诉讼费。接下来好像我还得拿出10 万美元以上,这些还远远没完。我很有理的,我应该打赢这场官司。但我怎么拿得 出这么多钱呢?的确,这一手很毒。可以说是以打官司和随之而来的巨额费用相威 胁。报纸和博尔斯都成了这一手的牺牲品。 记者:我觉得,在我们亚利桑那,也许全美国的主要罪犯是我们的司法系统, 他们太不负责任,是吗? 斯太格:噢,您说得正中要害。但是,司法机关本身也是牺牲品。 博尔斯由于要揭露黑手党与政治、商业的关系而被杀,萨姆·斯太格的敌人则 以另一种方式教训他:作为亚利桑那州最著名的政治家之一,他于博尔斯被杀后的 1976 年冬美国参议院选举中惨遭败北。大商业和黑手党商业协同一致,给每一个 敌人以惩罚。 斯太格由于政治前途的破灭而心境如何,他眼下还有什么不祥之兆,只有他自 己清楚。但是,1978 年,经过与“埃姆普菜茨”公司长期的斗争之后,他不仅突 然放弃斗争,而且公开表示了对自己不负责任的意见的忏悔。炸死博尔斯的炸弹打 垮了他的意志。“埃姆普莱茨”立即撤回了自己向斯太格提起的需要100 万美元的 诉讼,从而使这位前国会议员摆脱了进一步的诉讼费用的困扰。全美国对这一“默 契”均感愕然,连老于世故的亚利桑那州也大为惊奇。“您是在开玩笑吧,萨姆?” 当地一家报纸向斯太格发问,并继续写道:“从今以后,萨姆·斯太格就是亚利桑 那政治舞台上一位最出色的滑稽演员……政治和赛狗就是这样产生爱情的。”这都 是格林领导的记者小组发表的报告的一部分,但是,接着,这个报告的另一个标题 就是:“戈德华特与黑手党有勾结”。“近三十年来,参议员巴里·戈德华特、他 的兄弟罗伯特以及他们的密友亚利桑那州著名的共和党人罗普斯维格,都是亚利桑 那州左右一切的人物。在这段时间内全州都存在着有组织的犯罪活动,而这些人却 把它视为理所当然之事,并与黑手党的头目们友好相处。 戈德华特议员是世界上长达二十年呼声最高的反对共产主义运动的人,现在竟 又发现与黑手党关系密切。真是令人扼腕。虽然他没有当过美国总统,只是曾被共 和党推举为总统候选人,在那场选举中败给了民主党人林登·约翰逊。但戈德华特 在美国人中,并不比任何一任总统的知名度低。 这里是美国百科辞典授予戈德华待的词条:“戈德华特,坚决反对任何形式的 自由主义,主张继续执行‘冷战’政策,是健康的保守主义的象征。 主张恢复从前清教徒式的美国道德价值和传说……他以自己的全部个性和尊严 博得了人民的尊敬。” 可是,记者小组的报告却坚持认为:“同亚利桑那州、内华达州和加利福尼亚 州的黑手党保持密切的相互关系,保证了戈德华特上升为全国性的人物。” 不管戈德华特多么傲慢,他必须回答记者们的指控。因为在美国,新闻界决不 只是一个摆设,它可以一呼百应,众志成城。记者们在报告中说:“他和犯罪界最 大的老板之一迈耶·兰斯基的得力助手们关系密切。”的确。迈耶·兰斯基在美国 黑手党中的地位是高不可比的,所以他不便去俯就国会议员戈德华恃。对于一个国 会议员来说,派出一个“得力助手”就足够了!这个得力助手包括戈德华特兄弟的 亲密朋友、兰斯基的左右手格斯·格林鲍姆。 后来,戈德华特曾亲自参加了被联邦法院判处死刑的格林鲍姆的葬礼。当时, 这位洁身自好的议员突然置一切舆论的非议于不顾,只管到葬礼上表达满怀的悲愤。 终于,戈德华特发表声明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迈耶·兰斯基那个人的任何 情况。” 笑话!“没有听说过任何情况。”这个名字在美国,每个小孩都知道,而他又 是全国的主要政治活动家之一,可是他戈德华特却根本没有听说过兰斯基的情况。 这种回答简直蛮不讲理,但政客有时是最无耻的,他们当众撒谎也不脸红。因为这 样一来,向戈德华特提出的关于兰斯基的许多问题就失去了意义。美国报纸对戈德 华特狡猾的伎俩大加抨击: “迈耶·兰斯基是黑手党一位空前著名的人物,任何人都无法和他相比。 也许只有历史上最著名的美国匪徒阿里·卡波内可以和他相提并论。参议员戈 德华特先生怎么却没有听说过迈耶·兰斯基的任何情况呢?简直莫名其妙。” 就算对兰斯基真的一无所知,那么一直在亚利桑那横行无忌的博南诺呢?戈德 华特和他在一个州生活了几十年,总不能说“没有听说过任何情况” 了吧? 于是戈德华特先生满脸真诚地作了如此回答:“我知道图松市有一个人,好像 叫作博南诺或者类似的名字。他有一次购得赛狗业,后来又把它卖了。 我从来没有从当局或其他任何人那里听说过,在亚利桑那州有黑手党的成员。” 参议员大耍无赖,记者们无可奈何。 记者小组在报告中说:“从50 年代起,报刊经常刊登黑手党涌入亚利桑那的 消息。唐纳德·博尔斯就这个问题给《亚利桑那共和报》写过不少文章。 作家海伊·泰里齐出版了一本叫做《要尊重你的父亲》的书,该书畅销全美, 后来作者把它改编成电视剧本。文章、书和电视都不仅详细地叙述了约·博南诺的 情况,而且介绍了充斥着亚利桑那的其他黑手党徒头目的情况。除了上述材料外, 还可以罗列黑手党老板扬名亚利桑那乃至全美的其他许多材料。” 难道对于这一切,戈德华特都熟视无睹、充耳不闻,难道自称毕生“推动美国 教育”的民族英雄竟然不读书、不看报、不欣赏改变美国人生活方式的电视? 很显然,戈德华特不这样瞪着眼睛说瞎话,他就不可能摆脱困境。 他的主要助手加里·罗普斯维格也选择了上司的策略:“我不知道关于亚利桑 那州各种匪徒的‘系’的任何情况。我不认识博南诺,听说他曾住在图松。顺便问 一下,他怎么啦,还活着吗?” 戈德华特和他一伙的这种做法再次说明,唐纳德·博尔斯已不能不被杀死了。 因为他知道的情况太多了,而且还想把这一切都告诉自己的同胞。 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不可动摇的“神圣同盟”——与参加双方的犯罪的美元 和无上的政治权力相比,司法界显得微弱而渺小。博尔斯的血只好白流了。 他临死时那双瞪得溜圆、犹在喷射怒火的双眼啊…… 他的血真的白流了吗? 世人和历史会对博尔斯以及博尔斯之死作出确切的评价。 今天的“科札诺斯特拉”已经是一个罪犯辛迪加,领导这个罪犯公司的是所谓 经理理事会,即由九个最大的“系”的“老板”组成的那个“委员会”。 全国被分为二十六个区,每区由一个“系”掌管。但同时需要指出,一个纽约 就有五个“系”。按规定,这五个“系”的“老板”都参加“委员会”的会议。这 个罪犯辛迪加的总人数并不多,约5000 人,包括各“系”的老板,他们的谋士、 副手、“尉官”和“兵士”。如果考虑到这个组织人数不多这一情况,就可以理解, 为什么即使是“兵士”也都是一些十分富裕的人,更不用说“尉官”了,至于这个 辛迪加的头目和他们的亲信一般都是百万富翁。 罪犯辛迪加目前的机构与美国大商号、大银行的严密组织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匪徒们尽管仍然信守西西里的许多传统,但为了自身的利益也效法了美国商人的组 织经验。 但是,尽管这个罪犯组织的活动安排得井井有条,如果它没有积极的帮手的话, 它是无法扩展到整个庞大国家的。这种帮手为数不少,约有10 万人,主要是一些 暂时未被吸收进“科札诺斯特拉”的罪犯。这些罪犯都是一些贩卖麻醉品的商人、 老鸨、高利贷者、赌博生意的组织者以及执行“科札诺斯特拉”成员交给的各种任 务的其他刑事罪犯。这种组织方式恰好使“科札诺斯特拉”更加牢不可破,使它的 成员几乎不可捉摸。 “科札诺斯特拉”大规模地开展犯罪活动,以致它的岁收入竟高达500 亿美元 之巨!这是华盛顿联邦当局的最低估计。500 亿意味着什么?第一,按比例,这是 美国国家预算的十分之一;第二,任何一个美国公司都不会得到这种收入,甚至不 会得到近似收入。例如。美国最大的、收入最多的“埃克森”公司的利润一年只有 25 亿美元多一点;第三,“科札诺斯特拉”的岁收入超过美国所有汽车制造垄断 组织加在一起的利润;第四,这个数目超过了纽约交易所一年内出售的所有股票的 价值。 《哈佛企业评论》杂志写道,黑手党已经成为发展最快的工业部门。像波士顿 专案检察官托马斯。杜埃尔这样一个博学多才的人也作证说,“黑手党越来越不愿 经营街道小铺,而愿意从事大规模的金融业务。”《纽约时报》的“科札诺斯特拉” 问题专家尼古拉斯·海哲写道,这个罪犯辛迪加已成了“美国最强大的联合组织”。 难怪有人说,黑手党乃国中之国,此言大有道理! 这国中之国更将魔爪伸向整个美洲。 古巴曾一度是他们的“哈瓦那天堂”,而一般的南美洲国家,特别是巴西,除 了作为贩毒活动的便利基地外,也为黑手党匪徒们提供下一所“物以类聚”的新家。 例如:世界黑手党巨擘托马索·巴塞塔就是在圣保罗度过了大部分光阴,最后,也 是在此地被捕。黑手党,流毒无穷。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