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想天开 儿童时代,不论病给我造成了多少苦难,毕竟那还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岁 月。随着日月的轮回,我在一天天长大,和我同龄的朋友转眼就要踏入中学的大门, 而我只能束手无策面对着无奈的现实。 1961年春天,正当我为自己的命运苦恼的时候,《中国少年报》上开辟了一个 “知心姐姐”的新栏目。栏目开张时,大概是这样写的:“我叫知心姐姐,是少年 儿童的朋友,哪个少年儿童有什么疑难问题,可以写信告诉我,我会帮你们解答。” 读了这段话,我马上想到自己不能上学的事,考虑是不是把自己的情况告诉知心姐 姐,问问她,我能不能上学和入队。又认为,知心姐姐只是说解答问题,我这是上 学的事,她能帮助解决吗?即便是可以帮忙,她在北京,我在西安,离得这么远, 她能来帮我吗? 我的思想斗争非常激烈,就把这个想法给姐姐们说了,她们虽然鼓励我,让我 写,但都没有作出积极支持的行动。当我把这一切告诉月月时,她却毫不犹豫,鼓 动我马上就写,由她帮我邮寄。于是我俩商量着拟了底稿,详细内容已经记不清楚 了,只记得是用24开作业本纸写了不满一页,主要内容是:我是西安的一个下肢瘫 痪的儿童,因为残疾没有上学也不能加入少先队,只好在家里自学了一些语文和算 术,读了很多小说,还会写作文。我很想上学,想当少先队员,希望知心姐姐能帮 我实现愿望。 那时的我只读书不写字,字写得特别烂,想着是给《中国少年报》写信,更是 紧张,不是掉字、错字,就是墨团,实在看不过眼,只好请月月又帮我抄了一遍。 感到希望太渺茫,担心万一没有答复,会被人当作笑料,说我俩异想天开,就偷偷 摸摸地寄了出去,连底稿都销毁得无影无踪。 为了记住发信的日子,我在那天的日记上写了这样几个字:种子发芽的日子。 虽然没有抱希望,写过信后我还是一天一天地计算着日子,眼巴巴地等着回音。一 个多月过去了,唯一的一线希望似乎也破灭了。我和月月庆幸自己没有告诉任何人, 否则有人要问起来,实在太尴尬了。 就在我彻底绝望之时,却出现了意外的奇迹。 1961年的“六· ;一”国际儿童节,那天小学生都放了假,一群小孩在院 子里玩得特别开心。我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抱着一本巴金的小说《家》,书中悲 惨抑郁的情节更增加了我的忧愁和烦恼。突然听到邮递员在大门口喊:“李春霞! 李春霞的信!”我一下子惊喜地坐了起来,信!是《中国少年报》的回信,还是哥 哥来信祝贺我节日快乐?这时在院子玩的弟弟已经把信递给了我。当我看到信封下 面的落款是《中国少年报》时,我的整个心都在震颤,亟待知道信里的内容,却又 怕得到的是让我难以接受的谢绝。 我暗自祈祷着能让自己如愿以偿,鼓足了勇气,拆开了这决定我一生命运的神 秘的信封。揉揉被泪水模糊的眼睛,迫不及待地读完了那页简短的信笺。信中表扬 我身残志坚,肯定了我的渴望是理所当然的,应该受到支持和帮助,并告诉我,他 们已经把我的情况转告给共青团西安市委员会,请他们帮助我实现上学和入队的愿 望。 读完信我哭了,不知是高兴还是伤心,抽泣得特别厉害。多少年来,我一直把 自己的期盼当作梦想,深深地埋在心底,只怕说出来会有人讥笑我是癞蛤蟆想吃天 鹅肉。今天竟第一次得到了《中国少年报》里“知心姐姐”的肯定和赞许,我太幸 福了。 我又把信反复读了好几遍,确信不是梦,也没有看走眼,才让弟弟去隔壁找来 了月月。她看完信也高兴地跳了起来,我们的大胆尝试终于成功了,我将迎来命运 的变迁。 我和月月都认为,北京的信都来了,团市委近在咫尺,不会再等多久。为了给 人意外的惊喜,我俩决定还是先不给任何人讲。 于是,我又开始了新的等待。然而,这次的等待却使我倍感焦急。给《中国少 年报》写信就好比买彩票,虽然知道中奖的几率极小,但还是在等待中希望出现奇 迹。如今奇迹已经出现,对我来说就像饥饿的人已经看到了丰盛的美餐却不知到底 能不能让我就座。我心急如焚,坐卧不宁,希望早日来人,帮我摆脱炼狱的煎熬。 我怀着满腔激情期待着好运的降临,也想奉献给亲人一个特大的惊喜,却不知 好事多磨。焦急地等了一天又一天,总不见团市委来人。是团市委无能为力呢,还 是《中国少年报》写给团市委的信丢失了?要不要在写信问问《中国少年报》? 还是再等等吧! 我第一次体会到度日如年的痛苦滋味。只要听见大门口有脚步声,都要听听是 不是有人喊李春霞。几乎天天都坐在厅房门口期待着看到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前院, 可总也听不见、看不着。就这样等呀等呀,一直等了二十六天。又开始暗自庆幸没 把《中国少年报》的信公开,否则,周围人的询问会给我造成难以应对的难堪和烦 恼。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