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跃的“A” 门市部是轮班休假,几个年轻人知道托儿所是星期日放假,照顾我休星期日。 父亲每逢星期六下午接了蔷蔷,只要她闹着要妈妈,就直接领着她到门市部和我一 块回家。 提到接女儿的事还有一段趣谈。自从女儿被送进托儿所,开始一段时间每到周 一送时总是不高兴,有时甚至哭哭闹闹。我上班后,不是我多走一点把她送过去, 就是母亲送,父亲从来不提送字。可要是一到星期六,父亲总是事先通知:“接娃 的事你们都别管,到时候我去接。”母亲很不服气,说:“明明知道送的时候娃不 高兴,接的时候欢蹦乱跳。恶人都叫俺当,你光当好人!”父亲为了堵母亲的嘴, 只好说:“好,好,以后接送都交给我!”打那儿以后,父亲还真的开始送蔷蔷了。 为了不让孙女哭,父亲可算是用心良苦。通托儿所的路有好几条,一开始他领 着蔷蔷走那条口离托儿所最近的道,拐出那条道已经离托儿所的大门不远,等蔷蔷 意识到是送她去托儿所时已经到了大门口,只好乖乖跟着阿姨往进走。以后路熟了, 爷爷在前边走,孙女在后边追还愁跟不上,哪儿还有工夫去跟爷爷闹,快到门口时 父亲说:“蔷蔷,给爷爷带路,爷爷看你是不是认识你的托儿所!”蔷蔷在前边跑 得特别快,到了门口,父亲又说:“蔷蔷长大了,爷爷在这儿看着你自己去托儿所!” 蔷蔷不但高高兴兴往进走,还和爷爷挥手再见。父亲回家后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 高明手段,母亲顺势说:“好,好,你能行,以后回回都叫你去送!”日子久了, 女儿周一出门前也唸叨着“不去托儿所!”出了家门却又很顺当地跟着大人走。其 实她已经习惯成自然,知道托儿所才是她真正的归宿。 每次把女儿刚从托儿所接回来问她都学了啥,她一时还说不清,等她玩起来, 就会发现每周都有新的课题。只要我有时间单独和她在一起,她会情不自禁地把她 新学到的本领一点一点地演示给我,有时边学兔子跳边唸叨着:“小白兔,蹦蹦跳 ……”要不就给我讲各种动物喜欢吃的食物,学不同动物的叫声。女儿竟然能把她 认为新鲜有趣的事转达给我,和我共同分享她的美好和快乐,使我感到女儿一天一 天在长大。 我们母女之间有了交流。我问她,你的小朋友都叫什么名字?给你弹琴的老师 是谁?阿姨表扬过哪个小朋友?她都能回答出来。她还用那笨拙的动作给我做从阿 姨那里学来的少儿广播操。看着她笨笨憨憨的动作,我眼前闪现出美国小说《红字 》里的“A ”。小说里的女主人公因为有了私生子,公开被在胸前缀上了表示耻辱 的红色的“A ”,为了保护她的情人她勇敢地承担了所有的“罪责”,从此她把自 己的女儿当成了“A ”的化身,视她为爱的结晶。自从我离婚后带着孩子住在娘家, 便自我安慰地想,如果有人认为我的结婚和离婚是一个错误和耻辱,那么女儿就是 我面前那个跳跃的“A ”,是我错误的结晶,是我耻辱的化身,她将象征着我的生 命和未来,我要像那位受辱的母亲一样,用我做人的本份,为这无辜的小生命承担 一切精神和生活的压力,换得人们对我们母女的尊重和同情。 我只希望她能健康成长,少生疾患,让我们母女平平安安的生活,但却常常是 事与愿违。元旦前有一次女儿从托儿所回来又是只管闹人,惹得全家人都很烦她, 我知道女儿平时不是这样,这次肯定另有原因,就搂着她问她哪儿不舒服,她指指 脸说痛。我仔细一看,女儿左半边脸红的发紫,用手一摸滚烫,看到我伸手还吓得 女儿只管躲闪。想到女儿在托儿所受疼痛折磨的情景和回家后受众人训斥的委屈, 我的心中一阵揪痛。于是我和母亲赶紧给她服了消炎药和止痛药,孩子这才睡了一 个安稳觉。第二天父亲又领她去找中医开了滴耳的药。为了不给家里添乱,我只好 带着女儿去上班,因为治疗及时很快就有好转。两天后带着药又把孩子送回了托儿 所,虽然相信阿姨会很负责地护理好孩子,但是我的心里总不踏实,担心会有反复。 感谢阿姨,星期六又接回来时,女儿的耳病已经痊愈。 托儿所里有寒暑假,第一次放寒假女儿只有两岁多一点,放在家里,母亲每天 要做全家七八个人的饭还得上街买菜。蔷蔷又只管往大门口跑着找小朋友玩,整得 母亲忙乱不堪,天天下班都要给我发一番牢骚。有一天我上早班,下午四点就下了 班,因为天太冷,巷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进了巷子竟瞅见我那宝贝女儿坐在沙子 堆里两只手各拿了一个大妹给她买的小竹篮装了沙子倒来倒去,玩得格外专注,我 已经到了跟前她都没有发现。只见她满头满身都是沙子,小脸蛋冻得发紫,喊她回 家,她还余兴未了,看看那两个被挖坏的小篮子,显出一脸懊丧。看得我好气又好 笑,更为她的傻气感到心痛。心想,这幸亏是放在托儿所,要是长期放在家里还不 成了野孩子。第二天我把这件事讲给同事们听,她们都让我上班把孩子带上,可我 咋好意思天天带着孩子上班。 到了春季,女儿的钟耳炎又犯了,这次反复搞得我心情特别沉重,耳是人的主 要器官之一,接连出问题如果伤及耳鼓后果不堪设想。再用前次的治疗方法也不见 效果。因为孩子闹人,星期一我只好带着她去上班。同事秀英看我愁得不行,说她 认识一个祖传外科中医,不妨去试试。下午我俩去案板街中医院找到了那位大夫, 那人给了一小包和硫磺一样颜色的药,让我拿回家用香油和了,等沉淀后再把香油 滴进孩子耳朵里。我回家按医生的要求做了,第二天好像就有点见轻,为了抓紧治 疗,我换休了一天假专门在家给她按时上药,下午孩子的耳朵可能还有点难受,不 睡午觉还只管闹人。那天弟弟和弟媳妇上夜班,白天俩人都在家里睡觉,嫌蔷蔷吵 得他们睡不好觉,抱怨我不送她去托儿所。我听了为女儿感到很不平,本想辩驳几 句,又怕为了几句话惹出事端,就又给孩子上了一次药带着她去了新城广场。心想, 我要让女儿在无人斥责的环境中闹个痛快。谁知到了那儿女儿竟轻松地唱起了儿歌, 蹦蹦跳跳地玩得非常开心。随着女儿的变化,我的心情也开始好转,坐在车子上安 静地看着她,暂时忘记了所有的烦恼。直到路上出现了下班的人流,我才让女儿上 车回家。到了门口,弟弟赶紧出来背我进了家门,还抱着蔷蔷亲热地问长问短。没 等那点药用完,女儿的钟耳炎就全好了,从此再也没有复发。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