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莫名其妙 身为省妇联副主席的蓝玉这几天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送给她批的文件明显 少了,而且开会都很少通知她,让她坐在办公室闲得慌。她找到妇联主席,一位 G 省妇女界的老同志,询问是怎么回事?主席瞪大眼睛问:蓝玉,你怎么了,为 什么问这个问题?不要疑神疑鬼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我们妇联能发生什么 事?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贪污受贿的事从建国到现在,从未发生过一起,我对 你是完全信任的。 主席的一席话,倒让蓝玉感到有些尴尬,心里想,我这个人是不是太多事了? 什么事也没有做过,有什么提心吊胆的。蓝玉的丈夫毕群是省政府副秘书长,他 也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听到了什么消息,回到家就把蓝玉拉到房间,严厉地问,你 跟我说实话,你做没有做什么违法违纪的事? 蓝玉懵了,一时语塞,然后泪水夺眶而出。良久,才生气地说,别人不相信 我还情有可原,你是我丈夫,你也这样问我,说明你也这样不相信我,我是一个 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我能做什么,贪污受贿我没有权,拉帮结派我没有那 个能力,生活作风上我更用不着申辩什么,结婚这么多年,我做过哪怕一点点对 不起你的事吗?说完痛哭流泪,继而嚎啕大哭。 “算了,算了。”毕群这才放了心,拿过一条毛巾递给她,没有什么就算了, 我也是听到一耳朵,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说省委开会研究有关人员时,其中有一 位妇联领导,我就想到了你。你是我老婆,我能不相信你吗?只是现在官场太复 杂,太无情,不是有问题的人会倒霉,有时候没问题的人也会碰上倒霉事。你是 几位副主席里最年轻的一位,论条件论资历论学历不管论什么,下一届你都有可 能接班,所以,我们现在要格外小心,千万不要为一些小事,把自己的一生都毁 了,知道吗? 蓝玉这才转怒为笑,捶打着他说:“还不是你弄的,你要慢慢跟我说呢,我 也许就不会这样。” 毕群马上给林秋打电话,得到的答复是否定的。他又给楚湘打,楚湘的答复 却模棱两可,这让他心里又涌起了疑云。他知道自己的老婆不可能做什么跟间谍 挂上钩的事,他害怕的是影响蓝玉的晋升,他知道有些人会利用这件事做文章, 就是没有,组织上也不可能把一个问题没查清楚的人推到前台。在政府里混了十 几年的毕群,比谁都清楚这些。 杨少白倒没听到什么,只是组织部通知他,下星期到省委党校学习,让他把 工作交接一下,他早就想静下心来读读马克思主义哲学,接到通知,很快就把工 作交接了,回到家里一心一意准备上党校的事。结婚一年多的妻子辛晓霞,却皱 起了眉头说,少白,为什么现在叫你去党校,今年的工作这么忙,下半年就要召 开党代会,工作任务还忙不过来呢,这个时候让你学习,上面会不会有什么别的 考虑? 杨少白怜爱地说:“亲爱的,你太多心了,上党校的事是我年初提出来的。 这些年来,工作忙的要死,脑子都空了,理论上也有些问题弄不太懂,去党校, 正是我求之不得的。” 辛晓霞没有再说什么,只走到他跟前,摸着他的脸,提醒他说,少白,仕途 多风险,你要小心从事,千万不要像在大学时那样,把一切心思都放在工作上, 现在你面对的是社会,是一个十分复杂的社会,知道吗? “社会又怎么了?”杨少白年轻气盛,据理力争说,我就是要立志改造这个 社会,杜绝一切丑恶的东西,让它成为最发达、最文明、最富有人情味的社会, 这难道不好吗?一些人搞腐败,很多人责怪是环境造成的,说哪个人也无法摆脱 环境对人的影响。你说,这是什么逻辑,难道人就不能改造环境,倒让它来改造 我们?笑话,共产党人历来不信鬼神,我就不相信,一个人不贪污受贿就无法为 官。 辛晓霞知道他的犟脾气又上来了,也没有跟他争执,只浅浅地笑了,帮他收 拾好东西,又拿出两张舞会的票,说今晚我们俩也潇洒一回。晚上,辛晓霞陪着 杨少白来到了剧院。看完歌舞,走出剧院,两人在夜色的灯光里慢慢地走着。他 牵着漂亮的妻子,深情地说,你看,我们的东昌变化多快啊!改革开放给东昌带 来的变化是巨大的,用十年二十年来说一点儿也不过分。 “是啊,政治家!”辛晓霞看着他那张充满着朝气的脸,心中洋溢着幸福, 靠在他的肩上,悠闲地向前走着。突然,一个男子低头匆匆地从对面走来,不小 心把辛晓霞撞了一下,杨少白刚要说什么,那男子抬起头,喊道,杨书记,是你 呀,我是荣虹集团团委书记阮天呀,你不认识了?杨少白这才拍了拍脑袋,说你 看你看,好长时间不见面,我倒有些记不起来了。阮天,你急着去干什么呀! 阮天欲言又止。 “说,没有关系的。”杨少白安慰道。 阮天这才告诉他,集团总裁郑达昌突然死在香港,我是急着赶去他家处理一 些事情的。杨少白噢了一下,他听说过郑达昌其人,但不认识,就没当一回事, 拍了拍他的肩说,你忙去吧。阮天刚走三步,又回过头,看着杨少白问,你…… 你没有听说什么?他的一句话,把杨少白夫妇问愣了。 辛晓霞马上瞪大了眼睛,问你听到了什么?快说,跟少白有没有关系?阮天 磨蹭了半天,这才吞吞吐吐说,东昌市国家安全局的李子霖带人到香港去了,听 说就是去抓郑达昌的。他们还说,郑达昌是间谍,出卖了国家机密,他怕被安全 局抓回来,这才自杀的。你……你说郑总是多好的一个人啊!这……怎么会是间 谍呢?真让人想不通。 杨少白啊了一声,长长出了口气。 “你没听错?”他抓住阮天的手。 阮天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变化,紧紧地握着杨少白的手,哆嗦着说:“杨书记, 你镇静些,别人不相信你,我相信你,你跟郑达昌不一样。他们说安全局有一批 人名单,我不相信会有你,肯定是谣传,你放心好了。” 阮天越是安慰,越是让人感到不安。辛晓霞扶住心情很不平静的杨少白,问 清了事情经过,根本就不相信有这么回事。杨少白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从惊诧中 回过神来,再次拍了拍阮天的肩,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也谢谢你对我的信 任。你放心好了,我杨少白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来。我相信组织, 相信政府。你走吧,晚了领导会担心的。杨少白把阮天打发走了。 “少白,你说这马路消息真是传得邪乎,什么天方夜谭都能传出来。对了, 你不是有个同学在安全局吗,给她打个电话问问,问清楚了就踏实了,谣言也会 不攻自破。”辛晓霞挽着他的手,劝道。 杨少白摇了摇头,他坚信这是谣言。他坚信国家安全局绝不会乱搞的。他了 解李子霖的为人,他更了解南兰的为人。辛晓霞看着他脸色平静,也不相信这是 真的,但心里总有些别扭。不过她还是劝道,少白,你不要放在心上,心中无鬼, 怕什么鬼叫门。杨少白搂住她的肩,点了点头。 回到家,杨少白洗完澡,还是给团省委书记打了个电话。团省委书记在电话 里震惊的程度不亚于杨少白。他愤怒地说,你听谁说的?当他听到是从阮天那里 知道的,他放心了,说小道消息,不可信。团省委书记还叮嘱他,任何时候都要 保持对事业的信念,如果我们的信念动摇了,我们的根基就动摇了,大厦就会倒 塌。许多人都是从动摇信念开始,走上了不归路。反间谍工作复杂多变,我们每 个人都要经得起组织的考验,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候。放下电话,杨少白放心了, 看了会儿电视就上了床。辛晓霞依偎在他身边,问书记说了什么,他笑了笑,什 么也没说,就把她搂进了怀里。 风暴之前,一切仍然是平静的。 夜色很浓,月亮早就躲进了云层,看来要变天了。林秋实在睡不着,披着衣 服来到了阳台。长年的反间谍工作,妻子司徒敏已经对他这种沉默不语的状态习 以为常。在市科委工作的她,从不问林秋的工作情况,这是他们相互的约定。她 瞪了他一眼,走进另一间房子睡去了。林秋好像没有看见一样,搬了把椅子,坐 在阳台上抽烟。 他要把紊乱的思想理顺一下。郑达昌到底是怎么死的?跟毛柏顺有没有关系? 他供认的人到底有没有被间谍机关策反?一个个假想被肯定又被否定,任宏伟的 抓获,确实证明毛柏顺说的话是真,任宏伟也承认了这一点,这无可置疑。难道 侯家之、蓝玉、杨少白……他们也被间谍机关策反了?不是,那签名又是从什么 地方得到的?如果是做假,这件事肯定要发生在“刘冠军案件”之前,他们无论 如何也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弄到这些人的签名,那么可以认定,这个阴谋是蓄谋已 久的。想到这里,他浑身打了个寒战。 可怕的不是阴谋,可怕的是事实。林秋又拿出一支烟,把烟蒂对准烟再次点 燃。叶炳南肯定会想到这一点,那就是,你林秋就是看出来了也没有办法,因为, 事实是改变不了的。改革开放以来,变化最快的是人的思想。有的人一张脸有两 个面孔,甚至有三个面孔、四个面孔,有些人在没有发现问题前往往也高唱着主 题曲以正人君子的形象出现,我们对他们又了解多少? 他看看表,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多了,仍然没有睡意。他走进房间,拿起电话 又放下,但还是禁不住拨通了南兰的电话。曾平一听是林秋的声音,感叹说,林 厅长,你真是操劳啊!这样下去,我们南兰会短命的,体谅体谅部下吧。林秋刚 想说几句安慰的话,电话那头传来的南兰的声音,厅长,不要听他瞎说,我又不 是棉花做的。两人就毛柏顺案件又聊开了,这一说就说了一个多小时。 ---------- 中文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