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彭枫一事 电话铃响了起来,李子霖拿起电话。省委组织部长打来的,让他马上过去一 趟。李子霖朝南兰他们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你看我屁股还没有坐稳, 这省委的电话就来了,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吧。欧阳,好好帮帮南兰,多帮她拿个 主意。说完,李子霖走出了办公室。 部长比李子霖大不了几岁,一见他进来,马上亲热地给他倒了杯茶,询问他 工作进展情况。他只好如实汇报,并讲了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部长没有接他的 话,点燃了一根烟,顺便抛给他一支,这才语重心长地说,子霖呀!你们要尽快 把事情搞清楚,你知道吗,这样不明不白,耽搁了许多重大的决策。彭枫是从美 国回来的科学家,很多消息已经传到他的耳朵里了,一批“海归”分子都在观望, 看我们如何处理彭枫一事。省里这次本来想推荐他担任东昌市副市长,这让…… 我们如何下决心?杨少白是中央培养的跨世纪干部,省委也准备让他担任更重要 的工作,这一切现在都无从谈起。子霖,希望你们能在最短的时间给组织上一个 交待,是变节分子,我们就把他们从党内清除出去,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就要继 续开展工作。 “部长,我们将尽快把事情弄清楚。”李子霖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没 敢擦,只是点头说:“您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只是间谍斗争异常复杂,请省委再给我一点时间。” “会的,但不能太长,我们等不起啊!”部长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着。 你明白吗?郑达昌、蔡尚文、苏耀东的死,是个血的教训,这个我已经给林秋谈 过,与你们书记、市长都谈过。我知道你刚从香港回来,很累,没办法,省委承 受的压力太大,侯家之一事,弄得中科院给省委多次来电话,你明白吗?部长很 严肃地说。 “部长,我们工作没有做好。” 部长挥挥手:“自责没有任何意义。已经很晚了,我不留你了,走吧,我等 着你的消息。”部长把李子霖送到省委大门口,与他握手告别。 李子霖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一谈就是两个多小时。他开着汽车, 在市区环行大道上疾驶。不知从何时开始,滴滴嗒嗒的雨点淋湿了马路,飘过了 车窗打在他的脸上,但他全然不觉,脑子里只有毛柏顺的案子。难道我判断错了? 难道毛柏顺是真的归顺?不是,又是什么呢?如果是假,难道他们就为了毁掉这 几个人?脑子里不时地涌现出种种推测,又一一被推翻。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李 子霖才回到家。宁馨一见到他萎靡不振的样子,吓了一跳,忙问他怎么现在才到 家?李子霖把包扔在沙发上,累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侯家之陷入长久的痛苦之中。 邓达琳虽然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会做对不起她的事,但阴影总在心里无法抹去。 侯家之看着她的脸色,心里也像堵了一把草一样。一个晚上,他留学日本的同学, 在东昌市某日本商社供职的中田秀子约他一块出来聚聚。侯家之答应了。邓达琳 认识中田秀子,知道他们的关系,什么也没说,跟同学聚会,太正常不过了。 他们来到漂亮女孩酒吧。 一进门,侯家之就被那些热情奔放的现代化装饰所感染,飘逸的飞天仙子在 云层里跳着舞蹈,黑衣少女不停地敲打着腰鼓,还有一些金发女孩正在那里跳着 迪斯科。他笑了,这个中田秀子,还是那样喜欢激烈的舞蹈。 “家之。”中田秀子热情地伸出了手。 侯家之已经有两多年没有见过她了,一见到她伸过来的手,一时怔住了,半 天才啊了一声紧紧地攥住,感慨地说:“中田,我们在一个城市,却两年多都没 见过面,是不是我们活得太累了?你看,你也不年轻了啊!” 中田秀子爽朗地笑了,半开玩笑地说:“家之,自然规律嘛。我倒是不太忙, 商社里的事就是那样,忙也忙不到哪里去。只是你太忙了,几次想给你打电话, 又放下了,怕影响你的工作。在G 省科技界,你可是屈指可数的啊!还有你那个 漂亮的夫人,我怕她会有什么想法,都是女人嘛,应当互相理解才对。 侯家之埋怨说,你这个人啊,怎么会有这么多想法,同学朋友,打个电话问 候一下、聚一聚、喝杯咖啡、聊聊天,这都是很正常的,能占多少时间?何况我 夫人也知道你,用不着想那么多。像我们这种年龄,还能闹出什么花边新闻来吗? 不可能的,你说是不是?他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这可说不准。”中田秀子笑得很神秘。 侯家之仍然说:“多心了,多心了啊!” 两个人一边喝着一边聊着。说家庭,说工作,说世界,说街头巷尾的新闻。 说着说着侯家之倾诉起自己的苦闷,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中田秀子惊诧 地瞪大了眼睛,转而又神秘地靠近他,悄悄地问,家之,你跟我说老实话,你真 的没有跟那个美国女人上床?我在中国呆了十多年,据我所知,你们中国男人喜 欢外国女人,说什么开开洋荤也没有白活一辈子,你能控制住自己?我不相信! “你……”侯家之憋得说不出话来。他压低声音,对着她说,中田,你总是 用你们女人的方式来判断是非,我是那样的人么?我夫人又不是不漂亮,我何必 在一颗陌生的树上筑巢呢?我没有那个兴趣,真的没有,何况我早已过了那个年 龄。 中田秀子抿嘴嘻笑。 “你笑什么?”侯家之不解。 中田秀子摇了摇头,讽刺说:“家之,我不相信你的话,何况你夫人。我不 相信男人在漂亮的女人面前能保持心身不乱。你难道忘记了你在东京上学时是怎 样追我的……一个星期不吻我,你就脾气暴躁,你们这些男人啊!” 侯家之被对方说到了痛处,脸色有些尴尬,虽然过去了多年,也有些不好意 思。他哈哈一笑,中田,那个时候不是年轻吗,追求的是感官的享受。可现在不 同了,年龄大了,当然要考虑一些后果,何况也不会感情冲动。 “正因为你这个年岁的男人知道生命短暂,所以更懂得如何抓住。我说对了 么?”中田秀子咧着嘴笑着说。 侯家之听完她的话,笑了。 “家之,你是中科院院士,是国外渴望的人才,如果你感到在东昌呆得不舒 服,我可以帮助你。日本很多大学、研究所都希望你去他们那里,提供的条件肯 定比你现在更好,你更有条件创造出更加辉煌的成绩。科学可是没有国界的啊!” 中田秀子劝道。 “我暂时没有这个考虑。”侯家之说。 中田秀子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关心地看着他说,唉! 看见你脸上的皱纹,我就有些难过。你这个人,还是在学校里那样,有什么话总 喜欢闷在肚子里。家之,你年龄也不小了,有什么问题还看不透?事业、家庭、 身体,无非是这三项。 侯家之又谈到了照片一事。 中田秀子靠近他,我告诉你,照片在国家安全机关手里,你会有麻烦的,我 不是吓唬你。他们不会认定你有作风问题,但会把这件事跟情报机关的工作联系 起来,会认定是他们准备策反你,会认定你跟他们有什么联系。我听说那边情报 机关有一个什么人跑到大陆来了,外面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他们会把你的事与这 件事联系起来,这样,你就说不清楚了。她说得轻松,却句句要他的命。 他担心的就是这个。 侯家之长叹一口气,半天才说,中田,你是我的同学,你说我怎么办?我一 走,更是说不清楚,我不愿背着这个黑锅啊!中国人重要的是清白,难道让我背 着这个污点进坟墓吗? “家之。”她再次劝道:“我们倒退一步想想,要是有人陷害你,你浑身是 嘴也说不清楚。我们都是过来的人了,文革、反右、六四动乱、还有现在的法轮 功,中国虽然不是从前,但沾到了这样的事还是说不清楚的。听我一声劝,到日 本来,去美国也行,只要你愿意来,凭着你的学识,我保证你过上比在东昌更好 的日子。” 侯家之把半杯咖啡倒进了肚里。硬挺着笑了笑,回绝了她的话。中田,谢谢 你的忠告,事情早晚会弄清楚的,我相信国家,相信政府。何况我手里还有几个 国家重点项目,走不开啊! 中田秀子无奈地耸耸肩:“你呀你,用得着我就说话。” 两个人又聊了许多,一直到深夜才分手。中田秀子叮嘱侯家之需要帮助要及 时与她联系。侯家之心里有些别扭,回到家跟邓达琳说了几句就倒下睡了。邓达 琳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有说什么。 儿子在英国留学,家里就他们俩。几天来的观察,邓达琳确信侯家之是被冤 枉的,但照片上的情景又让她心里感到不舒服。听他回来说,中田秀子邀请他去 日本、美国,她心里就有些激动。是啊!凭着丈夫的才华,到哪里都可以荣华富 贵,何必在这里遭人怀疑呢。还议论他当了间谍,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邓达琳决定明天跟丈夫商量一下。 第二天早上,邓达琳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说我们还是远离这是非之地,惹不 起还躲不起吗,你说对不对?我倒是觉得中田的话是对的,凭着你的才华,到哪 里都可以过得好好的。家之,你说话呀!侯家之摇了摇头,说我要是那样,当初 在美国留学,我就不会回来了。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邓达琳知道劝不动他,便坐在那里流泪。 侯家之并没有真正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仍然夹着包上班去了。他惦记着自己 负责的项目,心里只有这些项目,至于其他的事,顶多只能影响情绪而已。 ---------- 中文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