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碧螺春” 中年的女人像一本哲学书,虽然内涵深厚,但男人已经不愿再读了。但他们 渴望着有一种新鲜的东西,给他们的生命注入朝气。人到中年的楚湘,正是有一 种成功的感觉,所以,点心就带给了他一种异样的韵味,就像突然看到一首新诗, 一篇动人的散文,总有要阅读的欲望。 “如果有幸阅读一个好女人,够我回味和享受一生。”楚湘望着前方灿烂流 动的车流,心里在念叨着。 竹雅茶座清幽而宁静。 风华约了南兰出来喝茶,南兰强装欢笑出来了。李子霖的隔离审查,对她的 打击是巨大的,她感到越来越迫切要把事情的真相弄清楚,她根本不相信李子霖 会背叛自己心爱的事业。但现实是残酷无情的,她明白这一点,如果找不到新的 证据,李子霖和一批中高级干部,将陷入被动。 “味道如何,这是今年的新茶。”风华淡淡一笑:“刚从杭州运来的,味道 不一样吧?” “我喝不出来,觉得所有的茶都差不多,没有什么差别。”南兰摇着头说。 风华来劲儿了,卖弄说,这差别可太啦,这碧螺春,产自太湖洞庭东山, “铜丝条,螺旋形,浑身毛,吓煞香”,当地人称曰:吓煞人香。据说乾隆下江 南时品尝此茶,见其香气芬芳,味醇回甘,碧绿清澈,爱不释手,才赐名“碧螺 春”。它是春天第一次采摘的新茶,听说每摘一片,少女就要用舌尖舔一下,卷 成小小的碧螺状,这样,少女的津液就留在上面,久放不散,再用隔年的雪水一 泡,那味道清香入肺,久久不去,当然,我们是找不到雪水了。苏东坡曾说:奇 香妙墨俱香,是其德同也;皆坚,是其操同也;譬如贤人君子,黔晰美恶不同, 其德操一也。古人把茶上升到人品的地步,可见品茶是多么富有意境啊!面对明 月举杯而啜,可谓茶不醉人人自醉啊! 南兰有些听不懂风华这似古似今的话,她喝茶就只为解渴,一听他说得这样 深奥,连忙端起来喝了一口,果然,有一股茶香直沁心脾,大有销魂之感。她朝 他笑了笑说:“老先生的话果然不假,细细品味,还真有些味道。风先生,今天 叫我来,不仅仅是来喝茶的吧?” 风华脸上泛起尴尬神色,看了一眼南兰,笑着说,南兰,这几年你帮了我不 少忙,上次高清等人们来,也给你添麻烦了,这几天我总在想,我如果不对你讲 实话,总觉得有些不安心,我想了又想,有一件事我还是告诉你好,也许对你会 有帮助。上次回台北,徐筑生到过我家,给我带了不少礼物,发牢骚说,你带的 好学生,跑到大陆去了,让我见到毛柏顺一定要告诉他,无论他什么时候回台北, 军情局都欢迎他。 南兰一听,觉得也没有什么,问道:“他没有说什么别的?难道毛柏顺真的 如你分析的那样,是真心诚意地投奔我们的?” 风华爱怜地看了她一眼,南兰,你经历的事情太少,徐筑生还说的不明白吗, 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虽然跟他很熟,但他从来不到我家,这次拿着礼物过来, 无非是想堵我的嘴,让我该讲的就讲,不该讲的就不要讲,我了解毛柏顺,加上 徐筑生的话,我琢磨着,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听说李局长也牵扯进去了, 还死了好几个人,我就有些坐不住了,反正我后半辈子也不回台北,所以,我要 告诉你,这很可能是叶炳南设下的一个反间计。 南兰听得肝胆欲裂:“可是我们无法证实毛柏顺的话是真是假。” 风华抬起头,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了。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共产党的确伟 大,这是不能否定的。但是,你们的一些工作作风我不敢恭维,哪怕是对手的陷 害,即使没有证据,你们对这个干部也不会用,徐筑生、叶炳南很精通此道。唉! 李子霖是一个很有作为的反间谍专家,毁了他,不比拉十个人下水还强吗?我可 以说,如果找不到证明李子霖无罪的材料,他的政治前途就到头了,你们很有可 能从一个陌生的岗位调一个完全外行的人来当局长,等他用三年的时间熟悉了工 作,军情局在这三年内要做多少事。南兰,我只知道这些,供你斟酌。 南兰在这个老牌特务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小学生。他分析严密,逻辑层次分 明,让你不得不佩服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者,竟然有如此的思维。 南兰再次请教:“风先生,你认为目前我们应该怎么做?” “不要套我的话,老朽只告诉你实情,至于如何……这是你们的事,我不便 发表意见,不过,有一点你必须记住,如果这是他们的反间计,恐怕知道的人只 有叶炳南,毛柏顺这个人很重义气,只有做通他的工作,才能摆脱目前的危机。 南兰,这只是我的推测,也许他真的是投奔你们呢,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人 总是会变的嘛,你说呢?”风华把话说得圆滑,让人听着舒服。 “你认识这个人吗?”南兰拿出周燕的照片给风华看,她说她是台商周天浩 的侄女,你在商圈里人比较熟,听说过周天浩这个人吗? 风华拿着照片,放在眼睛近前看了半天,摇了摇头说,周天浩我不认识,在 台北也没有听说过,所以,他侄女我就更不认识了。也许是他干侄女吧,商圈里 这样的事很多。他把照片交给南兰,又给她斟上茶,笑着说,现在喝出了味道吧。 喝茶跟做事是一个道理,茶要慢慢地品,才有味道,事要认真地做,急不得,恼 不得,感情用事不得,任何带有感情的东西,都会使理智失去判断力,迷失方向。 我做了一辈子特务,干这玩艺就是斗智,你琢磨他,他琢磨你,谁把谁看透了谁 就胜利了。 “今天的茶没有白喝啊!”南兰感慨。 风华很得意,你看过《梦断紫禁城》吧,王刚把和珅演活了,和珅为什么能 做到那样的高官,关键就是他把皇帝的心思琢磨透了,这对你的工作难道没有启 发?南兰心里有些犯急,想赶快把这一新情况向林秋汇报,就看了看表,很抱歉 说,对不起,风先生,我还有点急事,先走一步,下次我请你喝茶。 风华挥挥手:“你忙去吧,记住,千万要保证毛柏顺的安全。” 南兰急匆匆赶到省厅。 一走进林秋办公室,她看见一个女人正跟他在谈着什么,连忙退了出来,被 林秋喊住了,南兰,你不要走,我正要找你呢。南兰这才走了进来,林秋连忙站 起来介绍,说这是杨少白同志的爱人辛晓霞,她要去香港办事,向我要毛柏顺家 的地址。 南兰握住辛晓霞的手,感到她的手冰冷,眼眶也红肿了,作为女人,她能理 解辛晓霞的心情,劝道,辛小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相信我,我们一定会还 杨少白同志一个公道。你这样孤身一人去香港,去了又能做什么呢?连我们都做 不了的事难道你……听大姐的话,不要感情用事。 “不。”辛晓霞断然拒绝。 她哽咽着说,我听说了,是一个叫毛柏顺的人说少白为他们做事了,林厅长 已经给了我他家的地址,我想他不肯说实话,他夫人恐怕知道内情,上次她来东 昌,我没有碰上她,这次我去香港办事,正好可以问问她,我想从她只言片语中 寻找我们有用的东西。 南兰摇了摇头,说:“没有用的,辛小姐,如果毛柏顺要做假,他夫人是不 可能知道的。就是知道,她也不可能告诉你。而且,你一个人在外,香港是个是 非之地,太危险了。听我一声劝,算了吧,请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把事情搞清 楚的。” 辛晓霞不顾南兰和林秋的劝阻,坚决要去,林秋只好告诉她G 省驻港机构的 地址和联系电话,说万一有事你可以找他们。送走辛晓霞,南兰急不可耐地把风 华的话告诉了林秋。 林秋听得眉头紧皱。 “厅长,我判断,风华肯定知道这其中的蹊跷,但他不肯说的更明白,我再 审问一下毛柏顺,你看……”南兰征求林秋的意见。 林秋看了一下南兰,摇了摇头,反问她,假设毛柏顺做了假,或者他参与了 这场阴谋他会承认吗?他会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吗?风华已经把话讲的再明白不过 了,还要他讲什么?南兰,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群 虎狼,而是一伙比狐狸更狡猾百倍的人狐。成名刚才来了电话,他说香港方面已 经告诉他,周天浩根本没有侄女,这就是说周燕这个人十分可疑。她在郑达昌死 前接触过他,我怀疑这三个人的死跟她有关。水虹也来了电话,说周燕已经到了 东昌,住在顺峰酒店,你安排人注意她的动向。另外,带上周燕的照片,找一下 任宏伟,问问他认不认识。 南兰起身要走。 “等一下。”林秋又把他喊住。“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毛柏顺提出要到老家探亲,他老家在南昌,省委征求我们的意见,我考虑再三, 觉得要把这件事弄清楚,关键是要毛柏顺开口,所以,让他到老家走一趟,也许 对他的思想转变会有帮助。你把调查工作暂交给欧阳程瑞,带着成名走一趟。记 住,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开口讲真话,明白吗?” 南兰有些吃惊,瞪大了眼睛吃惊地说:“厅长,这个时候让毛柏顺探亲,不 合适吧。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无法把这个谜底揭开,而且……” 林秋摆了摆手,坚定地说:“什么也不要说了,没有什么比国家统一更为重 要的。毛柏顺的回归,已经在两岸引起轩然大波,台北当局指责我们策反了毛柏 顺,而很多台胞也在关注着这件事,所以,处理不当,将会给统一带来许多障碍。 明白吗?还有,以后有什么事先向楚湘汇报,这是纪律。” 南兰答应了。 ---------- 中文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