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讨价诬价 艾姆斯是在1994 年2 月21 日被逮捕的,那天,联邦调查局在天亮之前就已 经在艾姆斯的住处周围布置好了。在7 点50 分的时候,联邦调查局知道艾姆斯不 会出去放置信号了: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们已经掌握了他的活动规律。他们知道他必须在早上 8 点以前做好信号;但是因为没有一个信号点在离他家10 分钟的路程之内,所以 这一天算是吹了。而且,他也永远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因为在10 点30 分,他 已经落到联邦调查局的手中。联邦调查局推迟了24 小时才发布逮捕艾姆斯夫妇的 消息。他们想利用这段时间冒充艾姆斯再欺骗俄国外事情报局一次,以进一步搜集 起诉艾姆斯的证据。 在差5 分钟8 点的时候,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在乔治城的一个信号点上做了一个 记号。他们希望俄国的情报人员在看到这个信号以后会到一个密投点去取情报。如 果俄国情报人员上钩,他们就可以偷偷摄下这一场景,作为艾姆斯进行间谍活动的 进一步的证据。 但是,因为犯了两个错误,他们的计划没有得逞。第一,他们的信号是做在37 街与R 街交界处的邮筒上,也就是代号为“微笑”的信号点上。但是,俄国外事情 报局和艾姆斯已经改用了另外一个代号为“欢乐”的信号点,那是位于水库路和35 街交界处的一个电闸箱。第二,艾姆斯所做的暗号是垂直的或是水平的直线。垂直 的线代表危险,而水平的线则代表平安。他们认为,只要艾姆斯对他的处境有一点 怀疑,就会给俄国人发出危险的信号,以引起对方的警惕。联邦调查局的人在“微 笑”上做了一个错误的记号。情报工作要求一丝不苟;可是联邦调查局却一下子犯 了两个错误。因此,俄国的情报人员没有上钩。 在白宫,总统的国家安全顾问雷克一直密切地注视着破案情况的进展;但是为 了防止不慎漏风,他一直都避免询问联邦调查局调查对象的名字。现在问题终于有 了答案。他立即向克林顿总统作了汇报,并给他看了联邦调查局给艾姆斯带上手铐 时的照片。 2 月22 日,联邦调查局公布了逮捕艾姆斯和罗萨莉奥的消息。 退休的外交官艾尔文·鲁宾斯坦是艾姆斯的老相识,在墨西哥时他几乎每天都 和艾姆斯一起吃午饭。他和太太在度假回家的半路上听到了这条消息。第一次他只 是听到“阿德瑞奇·艾姆斯”和“间谍活动”几个字,思想上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 只得等45 分钟后再听下一次新闻。当他听清楚了以后,一惊之下,几乎把车开到 路边的沟里去。他说:“天哪,他可从来没有露出一点对政府不忠的迹象!” 瑞奇·沙尔曼是正在国务院上班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的。有个同事跑来告诉他 说:“快看有线电视网络的新闻,他们在中央情报局里逮到一个大间谍!”沙尔曼 往电视上一看,脸马上拉了下来。他后来说:“好几个星期的时间,我都感到非常 沮丧。直到现在,我仍然感到难过。我真不敢相信他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对 瑞克还有一份感情,我过去曾经把他当做一个好朋友。我仍然感到非常吃惊,一个 人可以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失去自我控制而又一点痕迹都不露。” 大卫·萨姆森在家里接到华盛顿打来的一个电话:是沙尔曼的妻子茉蒂打来的。 她说:“瑞克和罗萨莉奥的情况真可怕!”可以听得出来她感到非常震惊。她不停 地说:“真可怕!”萨姆森以为他们发生了车祸。她又说“真可怕!”萨姆森想一 定是一起很严重的车祸。然后她说:“他们是间谍!” 萨姆森一下子就傻了。 约瑟夫·林奇20 多年前在土耳其时是艾姆斯的上司,这时早已退休。当他在 地方报纸上看到这条消息时,并没有把艾姆斯这个名字和他过去的下级联系在一起。 可是,当他看见艾姆斯的照片时,不禁大吃一惊,“喔,天哪!” 罗曼·坡帕丢克在白宫里请艾姆斯吃过两次午饭,并且带领他参观了白宫的西 翼和总统的紧急情况办公室。他的反应又是一个样子。他气愤不己地说:“如果这 个家伙落到我的手里,我非把他的脖子给拧断了不可。” 在艾姆斯被捕的同一天,联邦调查局手持法庭的搜查令,对艾姆斯在中央情报 局的办公室进行了搜查。这一次他们查得比去年6 月份的那一次要彻底得多。 反毒中心位于中央情报局总部新楼的地下室里。联邦调查局的人员进入了GV06 号房间。这是一个大统间,里面放了许多办公桌和屏风。在房间的尽头处有两个单 独的办公室。靠右边的一个门上挂着一个牌子:瑞克·艾姆斯。 在这个办公室里,联邦调查局的人找到了几份标有绝密字样的文件。他们在一 个书架底下的柜子里发现了一份标题为《安格尔顿是怎么想的》的文件。这说明艾 姆斯对30 年前中央情报局内发生的清查内奸的活动怀有特殊的兴趣。这份文件是 由克利夫兰·格拉姆撰写的。格拉姆是哈佛大学毕业的历史学博士,曾在中央情报 局工作多年,并且担任过两任分站站长的职务。从1975 年开始,他花了6 年的时 间研究安格尔顿在中央情报局任职期间的活动,从而成为中央情报局内了解这一段 时期历史的权威。 在艾姆斯的办公室里发现的这份文件的主要内容是安格尔顿在1966 年4 月所 做的一次秘密讲话。当时他带着他最喜欢的苏联叛逃者安那托里·郭里岑到挪威、 海牙、法国和英国作了一次秘密旅行回来,得意洋洋。他没有告诉他的上级他要作 这样一次旅行。他对此行的成果感到极为满意。在这次讲话中,他警告友邦的情报 机关如何提防克格勃的阴谋:他们在郭里岑之后派出了大批假的叛逃者以迷惑西方。 一个荷兰的情报官员对安格尔顿秘密出现在海牙感到怀疑,便告诉中央情报局 驻当地的分站站长说,中央情报局反谍机构的首脑来到了荷兰。中央情报局荷兰分 站立即将这一消息电传给总部。当安格尔顿回到总部时,引起了一阵骚动。 格拉姆对这件事情了解得非常清楚,因为他就是那个向总部报告安格尔顿行踪 的分站站长。有趣的是,在处理艾姆斯的案件时,中央情报局猎鼹小组的负责人简 妮·维特佛尔当时就在格拉姆的手下工作。她对安格尔顿的所作所为很不以为然, 对荷兰情报机关戳穿了他的秘密而感到高兴。 在同一个柜子里的一个绿色夹子里,他们还发现了另外一份标题为《夏姆诺克 分析》的绝密文件。艾姆斯很可能是1990 年秋天在中央情报局反谍中心分析处工 作时得到这份文件的。夏姆诺克是中央情报局和联邦调查局给一个自愿为美国情报 机关工作的克格勃官员起的代号。在60 年代,联邦调查局在纽约负责和他联系。 当他回到莫斯科以后,联邦调查局把他的关系转给了中央情报局。安格尔顿立即认 定他是一个假的叛逃者。 在1965 年左右,中央情报局的苏联部对这一案件进行了研究,并将结果写成 了一个长达两卷的报告。中央情报局认为夏姆诺克提供的情报看起来都是相当不错 的。他回到莫斯科以后,就从来没有在西方露过面,也从来不曾和美国情报机关联 络过。美国情报机关对他的命运不得而知。当艾姆斯在反谍中心工作时,他可以看 到许多有关过去的案件的秘密文件。他可以告诉苏联和俄国情报机关在过去曾经为 美国工作过的苏联人的情况,他们可能仍然隐藏在俄国人的情报机关里,有的可能 已经退休但是仍然健在。代号为“礼帽”的波利雅科夫的命运就是如此。夏姆诺克 的命运也可能类似。 上文提到,艾姆斯被捕以后,联邦调查局的人首先将他带到一个墙上贴满照片 的房间,以期对他造成一种精神上的威慑。当他们看到艾姆斯果然感到恐惧时,就 趁热打铁地将他带进另一个房间进行审问。他神情阴郁地对联邦调查局的人说,你 们既然逮捕了我,想必你们有充足的证据。除此以外,他是一言不发。罗萨莉奥被 带到另外一个房间进行审问。一开始,她也是否认,可是不久便承认她的丈夫从俄 国人的手中拿过钱,的确是在为莫斯科做间谍。 在罗萨莉奥开始供认他们夫妻两人从事的间谍活动以后,一个矮小精悍的人悄 悄地溜进了房间,坐在一旁静静地聆听。此人就是联邦政府的助理法官哈科维尔。 当时他是36 岁,聪明能干,精力充沛,迄今为止,已经对3 起间谍案件进行了成 功的起诉。这个犹大移民的后裔,先后从康奈尔大学和乔治城大学的法学院毕业。 在律师事务所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决定要成为一名检查官,便转到政府部门工作。 在处理艾姆斯的案件时,他和中央情报局和联邦调查局的官员们通力合作,努力弄 清案情的每一个细节。现在他已经非常肯定:艾姆斯和罗萨莉奥非坐牢不可。 柏拉图·卡契瑞斯是华盛顿的一位有名的辩护律师。在法庭里能言善辩,行动 敏捷。他的服务费是每小时400 美元。但是这钱也不是白挣的:他已经让许多有钱 的客户免受牢狱之灾。 他的办公室位于华盛顿市中心康涅狄克大道一栋大楼的7 楼。2 月22 日早晨, 他正坐在他办公室里的那张抛光的桃花心木的古董写字台前工作,他的女秘书给他 转来了地方法官巴瑞·珀瑞兹打来的电话。巴瑞在电话里说,阿德瑞奇·艾姆斯因 为从事间谍活动被捕,他的百万家产都被政府冻结,他自己已经拿不出钱来请辩护 律师。巴瑞问卡契瑞斯是否愿意做政府为艾姆斯指定的辩护律师,报酬是每小时60 美元。 60 美元对400 美元,从经济上来讲这实在是太不成比例了。可是对于律师来 讲,特别是华盛顿的律师来讲,像这一类的大案、要案,又使他们感到难以拒绝。 对于他们来说,钱固然重要,但是并不是那样紧迫:他们有的是钱。而和处理这些 重大案件联系在一起的高知名度则是千金难买的。所以有时人们也可以看到大牌律 师自告奋勇地免费为涉及重大案件的嫌疑犯做辩护律师。尽管他们会告诉你他们这 样做是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和正义,可是事实上他们不过是想借此提高自己的知名 度;而高知名度自然会转化为金钱。 所以受理这一类的案件,实际上也是一种回报率很高的投资。在水门事件中, 卡契瑞斯曾经做过当时涉案的司法部长约翰·米切尔的辩护律师。在后来的伊朗— —尼加拉瓜的丑闻中,他又做过涉案的诺斯中校的女秘书芳·霍尔的辩护律师。她 帮助他的老板销毁了许多证据,并且将一些文件藏在内衣和长筒靴里偷运出政府的 办公室进行藏匿。一时间也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除此之外,当律师的都不愿意得罪法官。这里面的原因当然是显而易见的。现 在既然法官琅瑞兹打来电话问他而不是别人,那就说明这位法官是希望他能受理艾 姆斯的案件。 综合上述两方面的考虑,卡契瑞斯的决定也就不难作出。他回答说:“好吧, 我接受这个案件。” 当天中午,他就到法院索取了检方的控状并且签署了有关文件,正式成为艾姆 斯的辩护律师。傍晚,他和他的当事人艾姆斯见了面。监狱里的管理人员取掉了艾 姆斯的手铐,使他可以和卡契瑞斯握手。艾姆斯对卡契瑞斯做他的辩护律师感到非 常高兴。 与此同时,法官琅瑞兹指定曾经担任过亚力山大地方法官的威廉·库明斯作罗 萨莉奥的辩护律师。 当艾姆斯夫妇被逮捕的消息公布以后,克林顿总统称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事 件”,并且向莫斯科方面提出了抗议。但是,他又指出,这将不会影响美国和俄国 的总体关系,而且他会拒绝国会提出的取消美国对俄国的25亿美元援助的建议。 但是,白宫还是必须对艾姆斯的间谍案件有所反应。在艾姆斯被逮捕的4 天之 后,美国驱逐了俄国外事情报局驻华盛顿的负责人亚力山大·李森科。 作为报复,叶利钦政府驱逐了中央情报局驻莫斯科分站站长詹姆斯·莫里斯。 从一开始,人们就认为艾姆斯会和政府就合作与量刑的问题达成协议。 中央情报局特别急于知道艾姆斯究竟出卖了哪些美国间谍和破坏了哪些行动, 这样他们才能对遭受的损失做一个精确的估计。 但是,他们不敢肯定艾姆斯是否会跟他们合作,坦白交代这些问题。与此同时, 哈科维尔正在积极准备证人和证据,以便对艾姆斯夫妇进行起诉。 首先,他与司法部国内安全处的负责人约翰·马丁飞往英国,去见一位重要的 证人奥列格·戈尔第耶夫斯基。他是被英国情报机关Ml6 收买的克格勃官员,艾姆 斯曾经将他的名字泄漏给克格勃。后来在英国情报机关的帮助下他才逃脱了性命。 因为戈尔第耶夫斯基曾经在克格勃里工作过多年,他对克格勃所使用的方法、术语 等等,都非常熟悉,所以在分析艾姆斯的间谍活动时,他可以以专家的身份作证。 在3 月1 日的听证会上,法官珀瑞兹拒绝了艾姆斯夫妇关于交保待传的请求。 艾姆斯夫妇曾经对法官允许罗萨莉奥交保待传抱有很大的希望。这使卡契瑞斯感到 非常失望;但是另一方面,他也成功地迫使检方承认联邦调查局从来不曾看到或者 是偷拍到艾姆斯和俄国情报人员会面的情形。 尽管如此,政府方面手里掌握了大量的文字材料方面的证据。卡契瑞斯得到了 一份清单。当他将这份清单拿给艾姆斯看的时候,艾姆斯惊奇地说: “怎么,我把这些都留在那里了?”这些都反映了他当时的疏忽大意和肆无忌 惮。 卡契瑞斯决定采取拖延战术。他要求法院延期开庭,因为辩方需要时间来研究 检方提供的大量证据。这样,他们可以有更充分的时间来准备答辩和考虑讨价还价 的条件。他和联邦调查局安排好将许多证据带进监狱去,让艾姆斯知道政府方面掌 握了足够的证据。艾姆斯看了以后垂头丧气,联邦调查局从窃听他的住处和在他的 计算机中取得的证据实在是太多了,令他无法抵赖。 但是,卡契瑞斯认为联邦调查局对艾姆斯的家进行窃听是非法的,辩方可以抓 住这一点做文章。所以他建议艾姆斯在开庭时向法院否认有罪。但是,考虑到政府 方面掌握的大量确凿的证据,辩方获胜的希望不大,以及艾姆斯希望罗萨莉奥能得 到减刑,以便照顾他们的孩子的想法,他也不反对文姆斯向法庭承认有罪。 即使有这样一个能干的大牌律师帮他打官司,艾姆斯也难逃因问谍罪而被判处 终身监禁的命运。如今他唯一能够讨价还价的地方就是罗萨莉奥的刑期。罗萨莉奥 能够早一点释放,保尔就能早一点得到母亲的照顾。 据卡契瑞斯说,艾姆斯和他会面的时候,一直是非常冷静顺从地,从未发过脾 气或者失去控制。但是,当有罗萨莉奥在场的时候,情况就不完全是这个样子了。 艾姆斯、罗萨莉奥和他们的两位律师曾经会见过3 次。罗萨莉奥控制不住自己的感 情,艾姆斯也跟着难受起来,特别是提起他们的儿子时,他也会热泪盈眶。 在读完政府方面准备好的证据之后,艾姆斯决定承认有罪,以便和政府方面协 商为罗萨莉奥减少服刑的时间。辩方希望将刑期减为3 年,而检方则认为她应服刑 7 年。 经过反复的讨价还价,最后双方达成了如下协议:如果艾姆斯同意与中央情报 局和联邦调查局全面合作,罗萨莉奥可以只判5 年的监禁,加上表现良好,她只需 坐大约4 年半的牢便可提前释放。至于艾姆斯自己则会被判处终身监禁,而且不准 假释。艾姆斯夫妇必须同意政府没收他们所有的财产,包括房子、车子、银行存款、 以及将来从有关他们案件的书籍、电影、电视节目中得到的收益。 1994 年4 月28 日是一个晴朗而凉爽的日子。在破晓之前,记者们就开始聚 集在亚力山大联邦法院的门外。到8 点45 分法院对艾姆斯案件正式进行宣判之前, 法院大楼已经被一帮记者和电视台的摄象机、话筒以及电线给包围了。 但是,法官克劳德·希尔顿的法庭只能容纳下27 个人。开庭之前,瑞克和罗 萨莉奥穿着囚服,坐在那里一边喝水一边小声地交谈。罗萨莉奥看起来精疲力竭, 手里握着戴在脖子上的十字架。她是先站起来接受询问的。她承认犯有间谍罪和逃 税罪。根据协议,法院要在中央情报局和联邦调查局对艾姆斯进行审问以后,视合 作的程度如何再给罗萨莉奥定罪。 艾姆斯站了起来。检查官哈科维尔通知法官联邦大陪审团认定艾姆斯犯有间谍 罪和逃税罪,而且艾姆斯本人已经保证跟政府进行“全面的合作”。 “对第一项指控你是否认罪?”法官问艾姆斯。 “认罪。” “对第二项指控呢?” “认罪。” 检察官哈科维尔在定罪之前指出,法庭的记录显示出,艾姆斯的“罪行造成了 别人的死亡,如同他亲自扣动了板机一样。尊敬的法官先生,当我们在这里谈论情 报来源、渗透、妥协以及情报信息,当我们使用这些间谍活动的术语时来谈论这个 案件时,往往容易忘记我们实际上是在谈论人们的命运。” 然后,他不指名地向法庭讲述了波利雅科夫的遭遇。他说:“在70 年代,一 位俄国将军出于对苏联所作所为的不满,开始主动地向中央情报局提供情报。他并 没有索取金钱,他说他这样做是因为他认为他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由于艾姆斯 的出卖,“这位将军遭到克格勃的逮捕并且被处决。”他和其他的几个人之所以丧 命,就是“因为艾姆斯认为他在中央情报局里赚的钱太少,而他希望住价值50 万 美元以上的房子,开美洲虎牌的豪华汽车。” 他要求法庭判处艾姆斯终身监禁,不准假释。 然后,艾姆斯作了一个长篇讲话。罗萨莉奥坐在他的背后无声地哭泣。 他说:“我对我给我的妻子和儿子带来的灾难感到无比的悔恨。对我面苏联人 出卖情报的行为感到有罪和羞愧,对他们的遭遇感到同情。我和他们作了类似的选 择,如今也遭受到了类似的苦难。” 艾姆斯是在说,那些被他出卖的俄国人也和他一样背叛了自己的国家,他们所 冒的危险和他所冒的危险是一样的。那些俄国人中有10 个被枪毙了;而艾姆斯自 己也落得个终身监禁。但是这在美国也就是最为严厉的刑罚了,因为根据美国的法 律,在和平时期从事间谍活动不会被判处死刑。 然后,他对法庭对罗萨莉奥的处罚表示了强烈的不满。他坚持说,在长达7 年 半的时间里罗萨莉奥并不知道他是俄国间谍。在最后的1 年半的时间里,她曾经多 次恳求他和俄国人断绝来往。她是在他的欺骗和威胁之下才参与间谍活动的。而且 大部分时间,她仅仅是出于对丈夫的关心,提醒他在与俄国人打交道时要特别小心。 他指责政府方面有意将罗萨莉奥描述成为他所从事的间谍活动中的一个主动的、 出谋划策的角色。为了败坏她在哥伦比亚的名誉,政府方面竟然不惜将她在墨西哥 时与中央情报局签定的秘密协定公之于世。 他说,他为自己因为卑微的动机而背叛政府的信任而感到悔恨和羞愧。 但是他同时认为,美国的利益并没有因为他的活动而受到明显的损害。 他回忆了他为克格勃做间谍的历史。他说,做出这样一个决定是基于两个方面 的原因。首先,他对“几十年来美国的外交政策不断向右转”感到强烈不满。第二, 他认为“中央情报局所从事的间谍活动……是一个由职业官僚们执行的自圆其说的 耻辱。这些人欺骗了几代政府的决策人和公众,使他们相信中央情报局存在的必要 性和价值。” 他接着说:“坦白地说,这些年来我们所进行的间谍战对美国的重大的安全利 益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影响。”他又说了几句,就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 法官希尔顿向前探出了身子,宣布说:“本法庭的判决如下:艾姆斯先生,你 被判处终身监禁。” 根据艾姆斯和政府之间达成的协议,他必须彻底交代他所从事的间谍活动。在 他被判刑的第二天,中央情报局和联邦调查局开始对他进行第一次审讯。艾姆斯被 警卫押送到联邦调查局在泰森斯阔勒的办公室。美国的反谍人员在那里等待听到事 情的真相。 在审讯室里,参加审讯的人员围着一张大会议桌坐下。他们是来自联邦调查局 的官员莱斯利·崴塞尔、詹姆斯·米尔本,联邦调查局的特工迈克·东勒尔和鲁迪· 戈林,代表美国司法部的马克·哈科维尔;从中央情报局只来了一个人:那就是那 位看来象个图书管理员,或者中、小学教师,或者谁家祖母的小老太婆简妮·维特 佛尔。 当这个审讯班子准备就绪以后,艾姆斯带着手铐被押了进来。审讯人员站起身 来,警卫人员会掉了艾姆斯的手铐。 艾姆斯一进屋就认出了维特佛尔。他在苏联部工作时曾经见过她。 猎鼹小组的人员终于和他们猎取的对象面对面地站在一起了。 艾姆斯向她点了点头,说: “你好,简妮。” “你好,瑞克,”简妮回答说。好久以来,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艾姆斯弯下身去隔着桌子和审讯小组的每一个人握手,包括维特佛尔。 在轮到哈科维尔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就是此人把他和罗萨莉奥送进了监狱; 但是最终他还是和他握了手。 在所有的人都坐了下来以后,艾姆斯先发表了一篇开场白。他说,他过去曾经 代表中央情报局审问过别人。他希望这次审讯能和他过去主持的审讯一样,具有专 业水平。 审讯人员都表示同意。他们对艾姆斯表现得很有礼貌,尽管他们当中不少人, 包括维特佛尔,对他心怀敌意,对他的所作所为深感厌恶。但是,这种审讯的唯一 目的是尽可能多地从艾姆斯那里得到情报;只要能达到这一目的,艾姆斯说什么都 行:他希望这帮人仍和过去一样尊敬他,他们表面上照办就是了。等到审讯一完, 他们也就无需到铁门紧锁的监狱里去向他显示他们的礼貌了。 戈林领头对艾姆斯进行审问:“你知道中央情报局里是否还藏有其他的俄国间 谍吗?”“不知道。”“在美国其他的机构里呢?”“不知道。”审讯就这样进行 下去,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在这期间,艾姆斯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吃了两个三明治。 戈林按照他为克格勃和外事情报局做间谍的时间顺序对他进行审问。当谈到克 格勃在1985 年将他揭发的美国间谍一网打尽,引起他的恐惧时,出现了一个颇有 戏剧性的场面。 他说,在罗马和克格勃的官员会面时,他抱怨克格勃采取的行动会引起中央情 报局的怀疑,从而发动一个清除内奸的运动,危及他的安全。苏联情报人员问他, 事到如今,有没有什么办法补救?能否制造假象,把目标转移到中央情报局其他人 的身上?说到这里,艾姆斯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维特佛尔说:“你一定不爱听这个, 简妮,我告诉了他们你的名字。”参加审讯的人象触了电一样,他们简直不敢相信 自己的耳朵。阿德瑞奇·艾姆斯将简妮·维特佛尔的名字交给了克格勃,而克格勃 希望在艾姆斯的配合下他们能将内好的罪名转嫁到她的身上。 此外,艾姆斯还说,他知道维特佛尔是中央情报局猎鼹小组的负责人,而且他 很可能将这一情况向克格勃作了汇报。在这一段时间里艾姆斯显然还没有充分体会 到铁窗风味,没有考虑到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悲惨命运在等待着他。在审讯的时候, 他可以和其他人接触,他觉得他过去的同事们都对他相当尊重,当他在他们面前谈 起他是如何骗过他们,成功地为俄国人做了将近9 年间谍时,他有时甚至会感到洋 洋得意。 可是,这样的日子还有多少呢?当审讯最终结束的时候,当他被送回监狱,铁 门在他背后眶卿一声紧紧关上时,当他孤身一人被囚禁在一个狭小、封闭的牢房里 的时候,他又作何感想呢?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