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落草”(3) 敌人在山上停留一个星期,贺子珍一直处在阵寒阵热中。几十年后,贺子珍谈 起在井冈山发疟疾的情形时,还是那样绘声绘色: “我躺在茅草堆里,发起热来,难受极了,但比起发冷来,还算是好过的。我 们上山,都没有带被子,虽说这时是八九月天气,但高山上的夜半,仍然是寒气逼 人。我控制不住地全身发抖,上下牙齿碰得格格响。这时真想有一条大棉被盖在身 上才好啊! 可是哪里来的大棉 被呢? 袁文才的妻子谢梅香,给儿子带了一条小薄被,看我冷得难受,就盖到 我身上,让儿子冻着。这么一条又小又薄的被子,也驱散不了打心里发出来的寒冷 啊! ” 好容易熬到敌人下山了,她的疟疾还没有好,回茅坪时两条腿软得走不动路, 眼睛也看不清楚东西。为了不给部队添麻烦,她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前捱着。当走 过一片水田时,她摇摇摆摆,一下子栽到水田里,半天爬不起来,狼狈极了。自卫 军战士赶紧把她搀扶起来,她一看自己满身泥水的样子,怎么能再往前走呢? 只好 摸到附近的老百姓家里,借了套衣服换上。这一跤摔得她满肚子的怨苦,真想找个 人发发她的怨气。可是她再想想,这些苦又能诉给哪个听呢? 敌人三次搜山都遭到 失败,他们连自卫军的影子都投摸着,只好灰溜溜地撤退了。 袁文才和王佐,在中国革命处于低潮时候,坚持斗争,为革命保存了一支武装 力量.没有损失一人一枪。 敌人并不甘心失败,他们又唆使井冈山附近的地主武装一民团,不时进山捣乱, 有时还派来一些奸细、暗探,打扮成农民的样子,进山打听自卫军的虚实和下落。 对于这些民团,自卫军的战术又有所不同。民团是地头蛇,不打击他们的反动 气焰,自卫军就无法在此地立足。因此,碰到合适的时机,自卫军就打一仗,给他 们点颜色看看。有时,自卫军为了筹集粮款,也主动下山出击。最后,茅坪附近一 些民团,不得不同袁文才,王佐领导的自卫军达成默契,“和平共处,互不侵犯”。 至于那些敌人派来的暗探,上了井冈山,真是没有多少用武之地。袁文才很得 人心,这里的老百姓家家都可以说是自卫军的堡垒。况且山上住的人家不多,又大 部分集中在大小五井,乡亲们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不认识谁呀! 突然来了个生人, 鬼头鬼脑的,东张西望,能不引起疑心吗? 这些负有特殊使命的人,十之八九被俘。 对于这些暗探,袁文才、王佐一般是不杀的,审问过以后,估计对自己没有多少危 险,就放了,反正自卫军的行踪,他们摸不着。 敌人不来骚扰的日子,贺子珍就住在茅坪。她的住处同袁文才的家是门对门, 可她很少住到那里,常常同袁文才的妻子谢梅香住在一起。谢梅香特地在她的屋子 里为贺子珍搭了个床铺,而贺子珍很少睡在那张床上.却喜欢同谢梅香睡在一张大 床上,两个人好说话。 为了适应环境,贺子珍换上了井冈山一带农家姑娘的装束。上身穿了件土布小 袄,下身是一条土布裤,头发也重新留起来。她上山时带的一布兜书,成了她最好 的伴侣。这几本书虽然看过好多遍,但她仍然兴致勃勃地读着。因为在山上,她无 法找到更多的读物了。这些书,记载着大革命年代轰轰烈烈的斗争,讲述着共产主 义必胜的道理。读着这些书,贺子珍很自然地想起那火红的革命岁月,她多么怀念 那些日子呀! 井冈山上是闭塞的。1927年8 月7 日,中共中央在汉口召开紧急会议,纠正陈 独秀右倾机会主义错误路线。关于这次会议和会议通过的决议,他们一无所知。他 们同上级党失去了联系。贺子珍、贺敏学等永新的二十几个党员,在这反革命恶浪 翻滚的时刻,犹如一叶孤舟。他们会不会被反革命势力所吞没? 应该怎样继续进行 斗争? 没有任何人给他们指点。他们在黑暗中摸索着。 贺子珍和战友们虽然在山上避难,但他们的心仍然向往革命,向往党。每个月, 永新的二十几个共产党员都要聚会一两次。这种聚会,说它是漫谈可以,说它是组 织生活也可以。每次聚会,王佐等把自卫军在山下听到的消息给大家讲讲,然后大 家谈论一番。当然,他们听到的大都是坏消息:什么地方的共产党员被杀了,哪里 的农民武装被整垮了……虽然大家心里都很着急,不知今后革命的路怎么走.可是 在会上,谁都不说丧气话。大家觉得,革命高潮总有一天会到来的。他们怀着希望, 耐心地等待着。同时,他们又觉得,待的时间可能很长,又都做了长期隐蔽的打算。 贺子珍在山上,除了读读书、帮助谢梅香做做家务活外,还跟着袁文才的练兵 教员学打枪。 在最困难的时刻,袁文才有时也把自卫军集合起来,在平地较大的步云山,让 练兵教员操练自卫军。 每次自卫军练兵时,贺子珍就在旁边观看。在她住房的后边,有一块小小的平 地,每天清晨,她来到这里,插上一根竹竿,上面挂上一面旗子,用手枪练瞄准。 袁文才的枪法很好,有时也来指点贺子珍怎样打枪,但经常教她的还是练兵教员, 帮她校正姿势,掌握要领。贺子珍和她的战友们在井冈山上战斗着,期待着更猛烈 的暴风雨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