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入死(2) 在第三次反“围剿”时,就曾发生了这样的事:敌军开进东固,找不到粮食, 就自己去割稻子。稻谷弄到了,又找不到木砻,没法把谷子脱成米,只好连皮带米 一起吃。敌军官懊丧地说:“牛作田,马吃谷。今天我们也成了马,要吃谷了。” 深入细致地做群众的思想工作,占去了贺子珍很多的时间。所以,部队一宿营,她 就有忙不完的事,顾不上休息。于是,在重新踏上征途以后,她又想起了那个美好 的愿望,又盼 望着有一天能甜甜地睡一觉了。 保管文件,特别是在行军过程中保管文件,是个很细致很琐碎的事情。总前委 的领导每到一处,总要召开一些会议,查阅一些文件,起草一些报告,文件箱不时 要打开使用。文件箱放在老百姓的屋里,她们除了注意保密以外,还要注意走时不 在屋里留下任何痕迹,一张报纸、一片小纸条,都不能留下,以免落列敌人的手里, 给群众带来危险。 有一次,贺子珍办完事,队伍突然集合出发了。她想起存放文件箱的那间房子 没检查,不知有没有丢下东西,于是又急忙跑回去,认真察看一遍,这才放心地去 追赶队伍。 组织上对她们的要求是:人在文件在。平时行军,她们守护着文件箱,走在队 伍的中间,前面有尖兵、前委,后面有部队。军队作战时,她们就转移到后方。 当时的所谓后方,就是同作战的部队拉开一点距离。如果两军在这个山头作战, 她们就到稍远一点的山沟里,或者转移到另一个山头,密切注视着前方的战斗,部 队向哪个方向运动。因为同红军大队拉开了距离,就要特别注意周围的情况,警惕 敌人的突然袭击。遇到这种情况,贺子珍和曾碧漪两个人就得分工:一个重点掌握 前方战斗的情况,判断什么时候该跟上队伍前进;另一个就要察看周围的动静,看 看有无偷袭的敌人摸过来。 第三次反“围剿”过程中的一次决战,是在兴国县的高兴圩进行的。这一仗打 得很激烈,敌我双方都投入了主力。红军同敌军之间一座山头、一座山头地争夺。 谁要占领一道峡谷,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双方的伤亡都比较大。 毛泽东和朱德亲自指挥这个战役,他们把红军总部设在高兴圩西面的山顶上。 红军每发起一次冲锋,他们都亲自上去喊话:“同志们,冲啊!打垮敌人! ”然后, 命令总部的司号兵吹冲锋号助阵。 这时,贺子珍同曾碧漪带着文件箱,在高兴圩的另一个山头,一面观察战斗的 进行,一面严防敌人的偷袭。她们用眼睛都可以望到毛泽东和朱德在山头上指挥战 斗的情形。 战斗已经进行了一天一夜,又到了第二天的黄昏。双方子弹都打光了,有的红 军战士同敌人展开了白刃战,有的用石头砸敌人。敌人死伤过半,仍在负隅顽抗, 把军官也集合起来,向红军反扑。 这时垂死挣扎的敌人竟然出动飞机,不顾双方的军队胶着的局面,狂轰滥炸起 来,几架敌机来回在战场上空盘旋,乱投炸弹。 贺子珍担心在西面山头指挥作战的毛泽东和朱德的安全,正引颈眺望,忽然发 现一架敌机正朝自己所在的山头俯冲下来。贺子珍一看不好,赶忙招呼曾碧漪说: 敌人的飞机来了,快隐蔽! ” 然而,在这光秃秃的山上,没有什么地方可隐蔽的。她们只得卧倒在一棵树下。 树的旁边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土丘。她们趴在那里,只听得四面八方传来了炸弹的爆 炸声。一颗炸弹就在她们的附近爆炸了,爆炸声震耳欲聋,炸弹的气浪把土丘都掀 起来了。 泥土铺天盖地落在她们的身上、头上,把她们给埋住了。两个人昏过去了。 等到她们清醒过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战场上一片沉寂,她们几乎是同时从 泥土堆里伸出头来,互相看了看,发现谁都没有死,也没有受伤。 两人高兴地从土堆里爬了出来拥抱到一块儿。她们没顾得拍打满脸满身的尘土, 马上去找文件箱。 文件箱也埋在土堆里了。她们用手把土扒开,发现文件箱完整无损,这才松了 一口气,而挑伕早就被吓跑了。 她们四处张望,既看不见敌人,也没有红军的影子。两人估计,部队一定在战 斗结束后,迅速转移了。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抬着两个文件箱,摸黑下山了。 战场还没有来得及多打扫,一路上不时碰到敌人的尸体。她们翻山越岭,寻找红军 的踪迹。在群众的指点下,她们终于找到自己的队伍,这已经是第二天的黎明了。 毛泽东看到她们平安归来,又惊又喜,幽默地说: “通讯员向我报告说,亲眼看到你们被炸弹炸死了。我还打算战斗结束后,为 你们开个追悼会。你们这是人回来呢,还是鬼回来了? ” 周围的人听了,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贺子珍说:“我们不但人回来了,文件箱也带回来了。” 毛泽东与贺子珍这对患难夫妻,每天在硝烟弥漫的战斗中生活,随时都可能死 亡。不过,他们已经习惯于这样去关心对方。在一场激战之后,打听一下对方是生 还是死,是否平安归来。他们对可能发生的不幸都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所以,在他 们之间,生呀,死呀,就成了表达对对方关切的常用语了。 事后,毛泽东对贺子珍说:“我还以为这回连你的尸首都找不回来了。敌人要 是认出这是我的老婆,还不拿你的头去邀功请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