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群学肄言》(2) 第十二篇“教辟”,讲的是宗教的乖辟。“自其大者而言之。则神道之严威既 重,将人伦之修饬以轻。其论事也,将以合于教者为善,不合于教者为不善,而民 义举以废矣。”而且每一宗教都指其他宗教为异端,入主出奴,莫衷一是。书中介 绍了欧洲基督教的几个教派。可是,斯宾塞认为“宗教为物,乃群治所不能废。” 他反驳了那种认为“民生群治无所用于宗教”的意见,他的意思用严复概括的话来 说:“盖常人思力之浅,于日用之际,在在见之,况于远大,乌能自作则而率由之 乎?盖宗教精粗不同,而无可废之一日。”在分别论述了以上八个方面的困难或者 偏颇之后,斯宾塞作了一个概括或者总结,认为这些问题可以通过性灵的修缮,用 现代语言来说,就是可以通过训练而求得解决。他于是写了第十三篇“缮性”,这 可以说是提纲挈领的一篇。黎锦熙推荐毛泽东读的,就是这一篇。这一篇讲的是治 学的方法,通过训练排除研究中困难的方法。严复解释说:“知为学之难,思诚之 不易,而后有省察之功。虽然,徒言省察,尚非学也,则继此而论其所以缮性者。 缮性非他,亦言其所以为学之方而已。”斯宾塞提出了一个论点:“盖群学(社会 学)者,一切科学之汇归也。”“欲治群学,于是玄间著三科之学,必先兼治之。” 这三科是这样划分的:名学(逻辑学)和数学都是十分抽象的思辨科学,“所以研 不易之事理,究不遁之物情者也”,属于玄科。理性思维(理)由抽象(玄)而逐 渐及于具体(著,显著)。居于“玄”与“著”之间的,斯宾塞称之为“间科”; “其玄与著之间,是为间科,则质(化学)力(力学,借指物理学)诸学之所有事 也。”间科是研究事物变化的因果关系的,“言群学不能置因果也,故间科尚焉, 然而知因果对待矣。”著科的研究对象,是显著存在的客观世界,“不及其著,则 不知其为物之悠久蕃变旁通错综也。故有天(天文学)地(地学)人物(生物学) 诸学。之数者皆大物也。”书中详细论述了三科之用与其利害。 毛泽东在给萧子升的这封信中,谈到了他读此书的心得: “其旨以谓为学之难三:其一在物,其一在心,其一心物相对。在物者曰物蔽, 在心者曰情瞀、智,心物相对者曰学、国拘、流梏、政惑、教辟。是三难者,将欲 祛之,则必缮性。缮性在学。学有三科,曰:玄、间、著。玄科者,名、数二学属 之;间科者,物理学、化学属之;著科者,博物学属之。三科习,而后三难祛,心 习,性灵缮,于是乃可言学。络之以心理生理,关于群学者大也。吾谓此岂惟学也, 德即寓乎其中矣。于此有人焉,不蔽于物,瞀于情,于智,而又无学国拘流梏政惑 教辟诸弊,其人之为君子,尚待言哉!近每与人言及为学,即介以此书,以其所言 者切也。足下有暇,可览观焉。”1918年7 月24日,蔡和森复毛泽东的信中说: “兄之‘梦呓’,尤是弟之兴经,通我智,祛我情瞀。”用的也是《缮性》篇的词 汇。看来,毛同蔡的交往中也讨论过此书。由此皆可见当年毛泽东对此书倾心的程 度了。 严复译书,用的是上乘的典雅古文,这译笔使它在当时的士大夫中争取到了读 者,却使今天的读者感到了困难。他翻译的《天演论》、《原富》、《孟德斯鸠法 意》、《群己权界论》,都已经有了白话文的新译本,希望《群学肄言》也能出一 个白话文译本。尽管比起斯宾塞的其他著作来,这本书并不是怎样重要的,就凭它 曾经如此强烈地吸引过毛泽东,对于每个有意研究毛泽东的生平和思想的人,想必 都会有兴趣一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