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巴拿马追捕无影无踪 我驾驶梅赛迪斯轿车,尾随着玻利维亚人乘坐的那辆车。目睹他们最后的旅程, 真有些于心不忍。飞行员杰克与我同车而行。我放慢车速,十几辆普普通通的轿车, 陆陆续续从路边的街道上、车道里、停车场里一一汇入他们后面的车流中,每辆车 上都有两三个乘客。这时,头顶上冒出一架直升飞机来。我望着这些尾随而去的车 流翻过一个小山坡,消失在视线里。门德萨和鲁曼还在汽车的后排上坐着聊天,什 么也没有注意到。 我一个急转弯,调头,一踩油门,将门德萨和玻利维亚人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去 了。接着,又转了个弯来到使命街,一直朝卡特曼丽娜酒店驶去。“一箭三雕”的 第一步行动已成了历史。我的注意力要集中在巴拿马和洗钱人伦巴多身上。近来, 所有的专家在各种公共场合声称,要赢得毒品战争,最佳方案就是堵住钱的流向。 我此行就是要逮住有史以来最大的洗钱人。如果“一箭三雕”还有什么值得全力以 赴的话,就是将伦巴多缉拿归案。我有一个感觉,从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那就是 抓住伦巴多,就可以顺藤摸瓜,缴获几亿甚至几十亿美元。诺列加本人也就无法逃 脱这层关系。伦巴多要让所有的钱从巴拿马流过,诺列加是不会不知道的。 时针已指到下午五点。我们必须赶上六点飞往达拉斯的航班。海关的一架小型 专机正在那里等着我们四个,带我们重返南美,上演“一箭三雕“最后的两幕戏, 一幕由我和尤瓦乔去巴拿马,另一幕由卫腊和杰克去玻利维亚。 现在成功的关键在于保密,在四十八小时内不能让新闻界知道我们逮捕了一些 案犯。如果走运,我们将在巴拿马擒获伦巴多,在玻利维亚一举缴获几千千克的可 卡因。巴图·皮萨罗正心安理得地等着我们,公司的一些高层人物也会等着我们。 被捕的人中只要有一位采取合作态度,就不难叩开这个神秘世界的大门。杰克对为 飞机领航去他早些时候去过的地方胸有成竹。凭他多年在南美丛林中飞行的经验, 我信任他。 我一时激动得难以自制,前些时候的不快之事早已忘却。一切似乎都还有希望。 我驱车急驶着开进酒店的停车场,路人都吃惊地望着我和杰克,我将车“咕” 地一声猛然刹在了自己房间的门口,彼萨罗已在等着我,杰克一下车就直奔自己的 房间,我也冲进自己的房里,彼萨罗跟了进来。我手忙脚乱地一把将衣服统统收拢, 塞进两只手提箱里。彼萨罗站在一旁,焦躁地摇着头谈起逮捕经过。海关让他先后 为墨西哥人和玻利维亚人这两伙人开车。他将玻利维亚人带到一个购物中心时,借 口要买点东西,刚一停车,特工和新闻记者、摄影师们就一拥而上。 “上帝啊,”彼萨罗说,“光摄影记者就有五十个,还有电视台的摄像机,他 们都在那里等着我们。”“他们把你拍入镜头了吗?”我问。这个年轻的特工在纽 约参加过许多秘密行动,前程远大。如果他的照片被登在了报上,这就对他很不利。 “见鬼!所有的人都没有漏掉。”他笑道。 “新闻封锁是怎么进行的!”这简直难以理解。如果新闻透了出去,“一箭三 雕”就会付诸东流,那样的话我们就没有必要离开美国,到了巴拿马和玻利维亚这 两个被毒枭控制的国度里,我们甚至还有生命危险。“一箭三雕”撼动了两国政府 最高领袖。“我只能告诉你,”彼萨罗无可奈何地道,“缉毒署那些特工就像那些 罪犯一样被惊呆了,这都是海关一手安排的。”一场新闻战开始了。海关开了第一 枪。 不久之后,杰克同我又驱车赶往机场。杰克朝我遗憾地摇摇头道,他在远东和 南美为中央情报局和缉毒署效力多次,所见所闻均比不上“一箭三雕”。“我过去 还不太相信,可现在确信整个行动简直就是一堆臭狗屎。”杰克最后道。 确实,这也是我的心声。但我有个臭脾气老是改不掉,只要有一线希望决不肯 放弃。伦巴多正在等着呐。 我们赶到圣地戈机场,总算赶上六点去达拉斯的航班。斯科佐和胡帕果然拿着 钱和机票等着我们。卫腊和尤瓦乔早已登上飞机。这次可真的安排好了,我们无须 通过安全检查就可直接登机,因为我的小腿上还绑着一支九毫米口径的手枪。 “如果消息上了新闻,我们这样急急忙忙地赶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愤然地 问。 “他们答应过四十八小时后发新闻。”斯科佐道,“我也被弄糊涂了。 我同华盛顿方面谈过,他们已向我保证过。”“如果他们背信弃义。”我道, “不仅会使这些大犯要犯统统漏网,而且把我们都置于死地。这架飞机上几个秘密 特工的性命可都摸在你们的手心上。”“他们发过誓,”斯科佐道,“劳恩总长和 冯拉伯总长都保证过四十八小时后,才举行新闻发布会。报社方面将对这条消息保 密四十八小时。”“海关真的把我们给耍了。”胡帕漏出一句道,“他们不仅预先 通知了记者,上星期没有人的时候,他们还偷偷地把全美广播公司的摄影记者带进 阁楼里,拍下了控制室所有的情况。”“你是说我们还在那里卧底的时候?”我问 道,有点不敢相信这话。 “没错。”胡帕说。 “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审查过那些摄影记者?”我不无嘲讽地道。 “没有。”胡帕一本正经地说,“他们甚至还将这事瞒着我们。”“这个案子 里的一切我统统不信。”我说着才如梦初醒,开始明白罗斯的举止,他原来只是关 心新闻表演这一件事。如果他在逮捕行动之前一个星期就把摄影师带进阁楼,可见 他只是一个惶惶不可终日的卑鄙小人,一个十足的官迷。 “是的,海关真的把我们全给耍了!”斯科佐又加了一句。 没有想到,真没有想到!我一面登上256NY 次航班,一面心里还在想,这事居 然让美国人自己给搅了。 1 月14 日,一架小型专机由海关的飞行员兰迪·耶茨和大卫·库恩兹驾驶, 从达拉斯起飞,途径德克萨斯,然后拐向南方,朝巴拿马方向航行。机舱里满是 “一箭三雕”行动组的秘密特工。如果当初这架飞机坠落大海的话,那么四个腐化 堕落的墨西哥人和三个玻利维亚毒品贩子今天还不会坐牢。我相信这个宏伟的蓝图 要想兑现还会惹出不少的麻烦。想到这里,不禁深深地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机舱里还有一位海关的特工杰克·布兰特,他是被华盛顿海关总署派来参加这 次行动的,他随卫腊一起去玻利维亚。后来我才听说,他的真正使命是保护卫腊免 遭缉毒署的暗算。在临行前,卫腊执意要带枪。“那不行!”卫腊道,“我既要去 玻利维亚,又要防着缉毒署,得保证我的生命安全。”政府特工出国未经批准也不 许持枪,海关方面正在钻法的空子,让布兰特带枪来保护卫腊,这是在公然帮他逃 避《1968 年枪支控管条例》。按条例规定: 服刑的罪犯携带武器跨出边界就该判重罪。看来他对缉毒署已害怕到了极点。 再有几分钟就要在墨西哥的柯什梅尔(Cozumel )降落加油了。布兰特看看他 的手表,告诉我们,再过一会儿记者招待会就要开始了。 要知道,官僚们之间的新闻大战就像十几岁的孩子谈恋爱一样,毫无自制能力, 也不考虑别人的死活。 我们在墨西哥作短暂的停留。这是一次令人心悸的冒险。墨西哥机场的一位管 理员记下我们所有人的名字,接着又让我们出示证件。我当时担心,要是我们的名 字被公开,这个新闻不知是否会传到墨西哥。柯克·卡玛利纳在墨西哥第二大城市 被墨西哥警方逮捕惨遭杀害,这个消息早已证实了,我们还来这里干嘛呢,去找墨 西哥政府麻烦不成?如果我们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全是因为过早发布新闻。海关、 缉毒署、司法部如此冒冒失失地发布新闻,这不是逼我走绝路吗?也许我的名字注 定要被刻在华盛顿喷水池前的纪念碑上。我死后,希望卫腊在司法部的公共休息厅 里,会公正地回忆起这段往事。 度过了令人难熬的一小时之后,我们终于起飞向巴拿马进发。 千万别在巴拿马出什么岔子,我对自己道。据斯科佐和胡帕说,缉毒署和巴拿 马警方已在秘密监视伦巴多的行动。如果新闻一发布他们便可以直接逮捕他。如果 发生了什么敏感的问题,像诺列加出面求情等等,邓肯也会提醒我们。 缉毒署驻巴拿马临时代办迈克·托狄,是位年轻的特工,等我们的飞机迫降在 哈沃德(Howard)空军基地时,他已在那里等着我们的到来,下午五点三十分,又 一场恶梦即将开始。 “你是干什么的?”在他自我介绍之前我先问道。 “干什么的?”托狄茫然地望着我脱口而出。 “知道我们来这儿做什么吗?”我怀疑地问。 他不知道。毒品侦缉署驻巴拿马特使阿尔弗雷多·邓肯仅要他来机场接人。托 狄一点也不知道有关案子的情况。 在马路上,我便对一个市民做了次恰到好处的试探,我要打听的情况,不但乔 治想知道,而且海关的另两位飞行员也都想听听。 “邓肯在哪里?”“不知道,有部分人已搬出玛丽娜别墅。”“巴拿马警察在 吗?有什么人呆在拉斯维加斯大酒店?”我只想了解巴拿马秘密监视的情况。 他紧张地耸耸肩。“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来这里。今后会怎么样我也不 知道。”等托狄把我们送到马丽奥特大酒店后,我对他说:“告诉邓肯,我现在到 了。如果他不想跟我联系,那么就请便吧,我得准备打电话了,给约翰·劳恩打电 话,如果总长也不在家,那应再往上面打,也许一直打到司法部长爱德华·米斯那 里。”“一箭三雕”的新闻发布会现在已惊动了整个南美洲。十一月初我和乔治· 尤瓦乔第一次相识以来两个月了,早就听说已在秘密监视这位巴拿马洗钱人了。他 不仅是玻利维亚拉公司的洗钱人,而且也为哥伦比亚卡特尔洗钱,他是这次行动的 关键人物。就在我离开美国时,我们得到消息,邓肯正二十四小时监视着他的行踪, 等我们一到就将他秘密地逮捕归案。这可是招险棋,不仅因为他在那里逗留时光长, 更重要的是这家伙肯定同诺列加有裙带关系,而我们只有我和尤瓦乔两个人,耳目 有限,想逮捕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晚上约九点,邓肯终于打电话给我,他在玛丽娜别墅举行晚会。他因为我们中 途打岔,显得有些不耐烦。他压根就不知道巴拿马洗钱人在哪里,只知道一件事, 那家伙不在了。 “他是出去了,还是溜走了呢?”我问。 “我请几位警察打电话到他的住处去过,他不在家。”邓肯下结论道。 “谁打的电话?”“难道要传讯我不成?”“哎,那儿的话,弄清楚准就请告 诉一声。”我充满期待地恳求道。 “哎呀,我忙得团团转,要对付五百个人。”他厉声说,显得有些不耐烦, “让我怎么记得住谁打的电话?”我强忍着自己的火气,提醒自己,他可是缉毒署 在巴拿马的特使,是全权代表。按我目前的处境,无法逃脱他的手掌心。我问邓肯 他已掌握的伦巴多的情况。 我最怕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邓肯表示,从去年十一月我离开后,除了查明了 伦巴多是拉公司在巴拿马的主要洗钱人外,再没有进行过任何调查。 我的心乱了,十二月份那次在马丽奥特斯科佐的房里谈话时,他亲口对我说, 会在伦巴多的电话里安上窃听器的。斯科佐所有的情报都是从那个窃听器里得到的, 诸如拉公司责备鲁曼把一切都弄得糟了等等。而且布朗曾说: “要打电话给总统,中央情报局有人如何如何插手此事……”,“三个国家的 领导人又是如何如何“他们已经知道他是谁,他是个重要的角色……。他们暗中监 视他。万事俱备只等着你去那里了。”胡帕也曾说起过这事。 我不敢反驳这事,这会站到邓肯的对立面去。他要不是传讯的证人,那么缉毒 总署派他到这里来干啥呢。尽管我怀疑他们从中做了手脚,但是邓肯不像那种没有 上司的命令就敢断然冒险行事的人。 “噢。我们现在都到了,”我道,“如果查清了是谁,让我们见见他。”邓肯 勉强同意跟巴拿马警方联系后,来我们的旅馆里会面。我放下电话,尤瓦乔已听懂 刚才谈话的意思,脸上露出十分焦虑的神色。“你估计我们会有什么危险吗?”他 问。 “我也不知道。”我道,“估计咱们的处境不妙。”在邓肯到来之前,尤瓦乔 接到了一些海关人员从美国打来的长途电话。 他们说,案子的新闻大标题已拟好,但是墨西哥政府指出卡伦萨上校早已退休 了,而且与将军根本毫无瓜葛。按墨西哥权威人士说,最后一个打给佩罗的电话, 电话号码根本就是空号。 卫腊无意中帮了罗斯的一个大忙,罗斯干得真是天衣无缝。 过了大约一小时,邓肯终于来到我下榻的马丽奥特大酒店。他说:“好啊,我 乐意效犬马之劳。”“你说那里话,谁敢劳你大驾呢。”“甭客套。”我赶紧接通 美国的电话,正巧斯科佐接的电话。“邓肯在这里。”我道,“他说,你说的关于 对伦巴多进行秘密调查和监视,以及得到巴拿马警方的配合之事,根本就没有落实 过,他说他只是按你的吩咐行事。根本就没那回事。”斯科佐那里肯信这番话,让 我把电话递给邓肯。他便和斯科佐聊了好一会,接着又拿着听筒默默地听着。大约 半支烟的功夫,他脸色变得很难看,慢慢地放下了话筒。屋内静静的,我听得见斯 科佐还在话筒里发疯似地直叫喊。邓肯厌恶地摇摇头,把电话又还给了我。 “我猜是他引我们去那儿的,”斯科佐道,“我发过一个电报,向他询问过, 找到那伙的行踪没有。……我这就去查查那几份电报稿。”后来斯科佐和胡帕证实 了他们曾拍过好几份电报,询问邓肯有关对伦巴多的调查情况。这会儿,斯科佐显 然怕跟邓肯闹翻,说话变得有些支支吾吾起来。给斯科佐打这个电话是个错误。我 是在巴拿马,是邓肯能翻云覆雨的国家,应该争取他的帮助才对,这样才能抓获这 个历史上最大的专洗毒品款的洗钱人。 为什么我偏偏要证明他在说谎呢?斯科佐和胡帕两个月来同邓肯频频联系,而 且接到报告说洗钱人的身份已查明,他受到警方的监视,只等着我和尤瓦乔来实行 逮捕。就这么一个间歇的功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在那会儿我全然不知,也无从 知道。 邓肯也不是个傻瓜。自我们十一月份那次来巴拿马,他就完全意识到伦巴多是 个重要人物,十二月份他还告诉过我,他通过一个巴拿马警察在他的电话里安了窃 听器。作为缉毒署驻巴拿马的官员没有掌握伦巴多的基本情况,可以说是不称职, 但是邓肯并不是那种人。 是出于什么特殊原因,或是受到来自其他方面的压力,还是有人故意放跑伦巴 多,使情况发生了突变呢?那家伙手里攥着数以亿计的毒品款,这么一大宗巨款释 放出来的能量与影响力足够抵挡我和尤瓦乔两个人。他必定受到诺列加的保护。我 们两个美国人只不过是两只孤零零的惊弓之鸟,在巴拿马会有什么作为呢?可以断 定伦巴多我们是没法找到了。但是,我又不得不让邓肯像捉迷藏似地继续寻找他的 下落。每一个细节、每一次谈话都得整理成文件。当我们抬头撞见停在我们旅馆门 口邓肯的车时,我朝尤瓦乔递了个眼色,可他,我的这位新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半小时之后,我同邓肯、尤瓦乔带上一名名叫戈曼兹的巴拿马警察离开了。拉斯维 加斯大酒店矗立在一片黑暗之中,我们就站在饭店外头那片黑暗之中。身着制服的 一位保安人员依旧在门口来回地巡逻,记得他就是我十一月份来此会见伦巴多、十 二月份第二次来此见鲁曼时所见到的那个人。前几次来这里留给我的感觉是:这里 是一个庄严肃穆、戒备森严的地方,附近总有两三个衣冠楚楚的保安人员,大厅里 还有保安警察。可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邓肯和戈曼兹上尉走进大厅同守卫嘀咕了几句,我和尤瓦乔等在黑暗中有些紧 张。当他们在嘀嘀咕咕说话时,那个守卫转过身来朝黑暗中的我们瞟了一眼。我们 本能地背转身去,朝远端黑暗深处的大街上又走了几步。 “真他妈的活见鬼!”尤瓦乔骂道,“我受够了!”我一见到他的脸,心里同 样觉得有些害怕。我方仅有两名特工,又在别人的国土上,谁都知道敌强我弱时寡 不敌众的道理,我们的处境是何等地危险。如果我和乔治被伦巴多他们干掉,连作 证的美国人都没有。我们活着,伦巴多会担心,在他的余生中,有位美国毒品贩子 路易会对他作出起诉的。 邓肯和戈曼兹上尉从饭店里出来时,带来了一份最新的客人名单。“是这个吗?” 邓肯一边问上尉,一边在名单上点给我看。 “上帝啊!你还不知道他住几号房啊?”我第一次跟邓肯通电话时,他说: “我让巡警趁他不在房里时在他的电话里安了窃听。”如果邓肯说他不知道伦巴多 的全名或者他住哪间房间,那么他又怎么搞电话窃听的事呢?”“不知道。”他慢 条斯理地答道。 我和乔治仔细地翻阅了那份名单,上面有客人的姓名、国籍。既没有伦巴多也 没有相仿的名字,甚至六楼根本就没有玻利维亚国籍的人。 “他包下了六楼右边的整个楼道,”我反驳道,决心再次跟他唱对台戏,“出 了电梯朝右拐,那一片全是他的住处。”上尉和邓肯再次走进拉斯维加斯大酒店。 乔治看着我,脸色苍白,颤抖着对我说:“麦克,这事有点奇怪,太悬了。”“怎 么个悬法?”我问,禁不住想起那次可怕的十二月之行时,斯科佐对我怒吼道: “我不会告诉你那些事的。”那些事究竟是指什么呢? 的确,真是有点悬。 邓肯和戈曼兹向保安人员询问了大约有十分钟的时间。当他们第二次出来时, 邓肯说:“有一名叫伦巴多·罗吉格兹,是玻利维亚人,圣诞节前夕已离开拉斯维 加斯大酒店了。他的妻子估计是德国人,去向不明。”这就是我获得的此人的所有 情况。 我同卫腊就在圣诞节之前到过这里,那时他们就在伦巴多电话里窃听到消息了。 “现在咋办呢?”我问,眼睛却在注视着门口那位正在望着我和乔治的守卫。 “那我们还是先回去。”不等邓肯回答,我又道。 在回住宅的途中邓肯说,巴拿马移民局要求所有的外籍旅馆住宿一律采用电脑 登记,所有的宾馆、酒店必须每天将他们客人的登记汇编成册。他说,他能弄到这 些记录,这样就能弄清伦巴多·罗吉格兹的去向:是去了别的饭店,还是已离开巴 拿马。我看了看手表,已过了午夜,进入1 月16 日星期六的凌晨。 《迈阿密先驱报》的国际版已到了马丽奥特大酒店的的报柜上。“一箭三雕” 的新闻标题已刊了出来,传遍整个南美大陆。报道和往常一样,热烈祝贺美国海关 和缉毒署的官员们联手合作取得辉煌胜利,内容和格调同其他成功的反毒故事大同 小异。文章描述了整个过程,还刊登了逮捕时拍摄的门德萨和鲁曼的照片,并且还 报道了玻利维亚森林里生长着175000 磅可卡因。 这个数据就是卫腊曾见过的那批可卡因数。 很明显,缉毒署和海关之间正在相互比手腕,为了争夺这场胜利的果实。 我接到自己组织的特工打来的电话,缉毒署对海关在这场新闻大战中戏弄缉毒 署的行动十分恼怒。我把这一切向尤瓦乔保密。圣地戈缉毒分署就海关偷偷摸摸发 布新闻的事跟海关闹翻了,但是只字不提他们搅了这个案子,也没提及威胁特工生 命的后果。毒品侦缉署的大人们到底在想什么呢?他们对案子的结局也许还在那里 沾沾自喜呐。 《先驱报》的文章里有一份被逮捕与被迫捕的被告名单,其中就有巴拿马洗钱 人伦巴多的名字。 上午十点三十分,我接到邓肯打来的一个电话,他说,星期六抽空去巴拿马移 民局,等移民局一开门,他就去查找伦巴多的资料。我感谢他的帮助。 他说,他正忙着一桩海洛因调查案,如有什么消息他会通知我的。 我刚挂断了邓肯的电话,便接到了斯科佐打来的长途,他催问我们进展如何。 我便将发生的一切如此这般地告诉他。“总之,”我道,“像昨晚我同你说的,邓 肯在这里一点事也没办成,他甚至连伦巴多住哪间房间都不知道。我同乔治在十一 月份就汇报过的那个地方他也不知道。”斯科佐沉默了好一会,此时他似乎也无话 可说。我接着说:“不仅如此,我们根本不知道从何处下手。我和乔治只是等着, 等飞机来接我们回去。”“等着吧,他们会来的。”他答道,“嗯,我这是,”我 心里念叨着: 千万别再支吾不清,我的天哪!“我,嗯,正在跟他们取得联系……”“你知 道,这新闻已在南美弄得满城风雨!”我急忙打断他的话。 “是啊。我告诉你,这里闹得更凶,像森林失火一样。我们俩是海关进攻的重 点,他们曾带一个摄影记者上了那间阁楼,你当时还不信他们会那么干。他们把那 幢房子的一切都拍下来了……。”我一声不响。胡帕也曾经跟我说过这一切。 “你在听吗?”“在听。”我说。 “知道海关干了些什么吗?他们只会在我们面前吹老牛。整个过程我们跟他们 共同合作,但是在公众面前,在上层决策者面前他们处处在贬低我们,打击我们… …。这几天正在恢复我们本来的形象。”斯科佐接着往下道:“但是,嗯,怎么说 呢。一切都扭回来了……”见鬼!他又这么含糊其词,“我正在同我们设在其他国 家的分支机构联系……”“噢。”我笨拙地答道。 “我在想,消息尽管公开了,但是我们还有一线希望,我认为仍有可能逮住个 把毒犯。”我笑道:“但愿如此。”当重新谈到邓肯的话题时,斯科佐说:“我更 多地考虑这个问题,我几乎可以肯定,有份电报发给邓肯,仔细地询问过他。不管 怎么说,那件事我们会处理的。”“阿尔贝特,我可真不想卷入这件事。”“假如 你卷入这桩事,你就会带伤疤退休。”“可不是,我无意中踩了邓肯一脚,等我给 你打完电话之后,就觉得我太傻了。”“他倒也不至于耿耿于怀。有好几件事都可 以证明邓肯不肯合作。只不过搞到了那个白痴的身份证明。”“那家伙的资料是昨 晚上我和乔治搞到的。”我申辩道。斯科佐称那个洗钱人是个白痴,这话倒引起我 的沉思。“到逮捕之前他们什么也没干,甚至不知道他住几楼。”我又道。或许他 们只是那么说而已。 “嗯,这事是,”斯科佐嚷嚷道,“假如那家伙不是在圣诞前后走掉,我们不 会有他的资料。”他的老毛病又犯了,说话让人听不懂,“邓肯现在最重要的是同 他的助手去查清那家伙究竟去了何处。”他又说了好一阵有关如何寻找伦巴多以及 案子涉及的另外一些人如何引渡的废话。我很快被斯科佐说话那种腔调弄得糊里糊 涂,不知所云。 “还有什么新鲜事?”我问,只想了解更多的有关新闻战的事,“海关将这事 向新闻界透露,好像这案子只是他们一家办的一样,是吗?”“唉!麦克,你肯定 不会相信,我甚至还不知道,还有一盘我讲话的录音带。一直等有人告诉我才知道。 他们倒没有把他们自己的那些事抖落出来。 他们干了些什么?是在同摄影师串通,在逮捕行动之前就走漏消息。”“他们 挪用了我们的监视照片没有?”“怎么不用,都用了,而且不作任何的处理。我从 来未见过如此大胆的,还刊登在国内的新闻网里。”“上帝啊!”他们简直瞎来。 我以前也跟新闻界的朋友合作过,提供过照片,但是涉及特工人员的地方,得把特 工的脸部遮起来。海关居然直接向新闻界提供未加处理的照片,并且还是在逮捕行 动之前。他们是在拿特工的性命冒险,破坏进一步在毒源国家中追捕、调查的行动, 甚至有可能帮助这个南美最大的洗钱人和贩毒集团的毒枭们统统漏网。 “我还要告诉你一桩事。”阿尔贝特·斯科佐道,“所有的人部打电话祝贺我,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我内心是什么感觉。他们只认定这个事实,问题是国家级的机构, 像毒品侦缉署总部的那帮人居然也出来,为这样的结局欢欣鼓舞,甚至大卫·威斯 权特也打电话祝贺我。”我们“成功”地放跑了三国最大的毒枭,而毒品侦缉署总 部却还在那里欢欣鼓舞,高唱凯歌。 不知是哑巴了呢还是不愿说话,说到底他们最关心的是“雪峰行动”,是他们 个人的事业。正如阿特·伊哥伯特所说:毒品侦缉署的幸运倚仗着“雪峰行动”的 成功。成功将属于我们大家,要么继续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要么另辟蹊径。看来 他们需要“另辟蹊径”。 我和乔治决定去周围巡察一番。于是就乘着出租车,绕着拉斯维加斯大酒店周 围的街道来来回回地兜着圈子,等待出现奇迹:也许伦巴多会牵着狗出现在大街上, 也许会带包垃圾什么的从里头出来,也许……。 其实我当时倒希望他不要出现,我感到如果我们与他邂逅,我和乔治也没法把 他带回美国去过复活节。 当我们在大街上大摇大摆地行走时,我们的力量脆弱得不堪一击,命运又一次 冲击着我。这些年来,我经受过多少次被别人跟踪追击的事,神奇的是每次都有贵 人相助,化险为夷。对我来说,主要的一点是一种幸运,它源源不断,取之不竭。 尽管多少次我深陷囹圄呼喊救命,多少次生命垂危,但在紧要关头我总得到贵人的 关照,这一切就如同缉毒总署的大人们一样令人猜测不透,神奇无比。不知是为什 么,那天当我们走在大街上时,曙光照在我的身上。当时,离我退休只有不到两年 的时间了。 就在这时,我和乔治部注意到了一位身穿便衣、长得难以形容的家伙,他注意 我俩足有十分钟了,一直盯在我们后头。我们若无其事地继续走着,朝前穿过一条 拥挤的街道。刚到拐角处,两个戴墨镜的人坐在一辆看似官方的汽车上,不露声色 地盯着我俩。突然,柯克·卡玛利纳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墨西哥警察逮捕的景象浮现 在我的眼前,我预感到死神正在向我俩招手。当我们转过拐角时,我注意到,跟在 我们后面的那家伙忽然有多个同伴,而且他们正加快步伐朝我俩逼来。 我俩都明白,在巴拿马,要想甩掉这些人不是件容易的事,作为美国特工,在 此无法得到任何的增援和保护。这是我们有意暴露自己,引蛇出洞。 因为在大街上闲逛,暴露无遗,就如金鱼掉进玻璃鱼缸一样,滑稽可笑。我们 赶紧钻进出租车里,我回头望去,只见一辆轿车正横冲直撞地冲过红灯,紧紧跟在 我们的后头,直到我们开进了马丽奥特大酒店,这一切才算完事。 晚上十一点,邓肯打电话到我的房间,告诉我,他为缉毒署特工雷纳·德拉坷 瓦的海洛因调查案忙了一整天,没有时间同巴拿马的官员取得联系。 “不管怎么说,还得谢谢你。”我道。其实我知道这是他的借口。早些时候我 刚同德拉珂瓦谈过话,他负责的这次海洛因调查,根本就没有邓肯的事。 双方在电话上沉默了好一会,他说:“别客气。移民局办事很拖拉,有消息就 马上告诉你。”“我们打算星期一就走了。”我说,“你想我们离开之前他们还会 干什么事?”“那很难说,我也不知道。”我立即给圣地戈的斯科佐打电话,告诉 他邓肯在哄骗我们,我很担忧,想尽快离开巴拿马。斯科佐说,海关的飞机将在星 期一回巴拿马。 乔治脸色铁青,忧心忡忡,决定打电话给海关,落实飞机来接我们离开的事。 可以完全肯定这事泡汤了,我俩感觉越来越紧张,得赶快离开这里。 接下来的二十个小时中,我和乔治接到了一连串来自缉毒署和海关的电话,试 图弄清是否有专机在完成任务后再顺道将我们带回美国去。到底会有什么结果,我 俩脑子里一片空白。千万不要出现飞机不来这类靠不住的事。 现在主要的问题是包围、攻打拉公司森林设施的海关与毒品侦缉署正在进行着 一场内战。目前冲突的焦点是:能否允许海关特工和卫腊这个被缉毒署释放的犯人 投入这场战斗;能否允许卫腊持枪。事后,缉毒署派往南美玻利维亚参加这次行动 的一名特工告诉我,缉毒署南美分支机构还不知道有这次行动,最后没有办法,只 好等卫腊和杰克到来。又是一次没准备好的行动! 新闻发布后过了两天,他们还没有开始寻找可卡因实验室和那几块种植地的确 切位置;现在出现的情况可以肯定,“一箭三雕”的最后一只“雕”又得跑了;拉 公司在新闻发布后有足够的时间清理那些曾被杰克和卫腊参观过的设施。从缉毒署 的一份电报上得知,最后由杰克引路,缉毒署的飞行员们找到了鲁曼的可卡因实验 室地点,据报道,实验室在玻利维亚的奔尼地区,是当时捣毁的最大的一个可卡因 实验室,日产量可达四百千克。但是,卫腊则称这次行动是他领的路。 1988 年1 月17 日是星期天。深夜,我们仍然不知道专机的下落,也没有邓 肯的任何消息,我也不知道邓肯的动机何在。不管怎样我俩现在是在他立足的国度 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到了1 月18 日的早晨,我和乔治集中精力突击打了一连串的电话后,他们终 于安排我们去美国大使馆。到了那里,邓肯递给我们两张簇新的回国机票。 在临别之际,我忍不住问:“伦巴多有新的消息吗?”“没有。”邓肯简短地 回答。 机票只买到迈阿密,还不到整个旅程的一半,我心里越想越生气。回顾我这些 年来从事的秘密工作,成千上百个毒品犯都被我制服了,在毒品战争中,我头脑里 的敌人很明确,只要你贩毒,不管是几克、几盎司或者几磅,你就是我的敌人,我 就会宰了你。但是,“一箭三雕”反倒让人变得从未有过的糊涂。 伦巴多·罗吉格兹之谜,也许能在之后不久读到的两篇有关起诉巴拿马军事强 人诺列加走私可卡因的新闻评论中找到解答。第一篇是1988 年2 月5 日刊登在《 纽约时报》上,由埃利尼·茨考利那撰写的,题为《值得怀疑的巴拿马》,文章指 出:“三周前,司法部和毒品侦缉署的一些权威人士和官员们在争论,最近发生在 圣地戈的一起国际走私可卡因事件(即“一箭三雕”行动),巴拿马当局是否应受 到赞扬?”第二篇是1988 年2 月12 日,刊登在《纽约时报》上,题为《缉毒小 分队说,不能忽视诺列加走私事实》,文章的作者是菲利普·申侬,据信是一位司 法部官员的笔名。文章抨击道:“我尽管不愿提及此事,但还是渴望提请公众注意, 希望能在此事上(指缉毒署忽视诺列加参与贩毒一事)扮演重要的角色,缉毒署这 个机构已是孤立无援,如果能得到巴拿马的支持,就能顺利破获此案。也许他们就 没有集中精力去注意,诺列加究竟在干什么?”一个月之后,我在纽约收到从巴拿 马打来的秘密电报,电文写着:“未能发现伦巴多·罗吉格兹的踪影,他已离开巴 拿马,因而推测他使用假护照。”我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气得我将电报稿捏 成一团给烧了。离开的可能大些,但是也有可能他还呆在那里,是吗? 从此再也没有收到有关的消息。 这个案子同其他离奇的案子一样,一切线索突然都中断了,接着就从新闻媒介 中消失了。从我掌握的情报中得知,司法部本身曾顿促海关和缉毒署的头目们停止 对本案作出任何调查和评论。对此我并不感到奇怪,因为任何一名调查人都会揭露 “毒品战争”其实是一场骗局。它就像一个苹果,里头的芯子早就被某种官僚主义、 政治倾向、腐败现象所蛀空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一切就像以前的越战一样, 是场永远打不赢的战争。 与此同时,在玻利维亚,海关和缉毒署之间经过几天的吵吵闹闹之后,最后决 定,允许卫腊由海关特工保护,参加飞行任务。但是不许他在直升机着落时离开飞 机。他们终于同意由这两个密探领着一支玻利维亚小部队和缉毒署特工乘直升机抵 达拉公司的三个可卡因实验室。鲁曼实验室正如他跟我谈起过的一样,日产量可达 两百到四百千克可卡因。后来在审理过程中,圣地戈的专家们鉴定,这个实验室日 产量可达四百千克。 几个月之后,缉毒署在1988 财政年度报告中指出:“‘雪峰行动’带来了成 功的一年。”可我们花了一百万美元,共缴获十五吨可卡因的成品、半成品和可卡 因精,尽管这个数字还不到鲁曼实验室十一周内生产的可卡因的一半。“雪峰行动” 涉及十二个国家,1988 年全年它在玻利维亚估计有六千万美元的花销,但是只搜 缴可卡因成品546 磅,仅有鲁曼实验室一天的产量。 一位官员说,要逮捕的不止是一个当权者。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