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口述女主角 川子) 不知道为什么,在大学里,我发现最早恋爱的女孩儿,往往都不是太漂亮的, 甚至是比较丑的。在一次非正式的“民间”评选中,我有幸成了国际外贸系的“系 花”,说实话,这个称号一度满足过我的虚荣心,因为这个系女生最多,而且多为 “优女”。 那时,我也随大溜地恋爱了,但我心目中的爱人,应该是梁家辉版的病态皇帝, 贵体欠安,酷爱诗词,常在侍女扶持下,在海棠边咳半口血……我是读琼瑶小说长 大的,那种唯美的、言情的氛围,总有亭榭楼台、玉坠曲径,我在其中,葬花或者 与“他”赋诗作画…… 当我把自己“理想国”和盘托出时,宝山笑了,他是我的男朋友,虽然名字土 了一些,没有琼瑶式的风韵,但他白净高大,有年轻的秦汉的影子,我理所当然地 也把自己比做当年琼瑶剧钦定的女主角林青霞了。婚前,宝山一切听我指挥,非常 合作,这个原来喜欢金庸的男生,不得不夹着尾巴做恋人。实际上,大学校园里, 很适合做琼瑶式的美梦,我们这一代女生几乎都是读着琼瑶长大的,如果爱情是一 门功课,琼瑶就是我们的启蒙老师,甚至我们崇拜的“博士后”大师。 水到渠成,毕业两年后,我和宝山结了婚。我是一个讲原则的人,所以婚前我 们只有深如拥抱、浅至湿吻,他也从没再越雷池一步,谁叫他高攀了我这朵系花呢? 活该!大学里,我隔壁宿舍的那位相貌平平的女生,为了跟一个上海的男生恋爱, 轻易地交出了自己的身体,因为都是在蚊虫纷飞的野地里进行的,没有任何卫生防 护,结果因不洁而得了尿道炎,一个晚上要上好几趟卫生间,她也因此成了众女生 议论和鄙视的对象。我只是同情她,难道因为长相困难一些,就得丧失自尊去满足 或迎合男友的非份要求?我庆幸自己有顶“美女”的花冠,因此可以冰晶玉洁地拥 有爱情的制控权。我朗诵,男友就得配乐。 其实,我不是没有奇思妙想,只是遮了一层朦胧的纱。新婚之夜,我完璧归 “山”,宝山非常尽兴,也心满意足,我婚前的坚守与雪藏,让他赢得了新郎最为 得意的荣耀,这很值得,我暗自庆幸。当我依偎在他的怀里,带着几分梦幻问他: “现在是何年?天上还是人间?”我的新婚丈夫不解风情地回答:“哦,凌晨3 点 了,睡吧,我手臂有点儿酸麻了!”我不从,固执地枕着他的手臂,我觉得那很美, 虽然不一定舒服。 不到半个月工夫,总之蜜月还没有结束,丈夫就露出了他的狼子野心,在床上, 他变得越来越匪夷所思,越来越“下流”和“粗鄙”,总之当时我用了天底下最难 听的贬义词非难他,因为他不再老实办事,而是追求一些让我反胃的花招,我一方 面大开眼界,另一方面又为他的满肚子“男盗女娼”感到不安和愤怒,甚至有一种 说不出口的羞辱。他先是求饶,要我有海纳百川的胸襟,开放一些,后又引诱我学 习居里夫人的“实验性”,尝试一些新鲜的西式舶来品,说是可以增加情趣……我 嗤之以鼻,全盘否定。那些日子,我们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就鸡犬不宁,斗嘴、磨 擦、争执,我一度甚至怀疑自己误入了“狼”窝,怎么找了这么一个灵魂如此肮脏 的男人? 情况发展到此,宝山也觉得委屈,他搬出许多光盘来证明他是正常的、大众化 的,并坦承他和更多男孩儿一样,都是看A 片长大的,如果说中国也有“性教育” 的话,那些地下流通的黄色盗版光盘就是他们的“启蒙老师”,他们也就名正言顺 地照搬里边的东西,来取悦或要求自己的太太。就如同我们女生会迷信琼瑶的不食 人间烟火的爱情一样,他们一样坚信光盘中的男女就是夫妻床上的样板,没有什么 可耻与下流,男人需要这些,因为爱是要“做”的,而不仅仅是“言”情的。我似 懂非懂,真的,在此之前,我至多认为“风骚”只是坐在丈夫怀里吃冰激凌,想不 到,他对“风骚”的定义远比这个豪放尖端! 我在外贸公司上班,因此有机会申请带一些企业到欧洲“办展”,我最喜欢巴 黎的风情,露天咖啡厅里,一个人要一杯香浓咖啡,让我重新找回了学院爱情的感 觉,明净的风惬意而清爽。第一天,我坐地铁,有些迷路了,一位绅士走过来,非 常友好地告诉我:“我与你同路!”当“送”我抵达目的地后,已经走远的他突然 转身叫我:“等等,我有话对你说。”当我停下脚步等他靠近时,他躬身虔诚地温 柔地吻了我的手背:“谢谢你,你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中国瓷娃娃!”我受宠若惊, 但只浅浅一笑致意,我知道我要做中国的淑女,所以要优雅就得自制,不可失态。 20多天后,我回到家,把这一幕讲给丈夫听,我亲爱的丈夫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说过了,男人都是食肉动物,那个花心法国佬只顺路送你一程就要了一个吻, 而我是你亲爱的丈夫,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怎么总那么苛刻小气?”食肉动物?这 是一个新名词?那我呢?丈夫给我一个削好的苹果:“你当然是食草动物了,我们 的性爱观存在剪刀叉!” 这确实是个问题!我第一次正视这一切,过去,我只一味地反感和排斥,也许 我真的忽略了丈夫的感受与心理?在巴黎期间,一个午夜,我无意间在电视里看到 了许多“色情的东西”,很多镜头就是丈夫曾经要我配合做的,不知为什么,在美 妙的音乐与高贵的白色床单衬托下,我居然一点儿也不觉得恶心或不堪入目,才恍 然大悟,性爱原来“也可以这么美”。当夜,小别胜新婚,我试着自觉抛弃了一个 自以为是的“愁怨”念头,而把“快乐”的神经从沉睡中唤醒,我不是宿命的羊, 只吃草,我也可以扮成狼,吃肉,也许,我真的有太多偏见,是读多了诗词,而忘 了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