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病 一 牢人怪,得的病也怪。 “占着茅坑不拉屎”,是贬指那些在其位不谋其政的人的行为。而“占着茅坑 不拉尿”,在牢房里却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生理上的怪病。 刚进监的新口子不知轻重,往往暗中偷笑那些老口子们在“桂花湾”里一站, 几分钟不拉尿。干什么?玩“鸡鸡”呀?时间长了,自己成了老口子时,很多人便 切身体会到了这个厉害。原来是虽然尿急,一站到厕所就屙不出来了,非得站上一 阵子,才能尿路畅通。 怎么办?又能怎么办?发高烧的、打破头的在这里只算是芝麻绿豆大的事,谁 还管你一个罪人屙不屙得出尿来? 什么原因?有人说营养不良,缺乏维生素;也有人说精神过度压抑造成人体功 能方面的絮乱;更有人说是打多了“手铳”或是阴阳不调和所致。众说纷纭,兴许 兼或有之吧。 二 说一个人怪主要是指他性格、脾气上的怪。 别说囚徒,谁都有自己的性格、脾气和由此产生的行为,并不足以为怪。人过 一百,形形色色嘛!怪就怪在囚徒们似乎约好了似的,统一来犯一种怪癖:那就是 无缘无故地喜、无缘无故地怒、不明不白地忧、无暇没事地乐。别人不可理喻由之 可原,连自己行为后也稀里糊涂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说怪不怪? “四眼”中午一觉醒来说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好多好多的蛇从洞里、窟窿眼里 爬了出来,游离盘缠,昂头吐信,吓死他人。他找来几块破抹布撕成一块一块、一 条一条,满监房里忙,见洞堵洞,见眼填眼,恨不得把大家的屁眼也塞它个严实。 瞧他那严肃、认真的样子,一点也不象开玩笑。大家只当他疯了。后来连续观察他 几天,他除了那天的行为反常之外,一切正常。迷信么?他可是出生于一个高干家 庭,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后来大家问他那天怎么回事?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 了,说是自己也闹不明白,只是不把洞堵死,总觉得有可怕的后患没有杜绝。现在 自己想起来也甚感荒唐、怪诞、好笑。 “教授”进监大半年来,思妻之切简直达到茶饭不思、倾夜不眼的程度。他天 天在深更半夜里给妻写信,即使发不出去也不在乎,只当是一种倾诉、一种情感的 寄托。这样的信大半年里整整写了一百二十多封,洋洋洒洒达十多万字。他也十分 计较妻的来信,稍长无讯,他就感到狐独、失落而万般苦恼。也常常为此事写信责 怪妻子忽视和冷落了他。但当他得知妻在他最需要爱和帮助的时候抛弃了他而另寻 新欢时,他反而显得不恼了,口口声声说解脱了。自己落得个光棍一条,是死是活, 随法院判决。话是这么说,信还是照样写,没日没夜比以前更勤,但不是写给妻的, 是写给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谁的女人。但见他哈哈比以前打得响,人却日见憔悴,有 人担心他总有一天会生出什么大事来。 三 《街上流行红裙子》,牢里流行皮肤病。 这种流行病在“桂花”群里还说得过去,他们没有身份,没有地位,干的是最 肮脏最繁重的活,吃的是最劣等的食物。没有牙膏刷牙,没有香皂洗澡。他们共用 一个水桶,共眠一个铺盖,什么时候都是脏兮兮的。只要一个人有皮肤病,其他人 就跟着倒霉。但那些在现在条件下(当然不能跟自由人比。)日常生活用品丰富 (牢头们有专用物品。)卫生十分讲究的牢头们也不能幸免。这种怪病几乎不论季 节,一“流”而不可收。 病状:周身的皮肤不见斑,不见疹,就是奇痒元比。人就跟猴子似的,一有功 夫就这里抠抠,那里抓抓。特别是裆部,更是痒得难受,抠得发红流血都不解恨。 有的把****、****抠得又红又肿。时间长了,病情重了,拉尿时会带出***** 来,却又不是什么性病。这种病不治也会好,但好了又继续犯,反反复复,令人烦 燥不堪。 当然,这也算不上什么病。问监医,监医爱理不理,能扔进来两支“皮炎平”、 “皮康霜”之类的药膏就了不得了。 也有人钻这个空子,占这个便宜。病情稍有好转,便停止用药,省下药膏当皮 鞋油,还挺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