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八"事变和黄金梦 一阵尖利的电话铃声撕碎了这深深的寂静,惊醒了醉梦中的关东军司令部参 谋片仓大尉。他敏捷地跳下床,一把抓起电话听筒。电话里传来惊天动地的消息 : " 今晚10点半钟左右,暴戾的中国军队在奉天( 沈阳) 北大营西侧破坏了南 满铁路,袭击我守备队,同赶赴现场的独立守备第二营发生激战。" 秋季的夜晚,美丽的港城旅顺被清爽的寒气笼罩,港口闪烁的灯火汇入夜空 的星光,在深深的寂静中微微颤悸。 一阵尖利的电话铃声撕碎了这深深的寂静,惊醒了醉梦中的关东军司令部参 谋片仓大尉。他敏捷地跳下床,一把抓起电话听筒。电话里传来惊天动地的消息 : " 今晚10点半钟左右,暴戾的中国军队在奉天( 沈阳) 北大营西侧破坏了南 满铁路,袭击我守备队,同赶赴现场的独立守备第二营发生激战。" 事关重大,片仓立即通知石原、竹下、新井、中野等参谋到三宅参谋长官邸 集合。他顾不上还穿着和服,匆忙扎上一条裤裙便跑向三宅官邸。 三宅急急地看了电报,立即给本庄繁司令官挂电话,接电话的副官并不惊讶, 不紧不慢地说:" 本庄司令官巡视辽阳刚刚回来,正在洗澡。" 三宅请求本庄司 令官速往司令部,令参谋们也速往。 参谋们走出三宅的官邸。片仓和武元在官邸前的柳树下停住脚步,并叫住了 走在前面的中野和新井。 " 喂!" 新井首先挑起了话题;" 我认为这件事有些可疑,你们怎么看?"四 个参谋都是刚出茅庐的年轻人,数新井少佐的资格老一点。他一挑起话题,几个 人就议论开了。 " 前几天花谷喝醉了酒,曾向我夸口说:' 如果发生什么事件,可以在两天 内占领南满洲让你们看看' 。莫非就是指的这件事?" 片仓所指的花谷是在奉天 的日本特务机关成员。 " 板垣和石原很可疑。板垣以建川少将来满为理由,昨天急忙从辽阳返回奉 天。石原呢,刚才那样紧张的时刻,我们几个都穿着和服,只有他一个人严严整 整地穿着军装。" 中野和武田谈了对疑问的感触,认为" 他们是想背着我们抢头功。" " 要打就打嘛,为什么事前不告诉我们? 上回炸死张作霖,板垣和石原也是 这样偷偷摸摸的!" 他们陷入了沉默,向漆黑山峦前的一栋砖瓦结构的两层楼房走去。 事隔十五年后,在东京国际军事法庭上,头发梳得干净整洁,戴着眼镜,看 上去年轻精干的中国检察官倪征* ,用高亢的英语向坐在被告席上的板垣征四郎 发问:" 你可承认爆发' 九·一八' 事变之前曾持有作战计划?" 板垣征四郎:" 所谓的作战计划,有必要向您说明一下。" 中国检察官倪征*:" 我不想听说明,我只要你回答' 是' ,或' 不是'!" 板垣:" 作战计划由作战主任负责,是根据参谋本部的指令制定的,就是说 在理解上级意图的情况下编制的。我没有直接参与。" 中国检察官:" 但是你的供词中说在没有中央的承诺下编制成了这一作战计 划,而现在却说是根据中央的训令制成。难道你不感到矛盾的吗?" 板垣:" 我想熟读供词就会明白了。在此再说明一下,在供词中提到关东军 尽管多次向中央要求增加兵力、提供新式武器,但都没有被采纳,于是关东军方 面只好以现有的兵力和装备制定出自己的计划。这就是供词的正确理解。" 板垣不能自圆其说,便以蛮横的态度反驳中国检察官的质问。倪征* 怒火中 烧,当场出示了币原外相于1938年9 月发给日本驻满总领事的电报: " 最近关东军板垣大佐等,在贵地拥有相当可观的资金、操纵' 国粹会' 和 其他中国浪人进行种种策动,据言' 发本月中旬为期限,断然实行具体行动' 云 云。需部署取缔其一伙浪人的策动。" 读完电文,问其有无此事,板垣只好使出耍横搅赖的无招之招:" 其电报内 容实属无稽之谈。据我回忆那是在沈阳事件之后的事情,参谋长三宅少将给我看 过了,按他的话来说不值得一提,只是去总领事处开开玩笑而已……" 身材矮小 的板垣站在被告席上不断地搓手,托眼镜,青白的脸微微胀红,显得烦躁不安。 事情正如片仓参谋们在那天晚上猜测的那样,法庭掌握了大量的证据,表明 板垣一手策划了震惊中外的" 九·一八" 事变。 1928年,日本军国主义分子阴谋炸死了张作霖,企图吞并东北,但心怀杀父 之仇的张学良却挂起了南京政府的国旗,使日本的图谋受挫,日本军国主义分子 便开始了新的阴谋。1929年7 月至1931年7 月,时任关东军高级参谋的板垣伙同 另一个高级参谋石原莞尔,先后组织了四次" 参谋旅行" ,秘密到长春、哈尔滨、 海拉尔、山海关和锦州等地侦察地形,刺探军事情报,暗中研究制定侵占东北的 作战方案。板垣估计,当时张学良约有25万东北军,其中约有2 万精锐在沈阳附 近,并拥有飞机、战车和军工厂。而关东军仅有1 万零9 百人在沈阳附近。板垣 与石原等人于是密谋以突然袭击的手段先占领沈阳,进而占领" 满蒙" 。为此板 垣在东北和日本积极进行军事准备和宣传煽动的活动,悄悄布置兵力,占据了东 北军营区对面的所有战略要地。根据侦察到的情况,板垣认为攻击沈阳必须用大 炮,便与陆军中央机构商议,从日本国内调运来两门口径24cm的榴弹炮。大炮用 客船从神户起运,到大连上岸时,为掩人耳目,参加搬运的关东军士兵都装扮成 当地的码头工人,说装炮身的木箱是一个什么大官的棺材。为了安装和隐藏大炮, 事先挖了一个直径约5 米的深坑,说是挖游泳池;还制作了一间10米见方、高7 米的马口铁棚屋,工程于午夜12点至凌晨3 点秘密进行,限三天完工,由于繁重 和酷暑,不少人得了夜盲症。 1931年6 月中旬,日军参谋本部秘密制定了《解决满蒙问题方策大纲》,确 定了以武力侵占中国东北的原则。板垣和石原在7 月组织的最后一次" 参谋旅行 " 中,与日本驻沈阳的特务机关密商了具体方案,决定于9 月28日在柳条湖附近 炸毁一段" 南满" 铁路,诬称为中国军队所炸,以此为借口突袭张学良的部队。 正当准备就绪即将行动时,消息走漏传到东京,日本军部考虑到国内外形势尚不 成熟,要板垣等人" 再隐忍一年" ,并派参谋本部焦点部部长建川美次前往沈阳 制止关东军擅自行动。板垣得知后,决定提前动手。 17日,板垣随本庄司令官到辽阳巡视。18日下午,本庄回旅顺关东军司令部, 板垣于早晨到沈阳。他再一次周密检查了炸柳条湖铁路的准备工作,然后前往本 溪湖迎接建川。在一同回沈阳的途中,建川有足够的时间与板垣交谈,但他并没 有制止肇事的意思,实际上他在暗中怂恿板垣行动,对事件能够成功深信不疑。 到沈阳后,板垣把建川领到日本人开的" 菊文" 酒馆,找来艺妓陪他饮酒取 乐。板垣和建川默契配合,把沈阳和东京这两个齿轮的啮合错开,让沈阳转快一 个齿。板垣没有参加酒宴,他连忙赶往策划阴谋的沈阳特务机关坐镇指挥。 当晚10时18分左右,关东军岛本大队工兵中尉河本末守等人,用一枚骑兵用 的小型炸弹在距东北军兵营约800 米处炸毁了一段铁轨,又在现场摆了三具身穿 中国士兵服的尸体。几乎与此同时,24cm榴弹炮巨大的轰击声震撼了沈阳全城。 日本领事馆代理总领事森岛守人赶到特务机关,板垣对他说:中国正规军的 军人炸毁了南满铁路,严重侵犯了日本权利,日本应采取坚决措施,动用军队, 为此已向军队下了命令。森岛试图说服板垣不要匆忙行事。 板垣平素青白色的脸此刻变得像一块生铁。他握着军刀的刀把,大声地申斥 道:" 不要干涉统帅权!" 特务花谷有恃无恐,刷地拔出军刀,把刀尖顶着森岛的衣领狂吼:" 谁敢干 涉就杀了他!" 板垣以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的名义,命令早已在暗中做好准备的关东军向东 北军猛攻,迅速占领丁东北军的北大营。同时猛烈炮击兵工厂、空军司令部、飞 机场及大学等处。次日晨日军攻占了整个沈阳市。 " 九·一八" 事变就这样爆发了。 蒋介石下令" 绝对不许抵抗" ,东北军忍辱含悲撤往关内。" 军官流涕,士 兵痛哭,悲号之声,闻于遐迩" ,东北大地飘摇下沉,红高粱的黑土地燃烧着散 发出浓甜灼烫的血腥气息。 不出四个月,东三省沦陷。 面对大量的事实材料,板垣尽管有时流露出渺茫的表情,但他不是能言善辩 地对抗质问,就是以略带日本东北的口音说" 不知道" ,蛮横地予以否认,态度 极为顽固。当他的律师山田提出的13件文字证据都被驳回时,他依然不动声色地 书写记录,悄悄地递给他的律师。他的一个证人对此评价道:" 这也是一种方式, 即所谓作为一个军人想到的就是死。" 审讯板垣时,先后有15个律师和证人为他出庭辩护。他的第一个证人是" 九 ·一八" 事变发生的当晚指挥日军的联队长岛本。他说,那天晚上他在朋友家喝 酒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后才得到事变发生的报告。我方检察官当即打断他的话 说:" 你既然声称自己喝醉了,那么,一个当时的糊涂酒鬼能证明什么? 又怎么 能出庭作证人呢?"一下子把岛本轰了下去。板垣的辩护班子虽然准备了大量的材 料,但都没有真凭实据,站不住脚,这个下马威更打击了他们的信心,而后未上 场先气馁了三分。 事实和罪证像铁一样确凿坚定,问题在于板垣坚持反动立场和不肯服罪的决 心。1946年9 月18日,他在巢鸭监狱第一次渡过事变纪念日时写下了这样的日记 : " 在监狱里渡过满洲事变15周年,真乃感慨无量。昭和6 年已变为21年;老 身47岁已变成62岁,深感身心老矣。 " 回顾往事,除处理日常工作外,并无惊慌恐惧之事。当初日本各界不予谅 解,我等虽处于四面楚歌之中,然仍在默默地完成应当完成的重任……" 在以不无自负和玩味的笔触作了一番回忆后,他还赋诗直抒胸臆,以表达他 坚强的反动意志: 决死十五载,白发三千丈。 意气常冲天,扩大天地间。 当年志气壮,今日犹未衰。 邻邦满洲风云起, 王道乐土何处觅。 策划" 九·一八" 事变成功后,板垣征四郎马上伙同沈阳特务机关长土肥原 贤二,提出建立一个以清朝废帝溥仪为首甘受他们摆布的傀儡政权,并积极地从 事阴谋活动。1931年9 月30日,板垣派日本特务上角利一前往天津,在海光寺日 本兵营会见了住在天津协昌里" 静园" 的溥仪,巧令口舌诱骗他到东北去" 复辟 大清" 。胆小多虑的溥仪心里没底,说要回去考虑一下再作答复。此后素有" 东 方劳伦斯" 之称的土肥原贤二又专程到天津,以恫吓与利诱兼之的手段,于11月 18日秘密地把溥仪挟持到旅顺。 但此时还不能把溥仪推出来。因为在" 九·一八" 事变发生时,正值国际联 盟召开第十二届年会,在国民党政府的请求下,国际联盟出面" 调停" ,作出了 " 停止一切冲突,双方撤退军队" 的决定。板垣遂又图谋在上海挑起新的事端, 以绕开国联的干涉。他向日本驻上海公使馆武官田中隆吉打了一个电报:" 外国 的目光很讨厌,在上海搞出一些事来。" 并拨给田中隆吉二万日元活动经费。田 中隆吉在上海驱使自己的爪牙四处寻衅滋事,于1932年挑起了" 一·二八" 事件。 在东京国际军事法庭上,田中隆吉作为证人,与法官有一段对话: 问:当时的目的就是想个办法,在日本和中国之间引起纠纷,把外国的注意 力引到那方面去,而使满洲国能够独立吗? 答:是这样。 问:结果是办成功了…… 答:是的。后来在三月建立了满洲国。关东军的板垣大佐写来了非常恳挚的 感谢信。 问:是说干得好吗? 答:是的。说幸亏你这么一来,满洲独立成功了。他把我称赞了一番。 把溥仪挟持到旅顺后,板垣一边窥测风云寻找时机,一边上窜下跳,加紧了 成立伪" 满洲国" 的筹备活动。1932年1 月,板垣带着关东军司令官的指示,回 国向内阁汇报情况,破例受到天皇的召见和嘉奖。根据板垣的汇报,陆军省、海 军省和外务省共同制定的一个《满洲问题处理方针纲要》,确定在东北建立一个 受日本控制的" 独立国家" 。他先后两次跑到旅顺会晤溥仪。第二次晤面时,他 成熟的计划拿了出来。他对溥仪说:" 这个新国家的名号叫' 满洲国' ,国都设 在长春,因此长春改名为新京。" 说着,又从皮包里掏出《满洲人民宣言书》和 五色" 满洲国国旗" ,放在溥仪面前的茶几上:" 当然,这不是大清帝国的复辟, 这是一个新国家,阁下被推戴为新国家的元首,就是' 执政' 。" 溥仪一直指望 恢复帝制,重新当皇帝,听板垣这么一说,大为不满,便向板垣陈述了12条必须 恢复帝制的理由。板垣自然不同意。溥仪坚持说:" 没有皇帝的称谓,我溥仪名 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满洲人心必失。皇帝的称谓是列祖列宗留下的, 我若把它取消了,便是不忠不孝。" 在争执中,板垣青白的脸上浮着神秘莫测的 微笑,不文不火,只是两只手不停地搓动。临了他阴着声音说:" 阁下再考虑考 虑,明天再谈。" 溥仪拒绝了板垣后,他身边的臣属郑孝胥提醒他,无论如何不能和日本军方 伤感情,否则张作霖的下场就是殷鉴。当晚,板垣举行酒宴,他召来一大批日本 妓女,给每个宴客配上一位,侑酒取乐。他把斯文抛得一干二净,左拥右抱.举 杯豪饮,脸色越来越青,与地狱里的厉鬼无异。溥仪一直捏着汗偷窥着这张阴森 可怖的面孔,想分辨出自己是在阳世还是在阴间。他只看到了风花雪月,烟酒饮 食。 溥仪翻转悬吊了一夜。第二早晨,板垣把郑孝胥等人召到他下榻的大和旅馆, 要他们转告溥仪:" 军部的要求再不能有所更改。如果不接受,只能被看是敌对 态度,只有用对待敌人的手段作答复。这是军部最后的话!" 被自己煎熬了一夜 的溥仪听到这个话,腿一软跌坐在沙发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在板垣的威逼利诱下,溥仪于1932年3 月9 日穿上西式大礼服,在日本关东 军的膝下举行了就职典礼。宣誓,祝词,升旗,照像,举宴,伪" 满洲国" 就这 么正儿八经地成立了。 远东军事法庭揭露,板垣征四郎早在1930年5 月就对人说过,他对解决" 满 洲问题" 已有了一个" 明确的想法" ,主张以武力驱逐张学良,在东北建立一个 " 新国家" 。判决书指明:板垣" 自1931年起,以大佐地位在关东军参谋部参加 了当时以武力占领满洲为直接目的的阴谋,他进行了支持这种目的的煽动,他协 助制造引起所谓' 满洲事变' 的口实,他压制了若干防止这项军事行动的企图, 他同意和指导了这项军事行动。嗣后,他在鼓动' 满洲独立' 的欺骗运动中以及 树立傀儡伪' 满洲国' 的阴谋中,都担任了主要的任务。" 板垣因阴谋侵吞中国东北" 功勋卓著" ,官运平步青云,1932年8 月破格晋 升为少将,1936年升中将,后又升为陆军大将,官至陆军大臣,历任关东军参谋 长、陆军第五师团师团长、中国派遣军总参谋长、驻朝鲜军司令官、第七方面军 司令官等职。从" 九·一八" 事变后至日本投降,他又染指内蒙,致力于建立内 蒙和华北的伪政权;" 七·七" 事变爆发后率兵侵入华北,指挥部队烧杀淫掠; 在今中蒙边境诺门坎地区挑起同苏联的大规模武装冲突;策动建立汪精卫傀儡政 府;在朝鲜和东南亚诸国任司令官期间,屠杀人民,奴役、虐待俘虏和劳工,因 克扣他们的粮食,至使他们到了生食死人肉以果腹的地步。这个狠毒的法西斯军 人还把他的儿子送到" 神风" 特攻队,割下自己身上的血肉奉效天皇。 从黑血浮沤里爬出来的板垣罪无可绾。中国检察官倪征* 等对他进行了历时 三天的讯问,并特意传讯当时被羁押在苏联伯力的溥仪到庭作证,在如山的铁证 面前,冥顽不化的板垣不得不承认了自己犯下的罪行。远东军事法庭判定他犯有 破坏和平罪;" 进行了对中国、美国、英联邦、荷兰及苏联发动侵略战争的阴谋。 " 还判定他犯有" 违反战争惯例和违反人道罪,应对南洋群岛数千人的死亡与痛 苦负责" 。据此,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宣判对板垣征四郎处以绞刑。 板垣1885年出生于一个军人世家,祖父与父亲都狂热尚武,同时又都是愚顽 的神道教徒。入狱受审之后,板垣便埋头静研佛教的法华宗,攻读了20余册经卷。 他读得极其认真,由于对古印度巴里语经卷中关于释迦牟尼的最后一句存疑,他 请人找到一位京都大学的巴里语学者,写信向他求教。与他在法庭上的表现相对 照,不能说他这是在寻找通向忏悔和人性回归的道路,而只能反映出他内心的顽 固、衰弱和无奈。 11月12日判决之后,死囚与外界完全隔绝,唯独东大文学系教授花山信胜例 外,因为他肩负着" 教诲" 的任务。在供教诲用的狱房里,花山信胜点燃了佛像 前的蜡烛和供香,坐在了椅子上。板垣跟随一名军官走进来,先于佛像前合掌叩 拜。他腕上挂着的佛珠微微地晃荡。随后,他们隔着3 米多的距离开始了谈话。 板垣:我被判处绞刑,像我这样的粪土之人能变为黄金之人,我实感幸福。 花山:你在单人牢房里的生活…… 板垣:没有义齿,也没有眼镜,实在不方便,尽管如此,因为饮食方面都是 美式食品,还没有影响吃饭。从昨天开始,又允许两人为伴散步了。 花山:那么你写了点什么没有? 板垣:我写了一封信。我想这也许是我的最后一封信了,首先写了关于生命 永存的问题。第一,即便我死去也能相传于子孙后代;第二,躯体死了将和大自 然融合在一起,死去的烦恼的丑骸也会变成神或佛,这也是永恒的真理;三,历 史必然要复苏,所以我相信生命是永恒的。回顾起我的一生实为惭愧不已,我一 生埋头于满洲与中国问题,然而中国的现状正如在今天的新闻里所说的那种情景, 中共军队已逼近南京,我们不能不感到一生的努力尚未达到目的。所以我想自己 成为护国之亡灵,继承先辈,继续做完我活着的时候未能完成的事业。 花山:你对后事有什么要求吗? 板垣:麻烦你,如我死了马上在盛冈的法华寺办佛事,我曾受到明治天皇的 恩德,所以在桃山也为皇室办一下佛事,然后在灵鹫山会见日莲上人,介绍到释 迦牟尼那里。这是仅向先生说的。 花山:' 歌' 什么的准备好了么? 板垣:很不好意思,那么就献丑了: 为永久和平而献身, 变粪土为黄金而高兴…… 谈话结束后,板垣恭恭敬敬地在佛像前行了礼拜,向花山告别。花山大声说 :" 祝你一路平安" 。板垣转出门去,消失在他通向死亡隧道的最后的日子里, 从粪土走向粪土。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