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手枪”(1)
1976年9 月21日,“性手枪”与“冲撞”、“女无常”等乐队一同在伦敦牛津
街的“一百俱乐部”举行了第一个“朋克”音乐节。一时间,数百“朋克”青年在
演唱会之前便堵塞了那条有名的商业街。他们色彩纷呈、争奇斗艳的化装、发型和
全身披挂的破布、内衣、链条、刀片、狗项圈之类饰物让记者们兴奋不已,让路人
目瞪口呆,而他们要的正是利用这种难得的露脸机会激怒社会的效果。而“性手枪”
自然以狂吠怒吼博得了他们最多的喝彩,但随后该乐队也被报界称为“有史以来最
粗鄙和最无音乐性可言的乐队”。
当年12月1 日,“性手枪”出席了泰晤士电视台的“今日”对话节目。上节目
之前,他们已经在接待室内胡喝了一通。而节目主持人比尔·格伦迪出于一种难以
言喻的心理,想让他们露出点流氓面目来,于是建议他们来点粗的。“坏牙”在催
促之下说了几句粗话。这已足以引起遍及英伦三岛的愤怒浪潮。《每日镜报》将其
称为“可恶的、自大的、猖狂的乐队”;《每日邮报》认为此事无论有意无意,皆
是“给了成千上万的年轻人一个庸俗而充满恶意的号召”;甚至连一向对这类“俗”
事一概不屑一顾的《泰晤士报》也发表了一篇专文,质问是谁给了“这么没有音乐
才能却狂妄而无政府”的乐队上电视的机会。
许多人要求“性手枪”在电视上露面道歉,而这恰恰给了他们坚持“革命”而
与一切社会权威和规矩公开为敌的机会,他们又一次表示坚决不干,并进而对那些
认为他们败坏了大众音乐形象的人报以轻蔑,还对“何许人”乃至“滚石”之类已
被招安的明星表示藐视,称他们已经成了官方精英文化的组成部分,并幸灾乐祸地
称:“老家伙们被我们吓坏了……他们安于现状而不想变革,他们已经落伍于现在
流行的东西了,而且他们对此心里有数。”
“性手枪”继续以不妥协的姿态出现。在12月的巡回演出中,达比市的官员要
求他们先为自己来上一场之后再公演,乐队当然予以拒绝,计划进行19天的演出于
是收到了一连串的演出取消单,前后只演出了三天。但激发更大风暴的无疑是他们
在上电视前后上市的单曲《联合王国的无政府主义者》,在这首歌中“坏牙”嚷道
:
我是个反基督者
我是个无政府主义者
我不知道什么是我究竟想要的
但懂得如何去弄来……
我想去搞破坏
在此之前,英国最具实力与声誉的EMI公司本来已经同“性手枪”签约,而
且正是为了避与“性手枪”同流合污之嫌,该公司还专门发表声明,称它们“毕竟
是年轻人认同的乐队,父母们纵然不会容忍,但受它震动一下也会有点益处,唱片
业同样如此,所以本公司不把他放在对立面,它毕竟可以用来打破音乐行业的大萧
条”。然而,《联合王国的无政府主义者》一推出,连该公司的工人也举行了“野
猫罢工”(未经工会批准的罢工),他们拒绝将唱片装进封套。BBC和伦敦的商
业台也禁播此歌,许多音像商店拒不进货。虽然该曲最终进了排行榜前40名,但E
MI公司在强大压力之下也不得不一改初衷,当“性手枪”在伦敦希斯罗国际机场
卷入一次被报界称为“脏话大展览”的冲突之后,EMI终于找到借口宣布所有《
联》唱片都已从市场收回,仓库中的所有存货会另作他用。该公司进而又一次发表
声明表示,如果继续支持“性手枪”就“总会有人门外抗议”,演出时也“总会造
成骚动”,从而难以开展“正常工作”,并以此为由,该公司撕毁了与“性手枪”
的合同。
1977年3 月9 日,A&M公司顶着压力与“性手枪”签约,但却引来了批发商
和电台主持人的不满,连该公司自己的雇员和歌星也强烈反对;于是一个星期之后,
“性手枪”又站在该公司的大门之外,手里拿着因合同解除而得到的几万英镑的支
票。经纪人麦克劳伦哭笑不得地感慨:“我不断地进出各类办公室去领取支票,当
我老时人们问我从前靠什么谋生时,我会说‘我进门出门并为此得钱’。”然而他
还是愤愤不平于为什么“性手枪”就像“得了某种传染病而变得不可接触了”。
5 月,好不容易得到维京公司收留的“性手枪”,又毫不安分地推出了《上帝
拯救女王》,此刻正值女王银婚纪念,该曲却不仅没对摄政体制表示出应有的尊敬,
反而大唱什么“上帝拯救女王,她毕竟也仍是凡人”之类,这自然与多数英国人的
信条相抵牾,于是该唱片面临了前所未有的全面禁播禁售的局面。维京公司发行人
阿尔·克拉克绝望地表示,“禁播是全体一致的,这张唱片的所有出口都已经被堵
死,惟一的机会是采取印刷广告和邮寄策略,但已经有许多邮寄品被王室支持者们
撕成了碎片”。而当该曲依然被青年听众支持而进入了排行榜时,其名次所至之处
皆是一片空白。
“革命”与“反革命”不可避免地交锋了,英国下议院议员马库斯·利普顿在
议院提出,如果“‘朋克’将被用于损坏英国的官方制度,那么它就应当先被摧毁”。
而让“坏牙”心惊肉跳的则是,一个牧师在演出现场冲过来对他大喊,上帝将饶恕
任何人,“但不会饶恕‘朋克’摇滚歌手,你们是恶魔的孩子”,“坏牙”甚至在
大街上被人用尖刀袭击,乐队另一位成员保罗·库克也遭到殴打。新闻媒介则纷纷
添油加醋,《周日镜报》、《每日镜报》与《太阳报》都指责“性手枪”在歌中将
女王称为“白痴”,事实上歌中所唱的是“法西斯体制曾让你成为白痴”。而《周
日人物报》则据此称“朋克”摇滚为“粗鲁、危险和邪恶的”,并称“朋克”的信
条是“暴力、淫秽、色情狂及反叛,它藐视一切权威、藐视王室,沉湎于性自由”。
“性手枪”从此被禁止在任何地方作现场演出,其他“朋克”乐队也遭到株连,
伦敦市议会还专门为此制定了严厉法令。“性手枪”在后来推出的《别留意那东西,
性手枪在此》也遭到了同样的禁播令,虽然它在四周之内就爬升到了专辑榜的第一
名,但这张纯粹强调商业性的唱片也落到了连宣传广告也被禁播的命运。
当1978年初“性手枪”开始其头一回美国巡回演唱会时,美国驻伦敦使馆拒绝
给予签证。好不容易进入美国后,乐队成员锡德·维舍斯竟然遭到了两次袭击,得
克萨斯一位反对者称他们为“一群弹吉他的老鼠”,并向他们扔来一只大号酒瓶;
《纽约时报》指责传播媒介在伦理与职责上皆有失误,不该对“性手枪”予以太多
报道。果然,美国公众对“性手枪”颇为冷淡,无人喝彩。
从此,“性手枪”开始遂反对者们的心愿而一天不如一天。1978年1 月,“坏
牙”厌倦了一片反对之声,黯然离去;下半年,锡德被控谋杀女友,在被释出狱之
后猝然谢世,“性手枪”终于在一片诅咒声中寿终正寝。“革命”团体又一次荡然
无存、烟消云散。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革命”姿态在摇滚乐中的消亡,从80年代开始,说唱乐
继承了这种斗争传统,并在冷战时代结束之后依然号召拿起枪来继续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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