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任期延长到被迫辞职 赖伊并不认为自己在朝鲜战争中的立场是错误的。但他的立场与做法使苏联感 到愤慨,并遭到苏联的强烈反对。苏联代表葛罗米柯反对安理会通过的美国出兵武 装干涉朝鲜的协议,他认为朝鲜战争纯属内战,并强调朝鲜人像美国内战期间的南 方与北方一样,同样有权利解决其国家内部的统一问题。他在1950 年7 月4 日宣 称,安理会在朝鲜战争中采取的行动是不合法的,事实上美国人才是真正的入侵者。 安理会6 月27 日通过的决议并不是以7 票通过的,实际上只有6 票,第7 票是 “国民党集团代表”蒋廷黻投的票。 他是非法占据了中国在安理会的席位。此外,美国提出的“紧急制裁案”是安 理会在当时苏联缺席和中国未参加的情况下通过的。所以说,该项决议极不合法, 因为它造成了武装干涉朝鲜内政的事实。葛罗米柯认为,假如安理会尊重和平事业 的话,它就应当在采取这种令人反感的决议之前,尽量在朝鲜交战双方之间进行调 解。他批评安理会和联合国秘书长没有做任何调解工作,并指责赖伊扮演了“不光 彩的角色”,奴颜婢膝地推动美国政府和安理会其他一些会员国去严重地违反宪章 的有关条款。苏联作家列夫·奥沙丁在他撰写的《特里格夫·赖伊的伟大与衰败》 一书中严厉地批评了赖伊,他说赖伊的使命虽然是保卫和平,但他在支持联合国安 理会关于朝鲜问题的不合理的决议时,却扮演了美国侵略者帮凶的角色。苏联《真 理报》刊登的一篇题为《世界人民反对侵略者》的文章抨击他说,“揭下赖伊的面 具,他是美国武装干涉朝鲜的一个直接和积极的帮凶。”后来赖伊在自传中对苏联 人抨击感到极为不满,说“在莫斯科眼里,我成了‘美国侵略朝鲜的煽动者’…… 奴性十足地支持杜鲁门总统和国务卿艾奇逊来破坏联合国的声誉”。他说,苏 联人如此恶意攻击他,有损于他过去一直享有的“东西方的桥梁”的声望。 1951 年2 月1 日是赖伊任秘书长五年的任期即将届满的日子。在讨论是否继 续延长他任期的问题上美苏针锋相对,各持己见。该问题在1949 年10月开始提到 联合国议事日程上。最开始苏联方面表示将在1950 年召开的五届联大上支持赖伊 延长其任期,尽管他积极支持马歇尔计划和北大西洋公约。 后来由于他在朝鲜战争期间支持美国武装干涉朝鲜,随即苏联不再赞成延长他 的秘书长任期。但美、英、法三国都明确表示支持赖伊延长任期。1950 年10 月 9 日,安理会召开秘密会议,提出讨论新一届秘书长的问题。南斯拉夫代表贝布勒 在会上提议对延长赖伊的任期问题请与会代表交换看法。苏联代表马立克立即提出 反对意见。他说,关于任命秘书长的条件是第一届联大在1946 年1 月24 通过的。 作为秘书长完成其五年任期义不容辞,但对他在任期内的任何变化须由安理会和联 大共同作出决定。宪章第97 条规定,大会对秘书长任命应与安理会取得一致意见, 然而大会单方面决定是违反宪章的。 接着他公开声明,“基于上述考虑,我不同意关于延长第一任秘书长任期的意 见……,我的代表团也不能接受对赖伊先生任期延长的提议。”这显示了当时苏联 反对延长赖伊秘书长任期的强硬态度。1950 年10 月间安理会专为是否延长赖伊 的任期问题多次开会。10 月11 日再次开会,曾任安理会主席的英国代表格拉德 温·杰布建议安理会五大国就这一问题召开会议,对此马立克根本未加理睬。但马 立克重申苏联代表团不同意延长赖伊的秘书长职务,随后他提名波兰外长兹格蒙特· 莫杰莱夫斯基为秘书长候选人,安理会以4 票反对,1 票赞成,6 票弃权否决。接 着南斯拉夫提议对赖伊秘书长进行重新任命,结果以9 票赞成、1 票否决(苏联使 用否决权)、1 票弃权通过。 马立克为了阻止赖伊的任职延期,他不惜任何代价,不在乎任何人选,想尽各 种办法欲找出一个新的秘书长人选,在以后的会议上,苏联又提出了几位候选人: 法国的查维尔先生、印度的贝尼格尔·拉奥,还有黎巴嫩的查尔斯·马立克。前两 位自动退出,表示不参加竞选。在马立克的坚持下安理会又对查尔斯·马立克进行 了投票,仅以4 票赞成、7 票弃权被否决。在苏联提名未成功的情况下,马立克又 提议延期讨论秘书长的任命问题,他的建议以7 票对3 票遭到否决。最后他向安理 会威胁说,假如硬要任命赖伊的话,苏联将不买他的账,同时也不承认他是联合国 秘书长。 根据赖伊自传,在五届联大未召开之前,他曾几次表示任期届满后就退职不干 了,并把他的打算写信告诉给家人。但美、英、法三国代表极力劝他打消这种念头, 都希望他继续担任秘书长。1950 年10 月24 日,美国总统杜鲁门和国务卿艾奇 逊应邀出席联合国纪念日庆祝活动。之后,赖伊在他的寓所举行午餐会,杜鲁门会 见了参加午宴的代表们、政府随行人员和其他一些客人。午餐会结束后,杜鲁门和 赖伊作了短暂的交谈,他对赖伊说:“你一定要干下去。”还告诉他在同一天的早 些时候就此事已经向奥斯汀大使做了交持。随后,艾奇逊在离开赖伊的寓所之前对 他重申了杜鲁门的话,并告诉赖伊奥斯汀已得到通知在必要时将代表美国行使否决 权,以确保对他的秘书长重新任命。 苏联不再支持赖伊继续担任秘书长,促使赖伊改变了过去的想法。他认为,假 如我辞职不干了,这既不是我的选择,也不是联合国各会员国的选择。 我不希望被人们看作是失败者。或被看作是由于苏联惩罚我在朝鲜问题上的做 法而被迫离开秘书长的职位的。因此,他在1950 年秋开始谋求连选连任,但由于 苏联使用否决权而失败。最终五届联大以46 票对5 票通过了延长他三年的任期。 但自此之后苏联和四个东欧国家不承认他的秘书长职务。例如,每年联大开会时, 各国代表都需向秘书长提出全权证书,而苏联及东欧国家不向联合国提交全权证书。 自1951 年2 月起,他本人未曾收到过这五个国家提交给联合国机构的任何证书、 建议和信函,所有一切信函统统寄到联合国秘书处。不仅如此,它们还不断使用否 决权,以迫使他辞职。据赖伊本人讲,将近3 年当中,他都是默默地面对这种局面。 这期间由于美国做后盾支持他,才使他度过重重难关。赖伊在延任之后,据说在麦 卡锡进行清洗期间,他允许联邦调查局在联合国秘书处工作人员中横行霸道(秘书 处的工作人员中有美国公民),并造成一些人被迫自杀的后果,从而败坏了自己的 名声。他的第二个任期一直是在朝鲜战争的“阴影”笼罩之下度过的。所以他感到 已无法再继续担任秘书长的职务了,他不仅失去了社会主义国家的支持,同时也失 去了包括美国在内的许多西方国家的支持。经过数月考虑之后,他终于决定辞去联 合国秘书长的职务。赖伊在他三年任职延期未满的情况下,于1952年11 月10 日 上午在联大会议上宣读了他的辞呈。他说:“假如仅仅是苏联及其支持者对我本人 继续进行大量攻击的话,我非常希望坚持到任期届满,因为我长时间以来已习惯了 苏联对待‘我’的这种态度。”但问题是在各种不同的情况下,他要面对类似苏联 那样的攻击。他声称,“我现在退出是希望我的辞职能有助于联合国挽救和平及更 好地为全人类的进步与自由事业服务。”赖伊宣布辞职引来了两种不同的反应,据 赖伊本人讲,在他宣布辞职的第二天,许多代表其中包括他在外交界的一些好友力 劝他重新考虑这一问题。像英国的外交大臣安东尼·艾登,他是第一个反对赖伊作 出这项决定的人。他说,假如赖伊在这个关键时期辞职,这的确是件遗憾的事。他 希望赖伊能重新考虑他的辞职决定。此后还有巴西外长乔·尼夫斯达·方图拉、巴 基斯坦的穆罕默德·扎弗鲁拉·汗先生及希腊大使基罗都像艾登一样表示了他们的 态度。此外,还有近30 个国家的首席代表都在私下里做他的工作,劝他对辞职问 题重新加以考虑。但这一次赖伊主意已定,他没有采取像前一次那样的做法。不论 是劝说、挽留,还是攻击,他都不会改变辞职的决定,他不会再继续干下去了。不 过,他向他们做了解释,他希望在11 月底之前最迟在圣诞节前辞去职务。但他表 示在联大没有任命新的秘书长之前他不会离开联合国。然而赖伊辞职使苏联感到振 奋,莫斯科广播电台说,赖伊的辞职显示了他的名誉扫地,因他打着联合国的旗号 支持美国入侵朝鲜在全世界引起了公愤。 赖伊正式宣布辞职后,随即而来的工作是酝酿讨论新的秘书长人选。要选出一 位继承人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冷战时期,当时的世界被划分为社会主义国家阵 营和西方阵营两大阵营。秘书长必须是两大阵营均可接受的人物。1952 年的圣诞 节过去了,迎来了1953 年的新年。3 月11 日这天,安理会终于开会讨论新的秘 书长人选问题。经过多次协商,五大国一致同意瑞典外交部副大臣达格·哈马舍尔 德为秘书长候选人。紧接着在4 月7 日,联大通过了对哈马舍尔德的任命。从那天 起他就成为赖伊的接班人。即将退职的赖伊、新任秘书长、联大主席与其他许多代 表在那次大会上相继发言。此次赖伊的发言是他作为秘书长在联大作的最后一次发 言。他说:“代表们都知道我不是一个空想社会主义者。我认为联合国不是通过简 单与快速的方式去实现和平与进步的,而是由各会员国政府在数十年中以其智慧、 忠诚和不断遵循规章来实现的。”“纵观历史,我认为不但在今天而且在将来世界 和平对人类的生存至关重要,所以联合国组织对实现世界的持久和平更是必不可少 的。”5 月1 日,赖伊向秘书处的全体工作人员告别。这是新任秘书长哈马舍尔德 专为赖伊安排的一个欢送仪式。秘书处的同仁们都深有感触地说,联合国的第一个 七年是最艰难的七年。赖伊回答说,“的确是这样。我不在意过去的七年对我来说 是多么的艰难,我知道这七年对你们来说同样不轻松。所以,在我离开之前,我要 做一件长时间以来一直想做的事,那就是将过去所有的烦脑、令人失望的事、令人 头痛的事统统抛在一边。我要带走那些美好的回忆……,我希望你们也不要忘记我 们曾经有过的那些最好的合作。”就这样,赖伊离开了他任职长达七年零二个月的 秘书长职位,返回他阔别多年的故土——挪威。回国后,他继续在政府内任职,并 在业余时间专心撰写他的自传:《在联合国的七年》,以了却他的心愿,以便让后 人了解一些有关联合国创建早期的历史与故事。 有人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每一个人都有一部历史。赖伊也有他自己的一部历史, 是他亲手“写的”历史。他在任期间,处理过许许多多的国际问题与争端,他有功 也有过。今天人们对他的功与过评说不一。不过,他毕竟是那一历史时期所造就的 一位“充满矛盾的历史人物”。 (王利平)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