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婚姻家庭(下) 我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女人掉眼泪;千不烦万不烦,最烦女人胡搅蛮缠。我 不便发作,于是强按怒火,径直走到沙发跟前,点燃一支香烟,悠闲地坐下,不再 理她。 她见我未接圣旨似的言听计从,竟敢把她的命令当成过眼云,耳旁风,顿时火 冒三丈,顺手提起一壶冷水,劈头盖脸向我浇来。 我长她几岁,相识以来,一直小心呵护,疼爱有加,可谓“捧在手里怕捏着, 含在嘴里怕化了”,遑论大小事,总是忍着、让着,万想不到一时的绥靖政策,纵 容到如此地步,竟蹬着鼻子上脸——无法无天了。这一壶冷水,浇灭了我对她的爱 怜之情,我的心凉到冰点,多日来的屈辱、委屈瞬间迸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 绪,顺手一掌向她挥去。 其实我只想吓吓她,让她知难而退,不再胡搅蛮缠,并没有真正打她的意思。 没想到这一巴掌捅了马蜂窝, 她哭着、喊着、叫着、骂着,锅碗瓢盆一起向我砸 来。 “打倒的媳妇揉到的面。”农村人讲话还是实在。我怒火中烧,哪里顾得了许 多,一个箭步飞扑过去,将她摁倒在地,一顿胖揍。 就这样打打停停,停停打打,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还是她招架不住,败 下阵来,给她父亲挂了电话。其父赶来,将她领回娘家,一场世纪大战才宣告结束。 人这一辈子,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钱,什么都可以有,就是不可以 有病。我活了大半辈子,庸庸碌碌,低三下四,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唯一值得自 豪的就是自己的身体,看似瘦削,病怏怏的,其实“奔儿”棒。二十多年来,从未 跨进医院大门一步,从未有过头疼脑热感冒发烧拉肚子之类的病痛,即使去冬泳, 或者吃一碗肥肉,再喝一肚子凉水也不例外,真正的生冷不忌,百毒不侵,牲口一 样的人物。 因为健康,所以很忙,事儿就多,很累。因为累,就渴望什么时候能让我在床 上躺上三天三夜,即使不吃不喝,不拉不撒也心甘情愿。一次,我到医院看望朋友, 眼瞅着那些吞云吐雾,磕着瓜子,吃着香蕉,谝着闲传的病人们神仙一般的日子, 我非常羡慕。他们什么事也不用干,什么心也不用操,对伺候他们的亲人颐指气使, 指手画脚,要这要那,亲人们则像忠实的奴仆,唯唯诺诺小心伺候,毫不厌烦。我 觉得他们如同生活在天堂一般幸福无比,心想自己啥时候也能够躺在这儿,享几天 清福,那该多么美好!也不枉来人世间一遭。 这一次终于如愿以偿了,工作上受挫,事业上失意,家庭的不幸,人生的无奈 全聚拢在了一起,再加上这猝不及防、迎头浇下的冷水,我终于顶不住病倒了—— 面部神经麻痹,口眼歪斜。我的心情糟糕透顶,也懒得去医院,反正死不了,即使 死掉也是一种解脱。于是不分昼夜地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在这几天里,我想了许多 许多。 不知口眼歪斜的我当时是如何地面目狰狞,神经末梢好像消失了一样,半边脸 浑然无觉,不听使唤,吃流质食物或者喝水会从半边嘴中漏出;说话吐字不清,如 小孩子一样把“放屁”说成“放气”;就连睡觉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像睡着了 却比别人醒着都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