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对不起!哥们忘了。” 说着佟嘎子就鸡啄米似的点着头,然后把自己手里的枪递给身旁的人。 “那……肇叔……” “不去!咋地!” “那……” 正置老大和佟嘎子僵持的时候,爸爸妈妈闻讯赶来。惶恐不安的妈妈听罢,赶 忙把老大拉倒一边。乖巧的爸爸,又像要挨批斗似的,哈着腰对民兵说, “各位革命的民兵!你们别听他胡说八道,马上走,马上就走!” 就这样,爸爸被他们带走了。临走时,老大还抱着胳膊,冲那几个民兵带有极 强威胁的口吻吼道, “听着!我爸爸要有半点差错,我要你们的命——” “老大……放心吧……” 懵懵懂懂的妈妈见状,在后面使劲地薅老大一把说。 “你疯了……” …… 第二天,也就是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老大让妈妈给爸爸炒几个菜,又装上一 壶烧酒,说是给爸爸送饭去。妈妈满脸疑惑地说, “这能行吗?你可别再瞎胡闹了!” “行!是那些民兵让我给爸爸送饭的。” 为了避免与妈妈继续争辩,他只好撒了个谎。 “那你也要注点意,到那人家不让喝酒,可千万别跟人家拔犟眼子,小胳膊拧 不过大腿,听着没……” 老大来到大队关押的地方时,正好碰见佟嘎子带着几个民兵值班,于是老大对 佟嘎子说, “给爸爸送饭,过年啦再陪他喝几盅酒,没问题吧?” 几个民兵面面相觑,最后佟嘎子为难地说, “这可是开天辟地呀!” “少废话,行不……” 几个民兵见老大又要急眼的样子,便一齐答道, “行!行……” “都给老大看着点,主要提防公社人,听到没……” 佟嘎子吩咐着几个值班的民兵。 屋里也是南北大炕,但炕要比家里的长出几倍。被专政的对象,齐刷刷坐满一 炕,足有二三十人。一推开门,老大就觉出屋里挺暖和,热气直扑脸。走到爸爸跟 前,老大伸手又摸了摸爸爸行李底下,炕还烫手。 “小子!别摸喽——” 这时北炕那边一个六十多岁满头银发的枯瘦老人在说话。听到有人说话,老大 扭头瞅了一遍这些人。瞅完,老大发现个个都向自己投来热切的目光。这时北炕那 个老人接着说, “我们这些“棺材瓤子”是跟你爸爸借老鼻子光了。算起来,我们比你爸爸先 进来三四天。在你爸爸没来之前,这里就像冰窖一样,窗户、门四处漏风;再有他 们根本就不给我们柴火烧炕。你说这十冬腊月的,再有两天我们准会冻死的。昨天 你爸爸一进来,好家伙!不知咋的了!这些民兵一口一个肇叔叫着,还忙不迭又是 糊窗户,又是钉门,临了还推来满满两大车大柴拌,随便烧。我们能活到现在,真 是多亏你爸爸呀……” 老人家有些激动,说着说着就抹起眼泪来。 摊开酒菜,老大坐在热炕上和爸爸喝起酒来。周围的人,均眼巴巴瞅着他爷俩, 无不投来羡慕的目光…… 一九七三年的春天,宛如江南水乡纤巧的少女一般姗姗而至。她那轻轻的脚步, 致使春风柔柔柳树抽,田间春雨香酥透,真是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春燕不知何时从何地又悄然飞回。清晨,它们成群结队集结在房脊、屋檐、树 桠上,唧唧嚓嚓像是在开会,又像在争论着什么,或许是在吵架吧。 不知哪位不经意间,将老大家屋檐下去年的燕窝给打破了一半。被打破的燕窝 如同断壁残垣的废墟一样,惨不忍睹。又不知何时,残破的边缘已悄然堆砌了新泥, 而且新泥每日都在不断增高,且泛出新鲜的米白色。看来,不消几日崭新的家园定 会复然。 看着屋檐下穿梭不停的燕子,老大很想知道堆新泥的燕子是否是去年的燕子。 对此老大总有一番设想,他想把秋天即将离去燕子身体的某个部位做上标记,然后 待第二年春天将其再捉过来,验证一下是否还是去年秋天的那一只呢。可最终老大 没能附之于实施,至今仍是他心中的谜团。 ---------- 中文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