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章 陆海做好了离京的一切准备,决定乘坐当日下午发往长青市的特快列车离开首 都。而大哥陆江则因为要等他的一位初恋情人——中国经贸大学二年级的、足足比 他小十岁的、来自江陵的女生热霞。二十一岁的热霞正面临期末考试,她与陆江约 好等她考试完毕一道乘车回陆江的家。今天下午热霞没有考试科目,应陆江邀请, 同去车站送陆海。 夏天的女儿夏芳也在中国经贸大学读书,品学兼优,思路开阔,富于进取,全 校闻名,今年二十四岁,正好毕业。其毕业论文《中国经济的前瞻》轰动全校,新 闻媒体也来采访。就在昨天被独具慧眼的陆江预聘为未来的爱华多元开发有限公司 总经理特别助理。 起先,夏芳尚在犹豫,征求她在东方音乐学院作曲系提前一年毕业的孪生哥哥 夏锐的意见。夏锐经过一番城府很深的思索与算计,决定将计就计,同意夏芳去协 助陆江,并给夏芳布置特别任务:密切监视陆江、赵诚和他们全家,待时机成熟, 巧妙地一举歼灭,为他们的父亲报仇。 因为,夏锐曾经打听过,他父亲被打成右派时,吴谦是他父亲所在系的主要负 责人,赵诚是人文学院的主要负责人。夏锐武断地认为,他们二人沆瀣一气,是他 父亲落难的直接责任人。他恨他们,连同他们的子女。还因为他认为他和他姐姐、 妹妹的遭遇,与赵诚家陆氏三兄弟的优越生存条件有着天壤之别。于是他毫不犹豫, 毫不怀疑地将他们统统划入了有权有势、仗势欺人的“恶人圈”。夏芳并不同意哥 哥的想法,可是又无法说服哥哥,心想只有边走边瞧吧。 多年来,复仇是夏锐生活的动力,是他生活的目的,而音乐只不过是复仇的伴 奏而已。这位复仇王子的心灵,早已被自己蒙上了一层氤氲,一块黑纱,一片烟雾, 涂上了一团污渍,一种孤僻,一抹仇恨…… 有时,他为音乐创作的激情与复仇阴影的羁绊之间所产生的矛盾而深深地痛苦 着。在无法平衡与超脱时,他甚至痛苦地将乐谱撕得粉碎,将钢笔折断,将墨水泼 在墙上。有一次竟疯狂地用牙啃地,精神到了崩溃的边缘。同学们不知缘由,把他 送进医院,可医生诊断不出任何疾病,怀疑他患有精神分裂症,但他对答如流,条 理分明。在学校里,政治老师说他是个蠢才,专业老师说他是个怪才,同学们说他 是个天才,他自诩为奇才。 这一天凑巧夏锐与陆海乘同一次列车回长青市,不同的是陆海买的是卧铺票; 而夏锐只买得起硬座。陆海风光八面地有许多人送行,如众星捧月;而夏锐孤零零、 冷凄凄,只有妹妹夏芳一人与之壮别。夏芳因为答应协助陆江,所以须和陆江同行, 在京再做些准备工作。 陆江、热霞和陆海的同学们手持水果、鲜花,簇拥着陆海走进站台,迎面看见 夏芳、夏锐。陆江首先上前热情地向夏芳打招呼: “夏芳,你也来了。” “我送我哥。”夏芳说着看了看夏锐。 “哦,这就是你哥?你好,我叫陆江。”说着伸过手去欲与夏锐握手,不料夏 锐冷冷地说: “你没见我拿着行李,又没有第三只手。”说着用犀利的目光冷冷地瞟了陆江 一眼,一扭脸朝硬座车厢走去。 陆江被闪了个没趣,尴尬地笑着给自己解围: “可也是,算了算了,先帮我弟弟找到铺位。”于是大家上了卧铺车厢,将陆 海的行李安放在行李架上,再将水果、食品及鲜花放在茶几上。陆海是下铺票,大 家坐下来说一会话,陆海这才有机会面对面地注视他未来的小嫂嫂——只有二十一 岁的热霞。陆海惊奇地发现,热霞这位文静端庄的女孩,细长而弯曲的眉毛下面生 着一双怯生生的蓝眼睛。陆海觉得面对蓝眼睛就像面对蓝天;凝视蓝眼睛便会进入 蓝色的梦乡,不禁在心中自言自语道: “哇,蓝色的梦——The blue dream!好啊,你个哥哥老大,当了几年空军, 挑选太太也要挑个蓝天牌的!” 热霞的蓝眼睛不光瞳孔是蓝色的,而且眼白也是白中带蓝,淡淡的蓝,十分好 看。她眼睛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姥姥的姥姥是俄罗斯血统,是流落到东北的白俄 贵族后裔。她们的后代无论男女,几乎都是蓝眼睛。 她细长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浑身上下清瘦得没法再清瘦,仿佛轻轻的一口气 便能把她吹到天上。她禀性善良,乐于助人,性格静谧。热霞之所以清瘦,是因为 她自幼好吃素,不好吃荤,同学们给她取了个雅号——小白兔。的确,那双蓝眼睛, 溜圆溜大,不停地移动,仿佛时刻警惕有豺狼会伤害她。她真像一只小白兔,一只 波斯猫,一头小麋麑。此刻,她偎依在陆江的身旁,一高一低,一大一小,一粗一 细,一强一弱。在对比中,她找到了平衡,找到了和谐,找到了依托,找到了安全, 找到了安宁。 陆海深情地望着眼前这幸福的一对,心里暗暗盘算着: “等你俩结婚那天,我一定画一幅你们二人的合欢肖像,标题是——《飞行员 的蓝天》。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