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 次日上午,陆源陪女孩子们玩去了,陆江、陆海为他们的好兄弟雷涛的境遇深 感不安,冒着毛毛细雨准备去看望雷涛。九点钟左右,他们来到工人住宅区最后一 排房子的最里头雷涛家门外。门关着,只听得屋里正在吵闹。 “你都不问问我昨晚在哪儿过的夜!你甘心戴绿帽子,当活王八?你是不是男 人?你说,你说,你说!你哑巴了?”叶枫咆哮着,伴随着砸东西的叮咣声。只听 得一只暖瓶砸在门上,砰的一声,几乎要把门砸烂,又听见乒乒乓乓茶杯、茶碗在 地上摔碎,接着是什么大物件摔在窗户上,将玻璃砸成碎片,仿佛整个屋顶即将掀 开,墙壁即将断裂。小蜜蜂简直是大炸弹!接着是雷涛那深沉而稳重的声音: “小蜜蜂,亲爱的,我不想知道你昨晚上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我只希望你 不要作践自己,折磨自己,糟蹋自己。你心里苦,回到家里就应该把苦水全倒出来 ;你心头有火,就应当在你丈夫面前将怒火烧干、烧净;你心底有恨,就冲着我来 吧!无论多强、多猛,我都能经受。可我就是受不了你折磨你自己,就是不愿意见 到你自己作践你自己,就是承受不起你自己糟蹋自己的苦痛,你明白吗?!小蜜蜂 ……” 陆江、陆海看不见雷涛,却能听见他心底的苦痛,却能看见他话语中的泪水。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恨你,我恨你!在我第一个男人抛弃我的时候, 我的所有善良、我的人性、我心底的最后的爱全部都砸了、捣了、毁了、撕碎了、 烧光了、泯灭了。呆子,你懂吗?!你对我好,就是想让死去的活过来,想让结束 的重新开始,想让人性死灰复燃——告诉你,没门!折磨我的是你,让我觉得自己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也是你——你这个瘸子、拐子、跛子!魔鬼!我上辈子欠了 你的,你是来讨债的——我恨你!!我在做一桩大事业,你在干扰我!” “你的大事业就是毁灭你自己,最终你什么也得不到!” “不,我得到了,我胜利了。昨晚上,我和那个猪头瓜子大王在一家酒店开了 房间鬼混,趁他洗澡的功夫,我给他的母老虎太太打了电话,叫她来酒店活捉她丈 夫,结果在床上逮了个正着。母老虎带领四名打手将她老公打了个半死,并宣布离 婚,因为产业是她的父母的,离婚后,那个猪头大腕立马就会变成乞丐,这难道不 是胜利?!报复所有的男人,这就是我的大事业。下一个目标我又选好了,是个当 官的——官还不小咧!哈哈哈哈……”叶枫吼声里溢出仇恨,笑声中透着恐怖。 “你不能那样,你那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世上的坏男人你永远报复不完的!” “你管不着,扳倒一个够本,整垮一双赚一个!只要我活一天,我就要向男人 宣战,向男人报仇!我要扫清你这个障碍,我要跟你离婚,听见没有,我要跟你离 ——婚!!!” 可怕的寂静,像战火中的间歇,如雷电中的停顿。 陆海想进屋劝解,陆江拉着陆海的胳膊向后倒退: “弟弟,这情形你我回避为好。” “为什么?” “你想,咱俩进去帮谁呀,帮女的,分明她不对;帮雷涛,女方说我们拉偏架。 清官难断家务事呀,反而只会添忙添乱、火上加油。” 就在这时,叶枫还在破口大骂:“离婚,离婚,离婚!坚决和你这个魔鬼离婚!” 雷涛坚决地大声回答:“只要你坚持,我答应跟你离婚。但这仍然是你的家, 你随时可以回来,就像大海能容纳鲨鱼,如同蓝天可容纳恶鹰。正是被你瞧不起的 这个瘸子丈夫,他的胸膛任何时候都会接纳你这个小蜜蜂的。请相信我吧!”雷涛 已泣不成声。 砰的一声,门被甩开,叶枫冲了出来,一边发疯地吼叫着:“我不要你的同情, 收起你的怜悯!我恨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这魔鬼!”叶枫歇斯底里、蓬 头垢面、满脸泪痕,从陆江、陆海面前跑过去,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凄涩迷蒙的风雨 之中…… 稍许,雷涛那简陋的屋里,传出雄浑有力的贝多芬《第五交响曲》——《命运》。 那悲壮的旋律铺天盖地,那雄伟的气势直上云霄,那崇高的激情涤荡着大地的污秽, 那不可抗卸的伟力清除着人们心头的绝望与消沉——陆江、陆海仿佛听见了巨人贝 多芬与雷涛的对话:“去扼住命运的咽喉,他决不能让你屈服!” 陆江、陆海这才缓步走入他们的好兄弟雷涛家中,帮雷涛清扫战场般破碎的家。 而后,三人相视,沉默无言,又能说什么呢?弟兄三人,三条汉子,鼎立在低矮残 破的室内,头顶着头,肩并着肩,互相支撑,相互依偎,紧紧拥抱,心贴着心。男 儿有泪不轻弹啊,可此时此刻,他们却泪如雨下,伴和着漫天纷飞的细雨,使灰蒙 蒙的天地更显凄凉,更添惨烈,更觉悲壮…… 待三人平静下来,陆江对雷涛说: “涛弟,你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兄,面对你这个名存实亡的家庭,你应该有 个主意。” 雷涛点点头说:“覆水难收啊,如果叶枫她坚持离婚,我只好同意跟她离婚。” 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男人遇事总要先替女人着想。其实她心里很苦,她提 出和我离婚,是因为她不愿意看我受到伤害;她骂我,是想让我忘掉她。在她内心 深处,人性善的一面还没有完全泯灭,只是复仇的心理太强,使她扭曲变形了。 “我打算离婚后坚持每月将自己工资的一半寄到叶枫父母家,供养她的女儿, 尽自己绵薄之力,把孩子抚养成人。希望孩子不要再走她母亲的路,而要做一个有 益于社会的人。” “好!你不愧为我的好哥哥,我们支持你!”陆海钦佩地说。 “我们为你感到自豪,好兄弟!”陆江也认同着,“让我们朝前看,一同共商 大业吧。” 在陆江与陆海的劝慰下,雷涛振奋精神,准备辞去原来的工作,加入到陆江新 兴的事业之中。 “涛哥,我在北京就曾跟大哥商量过,你是我们新公司当然的成员,你、我、 小弟,还有姨妈都是董事,老大他是董事长兼总经理,他的同学夏芳是总经理助理。 你对此有何异议?”陆海握着雷涛的手,恳切地问着。 “除了感激,我还能说啥呢?” “小涛,你打算在公司里担当什么角色,只管说。”陆江将手放在雷涛肩上, 坦诚地问他。 “虽然我同意辞去航运局的工作,但我却不愿告别我所钟爱的长江。在我雷涛 的灵魂深处,珍藏着一个誓言——生不离江;死不离海。”雷涛的话在贝多芬《命 运》交响曲的衬托下显得如此豪迈,如此神圣。 陆江欣喜地说:“好,我们的爱华多元开发有限公司,其中有一项重要的业务, 那就是把长江上游的特产、物资运送到中下游城镇。水运成本最低,我任命你为本 公司水运部经理。贤弟以为如何?” “好啊,好啊。”陆海激动得振臂高呼,“老大是江。老三我是海,江与海之 间是涛,再加上小弟陆源,咱们江、涛、海、源四兄弟原本同宗同源,一脉相承啊! 这是大自然的造化,是天意,是天成!” 三双男子汉的大手紧紧地握在一处。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