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 暑假过了一多半,一天下午,文青在家里忙着家务,夏锐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正 在给自己擦皮鞋,他准备赴一个重要约会。冰雪兴冲冲地跑回家来,手上还拿了两 张戏票,一进门就喊道: “妈妈、弟弟,向你们报告两个喜讯!”冰雪一边说着一边找水喝。 文青连忙给冰雪倒了杯凉白开,喜咪咪地问道: “宝贝闺女,是什么喜讯?快给妈讲讲!今儿妈右眼皮直跳,左财右灾,我还 以为有什么祸事,闹了归齐有两桩喜事,真是吉人天相啊。” “这第一桩呢,我辞去了人文学院任大学老师的工作,请求调到孤儿院当一名 全职教师,得到批准;这第二件好事嘛,我向共青团市委倡议成立一个帮助弱势人 群和保护环境的义务工作者协会得到批准,本协会的名称就叫做‘爱心与环保志愿 者协会’,今晚在长青大剧院召开成立大会。‘五人飞豹组合’要作义演,这不, 我有两张票,请妈妈和弟弟晚上光临。”冰雪兴致勃勃地说着,没想到文青和夏锐 却脸色阴沉。“妈妈,你们怎么一点儿也不高兴呢?”冰雪说着从房间里快速取出 她与田妈妈的合影照,准备打开。 “我高兴不起来!放着好好的大学老师不当,要去哄孤儿院的孩子。妈妈我在 孤儿院干了一辈子,整天整月整年跟那些揪人心、催人泪的苦命孩子打交道,心里 就没舒坦过一天。直到退休,心想总算熬出了头,你干嘛又要往那苦窝里钻,往那 苦河里跳?!你们姐弟三人难道在孤儿院还没呆够?大好的年华为啥要自讨苦吃! 高兴?你这是揭妈的疮疤,拿刀子割妈的心啊!”文青说着伤心地大哭起来。 “姐姐,你真叫我失望!你伤了我们全家人的心。我才不会去看你们的节目, 我要为振兴我们的穷家而奋斗!”夏锐擦好了皮鞋,将鞋刷子往墙角一摔,气鼓鼓 地说着。 冰雪放下镜框,连忙过去抚慰文青:“妈妈,你想啊,若不是孤儿院,您我母 女岂能相识?我们一家四口咋会走到一处,组成一个幸福的家;若没有孤儿院,我 跟弟弟妹妹兴许早已饿死。再想想那些孤儿,生活会有多么悲惨……” “你不是观世音菩萨,你救不完天底下受苦受难的人!”文青边哭边嚷。 “救一个是一个,帮一个好一个。我不是观音菩萨,但我要学观音菩萨,献身 于净化世界、净化人心、救苦救难的事业!妈妈,从小您教我善良,我正是按照您 教我的做人啊!您说我什么地方做错了?我还准备把田妈妈留给我的钱全部捐献给 今晚上就要成立的义工协会呢。”冰雪说着打开镜框取出田妈妈留给她的存折,存 折上面附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田妈妈的爱: “亲爱的冰雪女儿,这是你滕爸爸卖了家乡的祖屋和我九年来节省下来的钱, 总共十二万元,全部给你。祝福你一生善良,一生美好,一生平安,一生幸福! 深爱着你的田妈妈于一九七二年元旦“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这笔财富简直是天文数字,冰雪也是第一次打开,第一次 见到。文青、冰雪、夏锐三人都惊呆了。 “天哪,你的田妈妈给了你这么多钱!”文青不哭了,声音有些颤抖。 “加上这么多年的利息,太惊人了。姐姐,咱们家有希望了!”夏锐的声音洪 亮起来,他几乎想为自己的话谱上曲子,然后放声高歌,然后挥翼翱翔,然后去报 仇,去血恨,去完成他的夙愿,去实现他的理想。 “女儿,你难道想把这些钱全部捐出去?” “嗯。”冰雪点点头,一边给妈妈擦着眼泪。 “不,我坚决反对!”夏锐吼了起来。 “冰雪,你该不是疯了吧。全部捐献出去,妈就死给你看!!”文青推开冰雪 为她擦拭眼泪的手。 “妈!” “别喊我,妈为了你省吃俭用,累死累活,有了钱把妈忘得一干二净。我莫不 是养了个白眼狼?” “妈!” “别喊我,怪不得我右眼皮直跳,闹了归齐,假喜真忧,竹篮打水一场空,井 中捞月空劳神。妈命穷,妈命苦;穷命妈,苦命妈,都怨我前世做了孽,今生受折 磨。” “妈!” “别喊我,你没我这个妈,我也没你这个女儿。反正你扶贫扶不到我头上。” “姐姐,你听我说。”夏锐走到冰雪面前,坐在妈妈身旁,神情从未如此严肃 认真地说,“眼下我有一个大计划,需要你的支持。” “弟弟,那你快告诉姐姐,只要姐姐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 “你能办到,就看你肯不肯。” “快说呀!” “从北京回来途中,在火车上我认识了一个朋友,他是夏芳的同年级的同学, 名叫邬艮。他的同胞姐姐名叫邬巽,在海南岛开了一家海南鑫鑫道桥及房地产综合 开发公司,还准备来我们长青市开分公司。他邀请我入股,我虽有意却无钱,夜不 能寐。他们希望我通过夏芳去向陆江借钱,可我有自己的尊严,怎会向仇人家俯首 折腰!姐,你现在手上正好有钱,先借给我作为启动资金,等我赚了钱以后连本带 息还给你不迟。再说,你这十二万元捐献出去,用一个少一个,花完就没了。借给 我,一旦生意做大,你弟弟我成了个大富豪,到那时由我来支持你的事业,岂不是 更长久?!到那时,咱们家也会风光起来,咱们的妈妈受了一辈子苦,将会摆脱贫 困,过上富日子、甜日子、好日子,这是我们做儿女的应当尽的一份孝心啊!” 夏锐一席侃侃而谈,使文青眼睛一亮,她仿佛看见坐在身边的锐儿已经成了位 大富豪,腰缠万贯,出人头地,风光无限;仿佛她自己已经成了一位贵妇人。千种 风姿,万种华贵,三个孩子簇拥着她在繁花似锦的大街上、人群中抬起头走路,微 笑着做人。文青孩子般激情地把她的锐儿搂进自己怀里,动情地又哭了起来: “锐儿,妈的好锐儿,妈没白疼你,有志气!孝心感动天和地,冲着你的志向, 妈总算有盼头了。”说罢欣慰地又大哭起来。 冰雪感到沉重而尴尬,紧皱眉头,深思盘算,无奈中只好屈服。她郑重地说: “弟弟,你是音乐大学学作曲的高才生,怎么会想起来办公司、下海?” “姐姐,世界上许多作曲家终身穷困潦倒,病的病死、饿的饿死,不得不卖身 投靠皇家贵族,依附于权贵,哪里有独立的、纯粹的艺术?哪里有艺术家独立的人 格?贝多芬就是由于个性强,常与供养他的贵族闹翻;舒伯特在饥寒中度过艺术人 生;我们的父亲更是悲惨。我立志自己当贵族,而后当音乐家。经济是基础,艺术 是上层建筑,这是马克思爷爷说的。”夏锐为自己的雄辩感到满意。 “工作怎么办?你已经被分配到人文学院艺术系任助教。难道你想没报到就辞 职?这可不是小事。”冰雪感到忧虑地追问着。 “姐姐,这你就放心,难道你不相信你弟弟的智慧?我已胸有成竹,脚踏两舟, 手系四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夏锐自信中多少流露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 和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盲目自负。 “弟弟,只要你确实经过深思熟虑,认为投资有把握,我可以无条件支持你。” “当然有把握,邬艮是小芳的同学,听说他姐姐是个神通广大的女强人。邬艮 约我今天去见他姐姐,谈妥了再投资,还要办理正规手续。姐,你只管放心。”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文青与其说是相信小芳的同学不会骗小芳,不如说 是认为干啥都比捐献强。 “那我就把田妈妈留给我的这笔钱全部交给你。弟弟,希望你小心慎重,千万 避免失误。”说着冰雪将存折交给夏锐。 夏锐接过存折,十分感动:“好姐姐,我会记住你的嘱咐的。” 文青万分高兴,站了起来,几乎想欢呼:“好了,好了。雨过天晴,云开雾散。 说也怪,这会儿,我的右眼皮不跳,左眼皮倒跳起来了。要发财,要发财!” “妈妈,存折由您先保管,等万事胥备,我再来拿存折取钱。”夏锐精神振奋 地说。 “孩子们,为了让咱们穷家变富家,妈妈我也要拿出多年积攒下来的一笔钱— —两万元,支持锐儿什么什么‘起飞资金’。” “是启动资金。”夏锐纠正着。 “我知道,一起就动,一动就飞,不就是起飞资金?!”说着妈儿仨都快乐地 笑了起来。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