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二章 当陆海回到白絮飞姥姥的宅院,迎接他的是陆海预料之中的絮飞那连珠炮似的 埋怨。絮飞的姥姥家来了位客人,看样子像是姥姥的女儿。不料,姥姥向陆海介绍, 这是她的妹妹。当着客人的面,陆海无法解释他早上为何不叫醒白絮飞,不打招呼, 便匆匆独自一人闯了山潭。末了,还是他画的山潭写生画给他打了圆场。当陆海打 开画夹,把他刚刚在大峡谷中所作的瀑布飞流倾注山潭的写生展示在众人面前时, 一片惊叹之声淹没了、淡化了、冲散了白絮飞对他怒气与怨气。陆海没有想到他的 写生引起最强烈共鸣的人竟是白絮飞的姥姥。老妇人仿佛从画中发现了什么不可泄 露的天机、无法启齿的秘密、难以名状的隐私,她禁止任何人发出声响,独自一人 转动轮椅,慢慢移动到画前,仿佛她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灵、用生命、用呼吸、 用脉搏、用感情、用灵魂在欣赏、在对话、在汇合、在交融、在碰撞、在倾诉、在 回顾、在感叹、在惋惜、在颤抖、在落泪、在懊悔、在怨恨、在流血…… “年轻人。”老妇人低沉的声音几乎叫人难以听清,“你把山潭的灵魂画出来 了……” 室内异样的宁静——陆海听见自己的呼吸与老妇人的心跳声,像两个不和谐的 音符,然而却密不可分地交织在一起,演绎成把人们灵魂撕碎的旋律。 “姥姥,您这样喜欢,我把画送给您。”陆海谦和而热忱地说。 “什么,你愿意把画送给我?”姥姥声音颤栗起来,那目光让陆海发憷。她看 到陆海认真地又点了点头,便失去了自持,双手上前一把夺过画夹,迅速取下夹子, 将那幅山潭写生紧紧地握在手中,浑身战抖地凝视着,大笑了起来。 “姥姥,您怎么了?”在一旁憋了半天的白絮飞再也无法忍受地喊了起来。 “絮飞,你少掺和!”姨姥姥一把拉过白絮飞,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这时,陆海突然发现白絮飞的姨姥姥长得简直像是絮飞的双胞胎姐姐,这让陆 海又吃了一惊,暗暗想道:“原来如此,在中国酷似安吉尔的人还真不少哩!难道 这里也有秘密?” “你还能再来看我吗?”絮飞的姥姥忽然恳切地望着陆海。 陆海从那双如山潭一般深不可测的眼睛里看到了孤独、寂寞,看到了乞求、期 盼,看到了迷惘、悲伤,看到了指望与人沟通、向人倾诉的渴望。陆海动了恻隐之 心,被老妇那种仿佛遭人遗弃的孤儿般的神态所打动。陆海开始同情起她,怜悯起 她,似乎理解了她;陆海忽然从老妇人的身上联想起在香港为秦妈送葬时雨中的小 可怜……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