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仲鸣当了替死鬼 正当军统特务潜入河内,对汪精卫一行的活动进行侦探之际,发表《艳电》的 《南华日华》就成了被攻击的主要目标,林柏生也因此差点丧命。 一月上旬,时在香港的戴笠曾邀林柏生等人与他会面。当时,林作为国民党中 宣部特派员,当然和戴笠是“同志”,因此,休表示同意,并请戴笠决定会面的时 间和地点。几天后,林收到戴的信,上面写道:“最近看到你写了很多和平论的东 西,和重庆对立着;可以不可以到我们自己所属的阵营里来做宣传呢?攻击的文章 可以不可以停止呢?”接着,又放出了火烧和殴打的空气。在一片恐怖气氛的笼罩 下,《南华日报》排字房和印刷部工人纷纷离去,林柏生等人亦惶惶不可终日。 一月十六日早晨,香港警察厅政治部长通知林柏生、梅思平、樊仲云等人去谈 话。次日中午,刚好从河内赶来的陈璧君约周佛海、梅思平、陶希圣、林柏生等到 她寓所开会。午后三时,梅思平等人赴“告罗士打”饮茶,林柏生应约前去,在回 去的路上,林途经历山大厦门前时,忽然窜出两条汉子,从背后赶上来用二尺长的 铁棒猛击林的头部,将他击倒在地。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凶手很快被发觉,其中一 名叫陈林的当场被扭获,另一名乘机逃脱。 林柏生经人送进玛丽医院抢救,才免于一死。后来,林便改名换姓,隐藏起来。 林柏生在香港被狙击,是蒋介石集团对汪精卫一伙的警告,但汪不回头,河内 的流皿事件因而是不可避免的。 一九三九年三月十九日凌晨二时许,戴笠从重庆打来极密电报,陈恭澍请人代 译,电文大意是:着即对汪精卫予以严厉制裁! 这是一份未曾加盖印信的“制裁今”!字数虽少,却含有三层意思:“着即”, 表示时间概念之快,应从“现在起”;“对汪逆精卫”,是指制裁的对象不是别人, 而是汪精卫;“予以严厉制裁”,就是给以最重的处分——死刑。 陈恭澍接到戴笠的电令,一面复电,声称“遵即积极进行”;一面召集全体特 务人员,宣布了如下事项: “遵照上级指示,决定采取硬性行动,对叛国者汪精卫予以严厉制裁;在尚无 更适当的行动场地之前,暂以汪某的住所为攻击目标;出动后,由本人督导指挥, 各同志与本人脱去直接联系时,指定由王鲁翘同志指挥,余鉴声同志协助: 进入汪某寓所后,由唐英杰同志引导王鲁翘、余鉴声二同志指向目标,遂即加 入行动行列,张逢义、陈邦国、陈步云三同志,分别担任警戒、掩护,其各人位置, 听由王鲁翘同志指挥;事后自由撤退,仍在原出发地点集合。万一不幸而被当地警 察逮捕,切不可暴露身份;出发的时间,自即刻起,请各同志在战备状况下,听候 通知。”布置完毕,陈恭澍要各人作准备,好好休养,绝不能走开,免得临时找不 到人。他自己则前往“徐先生”处讨教,徐希望他们做得干净俐落,千万不要拖泥 带水。并要他们干得越快越好,以防夜长梦多。 其实,经过前一阶段的侦察,军统特务不仅摸清了“二十七号”周围的环境以 及住宅内情况,也掌握了汪精卫等人的生活起居规律,并在汪宅四周派有密探,汪 一有行动,即可获得情报。现在,“戴老板”命令已下,就专候时机了。 三月二十日,是一个晴朗的日子。上午九时许,汪精卫、陈璧君等分乘两辆黑 色轿车,离开汪宅,前往位于河内至西贡间的游览地——三桃山,去解解闷气。这 是一个可以下手的好机会!陈恭澍接到情报,立即带着王鲁翘、余鉴声、唐英杰、 陈邦国、陈步英、张逢义六人驾驶福特牌小车尾追而来。 车过红河大桥不久,他们便发现前面八、九百米处,这两辆黑色轿车正停在跨 旁的一块空地上。但陈恭澍心虚,害怕车上有越南警察,也怀疑汪精卫是否真在车 上,便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驶车去看个究竟。车子速度太快,有如浮光掠影,但 还是看到车上确有汪夫妇和曾仲鸣等人。当陈恭谢的车子开过载汪的黑色轿车几十 公尺时,载汪的车子突然开动,沿着原路疾驰而去。 军统特务追赶不及,失去了一次“良机”。 当天下午四时,陈恭澍又接到一份电报,说汪精卫夫妇正站在门外的草坪上谈 话,似乎在争论什么。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陈当即召集王鲁翘、张逢义两人,随 他一起出发。他们奔上汽车,直驶高朗街而去。可一到那儿,门前查无一人,二十 七号大门紧闭着,和往常一样显得十分冷清。 扑了两次空,这批以杀人为职业的特务分子十分光火。一不做,二不休,决定 对汪宅进行一次夜间突击性强攻。第二天晚上十一时四十分,王鲁翘、余鉴声、唐 英杰、陈邦国、张逢义、陈步云等六人,仍由陈恭澍驶车,乘着夜色,前往汪宅。 高朗街二十七号汪宅的左邻右舍,大多住的是法国人。当时,越南是法国的殖 民地,法国人所居住的地方,当然成了高级住宅区。因此乎日行人疏落,车马稀少, 一到深夜,那高耸的大王椰子和参差丛丛的老榕树,一经夜风吹动,树枝摇曳,尤 如魔影怪手,显得阴森森的。“二十七号”一面紧靠另一幢楼房,一面单边,是巷 道。沿着巷道走,就是它的后门。陈恭澍将王鲁翘等六人送到那里,令张逢义、陈 步英留着呼应,其他四人逾墙而过。 陈邦国力大身粗,勇猛强悍,由他当开路先锋,唐英杰事先几次前来侦察,就 由他在前引导登楼。他们劈开楼下的小门,飞步跃入三楼,冲进预先侦察好了的江 精卫房门外,用利斧将木制的房门劈开一个大窟窿。这时,汪宅一片漆黑,特务们 凭手电光,发现屋内有一男一女,男的正趴在床底下,腰背双腿却露在外面,女的 也缩成一团。这不就是汪精卫夫妇吗?他们立刻开枪射击,这一对男女应声倒在血 泊之中。特务们以为目的已达,仓惶逃跑,当地军警闻讯赶到,将余鉴声、张逢义、 陈邦国三人捕获。 枪声一停,凶手远飏,汪宅的人才跑出来大呼“救命”。一查,被击倒的男女 西人却是曾仲鸣夫妇。原来,曾妻刚于前天抵达河内,江精卫即将卧室让与他们, 自己住到隔壁房间,因而毫毛无损,曾仲鸣却“被击中数十枪,其夫人亦中三枪”, 待被送往医院没几小时,便一命呜呼,当了替死鬼。 曾仲鸣,一八九六年生于福建福州一家贫苦的书香门第,由寡母和大姐曾醒抚 养成人。一九○○年,曾醒与其亡夫的两个弟弟方声涛、方声洞及妹妹方君瑛东渡 日本留学。一九○五年中国同盟会在东京成立,曾醒与方氏兄妹三人同时加入同盟 会,一时在留学生中传为佳话。由于共同加入反清革命斗争的行列,曾醒、方君瑛 等与汪精卫、陈璧君如同一家。一九一二年,曾醒、方君瑛以官费留学法国,曾仲 鸣亦随往,他们与汪精卫、陈璧君等住在一起。曾先后就读于波尔多大学、里昂大 学。期间,他在汪精卫的指导下,学文习字,并模仿汪的笔迹,日子一久,与汪所 写维肖维妙,几可以乱真。 加上曾仲鸣办事精明,因而倍受汪精卫宠爱。从一九二五年七月汪精卫任广州 国民政府主席开始,曾仲鸣就一直在汪的身边,形影不离。由于汪的提携,曾历任 国民党候补中央执行委员、中央政治委员会主任秘书、副秘书长,国民党政府行政 院铁道部、交通部次长,是汪精卫最亲近的心腹。汪逃至河内后,又将曾仲鸣留在 身边,为他处理一切事务。 曾仲鸣一死,顿时断了汪精卫的一只臂膀,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使汪感到万 分悲痛,为了表达自己的心情,他写下了《曾仲鸣先生行状》,哀叹: “呜呼!余(汪精卫自称)诚不意今日乃执笔为仲鸣作行状也!当二十四年十 一月一日,余在南京中央党部为凶徒所狙击,坐血泊中,君(指汪对曾尊称)来视 余,戚甚,余以语慰之,此状今犹在目前,乃今则君卧血泊中,而以语慰我也。余 当日虽濒于死,而卒不死,乃今则君一瞑弗视也。国亭至此,死者已矣,生者当以 死继之,其有济于国与否,未可知也!即幸而济,茫茫后死之感,何时己乎!”在 《曾仲鸣先生行状》一文中,汪精卫还详细记述了曾仲鸣一生的经历以及同他的深 厚渊源,表示自己要继承曾的“遗志”,以从事“和平运动”。 然而,由于林柏生被狙击、曾仲鸣被枪杀,香港和河内成了危险的地方,这不 能不叫汪精卫胆战心惊,极度害怕。痛定思痛,激起他对蒋介石集团的重大仇恨, 他决定对蒋进行反击。 鸣死后半个月所写的《曾仲鸣先生行状》一文中也说:“凶徒数人,持械突入 寓所,发弹数十,伤五人。”但据陈恭澍所称,那晚执行任务的军统特务只开了三 枪。汪夫妇身临其境,且陪曾夫妇同住医院,因此,此说似较可靠。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