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佐祯昭赶来了 一九三九年三月二十二日,即河内汪宅刺杀案发生后的第二天,日本政府接到 其驻河内总领事的报告,当日召开五相会议,商量对策,决定派遣参谋本部中国课 课长影佐祯昭前往河内,根据汪精卫的意见,将他转移到安全地带,然后再作进一 步的磋商。 影佐接到命令后,考虑到他的身份,认为这种事不能光靠陆军单方面干,必须 加进海军、外务省、兴亚院,可能的话,还得有民间人士。这一想法,得到了陆相 板垣征四郎的同意,向有关方面提了要求。结果,外务省与兴亚院同意派外务省书 记官兼兴亚院事务官矢野征记,后米内海相也答应派须贺彦次郎参加。影佐还特别 推荐犬养健作助手。犬养健是日本前总理大臣犬养毅的儿子,时任众议院议员,递 信省(交通部)参与官,为近卫文麿的智囊团人物,与近卫关系密切。同时,影佐 又选择军医中佐大铃、宪兵准尉丸山、军曹(中士)松尾等人为随员。他们向山下 汽船株式会社租赁了一艘五千五百吨的“北光丸”货船,专程前往越南。矢野征记 和伊藤芳男等先坐飞机到河内。 这项任务在极其秘密的状况下,准备了整整两周。四月六日晚,影佐等一行即 至九洲下牟田港,登上“北光丸”,第二天启椗。当船驶离海港一小时后,影佐才 宣布此行的目的地在越南的海防。 “北光丸”在海上走了十天,于四月十六日黄昏,缓缓驶入越南红河。 为了应付海关人员检查,影佐已经脱去军装,改穿西服。他告诉犬养健,此行 负有特殊的秘密任务,必须隐瞒原来的身份,他自己将用日本糖业联合会的庶务课 长的名义,犬养健则为该会的书记。而身份证明书已先由糖业联合会会长藤山爱一 郎所签署,连两人的姓名也早被更易了。犬养健预先对此事一无所知,影佐向他交 待任务后,他一面表示接受,一面为事前没有得到通知而深感遗憾。影佐再三向他 表示歉意,说是为保守秘密而不得不这样做。 骗过了海关人员的检查,天已黑了。这时,日本驻越南领事馆武官门松少佐才 匆匆赶到,他向影佐转达了领事馆的意见: (一)预定当晚住宿于海防的石山旅馆,河内方面则已商定假台湾拓植株式会 社河内支店长坂本的住宅为居停;(二)此次“北光丸”开抵越南,系托辞为台湾 装运铁矿石;(三)与汪精卫方面联络的任务,由同盟通讯社上海支局长松本重治 指示该社的越南特派员大屋久寿雄负责。 在影佐到达海防前,日本外务省书记官矢野征记早于四月十一日到达河内,伊 藤芳男于四月十五日到达,他们住在河内的日本领事馆内。影佐等人在海防住了一 夜,第二天赶到河内,进入坂本的住宅。这幢楼房虽不华丽,但它的特点是与领事 馆前后相连,两宅间往来,不必经过楼外。同时,二楼又各有遥相对称的一个小窗, 便于用暗号互通消息。影佐等人一到,大屋久寿雄立即与汪方取得了联系。 此时,汪精卫的处境十分狼狈。香港、河内的暗杀事件吓得他心惊肉跳,深感 自己四面楚歌,进退失据,再耽在河内,恐怕仍有生命之忧;走吧,立足点选择在 什么地方呢?途中是否再遭狙击?原来由曾仲鸣与日方建立的一条联络线,现在又 断了,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四月上旬,再派周隆庠直接与日领事馆联系求救。 影佐到达河内的当天,大屋久寿雄通过暗号电话与周隆庠取得了联系,双方约定于 十八日下午一时半在高朗桥二十七号汪宅碰头。 第二天,影佐、犬养及矢野征记三人化装成旅行家,驱车前往。汪精卫派周隆 庠在途中迎候,将三个日本人按排上周预先备好的汽车,直驶汪宅。 在周隆庠的引导下,影佐等人拾级登楼,被延请到一间会客室坐候。不一会, 只见室门呀然而开,汪精卫身穿白色西装,强颜欢笑地走进来,由周隆庠作了介绍, 一番寒暄之后,即转入正题。 “我奉敝国政府命令,来协助先生迁住安全地区,故今天特意前来奉谒。”影 佐祯昭露出一副友好关怀的样子。 “承三位远道来访,至为感谢”,汪精卫用一口杂有粤音的普通话说: “我也觉得在河内不但有危险,亦且无意义,我正在准备如何避离此地。适承 贵国政府派各位来此,很感谢对我的关怀。”影佐问:“听先生的话,重庆方面是 否有新的袭击计划?”“有的。”汪答:“譬如在二、三日前,邻居的三楼突然有 人租去,一些形迹可疑的人,由远处监视。越南当局虽然对我个人有好感,但对我 的政治行动则采取禁止态度,深恐卷入政治漩涡。如继续留在河内,将无法与香港 及上海的同志取得联络。”“先生想迁到何处居住呢?”影佐问。 汪答:“经过多方考虑,现已决定到上海。另外作为后补地点的有香港和广东。 香港的英国官员监视甚严,目前在该地陈公博、林柏生等无法活动;广东对孙中山 先生和我自己说来都是关系很深的地区,但现在已在日军占领之下,因此,有可能 给国民以一种印象,认为我是在日本军队保护下搞和平的。和这些地方相比,上海 有租界,行政权还在外国人的手中,而且是世界上数得到的暗杀横行的地方,敢于 进入这一危险地区的行动,反而会体谅我的爱国运动的诚意。”汪精卫苦心孤诣, 力求把自己的活动同“卖国”两字截然分开,这当然是一种自我解嘲而已。当时影 佐未加任何评论,继续问道: “先生要离河内,准备怎样与越南当局接洽?”汪答:“总以不给予越南当局 任何刺激为主,现正在研究接洽的方式。 我想,越南当局对于我留在此地,必然感到烦虑,如一旦我要离开此地他往, 他们断无不予赞同之理。”影佐又问:“那先生将怎样离开此地?敝国政府已准备 了一条五千五百吨的货船,以供先生的应用。”汪说:“谢谢对我的好意,但我已 经租了一艘法国的小船。”影佐问:“这艘小船是多少吨位的?重庆政府对先生已 下通缉令,在中国沿海航行时,需要特别小心。”汪精卫回过头去问了周隆庠,告 诉影佐,这条法国船是七百六十吨。三个日本人听了,感到十分吃惊,如此一条小 船,怎么可能将汪精卫一行载到上海?但汪执意地表示:“这一条小船,虽然可能 会发生危险,但战后我第一次去上海,如乘坐贵国的船只,对于和平运动,或会使 人发生很大的误解。 我准备在海防上船后,一路航行中,请你们的船跟在后面,如万一有意外,彼 此还可用无线电联络。”话谈到这里,三个日本人已经明白了汪精卫离越的“原则”。 于是矢野对周隆庠说:“请汪先生去休息吧!现在要谈的只是事务上的细节,可否 请办理总务的再来共同商量一下。”汪精卫把陈昌祖叫来后就退了出去。这样,影 佐、犬养、矢野和周隆庠、陈昌祖五人又详细谈了两个小时,制订了如下“细目” : (一)注意到汪没有出国护照,以保密观点看来,又是最安全地逃出,当在法 印当局保护下逃出为最上策;(二)由河内经海防至上海法租界秘密藏身处,使法 国方面担任运输指挥官,使其负责运输;(三)对准备的法国船Von Vollenhoven[ 冯·福林哈芳] 的船员实行检查,中国人全部下船,以越南人补充;(四)船中进 行武器检查,除了汪方和官方的以外,其他武器弹药全部没收。 (五)法印方面派足以维持船中治安的武装警卫上船。 (六)汪方也要多带武装警卫,时常在汪身边保护。 (七)影佐搭乘的“北光丸”,距离不引人注目的程度,尾随保护汪搭乘的轮 船。 (八)日本方面事先在公共租界或日本占领区准备两三个秘密藏身处,如果汪 能进入法租界,马上布置能转移进入上述的藏身处。 (九)关于汪等在上海的检疫及报官方法,由日本方面秘密斡旋。 上述方案经汪精卫查阅,认为大体可以,三个日本人才告辞而去。 汪精卫脱离河内的具体事务由陈昌祖一手负责。经过几天的联络交涉,越南当 局也明确表示同意汪精卫离境,并答允出动警察,自汪宅至码头沿途加以严密保护。 同时,陈又绘制了为汪租来的法轮“冯·福林哈芳”号停泊的地点简图和无线电联 络用的符号及其应该详细注意的事项,交与日本方面。为了安全起见,又按双方制 订的“细目”,将“冯·福林哈芳”船上的全部中国水手统统解雇,改雇越南船员。 另外,又添装淡水,购备粮食等,这样忙碌了三、四天,全部准备工作才算完成。 与此同时,日方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四月二十一日上午,影佐和犬养坐汽车离 开河内至海防,回到“北光丸”上,矢野则留在河内,等汪精卫出发后,即先行赶 往上海,协助上海日特机关进行各种布置。次日下午五时半,“北光丸”驶入公海, 按照约定接应汪所乘坐的“冯·福林哈芳”号法轮。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