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回顾 <一> 1954年春季,通过插班考试,我转学到铅山县河口镇第一小学,读高二。初来 乍到,人地两生,方言不同,朋友没有,大姐、二姐住铅山中学女生宿舍,我则与 三哥在铅中男生宿舍同挤一张单人床,哥姐忙于学习,父亲担任校长忙于工作,母 亲时在上饶市织布厂,家庭对我疏于管理,河口镇当时的繁华吸引了我,我乃我行 我素,认为高二的课程是读过的。便每每迟到甚至旷课。几个月下来,走遍了古镇 的九弄十三街,游遍了狮江(河口别名狮江)的山水寺庙,又结交了三哥同届甚或 更高一届的初中生,他们可以凭借书证向学校图书馆或工人俱乐部借来小说,那些 小说引发我极大的兴趣,他们看完,我便接着看,甚至旷课在各寝室巡视,看见小 说便“顺手牵羊”,因为我是校长之子,也没有人为难我。一个学期下来,我竟然 语文与数学(当年称算术)双双不及格。父亲生气之余,找到小学校长与班主任询 问:“算术,我就不多问,只语文科,我儿子连古文《聊斋》都看得懂,语文难道 会不及格吗?”父亲被告知:“今年开始实行5 分制,学习苏联教学经验,注重的 是平时成绩,游侠行虽然期末考试及格,但平时不做作业,平时成绩几乎等于零, 因此总评便不及格,这、游校长是知道这个道理的,让他暑假复习一下功课,相信 补考不成问题。” 秋季开学前须补考的那天,我正迷恋于一本小说(记得是比三哥高一届的刘文 正从工人俱乐部借来的,当天须归还,逾期要吊销借书证),我再三央求,让刘文 正给我再看几页。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刘又来催了,我又求他傍晚去归还,说 我就快看完了。临近傍晚,小说倒是看完了,可是大姐跑来问我:“今天去补考了 没有?”我茫然了,只央求她不要告诉爸爸,但我却并未在意,终于也未去补考。 秋季开学了,河一小决定我降班,父亲知道结果后,起之于痛骂,继之怒而暴 打,再继之在他房间里罚跪到半夜。父亲最不能原谅的是,我竟然未去补考。 我如梦初醒,自此,在羞愧之余,我不敢再荒废学业了。 2008.4 .12 <二> 我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再心猿意马。我明白父亲的教导,河口一小是全县的 重点学校,不比家乡的乡村小学,这里的教学质量更高,尽管是重读第三个“高一”, 要想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还必须努力争取,我开始注重平时的成绩,先是急起直追, 然后是成绩直线上升,到六年级最后一个学期,即“高四”,各门功课:语文、算 术、历史、地理、自然、美术、音乐、体育均为5 分,但操行成绩却是4 分,原因 是我仍然调皮,常违犯班规,常不按规定打扫教室。小学毕业后,本来是要保送去 读铅山中学的,却因操行是4 分,不能算品学兼优。据父亲说曾过问此事,答曰: “让侠行去考试,也一定名列榜首。” 我要感谢两位老师,一是重读“高一”时的班主任王绳祖老师,他一直担任班 主任直至我毕业。我尊敬他、信赖他,他既严厉又和蔼,不像我插班读“高二”时 的班主任,我根本就回忆不起来,甚至不大认识他,那位班主任也从未找我谈过话, 而王老师是常常找我谈话,地点都是在他宿舍,而不是办公室里当着众多老师的面, 尽管有时因为是“犯事”,但他也并不一味申斥我,常常是透过眼镜片狡黠地笑对 我,让我感到敬怕。忆及两件事他找我谈话。 其一,父亲将几张剃须刀片给我作削铅笔用(那时的剃须刀片是单向刃的,一 端更厚,可用手持),某日下课,同学纷纷走出教室,我两手各持剃须刀向通道两 边、悬挂在课桌外端的女生的书包(布制,有单根肩带)依次逐一划断,听着书包 纷纷落地,砰然有声,心中还直乐。上课铃声响了,女生们看着书包带被割断,看 着散落一地的文具,急得直哭。王老师步入教室后,问明了情况。“是谁割断这些 书包带的?自己站起来承认,‘好汉做事好汉当’嘛,不然……” “老师,是我割断的。”我站起来承认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就是想试试爸爸给我的剃须刀是不是还锋利,就一时手痒,对不起同学们 了。” 王老师足足注视了我半分钟,大约是他在强忍怒火,却听他说: “能主动承认错误还是好的,还能道歉也是好的,但你这个错误犯得大了,这 样吧,你就站着听完这节课,放学后,到我房间里来。” 其二,自制弹弓,装两口袋小卵石子,与另外两名同学找目标练瞄准,既要讲 究力度,又要把握方向不是易事。但久而久之,却也有几分成绩。某日,携弹弓去 河口公园射桃子,那桃子成熟了,又大又红,颇为诱人。三粒石子连射,也颇有桃 子落地,正射得起劲,只听得一声大喝,两名同学年长腿长,拔脚就跑,我却被看 守公园的老刘叔抓住了,被他扭到他住房的厅堂里。 “小子,今天到底抓住你了,你们打挑子吃,上次还打碎了公园门口的电灯泡。 是吧?嗯?” “灯泡不是我们打的。” “还嘴硬!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的?不老实讲,不放你回家。” 我没有瞄过灯泡。正僵持着,他的女儿刘淑贞从房间里跑出来,想不到她是我 同座的女生呵!我羞愧、惶恐,正不知怎么办。 “爸爸,游侠行是我的同学,你放了他吧,放了他吧。” “真是你同学?那你问问他,下次还要偷吃桃子吗?” “不了,不了,我可以走了吧?”说完拔腿就跑,我感到羞对刘淑贞。 想不到第二天,刘淑贞却带来了两个大桃子,悄悄地塞给我,以后还陆续带过 几次晒干的桃干来。 两件事,我都被王老师教育过(老刘叔还是告诉了我的班主任),既严厉、又 耐心举例引证,反复教导,足有几十分钟,尾声前,总要倒一杯白开水给我,还让 我坐下,再说些鼓励的话,最后,结论是: “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你爸爸呢?” “不要,我爸爸会打我的……” “那好,我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今后不要再犯事了……,还有,上次剃 须刀已没收,这次照例须把弹弓上缴,假若你再做弹弓,你应该会想起,因为什么 原因上次被没收了一个……” 我佩服王老师的地方很多。如:语文程度高(据陈浩然老师说,王老师报考师 范时,语文科应试成绩在考生中居第一),出口成章,讲课生动,引经据典,由此 及彼,娓娓到来,引人入胜,课堂上能做到师生互动,活泼有趣,若干年后在我从 事教学时,其教学风格和教学方法更使我心领神会。 王老师字写得很好,尤其是粉笔字,字形秀美,遒劲有力,连标点符号都刻意 准确,我模仿他的写字,学习他的一丝不苟。他既是师长又是兄长,犹记得毕业时 参加体检,检查结果时疑有肘关节淋巴炎,须抽血化验,王老师陪我去县医院,当 长长的针头要扎入我的肘关节部位,他鼓励我:“不要害怕,抓住我的手,看着我 的眼睛……” 呵,王老师,我终生难忘的师友! 另一位数学老师陈浩然,教学时先讲深讲透,出例题时注重启发,注重演板, 鼓励举手,耐心纠错,对完成作业要求很严,不仅不能缺交一次,还规定做错的练 习须纠正过来,普遍有错的习题则在下节讲新内容前,着重启发解答,直至得出正 确答案,并当堂发下作业本,要同学们随之纠正。 呵,陈老师的治学精神堪称楷模啊! 2008.4 .14 <三> 1956年,我12周岁。河一小“六一”班的小升初成绩位居全县第一,而我以考 试成绩位居全班第一的分数考入铅山县中学。 读初一了,课程多了。我的调皮劲虽然锐减,但又迷恋上武侠小说,在租书摊 把诸如《七侠五义》、《小五义》、《七剑十三侠》、《粉妆楼》、《青城十九侠 》、全本《包公案》、《施公案》、《彭公案》、乃至《封神榜》等几乎全看遍了。 其时,母亲操持家务,我成了走读生。于是往返于学校的途中,边走边看,有一次 入了神,还撞在路边的树干上。有一次看至深夜,被母亲将武侠小说没收并于次日 焚烧在炉子里,但我仍痴心不改,我心中的偶象是所谓的“御猫”展昭,且请来校 施工的篾匠为我削制了一把竹剑,常于无人处乱舞一通,又梦想去峨眉山学武。其 时先后发生了两件事,一是同班的孙正同学偷家中的几十元钱,欲去峨眉山学武, 其父为县医院院长,及时发觉后,驱车至上饶市,在火车站把他截下。我因无法筹 得盘缠,故峨眉云海无缘领略。第二件事,是某少年在铅山县葛仙山寺院寻访武师 不得,次早,于眼前一片云海茫茫中,认为所谓学了轻功,便可腾云了,纵身一跳, 结果腿断,几乎身死。于是我也打消了寻师学武的念头,只手抄了一本文言《太极 拳》,依法练习,终不得要领,又无恒心,便不得入门。转而继续搜寻趣味小说, 诸如《今古奇观》、“三言”、“二拍”,那时言情小说很少,只读过张恨水《啼 笑姻缘》、《夜深沉》等,但那些也不纯是言情罢了。继而又读《西厢记》、《镜 花缘》、《老残游记》、《儒林外史》,继又读《薜仁贵征东》、《薜丁山征西》、 《杨家将演义》、《隋唐演义》、《五虎平南》、《罗通扫北》、《说岳全传》、 《东周列国记》等,继而始看四大名著,我被《水浒传》所吸引,最佩服武松,继 而被《三国演义》牢牢栓住,最佩服赵子龙,继而被《西游记》所倾倒,最佩服孙 悟空,《红楼梦》初略看了一遍,无甚感触,认为老是写的吃饭和闲聊,虽崇许林 黛玉,却更惋惜尤三姐,至初三再看一遍《红楼梦》,方看出味道来(重读的是母 亲收藏的老式直排版本),之所以“四大名著”至初二年级读第四册方看,是因为 这四部书常是被老师传看抑或是被初三年级的老大哥们所传阅。直到初二下学期, 我便是在这些书海中泛舟沉浮,也因此学习成绩只是中上。 我最敬畏的父亲对此也未苛求,却在空闲时指导我下象棋了。因为我兄、姐都 在上饶中学住校,弟弟又太小,只有我孺子可教,又因父亲平生业余酷爱的只是象 棋,几经指导,父亲遂让“车、马、炮”与我对弈,后来是让“车、炮”。至196X 年,便不能再让子了,再至后来,父亲便要认真较量,乃至于后来还发生过和我争 得面红耳赤的事,称我为“大不敬”了,父亲于下棋好胜心特强,虽以后年届八十, 不赢棋仍不高兴,做儿子的便博老父一笑也觉愉快——此是后话了。 <四> 1958年夏,父亲被打成“漏划右派”,自此,我家走上了厄运。父亲被撤销校 长职务,权充校工,被勒令每天打扫办公楼及做其他杂事。家庭经济急转直下,父 亲的月工资被削减了30元,一家七口人(除大哥、二哥尚在解放军部队外)生活已 成问题,在上饶中学高中部就读的二姐、三哥只有同时失学,分别在景德镇陶瓷厂 与南昌七里街发电厂当学徒,只有大姐在上饶农校读书,是公费,乃继续就读。我 已从“公子”沦为“右子”,又开始遭受同学的岐视与白眼,有人甚至在我的代数 课本的封面上戏写上刺目的“柚子”,往返于学校也少有人与我结伴同行,我又陷 入深深的痛苦中。教务处一名职员病退了,父亲被安排刻写钢板,油印语文新教材, (各年级的语文课本中有作者被打成右派分子,该课文均取消,而以《人民日报》 社论等政论性文章以及当时“全民创作”中涌现出来的豪情万丈的诗歌作为补充教 材)。父亲岁数大了,手不听使唤,加之父亲虽说学识渊博,但字写得不甚好,便 由反右斗争的积极分子、代行教导主任的金XX提出:由其子游侠行代刻。此言一出, 我立刻被叫到教务处,听取训令:1 、刻钢板要特别认真,格式与分段照原版,不 能错一字、一个标点,如发生政治问题,要严肃处理你,并加重你父亲的罪责;2 、 字迹不能潦草,务必工整;3 、印数按规定,要符合要求。 开始练刻钢板并不容易,腊纸覆于钢板上,用铁笔刻写,手上用劲须恰到好处。 劲用大了,铁笔易划破腊纸;刻轻了,油印时,字迹便模糊不清;每个字的笔划交 接处更不能直接划过去,否则印数多了,交接处易破损腊纸造成漏墨。总之,刻钢 板不像手书那样随意,练了半天多,即开始刻写课文,印数多了,效果不大好,还 须重复刻写,开始是晚间和星期天刻印,但任务紧,还得腾出上课时间刻。几天过 后,父亲提出疑问:游侠行不能过多地耽误课,请示代理校长向社会上另招一名刻 写员。未果。金XX主任吩咐我带到教室里刻,首先保证刻好刻对,而你能听到多少 课就算多少。我先是利用体育、音乐课刻写,之后,无论什么课都在课堂上刻写, 我把握上课规律:即每节课的开始是提问,用以巩固知识,下课前的7 、8 分钟是 复述和提问本节课的知识,我就利用这始末的两段时间的十几分钟,一天下来,也 可争取到约1 个多小时,加上副课及课余,则要刻印至4 个小时。晚上,我便可回 家做作业了。课堂上静悄悄的,只有老师的讲课声音和我铁笔划在钢板上的“沙沙” 声。记得有一堂化学课,问及某两种元素的分子式及原子价,被提问的同学都不能 回答,我则举手准确无误地加以回答。陈准老师私下对我父亲说及此事并大加赞赏。 三年级上学期,我刻了约二十天钢板,但各科成绩没有拉下,不仅如此,还促使我 加倍努力。期末总评,各科成绩已位居同届(5 个班)前列,至初中毕业时,九门 功课(语文、物理、化学、代数、几何、世界地理、世界历史、生物、政治)有八 门总评5 分,名列全届第一,只有政治4 分,这次的4 分,不是因为调皮,而是父 亲是右派分子的缘故。 到初三年级时,我对学习已是颇有心得,领会出一套学习的方法。即语文注重 平时的积累,要多读(继“四大名著”后,初三学年的课余,我读鲁迅小说集:《 呐喊》,《彷徨》等及其散文,读巴金的《家》、《春》、《秋》,茅盾的《子夜 》、《林家铺子》、《农村三部曲》等,读老舍、冰心、郭沫若及其他三十年代的 名作,读《人民文学》《诗刊》等刊物),要重视写作,初三时,我的作文成绩已 是很突出,每次都是5 分,甚至在全民写作讴歌“三面红旗”,我被抽调修改本班 同学的诗歌创作。数学(含代数、几何)则要熟记公式,更要注重平时练习,我不 按老师挑选而是无一遗漏地做完了课本上的每一道练习题。物理须注重定律,化学 须记住分子式和原子价。历史须记住年代。地理则要心中熟记地图。其他课程的重 点要记好笔记。复习时,重点题须统统抄录一遍。须知,抄写一遍即等于读十遍呵。 故此,每临考试,我的数、理、化和语文基本上无须多花精力去复习。只注意某些 死记硬背的课程和复习题,对死记硬背的东西也有方法:掌握关键词及关键部位, 可自编成口诀,而且最好的方法是找一名成绩相当的同学,清晨在公园里互为答问, 一时记不起也尽量想,对方最多提醒一个字或者一个关键词。考试时,临场不慌, 采用三个步骤应对试题。即:1 、先易后难;2 、从高分题到低分题;3 、再分别 难易,去各个破解。 以上方法可谓屡试不爽。惜乎!我没有机会正式去高等学府深造,乃终生之遗 憾! 参加中考,我的第一志愿是景德镇陶瓷学院,第二志愿是师范,第三志愿是本 校新办的高中,均未被录取。事后得知:任你考试成绩有多好,政治条件是唯一的 标准。过了许久,得知:校务会议上,有中层领导提议让我读高中,但被反右斗争 的积极分子、学校的行政领导给否决了。 我才15周岁,出路何在?等待着我的将是一种怎么样的生活呢? 2008.4 .16 <五> “三师” 在铅山中学读书时,有三位老师的印象较为深刻。 其一,吴涛老师 从初一时,就担任班主任兼教语文直至毕业。初一时,印象较淡,初二时,对 他甚至有反感:1 、上课随意,少有教案,空头理论多,往往结合本班同学的思想 状况,把语文课变成班会课、政治课;2 板书特别潦草,几难辩认;3 、又听父亲 说,吴老师与某斗争会上,无端攻击父亲,均为不实之词。至初三时,师生始交流 见多。1 、教学颇具条理,对文学有见解,对三十年代的作家与作品如数家珍;2 、 很欣赏我的作文,每次给予高分,在评语中多次鼓励;3 、同情我的父亲,对我的 好学很赞赏,我每次都认真地完成作文,也间或夹有纸条,把对某书的读后感附在 其中。他则于评语时另附:来文已阅,只望努力。 记得初三最后一个学期,为白果坂茶场采茶后,分配收益时,他把分配标准定 为:劳动态度2 分;劳动强度2 分;家庭困难情况1 分。采取自报公议,由于朱立 恒同学的首先举手认同我的家庭有困难,吴老师遂向大家说:“大多数同学可能不 了解,其实游侠行的家庭是有一定困难的。”便记下我1 分,并同意我的劳动态度 评为2 分,劳动强度则为1 分。虽然分红不多,但此次评定则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明白,吴老师对我其实是很同情的。 其二,张震宇老师(为吴涛老师妻子),原在河一小当校长一年,后调到铅中, 曾教我们代数,后专司音乐教学,张老师端庄秀丽,乐谱娴熟,风琴弹得好,教本 上不论哪支歌都能教唱,能运用多种方法调动激情。自己上台演出,或独唱、或出 演话剧,都深得师生欢迎。她一贯对我关爱备至。四十年后,在本班同学联欢会时, 犹念念不忘我的聪明,赞赏我的写作能力和音乐天赋。 其三,刘若德老师(原为教导主任兼数学教研组长,于“反右”时落马,80年 代任铅中校长),没有亲授我的课,但他对全校初三届的一次为期三天半的几何补 课时,令我至今念念不忘其教学手段。即对例题分析透彻,运用公式和定律须有确 切的理由,求解时,同时指出两种以上的方法,但其中一种较为直捷。再三强调, 知道怎么求解并不够,尤须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解,即知其然必须知其所以然,于例 题后举一反三,力求融会贯通。每一例题,均先挑中、下程度的学生(刘主任事先 就准备好教案,挑选学生均在教案中标明),再以优生们(他备有各班学生成绩登 记表)自行纠正。刘主任讲课突出重点、难点,能使同学们豁然开朗。同学们议论 说,刘主任补课三天,比X 老师讲了一个学期都更起作用,能使大家懂得其所以然。 附:陈准老师后自编《原子价歌》,于元素无一遗漏,流畅押韵,易懂易记。 后赴上饶中学读高中的同学,凡从铅中去的学生对原子价均能熟记无误。 “三友” 父亲被打成右派分子后,只有蒋松林与张瑞聪不避忌讳,与我公然交往,且友 谊渐深。某星期日,三人同至狮江河背的“天乳寺”,焚香叩拜于观音塑像前,结 为金兰。松林为老大,瑞聪次之,我为最小。于是,或休息天,或假日,同去野外 踏青,一起寻访古迹,共赏月色于公园。张待我更密切,他其后读高中,毕业后, 因家庭出身在“社教”时补划为富农,乃沦为苦力,但其子却很争气。几年前已毕 业于某大学。与张多年的交往中,渐觉其固执与偏颇,至今未见,或有误会。蒋兄 于初中毕业后报读师范,多年的教学,乃从普通教师直至铅山县教育局教研室主任, 后退休在家,办奥数补习班,对数学教学颇有卓见,于教改多有心得,著有专集, 发表论文多篇,曾于假期邀我给补习班授作文指导课,颇为赞赏。蒋兄重感情,多 次特邀我去他家作客。1994年,得知我家庭困难,特交由瑞聪兄转赠来200 元。四 十年后,于先后两次同学聚会时,蒋独邀我合影。谓兄弟一场不易。不幸,蒋兄于 2006年春因病仙逝。呜呼! 谨录“忆友”诗一首,以示永志。 忆友(七古) 忆昔狮江有良俦,同窗共寐意相投。 共邀月色谈文学,同戏公园读“春秋”。 得闲郊外去信步,香满农家诗意稠。 或登河背小山顶,指看古迹一炮楼。 或攀石级访庙宇,看罢神佛看鱼游。 今夜挑灯思旧友,游子顿起思乡愁。 如烟似梦东流水,几多往事涌心头。 (1961.8 .15作于三县岭共大) 又:赠衡春(瑞聪)兄 暮春短唔汝家乡,突染病魔未倾谈。 常叹相逢机会少,都缘人事变迁繁。 夜阑隔舍听车响,时值铁窗把月玩。(注) 思汝焉知来是汝,今晨闻道泪沾裳。 (1968.8 ) 注:“文革”时,吾被打成“现反”,囚于农舍,某晚,张兄偕其父母举家自 河口镇迁回原籍大地乡童家桥,用板车装载家俱绕道自董团回乡。值天黑,投宿在 我“囚室”附近其亲戚家。 又:赠松林兄 阳光满室会松林,教研集成育后人, 香洒鲜花凭汗雨,一生乐意作园丁。 (2002.1 .3 于松林兄书房) “三朱” “三朱”者,均女性之同学也,亦不可不书。 其一,朱梅仙,或许早已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其实,该朱梅仙与我只是短暂 的同学,即我刚至河一小插班读“高二”时,惟有她像个姐姐一样关心我。她是否 班干部呢?我记不清了。她叫我不要赤脚上学,不要穿板鞋上学,叫我不要缺课, 上课要静心,须做作业。她说话轻言细语,是全班唯一与我说话的同学。其关心大 大地超过班主任。可惜,我未曾领情。更可惜的是她竟在某次参加全县的义务劳动 时,于取土时遇塌方,被窒息而死,年仅14岁。当时曾在全县通报,被追认为烈士, 犹记她脸蛋清秀,说话斯文,倏忽不见,叹人生无常。 其二,朱紫燕,并不与我同届(比三哥低一届),我读初一时,她已读初三。 她美丽大方,活泼有加,是文娱活动的活跃分子,歌喉婉转,舞姿轻盈,在全县会 演中均摘桂冠。尚未毕业时,于某日失足落水,抢救无效!多年后,与三兄共聚一 处教学时,闲谈中得知三兄当年很是暗恋紫燕,常常惋惜不已。要我代作吊唁诗。 兹录于后: 吊紫燕(代作) 啊!你,紫色的燕子飞走了, 与世永别,长离人间, 我惋惜、泪垂,也把这首诗献给你, 表一番心意,籍以把你聊慰。 当年啊,你像恰待开放的玫瑰, 多少热情的眼神把你包围, 都想握握你的素手,跟你交个朋友, 或者能天天看见你,紧紧相随。 闲话中,不知有多少人不绝地把你赞美。 而如今呵,你那如花的容貌, 苗条的身段和樱桃似的小嘴, 随着你的精灵已消失在九泉之下。 唉,或许就因为你太美, 阎君有私心,要请你做花中之蕊。 我愿在一个花香鸟语的清明, 为你扫墓,诵诗声也渗入幽府之内, 但愿能裂开坟, 一同化成双蝶, 一起在花间挥舞仙袂。 (1964.10.15) 其三,朱立恒。丽容姣好,成绩裴然,作文超群,自诩丁玲。自初一同窗至初 三,开始时并不友好。她坐在我后排,多次突然拉退她自己的课桌,令靠在她课桌 上的我多次受惊,为此,我特在班会上提出意见。也许是她要引起我的注意吧。后 来,她调坐在后边去了,但不知何故,却与我渐趋友好,且不避嫌,犹记得她独举 手,认可我家庭困难,多得一分参与采茶工资之分红。犹记初三秋季下乡(在徐源) 帮助农民秋收,我俩抢割在前,并合力完成剩余的一角。小溪边歇息时,她取来水 碗,捧着给我喝,之后,只闲聊几句,找不出话来说,又似有很多话要说,只见她 脸色羞红,我当时也隐隐心动。若干年后,忆及此,疑或有深意,毕业前,我俩于 清晨在公园里复习功课,她特嘱我,一定要赠给她一张照片。唉,懵懂的我,竟然 未予兑现。 后来,我去弋阳共大,未通知她,竟然也未写信给她。三年后,我寻访她家, 适逢她在,衣服光鲜,我相形见绌,双方话语不多,只客气而已。同年,有一李姓 河口镇青年,来到我任教的学校,与我盘桓数日。据他说在某供销社工作,后来得 知。于斯年,立桓嫁给某供销社工作人员,是否就是李某呢?未察知,立桓的家庭 出身不好,也未继续升学,婚前三年,她是怎么渡过的呢?不得而知啊。 多年后,伊随夫居铅山县湖坊供销社,据云现在杭州经商,近五十年不见伊, 我却时常怀念着她,亦曾多次徘徊在她家原住的罗家桥小河沿的门口。痴吧,可笑 吧! 附:忆友 狮江一女友,多艺亦真淳, 每忆含羞处,常思见故人。 (1961.6 .13) 写于2008.4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