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次死里逃生:两把黑枪顶着我的脑袋 华南影都直面拉客女 我对报社指派的此次暗访行动,倒还不怕什么,因为我平时就喜欢冒险,也 经受过好几次命悬一线的险情。虽然我知道此次采访是真正的要冒着随时都可掉 脑袋的危险深入虎穴,但我的内心还真不大紧张。这倒不是因为我真的不怕死, 说不怕死的人是绝对的假话——这主要是因为在这之前我早已不止一次经历过生 死。我出生于农村,从小在农村里长大,因为家里贫困,我从十几岁开始就从事 各种各样的超负荷劳动,上山放牛砍柴,下河洗澡摸鱼,为了更好地加入村里的 龙狮队,我有一段时间还屁颠屁颠地与村里的一群年轻小伙子跟着几个民间武师 学过几下拳脚,壮大了胆子. 在我入学后,我平时很爱阅读古今中外的战史,从 小就崇拜斯巴达克、巴顿、拿破仑和毛泽东,更喜欢美国西点军校的野兽般的训 练,以至我从小更多向往的是驰骋战场,马革裹司的壮烈举动。成人后,我积极 应征入伍,热血沸腾地成为了一名年轻人很漾慕的目前中国独一无二的特种兵— —中国海军陆战队员。特种部队中那严厉得令人窒息的训练作风,那一连串的强 化训练,早把我们这些胆小的变成了胆大的,懦弱的变成了勇敢的,尤其是那对 每一个海军陆战队员都是望而生畏但又是人人须过关的魔鬼式训练中的北部湾海 训:每日六千米,十公里长跑,八百米障碍,荒岛野外生存等,早把我们变成了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敌人不报到”的大胆军人。 能历险也许就得有胆量。单说这历险之事,对于我而言早已不是一二次的事 了:在我八岁那年的六月,我在村前的小河里摸鱼时,曾被躲藏在淤泥里的毒蛇 咬过,几乎丢了小命;十一岁那年,我和我的堂弟石建(以名石志诚)背着大人 偷偷地溜到当时还是汪洋一片的大冶湖里游水时,两人突然都发生抽筋,我们兄 弟俩不由搂在一起拚命挣扎,生命危险,听到我们拉扯着颤抖的嗓门拚命呼喊, 所幸被几名在湖边钧鱼的人发现所救;读初中二年级那年,有次我不听大人的劝 告,固执已见地骑着我家中那辆除了车铃不响其它什么都响的破旧自行车去大冶 图书馆看书的途中路过三角桥路段一座高陡坡时,因车闸失灵,在前后均有汽车 来往的下坡中横冲直撞,最后连人带车撞到陡坡下一人深十多米的稻香四溢的稻 田中,头破血流,四肢损伤,昏迷不醒,直在医院里躺了二天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那辆旧自行车也摔得四零八落,永远也不能再用了;服役期间,记得有一次我们 在北部湾一海岛边的甘蔗林里搞一次大型的军训时,与一名新兵一起不慎踩着了 一条毒蛇,并被这条高昂着嵌有“王”字型,呼哧哧地吐着血红信子,长达五米 多的粗大眼镜王蛇所追赶,后来还是身边的一位副连长眼疾手快,挥起战备铁锹 砍死了这条令人毛骨悚然的大毒蛇:还有一次,我带着两名来自河南和宁夏的两 名新兵在北部湾的深海域训练游水时,一新兵因过分紧张而溺水,我急忙游过去 救人,谁知那新兵蛋子一紧张,竟在慌乱之中一把抱住了身边那位水性很一般的 宁夏兵,我见状一边大声阻止,一边扑上前去将他们拉开,刚从背后抱住了河南 兵时,谁知那位被苦涩的海水灌了好几口的宁夏兵此时也被呛得昏头转向,见有 人上前,在这非常关头也把我当成了一根救命草,竟然也一把紧紧地抱住了我的 腰身,我愈挣扎他抱得愈紧,在我急忙放开那位河南兵时,已经被海水呛得昏头 转向的他更是反过身来将我抱得紧紧的,无论我怎么喊,他就是不放手,这样我 们三人越挣扎,就越难分开。危险关头,我急中生智,挣出一只手朝这两位处于 恐慌和昏晕状态的新兵死劲地各抽了两下,趁他们稍稍松懈之际,我赶紧挣脱出 身子,一只手从身后抱住浑身无力,手忙脚乱的河南兵,一边喘着粗气指挥在水 中胡乱扑腾的宁夏兵伸展出四肢,用狗方式慢慢游动,一直到闻讯赶来的冲锋航 将早已是精疲力竭的我们拉出海水。这些大大小小的历险经历早已煅炼出了我的 胆量,磨练了我的意志,更增加了我的勇气,这自然为我以后所从事的政法记者 生涯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更为我后来的无数次暗访历险增加了无尽的勇气。加上 我从小就在中国最底层的农村长大,十几岁后又有过多年的四处流浪的生涯,这 些自然也给予了我敢作敢为,决不怯弱的胆识。 说句心里话,此时我最为担心的是即将要与我一起并肩作战的同事邓世祥。 虽然他也做了几年记者,也有过暗访的经历,但此次我十分担心他受到剌激和恐 怖的威胁。再说他平时胆子很小。见了人总是笑嘻嘻的,不爱出头,也不爱惹事。 何况与我这个单身汉不同,此时他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家累之重也似乎不允许 他有太多冒险之举。 邓世祥是河南新县人,肤色白皙,衣着很新潮,平时总是全身名牌。他虽然 比我年长一两岁,但除身体微胖外, 个头与我相差无几。而从外表看,我要比他 大一些。只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次生死历险,我和邓世祥由生死兄弟成 为了生死冤家,并引发出了一宗轰动海内外的中国首宗新闻记者刑事自诉案,此 时后话,有关详情见本人的第二本书《卧底记者——我的正义之旅》第十章。 我们经过商量,根据我们的穿着打扮,我们决定以表兄弟相互招呼,以便于 相互掩护。由于邓世祥戴着一副高度的近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正好可以冒充 广州某大学的学生,而我则假称为他的表哥,是一公司的工作人员。有了明确又 不惹人注意的背景,我叮嘱邓世祥切忌不要相互喊对方的名字,更不要涉及到与 记者职业有关的话题,统一口径。 我们向前面不远的华南影都慢慢走去,几分钟后,我们来到广园西路的十字 路口。这时正好碰到几个身着大红色旗袍,肩披金色缎带的漂亮小姐,她们正在 笑容可鞠地向来来往往的路人散发广告单。见我俩从这儿路过,一位小姐紧迎上 前来,将两份广告单塞到我们手中。 这是一份名为“华南沐足保健中心”的广告纸,上面用大红方框印着“人之 脚,如树之根,树枯根先竭,人老脚先衰”等蛊惑性文字。 只要穿行在广州大街小巷,这种花里胡哨的小广告就躲不掉。如果刻意收集, 一天下来,接到三五十份不成问题。我和邓世祥手捏着印制粗劣错字连篇的广告 纸,忽然想到就这样指指点点边走边看,在一些不明真相的路人看来,肯定像刚 从闭塞乡村来到南方寻梦淘金的乡巴佬一样,与我们此时的身份相吻合,于是, 神差鬼使地,这两张大红字体瞧着挺喜兴的广告纸居然一路伴随我们深入虎穴狼 窝。13时24分许,我们来到华南影都门口,采访车正在身后不远处慢慢尾随。 此时我们那辆子弹头型采访车里,魏东用长镜头抵着茶色玻璃窗,一路跟在我们 背后随时准备偷拍有关照片。从采访车里面可以清晰地将外界尽受眼底,而想要 透过茶色玻璃望见里面有人正在拍照是不可能的。魏东偷拍了一大迭歹徒在街头 拉客的照片。 我们刚一走入这一“红灯区”,马上就发现附近到处是拉客女们晃来晃去的 身影。一阵嬉笑,我和邓世祥立即成了一群画着浓眉,嘴唇血红的女人猎获的目 标。 “靓仔,要不要陪看电影?价钱便宜得很!小费50块,包你开心!” “哪里!我这更便宜,两个人只花20元钱,里面有包厢,你爱怎样玩都可以!” 这伙女人操作不同口音,一律尖着嗓子,活像一群躁动的麻雀,卯足劲儿想 勾搭我们。有一两个胆子大的,竟伸出手肆无忌惮地在我们身上拍一下。 我和邓世祥尽管对这一切感到特别扭,但为了打消对方的怀疑,还是装腔作 势地与她们谈起价格来。 这时,几个外地人模样、衣着邋遢的中年男人夹着香烟从我们身边走过。附 近的一排店铺门前,或蹲或倚或立,散布着十多个形迹可疑的男人,见我们正在 讨价还价,他们向我们投来警惕的目光。当我们眼角的余光扫射过去时,对方立 马转移视线,赶紧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别处。另有三两个举报信里指称的“头发 已花白的老头”此时此刻也在电影院门口来回转悠,我意识到,这些形迹可疑的 外地人正是我们专程暗访的黑帮分子。他们防范的严密程度也令我暗暗吃惊,因 为我们的外表并不可疑,但这些男人仍从不同角落用审度的目光,狠狠剜向我们。 看来,我们还是要小心为好。 “两位兄弟,我们帮你找几位漂亮的小姐吧,年轻人出门总要开开眼界的嘛!” 一个着露脐装的女人凑上前来,眼珠滴溜溜转着说,“只要你们愿意多花两个钱, 前边还有更好玩的地方,爱怎么玩怎么玩,男人都爱去哩!”“怎么个玩法?” 邓世祥装作不知内情,顺着对方的暗示走。她乐得哈哈大笑起来,手伸了过来: “先给小费50块,我马上带你去见小姐,一个个长得像花一样,如果你们认 为不漂亮,我不收你们一分钱!” “可是,我们还没看见一个小姐,怎么知道靓不靓呀?50块呢!”我故意用 鼻子哼了一声。另一个十七八岁,一张脸成了调色板的短发女孩赶忙帮腔说: “她们可比我漂亮,要是我有那么漂亮,现在这大热天还用站在这儿呀?像她们 那样守在空调房间里坐等款爷,该多好呀。一个房间一位美女,两位靓仔,不想 去享受一下?” 我佯装心动的样子开始杀价:“带路费太贵,上回才20,你们价格怎么涨的? 30块行不行?" “20块太少,40块吧!砍你10块了,你们也不在乎这点钱,老板!包你开心 满意!”女人软磨硬抗跟我们讨价还价,故意把声音弄得娇滴滴,双手掐着腰上 的肉卖弄风情. 为了拖延时间,我一再询问小姐在哪里,那儿条件怎么样,安全 不安全,她们有的回答在三元里,有的说就在王圣堂,还有的油腔滑调说别管在 哪就当在你自家床上。总之,就在这附近,条件都很好,小姐都很漂亮,空调房, 席梦思床。直说得天花乱坠。 就在此时,不远处一个涂脂抹粉,梳着两根油光水滑的长辫子女人走上前来。 她眯着眼睛在我俩身上扫来扫去,目光里有些颇为锐利的成份,不知怎的,她一 出现,四周的拉客声竟矮了半截,从她的气势来看,我怀疑她极有可能是个小头 目。“哎呀,我说老乡,怎么平时没见过你们呀?”女子操一口湖北口音。 我忙搭腔说:“第一次来这里,我是特意带我表弟过来看看的。他还是个学 生,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小姐,老乡,你不照顾照顾吗?”双辫女一拍大腿,嘴巴 一撇,说: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既然咱们是老乡,我这带路费当然最便 宜,人家50,你们就只给30,怎么样?够意思吧?” 四周的女皮条们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不但不激怒,还套起了近乎。她们 明白在我们身上没什么油水可捞便狠盯我们一眼后,渐渐向四围走散,去拦截其 他过往行人。也许因为我和邓世祥在此已拉扯了40分钟还没谈成生意,她们早就 心存不满了。我们不能拖得时间太长,以免有人怀疑,于是我当机立断,说: “老乡,我今天就相信你一次,30就30吧。” 说完,我与邓世祥对视一眼,接着, 我又故意拉着邓一只手,嚷道:“表弟, 跟老乡走不会错,又保险,肯定找个漂亮的小姐叫你见识见识世面。” 两记者入巷受跟踪 见“生意”初步做成,双辫女马上面露笑颜,一边满口答应,一边甩开大步 向前带路。一路上,身边此起彼伏响着“要不要漂亮小姐,几十元就可以开心个 够”的拉客声不时在耳畔响起,似乎是在牲畜交易市场贩卖骡马。我强忍内心的 厌恶,一边与她周旋说话,一边趁机观察周围的情况。此时我俩都清清楚楚地看 到,在这一带的路边,有好几个鬼鬼祟祟的老头子也在四处拉客。其中一个年约 60岁左右,满头白发,留个平头的小老头儿始终在尾随我们。只见他不时沿路拦 截路过的外地人,不时向他们吹捧他手头有多少漂亮的处女。 就在我俩跟随那个女人向前走时,从我们正前方走来一个腋下夹着公文包, 手持大哥大的中年男人,行色匆匆甚至是有些莽撞,小老头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大声说:“老板,我那儿有处女,100 块钱一次,非常便宜!如果多玩还可以再 少些,你不去试试?”中年男人整整领口,红着脸,大声骂着本地话,费力 挣脱开后,挥手拦了辆的士像躲避瘟神一样,急急忙忙地走了。矮个老头见对方 如此不留情面,还追着这刚刚启动的出租车跑了两步,气呼呼地骂道:“他妈的, 好好一个男人不要小姐,你有毛病呀!”看见这个老头凶巴巴的,邓世祥神情紧 张地望着我,我故意咳了一声,向他使了一个眼色,一把拉着他的手向前走。 为了防止对方有什么怀疑,一路上我还是不时地与双辫女闲聊。我们从华南 影都出发,路经省妇幼医院,很快来到那一块高高耸立在街道边,建得金碧辉煌, 颇有气势的王圣堂牌坊前。王圣堂是一个村庄的名字,离此不到两里远,就是因 在清代抗英战争中闻名遐迩。早已载入中国近代史料的三元里村。但谁也不愿相 信,在这块被先人热血染红过的地方,如今却成为了藏污纳垢的地方。我装着不 经意的样子向马路那边扫了一眼,发现我们那辆子弹头型的采访车,也跟随着我 们来到了对面的马路上,但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我们从王圣堂牌坊进入里面的话, 马路对面的车子根本不可能再尾随我们前行,因为马路中央都是一排长长的隔离 带,汽车要过来接应的话,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再像此时一样,掌握我们的行踪进 行偷拍了。我不由着急起来,如果他们跟不上我们怎么办?我们是继续前行,还 是借故拖延在此等候车子赶到?如果我们与车中的轩慧和魏东两人分开,失去联 系,后果也许对我们不利。但是如果我们两人在此专门等候他们的车子到来,极 有可能被这些警惕性极高早就密布于附近的黑帮团伙成员发现端倪,只要引起一 点点怀疑,我们的所有计划因此前功尽弃不说,他们熟悉了我们的脸,下次想再 暗访将是难上加难了。身边那些神情诡异,鬼鬼祟祟的男人,不用说,肯定是王 正信中所说的“打手”和“保安”了。我们早就进入他们的视线,自然也就会成 为他们盯梢的目标了。 我不知道邓世祥是否意识到这点,因为此时的他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我心 里七上八下,仍要若无其事地应付双辫女的插科打诨。正要迈入王圣堂牌坊村时, 我趁拐弯的机会向身后飞速扫了一眼。果然,在我们的身后真有人在跟踪。我清 清楚楚地看到,刚才还在华南影都一带转悠的那3 名长得鼠头鼠脑的男子一直尾 随在我们。见我停下来向后看,他们赶紧在相距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有的双手 抱胸,有的双手插在裤袋里,肩膀一耸一耸装作悠闲样子,其中一个瘦个子的那 双小眼睛不时斜侧着冲我们扫过来。在我和他们目光对视的一刹那,其中一个愚 蠢的家伙赶紧把眼光闪开,为了掩饰,只见他一边装模作样地用一只手摸自己下 巴,一边还吊儿郎当地吹起了口哨。口哨声也引起了一向谨小慎微的邓世祥的警 觉,他飞快回头张望一眼,忧虑重重的目光最后停在我脸上,似乎要寻找随时应 变的答案。我试探性地问双辫女还有多远。她故作娇嗔地看我们一眼,脚步明显 加快,朝前面胡乱一指搪塞说:“快到了,快到了!”“什么快到了,你看你, 拐来拐去,把人都拐糊涂了,这时候要是碰上什么坏人,还不是任他们抢,我以 前听人说过,你们这儿常发生这样的事……” 邓世祥的话使我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忙观察双辫女,果然看到她的脸色陡变, 十分阴冷,像电影里的巫婆。显然邓世祥的话已引起了她的警觉。 于是我亲亲热热地大声一口一个老乡,“老乡,你别见怪,我这表弟什么都 好,就是胆子小点,他也常听人说有些地方老是有人骗人,他这是第一次跟我一 起出来找小姐,难免心情紧张。你不要见怪。” 那女人一听,脸上很快阴转晴,并拍着胸部,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我在 广州做了十多年这样的生意了,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事。我们这些人赚的 都是血汗钱,绝对不会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请你们放一百个心,我们那儿绝对 安全,这一带的派出所都有我们的人,那不是自己砸自己的饭碗么?”见这女 人打消了怀疑,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我腰间的BP机“嘀嘀嘀”地响起 来。我估计很可能是魏东他们在呼我们,一时不见我俩的影踪,他们肯定会着急 与我们联系。我从身上取出一看,果然是魏东用手机传呼我。我趁机拍拍邓世祥 的肩膀说:“表弟,咱们那几位正在找我们,你替我去复个电话吧。告诉他们, 就说我们现在在外面办一件要紧的事,叫他们一个小时后开车到王圣堂牌坊前等 我们。让他们别担心。”说罢,我连忙暗示他赶紧去打电话。刚好,就在这高大 的王圣堂牌坊的左前面路旁有个电话亭。聪明的邓世祥见我连丢几个眼色,同时 话中有话,自然心领神会,忙奔向电话厅。其实,我刚才这句话有两种含义,一 是暗示邓赶紧向报社正在等候我们消息的任天阳和魏东他们报告,报告我俩此时 的行踪和具体位置,万一我俩在后面有什么危险时,报社也好寻找我们或是及时 报警。 为了防止双辫女听到邓世祥电话的内容,我又故意三步并两步赶到前面,把 她直往牌坊里面引,并主动与她搭话。约四五分钟后,邓世祥从后面追上来,大 声朝我喊道:“表哥,我已告诉朋友们,一个小时后不见不散。对了,下午还有 个客户通知我们去白云宾馆谈生意,最好能早点赶过去,时间可不能玩长了。” 我知道邓世祥已将我们的有关情况告诉了报社和同事,心中顿时释重不少。进入 王圣堂坊后,左边是一个用塑料棚架高高搭起的肉菜集市,人头拥挤,各种嘈杂 的叫卖和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鱼腥味,腐肉烂虾味,腌菜的酸辣味, 冲鼻而来。我们随同双辫女穿过这个乱七八糟的菜市场后,又向右转了一个弯, 拐进一条窄窄的小巷。这种小巷对我而言不算陌生。 这是广州城里典型的“都市里的村庄”,两面密密麻麻几乎遮天蔽日的建筑 物互争地盘,这是当地先富起来的农民自建的“高楼大厦”。简陋的有四五层, 奢华的有七八层,各家阳台都拦一道洞眼密集的防盗网,放眼望去,活像一只只 高悬的蜂窝,从下面走过的人大多一缩脑袋,怕突然掉下来被砸个灵魂出窍。 由于这些农民屋本来没有建设规划,随心所欲你挨我我挤你,使得小巷两边供行 人出入的地方尤为狭窄,建筑物间距又近,抬头向上望去,天空像“一条线”。 拐过这条令人压抑的小巷后,我们又钻入一个交叉口,看见几家门口转动着彩 色旋转灯的发廊,靠门口无精打采地站着几个打扮妖娆的小姐,见双辫女领着我 们两个年轻男人走过,先是怪异地挨个打量一眼,吃吃地浪笑着,然后,几个脑 袋埋在一堆窃窃私语起来。 双辫女领着我们拐进了另一条小巷,接着又七拐八拐,在一条极窄极窄的小 巷深处,她忽然在一个陈旧的防盗门前站定,朝我们堆起一个笑。因为小巷采光 不好,她的笑容看上去有些高深莫测。 “这不就到了,怎么样,不算远吧?" 她一边笑嘻嘻地说着,一边从手提 包里掏出了一大串钥匙,唏里哗啦听来格外刺耳。 我和邓世祥同时留意到,这锈迹斑斑的防盗门顶端一块早被风雨腐蚀了颜色, 上书" 王圣堂某巷27号" 字样的门牌。就在长发妇女熟悉地拉开左侧一铁门,示 意我们入内时,突然,在我们的身后另一出租屋地下室虚掩的防盗铁栅栏也" 哗 啦" 一声被人粗暴拉开,一位身着黑衫、阴沉着脸的青年男子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扫了我们两人一眼,随后又转过身去,一声不吭地横在那门口。 我心里不由一沉,暗暗思忖:这人是谁?为何我们刚一来到此处,他就开门? 为何他开了门后,又一声不吭地横在这门口?难道他是这个女人的同伙么?如果 他是这女人的同伙,那么他们为什么不相互打招呼?如果不是这女人的同伙,那 么这个神秘的家伙为何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着我们呢? 我紧张地望了对方一眼,并趁机飞快地朝前后打量,心底倏的一紧,就在我 四处侦察的一瞬间,突然发现前面小巷尽头有两个似曾相识的黑影在拐角处闪了 一下,很快又不见了。 我看到,这条小巷的尽头虽然可以向两边延伸,但从地形来看,那儿极可能 是一条无路可走的死巷。同时我也意识到,对门这个黑衣男人和巷口躲藏伺机而 动的那两条黑影,极有可能是一伙!拉客女只不过是请君入瓮的一只黑手而已。 从表面上看,我不露声色,但我的脑子却在思忖对策。难道我们不慎露了马 脚引起对方怀疑?我明白,如果此时走出这间杀机四伏的出租屋,必然凶多吉少! 如果我们的真实身份在这个是非之地暴露出来,就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出去!怎么, 也只能继续向前开,在前面约两里外的十字路口处才可以向左掉头转过来,如果 是那样怎么办?是进是退?我感到头部隐隐发痛,神经绷得几乎要断裂。这不仅 仅是我一个人的生死,还关系到同事的安危啊。任何贸然的举动都有可能付出惨 重的代价。我想,如果现在转身逃跑的话,我们两个人中至少有一人能冲出去, 这地方再偏僻,毕竟也是一个有人生活的村庄,对方再穷凶极恶也不至于在光天 化日之下行凶,因为他们最根本的出发点是谋取不义之财,不到万不得已,他们 是不会轻易动刀子的。但那样一来,我们岂非前功尽弃,功败垂成?既然接受了 任务,我们就一定要全力以赴。我想将想法传达给邓世祥,但此时此刻,我又不 可能开口说话。当我们的目光碰在一起,我也看到了他的眼神惊疑不定,他也在 等候着我拿主意。我故意装着东张西望的样子,看了腰间皮带上的BP机显示屏一 眼,此时刚好是下午的2 :40分。 双辫女似乎也看透了我们的迟疑,忙讪讪地笑着:“快进去吧,两位小老乡。 楼梯间的电灯坏了,小心碰着头呀。”说罢,她一边向我们招着手,一边踏入了 这间黑乎乎的出租屋。 双辫女待我们两人也跟随着她进入屋内后,马上转过身把我们直往里面推, 突然抬高了嗓门说道:“快点来吧,我把这外面的大门锁上,安全得很呀!" 说 着,只听”哗啦啦" 一声,对方已身手敏捷地将防盗门拉上,锁了个结结实实。 然后,冲我们谄媚地笑着说:“怎么还站着不动呀,已经进来了还怕什么呢?来, 还是我来带你们上去,人家小姐早在楼上等你们大半天了!" 楼梯间阴暗潮湿, 没有灯,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食物腐烂似的怪味。我走在前面,并偷偷地伸出一只 手紧紧抓住邓世祥的一只手,沿着极窄的水泥台阶朝上摸索。在楼梯的拐角处, 零星光线反射下来,七零八落地塞着大团黑糊糊的东西,似乎是几只晦暗陈旧的 稻草垫子,难闻的气味应该就是它们发出的。 黑暗中,我和邓世祥不自觉彼此更用力地抓住对方,我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 此时我只能加倍使劲地握住他的手,暗暗传送鼓励和力量给他. 沿着漆黑一片, 狭窄如鼠洞的台阶,我们就这样上到了这栋出租屋的三楼。刚上来,我们又看到 面前有扇用一把又粗又长的铁链紧紧地锁着的小铁门。双辫女一边在找钥匙,一 边转过头用安慰的口气对我们说:“你们看看,我们这儿多安全呀,有好几道锁 子呢。只要人进来了将门锁上,外面谁也进不来……”但是我却从她的眼睛里看 到一束令人惊悸的刀光。她摇晃着脑袋打开了最外面的一扇木门,连催我们进去。 我俩刚进门,她又手脚麻利地将木门反锁。她这套叫人眼花缭乱的开门锁门技巧 是那样纯熟,以至我们想不出任何抗议的理由。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大客厅, 光线虽然不好,但比起楼梯间却开阔多了,大约二三十个平米的面积,屋里空空 荡荡,别说半个人影见不着,就是连一张桌子、一张椅子都没有!整个屋子里安 静得令人窒息。BP机的呼叫声音。按常理,一般BP机在接收到讯号时,如果没有 人为中止,应连响8 至10声,但刚才只响两下,便不知被什么人及时中断了。毫 无疑问,这屋子里面肯定有埋伏,他们早已听到了我们上楼的脚步声,他们也没 料到携带的机子会在此时尖声响起。很显然,刚才对方为了不让我们听到机叫声 而赶紧人为地掐断了。这里面肯定是有人正手持BP机在等待外面的同伙传送有客 人到来的“佳音”。 危险就在的眼前!此时要想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我和邓世祥同时用警惕的 目光四处探寻:只见这客厅尽头的右后面,有一个小门,那是连通客厅惟一的房 间;房间小门的一角挂了块与墙面颜色不易区分的破布帘,直垂到地板上,走进 去必须掀开它。这空空荡荡的客厅里不可能有人隐藏,要有名堂也只是在那小房 间里头了。想到这,我不由将目光落在前面那个小房间的门前。听到那两声BP机 的尖锐响声后,与我们紧挨在一起的双辫女也觉察出了我们神色的异样。但她还 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为了掩饰,她一边嘻笑着,一边 冲我们抛了媚眼:“两位兄弟,小姐就在那房间里面,很漂亮哟……快进去吧。" 她说着,边用手掀起了布帘,又敲了敲紧闭的房门,大声叫道: “小妹,有客人来了你准备好了没有呀?" 门开了,双辫女将我和邓世祥一前一后朝里一推。里间的小房约有10多平方 米,在我们的正前方是一个小窗户,但早被木板和塑料布封得严严实实,一点风 也不透。在窗户的左侧,还有一扇紧闭着的小木门,外面吊着一把很小的锁。很 显然,这里面还有一间小房子。在门外我自然无法知晓那里面的房间该有多大, 但是,即使只是一个储藏室,暗藏几个人应是不成问题。右侧靠墙壁摆放着一张 单人小床,一个年轻女人坐在床边上。一看到面前这张单人床,我的心不由地发 毛起来。因为王正在他那封信中多次提到,这些可恶的家伙,一般都躲藏在房间 的床底下,以便伺机偷取床上客人的财物。坐在小床上的女人见我们进去后, 立即站了起来。只见她年龄二十五六岁,身高约1.65米左右,身着无袖碎花的低 领连衣裙,扎了根长长的马尾巴,虽然脸上很明显散布着几个小红疙瘩,但能看 出还是颇有几分姿色的。 很显然,这就是所谓的小姐了。此时,这女人见到了我俩也不说话,只是笑 眯眯地轮番打量我们。大功告成的双辫女忙指着面前这位女人说:“你们两个看 看,我们的这位小姐长得多漂亮呀!我没有骗你们吧!" 说罢,她向我们伸一 只手要钱,要求我们先付给她领路费50元,再付给面前这位小姐小费80元。见我 并不爽快,她伸过一只汗津津的手来,伸向我的衬衫口袋,就要掏钱。我手一挥, 说,”急什么嘛,钱我们是一定会付的……" 我再次飞快地环顾了这个小房间, 尤其多看两眼小床对面那令人疑窦丛生的挂有小铁锁的神秘小房。随后我又将目 光停在那张小床上。只见那上面有一张卷起来的被盖,却没有枕头,不像是有人 在此睡觉的样子。尤其令我胆颤心惊的是,眼前那铺在小床上的脏兮兮的旧床单, 很宽,有一大半直垂到地面,将那床底遮掩得严严实实,在这半米多高的床洞藏 一个人是根本不成问题的。 在这个时候,虽然我不可能马上将那床单掀起来看看里面到底是否有人,但 眼睛一落到那儿,我的心紧张地怦怦直跳。直觉告诉我:这床下肯定埋伏有人! 为了不让面前这两个女人看出我内心的方寸大乱,我故作镇静拍了拍口袋, 说:“大姐,你放心吧,钱我马上给你。但我们走了这么远的路,太累了,还是 让我们坐下歇口气吧……" 说着我轻轻坐在床沿上,惟恐动作过重使将要发生的 恐怖一幕提早发生,我拼命克制才不至于使双腿颤抖.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我 们只能见机行事。此时外面的两张大门早已被两把铁锁封闭住了,就是想逃也已 经没有退路了。眼下,我们只能静观事态的发展,然后才能想方设法尽快离开这 个恐怖之地。为了驱逐心中的紧张,我故作轻松地问:”老乡,你刚才在路上不 是说有好多小姐让我们挑选的吗,怎么这儿就只有一个小姐呀?我主要是带我表 弟出来见识一下的,现在我们有两个人,而这儿却只有一个小姐,这不太合适吧。 " 我故作不满意地说,“这里面太热了,没有其他地方吗?再帮忙换个地方吧。 我们要找小姐多一些的,这样才有挑选的余地。" 双辫女说:”我们刚才走了这 么远的路,肯定有些热了嘛!不过这儿就只有一个小姐,前面的屋子里倒还有的 是。等下,我可以带你们中的一个人去,不过,你可得另外付我20元的带路费呀。 " 我忙说:“这个没什么问题。加就加吧,不就是20元钱么?我们只要玩得开 心就行。大姐,那你赶紧带我表弟过去吧,最好能多帮他找两个年轻漂亮的小姐, 好让他自己挑一挑。你放心,钱肯定不会少给的。" 我又连连向邓世祥使眼色,暗示他赶紧找借口离开,险情一触即发!现在能 出去一个就算一个,也好通风报信,否则我们两个只有坐以待毙了! 心领神会的邓世祥慌忙拉着双辫女一只手说:“大姐,这儿只有一个小姐, 也就一张床,太不合适了,你快点带我出去再找一个,让我表哥在这里玩吧。" 那女人满口答应,并对我说:“我先带你的表弟去前面的屋子看看。对了, 你们的带路费还没给呢,要不,我找这小表弟要去?" 我笑着说:“我人还在这里,你不要急嘛,等下可以一起给这位小姐!" 她一听,居然很爽快地说了声:“好吧,那你就把钱都交给我的妹妹吧。给 谁都是一样的. ”这时,脸上有痘痘的独辫女笑眯眯开了口:“我先跟这位老板 聊聊,大姐,你就带这位小表弟出去看一看吧。" 双辫女连连答应,一把拉着邓世祥的手退出房间。看着邓世祥随着那女人转 身离去,我的胸口竟感到一种别样的疼痛,这是一种胜似血缘的、对生命与友爱 充满眷恋却又是毫无挽留之力的感情。复杂而又痛苦,无法言表。 “老板,你怎么半天不说话呀?往里面坐一点么。" 双辫女见我眼睛总是往门外看,伸出一只手拉了我一把。一挨近,对方身上 散发出一股廉价的面油和劣质香水混合在一起的怪香,那刺鼻的怪味直往我鼻孔 钻来。 我竖起耳朵,听到邓世祥和那女人已走出了大厅。我正在思忖着下一步该怎 样对付面前这位居心叵测的年轻女人,如何争取顺利走出这间小房时,突然,令 人惊悸的事情发生了!只听床对面那扇紧闭的小木门“嘎" 的一声响,那扇明明 挂了把小锁的门此时居然被人拉开了。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拉门声显得惊天动地! 紧接着,从那不知深浅的小房中,接连跳出两个气势汹汹的铁塔壮汉。只见他们 一个留着一头鸡窝乱发,满脸横肉,蓄着八字胡,肤色黝黑,上身一件青色丝绸 短袖衬衫;另一个肤色较白,圆脸,塌鼻子上架着一副墨镜,上身穿蓝色”苹果 " 牌衬衫。 更令我惊恐万状的是,他们每人手竟都握着一把杀伤力较强的手枪。就在我 张大嘴巴,还没有回过神来时,他们早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两把黑森森的枪口 左右开弓顶在了我的脑袋上,一齐怒声喝道: “不许动!快把你的枪给我交出来!否则,老子就一枪崩了你!” 杀了他,他是便衣警察! 两把冰凉凉的枪用力戳在我的太阳穴上。我的头皮一阵阵生疼,一股直透心 骨的冷气猛往我全身里窜。汗水顷刻浸透了我的脊背。 枪支对于我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我面前这两支枪,肯定是两只真枪! 从那枪口口径和枪筒来看,这种枪应该是从海外来的走私货,性能好,杀伤力很 大。 既然是真枪,那这枪膛里必然装有真子弹!面对着眼前这两支枪,我的整个 身心都被一种彻头彻尾的惊恐完全笼罩住了!我的心差点飞出嗓子眼,颤声叫起 来:“我……我哪有枪……枪呀……" “他妈的,你现在还敢装蒜?你是干什么的?以为我们不知道?快把枪交出 来!" 另一个家伙朝那女人叫道:“我俩搜他的身子,你快搜他的那个黑包,看看 里面是否有枪! ” 接着,两个家伙一边用枪顶着我的太阳穴,一边各腾出一只手,和那个女 人一起,快速地在我腰间、上下衣服的衣袋乱抓一气。同时,那女人又以迅雷不 及掩耳之速抢去我手里的采访包,一把拉开,双手在里面一阵乱摸。 他们为什么怀疑我有枪?这大大出乎我的意外。我的心脏突突突狂跳不止, 奔腾的血液冲涨了我全身每个血管。硬邦邦地被两支枪顶住的太阳穴和视网膜几 乎要爆裂开来。为了减压,我只好紧咬牙关,闭上眼睛,任他们在我身上乱抓乱 摸。 见我单薄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东西,这两个家伙又赶紧问那女人:“他妈的, 他身上没有什么!那黑包子里头有没有什么?”那女人折腾了半天,见一无所获, 忙对同伙说:“可能他不是公安局的,他的包子里也没有枪。" 听了那女人的话,我这才恍然大悟:这几个家伙以为我是公安局的,他们把 我当成便衣警察了! 大概是在军营时养成的习惯吧,长期以来,我一直留着一个修剪整齐的短茬 平头,昔日军人的气度,已经糅进我的血肉,成为我整个人精神的衍生部分。 听说我的采访包子里也没有什么武器,这两个家伙顿时松了口气,这才把枪 从我的太阳穴收回。他们闪到一边耳语了一番,不一会儿又冲到我面前,其中一 个家伙在踢了我一脚后,他们又抽出枪来,两只枪死死顶着我的脑袋,然后一左 一右地猛的一下把我的双臂扭到身后,将我顶在小床后面的墙壁上,恶狠狠地咆 哮,“快说,你小子是干什么的?他妈的,快给老子如实招来!不然一样让你吃 枪子!" 此时虽是4 月,但羊城的气温已是很高了,当时我上身一件灰色衬衫, 下身一条单裤,脚上穿一双不到百元的黑色皮鞋。除了腰间一个BP机,身上几乎 没有他物。在又一次将我搜了个遍之后,见没找出任何武器,这两个家伙这才长 长地吐了一口气。各腾出一只手使劲地扭着我的胳膊,盯着我,连连喝问: “快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是谁派你来的?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连忙辩解,我是外地来打工的,现在一家公司里上班,听说这一带的小姐 便宜,今天是特意陪我那位表弟出来找小姐玩玩。 他们半信半疑,再次恶狠狠地逼问我:“他妈的,你今天一上午都在华南影 都转来转去东张西望,不是便衣是什么?” 我叹口气说:“找小姐这种事,既怕警察抓到,又怕熟人撞见,谁不担心呀 ……” 那身着青色绸缎的家伙又用手中的枪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我的太阳穴,尖声 喝问:“那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一口咬定:“我是做生意的。” “刚才那个戴眼镜的真是你表弟?他是干什么的?他妈的,还不赶快叫他上 来?快叫他上来! 否则,他走不出这大门就得躺在这屋子里。" 另一个也阴森森 地怪笑道:”在我们这里,是进来容易,出去可没那么容易!" 我又不由一惊,一时还没有弄明白他们的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但我知 道这伙亡命之徒, 为了自保,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同时我也知道,我这位“表 弟" 平时嘴巴虽然很伶俐,但他胆很小,根本受不了什么惊吓。我估计很可能大 门外埋伏着人,如果邓世祥在出门时也碰到手拿刀枪的歹徒,那么,未见过这种 惊险场面的他肯定会慌神,万一激怒对方,因惧怕风声走漏而背后使暗枪,他不 但逃不出魔掌,反而会不明不白在此丢掉性命。我此时惟一能做的就是将他叫上 来,回到我身边,两个人配合或许还有一线生还的希望。 于是,我急急高喊:“表弟,表弟,你快上来!" 外面两道门都已上了铁锁, 此时他们刚走出二楼那道门,快到大门口的邓世祥自然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 情,听到我的喊叫声, 当即应了一声,然后又慌不迭地往回赶来。 听到下面转身的脚步声,两个杀气腾腾的持枪歹徒又用手枪冲我眼前晃了几 下,见我抬头看了一眼,他们一个马上狠狠搡我一把,另一个把枪口再次对准了 我的心窝,压低声喝道:“先给我老老实实地好好呆着,否则就死路一条!" 接着,他们收起枪,对那小姐关照了声:“你先看着他,等那戴眼镜的上来 后,你们自己搞掂!" 说罢,他们又朝我瞪了一眼,便迅速闪入对面那间小房子里,砰的一声关上 了门。我顺着这响声偷偷放眼望去,这才发现刚才那门锁是松的,整个是装饰 品,乍一看去,谁能够发觉这其中的奥秘?真想不到,这伙匪徒还真是足智多谋 哪。不过,我至今也没弄清楚,那里面的小房中到底藏了几个歹徒。 那两家伙刚消失不到一分钟,邓世祥一边喊着“表哥”,一边拉开布帘小心 翼翼地探头进来,看到我虽然毫发无伤,但是脸色想必难看极了,四肢僵硬地呆 坐在床沿。他自然弄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场面,甚至还有些莫名其妙。是 啊,不曾见到刚才那一幕绝处逢生的场面,哪能理会我大难不死的心情呢? “大哥,是你在喊我么?你……没什么事吧?" 邓世祥进来后,见我脸色苍白, 半天不说话,直拿眼睛死盯着他,不由恐慌起来。”没事,没事,在我们这个 地方还能出什么事呀?" 独辫女如同一条变化多端的美女蛇,仍然笑盈盈地一 只手轻拍床沿,燕语莺声招呼刚进来的邓世祥挨着我坐下,一脸体恤和诚恳。 邓世祥虽然没见我有大的异常,但他已警觉到事态有些不妙,一边和这女人有一 搭没一搭地搭着话,一边用略为紧张的口吻提示我逃命:“这儿太热了,我们 还是先出去透一下气吧……" 我张了张嘴,还来不及将处境暗示他,心有余悸 的我差点没惊厥过去:就在邓世祥的背后,就在他刚才进来的门口边,突然从那 挂着长溜布帘的房门外探进来一只爬满粗黑卷毛的手臂,紧接着,一个脑门上同 样爬满粗黑卷毛的男人脑袋,像一只乌龟头样,慢悠悠地伸了进来。又一张陌生 面孔!只见来者年约二十五六岁,面孔瘦长,颧骨高耸,长着一副瘦长的马脸, 鹰钩鼻上架一副墨镜。见我发现了他,他干脆悠闲地双手叉腰靠在门旁,一只脚 跷起来,用冷冰冰的目光直盯着我俩。 我有些失态的张大了嘴巴。邓世祥见我一副吃惊的样子,不由顺着我的视线 转过头往后一看,当他看到那个瘦高个男子时,慌忙对着里面,也不知是问我, 还是问那个女人。“他、他……他是谁?他是怎么进……进……来的呀……" 这里外紧锁着两道门的出租屋里,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像鬼魂一样的男 人来。惊恐不已的邓世祥先是目瞪口呆,半天回不过神来,继而不由慌乱起来。 因为害怕,他的双脚都软了,人也矮下去一截。 独辫女看到他紧张的模样,狡黠地笑了笑,还不紧不慢地用安慰的口气对邓 世祥介绍说:“别担心呀,这是我的男朋友。" 她的话音未落,我忽然很明显地感觉到坐着的床板底下有人在动,这次我马 上意识到将会有的的情况出现。果然,只见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刀先从床底下顺 着我的一只脚后跟伸了出来,越伸越长。随后,一个瘦个子男人从床底下呼的一 下滚了出来。只见这家伙来了个鹞子翻身弹跳起来,如同京剧唱腔里人物亮相那 般“嗨呀" 一声,不分青红皂白,刀尖便直抵我脖子上。我不由”啊“地发出一 声惊叫。天啊,看来这次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我为自己的贸然闯入而后悔不迭。 这家伙高个头,年约30岁,面庞清瘦,鼻上也特意戴了一副墨镜,只不过他的下 巴显得出奇的尖。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势的邓世祥早吓得魂飞魄散, 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嘴里也不由发出了一声惊叫: “妈呀,这……这到底是咋一回事呀……" 可能是由于太紧张的缘故吧,他见势不妙,撒开腿就企图往门外跑。当他刚 低着头从门口那家伙伸在门框上的手臂底下冲到房门口,早就被守在门旁的那男 人一伸手揪住了头发。只见这个家伙一边怒骂着,一边顺手朝他的左脸上“啪" 的就是一巴掌,又朝他的小腹就是一脚,邓世祥一下子瘫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半天再也不敢动一下。 此时,我试图想冲过去拉他一把,但我的腰部已被面前这个“尖下巴" 那一 柄长刀顶住了,哪敢还动一下。 “站好!不许乱动,小心老子先宰了你。" 那粗黑卷毛的家伙抽出一把匕首,连推带逼,像踢皮球一样,把邓世祥踢回 了房间,推倒在床边。 邓世祥地望着我,半天没有愣过神来,好像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我反而没 有原来那样害怕,心中有数了。我虽然无法动弹,但还是不停地用眼光示意同伴 不要过分紧张,要镇静。就在这时,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门又被猛地一下拉开, 我一惊,以为又是刚才那两个持枪的家伙,谁知,这次窜出来的却是另一分子, 这家伙身高1.75左右,40来岁,上身穿一件短袖黑色绸缎衬衫,下着一件黑色丝 绸裤子,脚蹬一双圆口黑布鞋,全身碳黑,那模样,十足电影中30年代上海滩的 黑社会老大。他的长相恐怕就更像位黑老大了,大脸正中央安置着只秤砣鼻,上 唇留着撮黑短胡子,手中挥一柄长钢刀,刀片厚而锐利,杀气腾腾地冲了出来。 来者与刚才那个从床底下钻出来的男子一起,一左一右,两刀相对,将我逼到 床上坐下来。那位一直对我们笑眯眯的年轻女人,此时已不再是柔情万分了,也 不知她从何处抽出一把匕首,与刚才这两个同伙一起,从背后拿刀尖直抵着我的 后腰身。那个看守邓世祥的“长马脸”,一边用尖刀顶着邓世祥的咽喉,一边 气势汹汹地喝问道: “他妈的,快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不说就先宰了你!" 那个从床底下钻出来的“尖下巴”,一手抓紧我的衣襟,一边故意用手中那 把长刀敲打着铁质床沿,嘭嘭直响。他透过墨镜射出两道凶残的光来,大声向我 质问道:“快说,不说实话就是死路一条!" 杀了他们,他们是记者! “我们今天是到附近办事,正巧路过这儿,才……”“大……大哥,我… …我们是……是……听说这一带的小姐长得漂亮,我们才……来……来的……谁 知……" 邓世祥听到我说话,也赶紧跟随着说了一句。”去你妈的,谁问你 话了?“”尖下巴" 狠狠地瞪了邓世祥一眼,又冲着他骂道,“你的身份证呢? 快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否则,老子一刀砍死你!" 谁知,这家伙一番面目狰狞的恐吓,精神高度紧张的邓世祥竟然信以为真 了,他当即迅速扑倒,冲着门外狂呼了一声救命,喊得声嘶力竭,这突如其来的 叫喊声,一时竟将屋里面几个歹徒给震慑住了。“他妈的,快给老子闭嘴!你 他妈的再喊一声,老子一刀子捅了你!" 守在门口的”长马脸" 慌忙一把揪住邓 世祥的衣领,用两手卡着他的脖子,又一脚将他踩翻在地,啪啪地一连扇了他几 巴掌。那独辫女见状,也冲了上去,她竟有那么大的力气,将邓世祥一把从地 上提拎起来。先是短刀刀片在他脸上正一下反一下地拍,又比划过他的喉咙,说, “你给老娘放明白点,小心一刀叫你见阎王!" 谁想,邓世祥的呼救声竟又招来两个人,从里面那个小房间旋风般冲出,其 中一个是刚才持枪威胁我的黑脸大汉,此时他手中只拿着一把锋利的尖刀;另一 个持刀的壮汉年约40岁,面颊异乎寻常突起,刀削样的鼻子,肤色黝黑,鞋抽似 的下巴,又方又尖,戴了副浅色墨镜,满脸凶相。只见他们走上前,一个把刀子 顶在我的喉管上,一个把刀横在邓世祥胸膛,恶狠狠地在他的肚皮上踩了一脚, 厉声喝问道“他妈的,还不快点告诉老子,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快把你们的身 份证拿出来!" 说罢两双手飞快地在邓世祥的全身搜索起来。不好,他们要求 我们出示身份证!我的身份证这次虽然没有带出来,但我记得很清楚,我的记者 证就在我的采访包里面,而邓世祥的记者证就在他的身上,因为他没有带采访包。 如果在这个时候被他们发现,我们的麻烦就大了。我慌忙回答他们说:”我们 都没有带身份证……我们今天只是路过这儿的……“就在这时,”尖下巴“的 双手在邓世祥的裤子后面的衣袋里摸到他的记者证,这家伙当即吼道:”他妈的, 这是什么东西?快老实交待,不然就一刀捅了你!“几位劫匪一齐打开记者证一 看,不由大惊失色地叫起来:”啊!是记者证,他们是记者!是《南方都市报》 的记者!“言毕,几把尖刀齐刷刷地围住了我俩。屋子里的空气陡地像凝固了一 样,寂静得连掉下一根针也能听得出来。 “快快杀了这个臭小子! 他是记者,要是让他活着出去,我们就完蛋了!” “杀了他,快杀了他!” 两把明晃晃的刀忽的直逼向早已近昏晕过去的邓世祥的身体要害处,眼看我 的这位生死同仁就要命赴黄泉。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拼着全身的力气,猛的 挣脱开身子,声嘶力竭地突然大声喊叫道:“你们千万不要杀他,他不是记者! 他不是记者!那个记者证是假的……” 那举刀的两双手刚一迟疑,我又赶紧大呼小叫道:“大哥,请你们千万要高 抬贵手,不要杀我的表弟!他根本不是什么记者,那个记者证是假的,真的是假 的呀!”我这一连串声嘶力竭的惨叫,把这几个歹徒一下子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 头脑,他们面面相觑互相丢着眼色,手中的长刀刀尖朝下了。 “什么?这记者证是假的?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他妈的,你想先死么?你叫什么叫?这明明是记者证怎么又是假的?” “对,快说!那上面明明还盖有南方都市报的公章,还能有假吗?你小子是 不是想让我们先送你去见阎王爷么……”几个家伙一边冲我咬牙切齿地叫骂着, 一边又使劲将我按倒在床上,使我也无法再动一下。我见刚才那两把冷嗖嗖的尖 刀对着邓世祥喉管和胸部的,此时已经离开了,就知道刚才我的这一招起到了明 显的作用。于是我又不顾一切地喊道:“刚才我表弟那个记者证真的是假的,是 我们花500 元钱买来的。不信,我这儿还有一个,跟他的是同时卖的。两个假证 一共花了我们1000元钱……”邓世祥身上的记者证已经被搜出来了,我们的身 份此时已暴露无遗了!眼下,他们肯定会继续搜我的身和我的那只黑色采访包。 如其坐等他们搜身,还不如主动说出,这样既能显示出自己很主动配合他们,又 能证实刚才所说话的真实情. 果然,只听黑老大叫了一声:“快搜查一下他的身子和那个黑包,看他身上 是不是也有记者证……”他的话未落,又有两个家伙持刀围住了我,其中“尖下 巴" 的长刀更是从邓世祥胸口顶在了我的脖子上。此时此刻,我们俩个的生命都 已是悬于一线了!我紧张得一时透不过气来……我非常清楚,在这个性命攸关 的关健时刻,我们只要稍有一丝儿的反抗,肯定会死于非命。于是我非常配合, 任由独辫女把我全身搜刮了一遍又一遍,连一枚硬币、一张小纸片也不放过。见 在我的身上又没能搜出什么,独辫女就一把抓起我那个早被他们扔在小床上的黑 色采访包包。她似乎深谙其道,直接拉开几个夹层中的拉链,然后倒提着包子, 将里面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部倒出来。手脚麻利的独辫女终于还是很快翻出 我的记者证和一整盒名片,还有3000多元现金——那是我今天上午临出发时从报 社领的上个月的稿费和奖金,由于忙着采访,我根本没有来得及存入银行。这些 钱倒还没什么,但我的记者证和名片是否真的能在这伙诡计多端的歹徒眼皮底下 蒙混过关呢?…… “黑老大" 一把从那女人手中夺过我的记者证,急急地翻开看了看,又一次 张大嘴尖声惊叫道:”记者?妈的他真的也有记者证,他们都是南方都市报的记 者呀!" “他妈的,这记者证说不定就是真的,假的哪有做得这么漂亮的?" 几双有 力的手一齐将我死劲按在小床上,只差点没有把我揉烂。我不由发出一声痛苦的 呻吟声。 “尖下巴" 一把摘下墨镜,紧紧捏着刚搜出的记者证,翻开来从头到尾瞪着 一双牛眼凑上去仔细地看,然后又重重摔在了邓世祥的脸上,狂怒地伸出那双黑 乎乎的大手,一只紧紧揪着邓世祥的衣领,一手死死扼住他的脖子,穷凶极恶骂 道:”记者!记者!你们他妈的是记者!你们居然敢来调查老子……" 我不由 在心里连连叫苦:难道我刚才编造的那一番谎言被他们看出了破绽?难道我的话 根本不起作用?真是该死!我们怎么忘记放下身上的记者证呢?怎么就在这节骨 眼上让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证件呢?在行动前,我将所有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基本设 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要将我们身上的记者证藏起来。 因为按照惯例,如果我们外出采访不随身带着记者证的话,犹如上战场士兵 不带枪支弹药一样,很可能会束手无策,无法开展有关工作;同时,我们如果不 随身带着证件,如果碰到公安民警和联防队员,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说不定人 家随时把你当作嫌疑人抓起来,那时,我们就是有百口也难辩了。记者证不仅是 我们的身份,有时候也是我们的护身符呀! 然而这次,恰恰相反,我们的护身符使我们面临是极有可能的灭顶之灾。怎 么办?怎么办?我一边心跳如鼓地两眼紧盯着那个已暴露无遗的记者证,一边强 迫自己尽快镇定下来,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设法稳住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匪徒,同 时找出一个能令他们信服的解释蒙混过关。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 忍着浑身的剧痛,脑子在拼命搜寻一切可能逃生的法宝。对于身陷绝境的我们而 言,分分秒秒都是求生的机会在流失! 这几个手持凶器的男女传递着记者证看,他们一下都变得惊惶失措。“唰” 的一声,寒光闪闪,前后5 把刀陡然逼上前来,我和邓世祥一闭眼,几乎要双双 瘫倒, 但我死死咬着不松口: “大哥,这两个记者证都是假的,请你相信我们! 只要有钱,在广州什么样的证件买不到呀?大哥,我们真的不是什么记者……” 听到临死前还这样嘴硬,几个家伙也不由对我的话相信了。迟疑了一会儿,竟没 有一个人先动手。“尖下巴" 四下里看了看,一把攥住我的领口,”小子,你们 都他妈是记者?嘿! 快告诉老子,你们跟踪我们有多长时间了?这次到底是干什 么来了?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如果不说实话,哼,那就别怪我们白刀子进,红 刀子出了……" “别跟他们废话!那记者证明摆着还有假?他们一出去,还有 我们的西北风喝吗?不要再拖泥带水了,干掉他们!不是他们死,就是咱们亡, 要栽就栽在他们这号人身上!" 邓世祥自然做梦也没到,自己身上的记者证会被 搜出,以致暴露了真实身份。本来早已不堪重吓的他,此时更是惊恐欲绝,他的 衣服早已被抓得零乱不堪,那副高度近视眼镜不知何时下来,以至于他费力地睁 着视力模糊的双眼,像是四处寻找着逃生的机会。他的脸色煞白,大颗的汗珠爬 满了额头。 “尖下巴" 一手拧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紧握尖刀直顶着他的前胸,如果没 有背后门框扶持,惊吓过度的他也许早倒在了地上。 “妈的说不说!快说,是谁叫你们来跟踪我们的?嗯?!" 就在此时,” 尖下巴“和独辫女忽然盯着邓世祥笑了起来,那独辫女边笑着还捂着鼻子. 我觉得奇怪,一时弄不明白这群穷凶恶极的家伙在这个时候到底笑什么。顺 着他们的目光搜寻过去,我这才发现,邓世祥的长裤突然出现了一汪水迹,越来 越显眼。我心中不由一沉:难道这是血迹?难道他已初被这些可恶的家伙弄伤了? 但我再仔细一瞧,原来那并不是什么血迹,而是邓世祥受到如此惊吓,加上过度 紧张,此时早已是小便失禁了。我在确定那只是尿水而的确不是血渍后,这才大 松了一口气。刚开始,我还以为是残暴的歹徒伤着邓世祥身体某个部位了。 “尖下巴" 见邓世祥此时早已被他们这架势吓得面无人色,四肢筛糠,都不 由乐了。这一乐,自然一下缓和了刚才还杀气腾腾的氛围。我心头不由一热,我 的努力终于起了起死回生的作用。看到邓世祥已被吓成这个样子,他们就干脆 一把丢下他,又转过头继续审问我。虽然我坐在床沿上,但三把钢刀顶着我身体, 既无法站立又不能坐稳。”尖下巴" 对我发动攻势,另几个家伙一齐把我团团围 住,恶狠狠地逼我交代。 “大哥,我们真的不是什么记者,我只是想找小姐,早就听说这儿的小姐很 多,我们想玩一玩嘛。”妈的他一句实话没有,再不说实话就宰了你们!老子 连警察都敢动,还以为我们不敢杀你区区两个小记者?最后给你们一分钟,不说 就杀了你们!" “杀了这两个小子,免得留后患!" “对,老大,赶紧动手吧!" 几个杀手的话音未落,那两把一直顶我腰部的尖刀和另一把直逼我咽喉的钢 刀,顶得我皮肤一阵阵钻心的疼,我只觉得眼花缭乱。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我只 觉得浑身发麻。这时间马上就要凝固了。我今年我才27岁呀,现在居然要死在这 间黑暗的出租屋里。想到这里我万分酸楚------ 这时,那位手持长杀猪刀的“尖下巴" 抬起一脚将邓世祥的记者证狠踩一下, 用脏话骂了一句: “丢你老母,你们以为自已是什么东西!一个破记者证还能把爷们吓住?弟 兄们,不要再等什么了,杀了这两个小记者,就等警察来为他们收尸吧!" 说 罢,这家伙一手卡着邓世祥的脖子,一边举起那把寒光闪闪的长刀,对着邓的脖 子比划着,一边还不时用狡猾的神情直盯着我看。我能明显感觉到,虽然对方还 是骂得很凶,手中的刀子一直都没有放松,但他们的口气和动作比起刚才来要小 心得多了。他们之所以还要这样做,很可能还是为了继续试探我们。我一定要将 假戏做到底,绝不能松口。我竭力装作极为害怕的样子,苦苦地求道: “大哥,请千万不要动刀子,你们真是太冤枉我们啦!我们的记者证都是假 的!真的是假的……" 我的话果然又起到了作用。几个家伙又不由面面相觑起来。“尖下巴" 和” 黑老大“闪到一边耳语了一番,又重新捡起我们俩的记者证,目不转睛地认真查 看了一遍,半信半疑地说:”可恶!你这证件上明明是记者证,上面不但有你 们的照片,还有《南方都市报》社的钢印,怎么又是假的?" “黑老大" 也扬着从我的采访包里搜出的一大摞名片,不解地边啐边骂:” 你这名片上印的也是记者,混蛋,这怎么解释?你们就是故意来暗访我们的,你 说,想把老子写成什么样?你跟老子说!“ 我赶紧抢过他的话茬说:“我要是记者就好了,哪里还要跑到外面来拉广告 呢?您说是吧,大哥?拉广告的有多辛苦……" “什么拉广告?你们是拉广告的?你们不是报社的记者?" “他妈的,你还敢在老子面前说谎?你们不是记者,那这记者证是怎么来的? 呸,拉广告的也有记者证?" “对!你们既然是拉广告的,那为什么要印个假记者证?快说!" ”尖下巴 " 狡猾地打蛇随棍上,手中的钢刀在我的心窝顶了顶,疼得我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们是报社的广告业务员,平时的工作就是外出四处拉广告,我们做个假 记者证,也是为了跑广告方便点,客户相信你是记者,不是耍嘴皮子的,广告不 就来了?提成自然也有了……" 我趁他们稍微松懈,赶紧拾起我的那只采访包, 装模作样地在包里面一气乱翻,像是要寻找什么铁证给他们看一样,他们果然个 个张大嘴巴在等待。 忽然,我紧紧盯着了随手从里面翻出的一张印刷得花里胡哨的彩色纸张,双 眼不由一亮,紧绷的心狂喜起来:那张不经意留了下来的广告纸此时正好能派上 用场!真是天不亡我呀!我赶紧抓起那页广告纸,献宝一样递给他们审查:“各 位大哥,我们刚刚拉到这单生意,我表弟那里也有,你们对一对就知道了,我们 总不可能连这也是装在身上用来欺骗你们的吧?" 与此同时,我还惊异地发现, 在邓世祥的手中,也还捏着那张花里胡哨的广告纸。我又赶紧说道:”大哥,你 快看看,我的表弟手中不也是拿着一张么?跟我的这一张是一样的。如果我们不 是拉广告的,我们怎么会同时手中拿着同一样的广告纸呢?“ “我……我们真的是……是拉广告的……我刚跟……我……我表哥做这工作 ……" 聪明的邓世祥一听到我的话,也一下子机灵起来,一边哀求着,一边忙把他 那张举起来对了对,的确是一模一样。我又赶紧说道:“我们哪有能耐当记者, 人家花天酒地,何必来这里玩呢?我们就是这个报社的广告业务员,人家说办个 假证好办事,我和我表弟就一起办了,混口饭吃,谁也不容易,大哥……” “黑老大" 闻言冷嘲热讽起来:”原来你们这些小子也敢做起假记者来了, 有胆!有胆!不怕被人识破了?" 他拿横在喉咙上做了个切割的动作。此时, 那种举刀相向的杀戮气氛开始逐渐缓和,“尖下巴" 拧起眉头陷入沉思,这是个 危言耸听的家伙,我格外提防他会突然说出对我们不利的话来。 歹徒一看老大松了劲,有的就把钢刀放下,我颈项上架着的刀尖也悄悄横过 来,我顿觉轻松了许多。我和邓世祥彼此感激地互望一眼,我相信这番双簧已经 成功打消掉了对方不顾一切杀人灭口的念头。我们也许能死里逃生!我们怎么也 没有想到,这张广告纸在这生死攸关的节骨眼,它们竟是救命稻草! “不管是真是假,把他们杀了再说,以免后患!" ”尖下巴" 一声号令, 下定决心似的把砍刀一挥,刀片伶俐地刮了一下我的头皮,冰凉的触觉过后是一 阵火辣辣的痛。他把刀放在我眼前极慢极缓地舞动了两下,最后停在我鼻尖上, 说,“好好看仔细了,我这刀片上还沾着血,就是专杀你们这号人的!" “别别!我不想死!大哥,求求你们,千万别杀……杀我呀……咱们都是老 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大哥……" 邓世祥被求生欲望激发,心惊胆颤,涕泪横流,半跪在地板上连连乞求对方 手下留情,套起了近乎。听口音“黑老大" 与”尖下巴" 应该来自湖南湖北一带。 “黑老大" 眉眼横扫过来:”谁是你老乡?你们哪里的?" “湖北……" “湖北哪里?" “麻……麻城……" 邓世祥虽是河南人,曾在湖北麻城小住过,勉强操起 湖北麻城口音还算能过关。他说自己千辛万苦从老家农村考到广州的大学来读书, 家里太穷,出不起学费,父母急得要跳河。于是他只好勤工俭学,常跟表哥出来 拉广告生意,想方设法挣几个小钱补贴补贴。”嗬,就你这穷光蛋还想来玩小 姐呀?" 独辫女忘了她刚从我们身上搜刮去的现金,正是她使此时此地我们, 成了不折不扣的穷光蛋。 几个歹徒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一拥而上,喝令我和邓世祥都把脚上皮鞋脱 下,让他们再彻底查一遍,这番兴师动众的检查连一根汗毛也没查出来。接着, 他们又像审讯犯人一样,喝令我们报上姓名、年龄和家庭住址来。 独辫女坐在床边,仔细清点了一遍他们劫获的战利品:现金3000多元,两部 中文BP机,还有一些杂物。“黑老大”拿手掂量着BP机,突然问我们密码。我故 意告诉一个错误的密码。他们再次交换的眼神里突然充满杀机。我心想不妙,果 不其然,“黑老大" 一步冲上前揪住我的衣襟,恶狠狠地扭头招呼同伙: “他妈的,让他们出去对咱们肯定没好处!干掉他们!以绝后患!特别是这 个家伙!" 他指向我厉声说。 又有三把利刀逼向我。“尖下巴" 早已将尖刀再次顶住了邓世祥的喉管。我 一看这架势不由得心中一沉,怒火蓦地直朝嗓子眼窜。此时,我已全然忘了恐惧, 好话说尽,求了求了,随怒火升起的,还有我心底最后剩下的一个信念,死,也 得干掉他们一个,不赔不赚,刚好够本。我已经找到了最佳对手——”尖下巴" 。 对,就是他。先对准他的下巴尽可能重重出击,趁势夺下他手中的刀开打。凭我 在海军陆战队时练就的功夫,杀他一个不算难事! 就在我打算出手的一刻,我看到邓世祥,他四肢挥舞着,喉咙被卡得说不出 话来。理智忽然使我清醒了许多,假如我不顾后果出手,邓世祥必然先遭此劫。 此时此刻,不能斗勇,惟有智取。 我装出结结巴巴的可怜模样,用哭音叹息道:“我做梦也没想到,好色会送 掉性命啊!我真后悔啊,大哥……" 紧接着,我又向“黑老大" 乞求: “大哥,请你们行行好,饶了我们吧,出去以后,保证绝对不会向外人说半 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两眼盯着为首的“黑老大" ,见他略有反应,慌忙又说:”我听口音,几 位大哥不是湖南人就是湖北人,我的外婆家是湖南长沙的,我的老家是湖北武昌, 几位老乡大哥,我也知道你们在外混也的确不容易,大家都是为了多挣几个钱过 日子,你们要杀我们太容易了,请大哥放我们一马吧,我愿意把身上所有的东西 都有留给你们,要我们脱衣服也行,我都脱下,只要让我穿着裤衩出去就可以了。 我的两位同事还在华南影都里面等我们……大哥如果嫌少,我还可以马上回家去 取,我在单位里还有一张1 万多元的存折,我愿意全部交给大哥……请大哥放我 们走吧……" 我装着浑身发抖,一副极为害怕的样子,又可怜巴巴地说道:“大哥,大哥, 出门在外,都是为了弄几个钱,大家实在都不容易呀,你们得了钱,何必还要背 上命案呢?何况我们又跟你们无冤无仇……”我一边向他们求着,一边飞快地 扫了他们每个人一眼,从这些家伙狐疑的眼神中,我知道这番话语已经起到了一 定的作用,于是,我赶紧又趁热打铁: “大哥,我们的地址,工作单位,连电话号码你们都知道了,把柄在你们手 上,我请求你们千万别给我们单位打电话,如果单位领导知道我们来这儿找小姐 了,我们一切就都完了,我们两人不光名誉扫地,肯定会受到单位处理,到头来 会弄得连饭也没得吃……到时候要饭说不不定还得来找你们要……" 邓世祥挣 扎着连声称是。 这番哀求引来一阵狂笑,“黑老大" 笑得厉害,肩膀节奏感极强地耸个不停。 从他那阵怪笑里,我感觉到对方已不可能再杀我们。 就在这时,我和邓世祥的BP机在床上先后尖锐地响了起来,不好,肯定是魏 东他们见我们半天没与他们联系,于是传呼我们。黑老大一把抓起两部BP机,问 我:“谁在呼你们?”我忙看了看,果然是魏东他们,我赶紧回答道:“是我的 一位同事。”接着,我又说,“我们本来一共有4 个人,中午我们都在一起吃的 午饭,他们也知道我们要去找小姐,就在华南影都里边看电影边等我们两个,可 能看到我们好半天没与他们联系,心急了……”手握杀猪刀的“尖下巴”一边 翻弄着我们的名片,一边对犹豫不决的黑老大说:“这样,我拿着名片去打个电 话到报社问问,如果他们真的是《南方都市报》记者,我们只有干掉他们,否则 对我们绝对没好处。" 黑老大瞪了我们一眼,点了点头,同时把手中的BP机一 起交给他,说:”要得,仔细查一查他们的底细,问清楚情况早去早回。" “尖下巴" 从老大手中抽出两张名片下楼了。黑老大又假惺惺地摆出张语重 心长的面孔警告我们说: “只要你们保证出去不乱漏风声,咱们就相安无事。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 边。但是,如果叫我们知道你俩小子不那么规规矩矩,我就上你们单位告你们嫖 娼,告你们强奸妇女!这种事情你们是满身长嘴也说不清楚的。你们还有大好前 程,不像我们,我们这样做只不过是混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