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我的治牙史(2)
作为她的一个作品,我第一颗被治的门牙被修补完美了,甚至连色泽都和以前
一样。我非常满意,顺理成章,我让她把我左边两颗得了龋齿的后牙也修整一番。
然而,对于一个患者来说,真正让我感到兴奋的发现是,牙科医学和20年前相比,
已经有了深刻的变化——麻药不再散发出那样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打麻药针的疼
痛也就如被鱼刺扎了一下牙床而已。在整个治疗的过程中,我没有大喊大叫,更没
有再次从治疗椅上弹起来。而在此之前,这些痛苦早已被我在脑海里预设上演了好
多好多遍,悲壮如英勇就义。
不过我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医疗器械会传染艾滋病是个无比可怕的传言,我并
不想因为治牙而自我判决。
再三得到了张医生关于一次性医疗用具的安全和卫生的保证后,在得到了张医
生关于如果有问题可以这几天再找她,以及补好的牙保证一两年没问题的承诺后,
我才离去。
晚上吃饭,牙果然不疼了。我唱起了歌,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你的牙疼了
好几天,吃饭如同上刑,晚上突然免刑了,你也会唱歌的。
这次看牙还给我带来了某种虚荣,我感觉自己有了私人牙医。如果要看牙,我
只需给她打个电话预约时间,再也不用绝望地排在医院门口漫长的挂号人群中等待。
二
我没有想到,再见到张医生会是三年之后,此时我的工作单位早已更换。这期
间大约有两年的时间我的牙基本正常。后来又有别的牙开始疼,我再一次去那家私
人齿科诊所,却没有见到张医生,她已经去了日本。
虽然我有些失望,但第二个医生总的来说也还不错。后来我又在这里见到了第
三个、第四个医生,水平参差不齐。
现代管理理论认为,顾客对品牌的忠诚一旦建立,通常都牢固难破。这一点在
我身上得到验证。我习惯于到固定的餐厅去吃饭,到固定的理发店去理发,到固定
的超市去购物,现在,到固定的牙医门诊去看牙……我反思过这种行为,这并不意
味着我提前衰老了,也不意味着我排斥新的事物。除了强大的习惯惯性之外,潜意
识的原因可能在于——在这个变革社会中,信任是种普遍缺失的资源。一种信任的
建立依赖于试探和大量的机会成本,而一旦建立起某种信任,维持这种信任却往往
只需要很小的成本。
我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但我知道很多人都是这样。正因为这样,当牙疼驱使
我再一次来到那家诊所,当我再次见到张医生,那种惊喜你就可以理解了。
三年前张医生为我补的这颗门牙依然完美,然而今天,别的牙又出了乱子。
这一次没有那么顺利。张医生的耐心和细致一如往昔。回家路上,我也依然唱
起了歌曲。然而,吃饭成了对坏牙无情的考验,疼痛依然在继续。
再去诊所时,我对张医生说,如果不是第一次你给我补的牙非常好,这一次我
就来找你打架了。张医生以女性特有的温和笑了笑说,每个人的牙质都不一样,也
没有一个牙医能包治任何人的牙。
我又一次躺在了治疗椅上。护士小姐将治疗灯打开,那灯光柔和温暖让人安详,
张医生的眸子也依然泛着温和的光,而我的思绪开始飘浮。每个人都在寻找幸福—
—幸福是什么?也许幸福往往是在一些并不起眼的东西之中,比如牙。对于沉重地
痛苦于牙病的人来说,难道不是“幸福在牙”吗?我无法止住自己的痛苦,无法再
去重新生长出一口好牙,但是,总应该让这种痛苦变成一种价值。我要写这样一本
书,让所有读过这本书的人不要再重复这种痛苦,书名就叫《幸福在牙》。
这就是这本书的缘起,它于2003年9 月22日下午的某个时刻诞生于一间牙科诊
所的治疗床上。
三
由于龋齿中细菌的侵蚀日渐深入,已经尝试了种种办法的张医生建议说,如果
我的疼痛还在发展,那就只有将坏牙中的神经抽掉,以后再套上牙冠。从医学的角
度来说,这不是什么问题。
虽然我的牙痛依然在继续折磨着我,但我却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在我看来,牙并非是单纯的物质,而是拥有生命的机体。把神经抽去,就意味
着一颗牙的生命被剥夺。而本来,32颗牙就像32个兄弟姐妹一样,彼此相守……
一个人的乳牙从出生后6 个月开始萌生,到出生后3 岁左右20颗乳牙全部萌生,
再到6 ~8 岁之间恒牙开始替代乳牙。成年后,32颗牙伴随人的一生,一旦丧失,
不能再生。
而我才刚刚步入而立之年,难道就要开始目睹一颗颗牙的生命的离去?那等到
我80岁的时候,在漫长的半个世纪中,还能剩下多少颗牙的生命呢?
然而,是否需要杀死一颗牙,这是严肃的医学问题,不是我的愿望所能左右的。
亲爱的朋友,现在是2003年10月1 日凌晨1 点25分,您在沉睡中,而我的牙疼在继
续,同时为了写这本书,我将彻夜不眠。而因为先天和后天的原因,也许我的某一
颗或几颗牙齿的灵魂正在离我远去,不能和其余的牙齿一生团圆。那么,就让我寄
希望于亲爱的你,在看完这本书后,你或许能得到启示,保护好你的每一颗牙齿。
让每一个人的32颗牙都能健康地相守,就让它们这样一生相守吧……
戴佩良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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