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都说祸不单行,福也同样,专家们刚就这只虎的种属达成一致,报喜的电话就 来了。 杭州的基因检测的结果有了,浙江大学的一个生物教授在电话中说,他们通过 特异性基因探针m1的测试,又与其他亚种虎的基因图谱进行比对,不但确定这是一 只中国虎,还发现它与华南虎的细微差异,从而断定,这的确是一头珍贵中又珍贵 的中国虎,它身上有已灭绝的华北和华中地区中国虎的血统。 你说逗不逗,没有的时候,连根毛都找不着,这一说有了,一下来俩,还一公 一母,一个比一个稀奇珍贵。 喜不自禁的林教授等人,赶忙展开一张大比例的中国地图,企图想从上面分析 出这只华北野生虎的活动轨迹。 二十世纪初,野生中国虎的分布图呈一个梨子形状,梨子底座很大,覆盖江西、 安徽、两湖两广以及贵州和四川一带,越往上越小,跨过黄河的顶部,只剩一个尖 端,像个梨瓣,勉强戳到陕西。 六十年代,最后一只北方中国虎在秦岭被打死,从那以后,不光梨子的底座急 遽萎缩成几枚葡萄干,梨头也被啃了去,不算关外的东北虎,黄河以北甚至于长江 以北,再没有发现过虎的踪迹。 也确实,北方的森林已荡然无存,河流干涸、植被破坏、山头裸露、土地沙化, 一只狐狸、一只刺猬都无处藏身,甚至连中国人饮水都成问题,哪里还容得下华北 虎? 反过来讲,正因为过早地灭绝了北方虎,当地生态到这二步也是必然的。 高度兴奋的专家们通宵未眠,凑在地图前,想解开这只虎的身世之谜。 “从这头老虎干脆利索的猎食行为看,百分之百是野生虎,”斯蒂文断言, “虎龄还不好确定。不过,从它在猎物身上欢快打滚的动作看,它是一只青年到壮 年之间的雄虎,这正是我们目前最需要的。” “可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嘉尔瞪大了眼睛问专家。 那一会儿,谁也给不出答案。 浙江大学的报告电传过来了,教授们在报告中说,他们又使用ptA2的基因探针 详细分析了虎粪内的基因组合,没有发现任何北方特产动物的残留,哪怕是一只华 北兔。 “这可能是一只秦岭虎和华南虎的后裔,” 林教授谨慎地判断,“生长在江西或安徽,因隔代遗传的作用,凸显出北方虎 的特征。” 这只是暂时的估判,可以先向上交差和向媒体交待,百思不得其解的谜还多得 很,它到底生长在何处?无论安徽和江西,似乎都没有容得下这么一头强壮雄虎的 森林。 “它从哪里来?它怎样察觉到祖祖的信息? 它是专程奔祖祖来的呢?还是一只过路虎?“斯蒂文提出一连串的疑问。 “还有,”林教授补充,“它是如何穿过星罗棋布的城镇,还有水网一般的稻 田,以及车祸频生的公路?这一路它靠什么为生?” 办公室里,专家们相互发问,都成了质询者,无人能回答。横空出世的一只雄 虎,把科学送上了被告席。 斯蒂文说:“祖祖从发情到现在,已经三天了,按照虎的一般规律,发情期该 结束了,这时候,它有可能拒绝雄虎的接近。” “赶紧打电话到山里,”林教授说,“要他们拉开距离、放松追踪,并精简队 伍,撤回武器,多余人员立即出山,不要给虎造成干扰。” 赵队长奔往电话机前,还没拿起话筒,电话先发出不祥的铃声。 这是庆元县公路管理局的紧急通知,他们说,百山祖西面公路上刚发生了事故, 一队运送救灾物资的军用卡车差点撞上了一只大野兽,司机因为紧急规避,方向盘 打过了头,车翻进了路沟。 林教授他们一听说就急了,一屋子人全蹦了起来。“什么样的大野兽?是不是 猫科动物?是不是老虎?”林教授脸都涨红了。 接电话的赵队长重复了问题,对方说开车的司机没有看清楚。。“动物受伤没 有?”来自强调人道主义国家的斯蒂文一急,也忘了应该先问司机受伤没有。 对方说也不清楚,只是从县交通队转来的报告,都没有提到动物的情况,如果 需要,他可以再打电话去进一步了解。 “让他们赶快、赶快、赶快……”林老头子一口气说了仨“赶快”,“赶快了 解细节,全部细节,撞上动物没有?伤情如何?到底是什么动物?……” 放下电话,没人能坐得住了,如果真是那只中国雄虎被撞,如果真被撞伤或撞 死,这屋里也会急死几个人!他们一致决定,立刻赶往现场,并让嘉尔迅速把情况 报给各有关领导人。 乱哄哄中,赵队长跑了来,说小车司机刚远道回来,正在食堂吃消夜。 好脾气的林教授吼起来:“把他的碗给我扔了,啥时候了,还吃什么消夜!” 车一开出去,司机就像被皮鞭赶着,都不停的催他快开,没人记得走的是盘山 公路,那会儿都当是在自己家后院练把式呢。 结果,车出去没多远,轧上一块山体落下来的石头,车速太快,吉普车的重心 又高,司机急刹车带打轮,吉普车翻到沟里去了。 事后说起来,真让人可笑,那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车翻进一个浅沟里,沟中布满蕨类和藤类植物,车滚了个一百八十度,到沟地 又站住了,跟没翻一样。 他们从车里出来,谨慎地摸腿伸胳膊扭脖子,发现都没有受伤,你说怪不怪 (过后他们才知道,差不多都有伤,多处软组织挫伤,当时感觉不到疼罢了)? 人没伤车没坏,那就接着走人,他们把车推上路,进车关门点火,嘿,刚才翻 车像是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