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突遭空袭 公元1918年1 月18日清晨,骆耶耳总部的所有华工在各营英国官兵的率领下, 汇成一道巨大的人流,涌向附近的火车站,登上列车,向前线开去。冰雪掩饰了炮 火给大地留下的累累创伤。铁道线两侧,村庄、牧场、平原、坡地全被厚厚的积雪 覆盖。森林果园银花万点,冰凌璀璨,瓦蓝色的湖泊在阳光照耀下,像一块巨大神 奇的蓝宝石,镶嵌在冰天雪地里。 列车每停一站,便有一营营华工匆匆下去,又有许多协约国军队与法国国民自 卫队的民兵拥上车来。当列车重新启动的时候,车下的华工与车上的华工流着泪挥 手告别,车上的人为车下的人庆幸,车下的人为车上的人担忧。 隆隆的炮声已清晰可闻,战争闯进了每一个华工的心里。 华工第14营占据了整整三节车厢,和其它十几节喧闹非常的车厢比起来,这三 节车厢未免显得死气沉沉。有的闭目沉思,有的打瞌睡,有的仰着头用呆涩的目光 痴视着车顶,有的战战兢兢地瞪着水汽溢溢的玻璃窗外苍茫宏大的法国原野。骤然 间,一连串滚雷般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德国飞机!”有人叫了起来。 车厢里顿时大乱,所有的窗门在瞬间被打开了,无数颗脑袋伸出窗外。 “轰轰轰”!一串炸弹落到路基下,白的积雪黑的泥土和着浓烟柱子似的直立 空中,顷刻间又四下飞溅开去。 “不要惊慌!”鲁斯顿上校以他那军人的神态,大声吼道。 尖啸声与嗒嗒的机关枪扫射声来回在车顶上穿梭,雪地上时而有巨大的黑色 “怪鸟”飞来掠去。车上有了伤亡。“停车!快停车!”有人狂啸。列车猛地刹车, 渐渐减慢了速度,还未停稳,就有不少人争先恐后地挤出窗口,口袋似的滚了下去。 “拿上枪!拿上枪!”鲁斯顿上校喊道。 张登龙跳下火车,仰头叫道:“华师爷,快跳,我接着你!” 华玉峰双脚颤颤地出了窗口,看见离路面太高,犹豫着不敢跳,身后急不可耐 的鲁芸阁猛地将他掀了下去。 鲁斯顿上校跑了一段,蓦地站住了,他对着满地没头苍蝇似的乱窜的人影高声 喊道:“不要埋着头跑,注意天上,飞机来了就赶快趴下!” 多佛伦纳与西萨古也用英语哇哇大叫。 三架飞机俯冲下来,将一批炸弹扔下,列车被炸翻了几节,浓烟烈火冲腾而起, 四野里血肉横飞,鬼哭狼嚎。 毛狗子一脸鲜血地大嚷:“我被炸死了!我被炸死了!” 张登龙冲他喝道:“你他妈死了还知道叫喊。打!弟兄们快拿枪打呀!”他拉 开枪栓,推上子弹,瞄准一架飞得很低的飞机疾速地放了一枪。飞机忽地仰头往上 窜去,空中,闪闪烁烁地落下几小块银亮的金属片,爆起一片啸吼。 “打得好!”鲁斯顿大声夸道,“我要奖赏你。多佛伦纳上士,记住,奖赏这 位中国好汉10包烟卷。” 原野里一片爆豆子的脆响,无数的韦伯利步枪、来福枪、刘易斯机关枪齐刷刷 地竖起开始对空射击,迫使德国飞机不敢俯冲,只好在高空飞窜着将炸弹疯狂倾泻。 四处黑烟滚滚,爆炸声震耳欲聋。有人在惨叫,断裂的尸体被抛向空中,然后砸进 地里,鲜血如艳红的花瓣,溅落到洁白的雪地上。 鲁芸阁咬着牙,也抓起步枪,头枕在背囊上不停地往天上乱发子弹。他看见华 玉峰与罗小玉蹶着屁股趴在雪地里发抖,大吼道:“打呀!你们打呀!”吼过,才 发现他们吓得连枪也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他赶紧叫道:“快到被炸死的人那儿去 捡枪,要不鲁斯顿上校会杀了你们!” “鲁芸阁……鲁芸阁,我……我站不起……你帮帮忙吧!”华玉峰双腿发软, 挣扎着刚刚站起,又忽地坐了下去。 “咳,你们两个……”鲁芸阁抓上背囊和枪跑到附近去给他俩捡枪。 陡地,三架德国飞机掉头便溜。天边出现了一排黑点,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 刺耳。雪地上的人全都蹦了起来,向着机群大声欢呼。8 架英国飞机冲过头顶,杀 气腾腾地向德国飞机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