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上尉军官”的爱情骗局 一会儿称自已是“死刑执行委员会”委员,一会儿说自已当上了“人大代表”, 一会儿又要到越南排雷,一会儿接听来自“国防部”、“新加坡”的电话——1998 年6 月11日,河南省洛阳市涧西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一起涉嫌冒充军人招摇撞骗案。 法庭上被告人梁玉东始终不敢抬起埋得低低的头。当审判长念证人证言时,梁恳求 道:“请问审判长,能不能不念了,我现在真是无地自容,我认罪、我认罪……” 1997年12月19日上午,洛阳市某厂女青年聂晓梅早早地来到牡丹花园。姑娘刻 意打扮了一番,绿色的上衣使她显得比平时更加清纯可爱。她已经30岁了,多年来, 不知拒绝了多少男子的追求,反正总觉得找不到合适的伴侣。今天,她是来与一个 军人“见面”。听婚姻介绍所的同志说,他是空军某部上尉军官,年方26,比自己 要小4 岁呢! 姑娘手里拿着一本《知音》杂志(这是约定的暗号),坐在石椅上静静地等着。 她正想着心事,只见对面走来一个穿军装的年轻人,边走边用手机与人通话,看上 去风度翩翩。 “就这样,就这样。再见!”年轻人挂掉电话时,人已走到聂晓梅面前。“请 问,你是聂晓梅小姐吧?” 晓梅看到年轻人递上来的《知音》杂志,脸一红:“嗯,你是——” “梁玉东!真对不起,刚才部队上有点急事,让你久等了。”年轻人非常诚恳 地道歉。 梁玉东在晓梅身边坐下来,两人开始交谈。他先介绍说他是广州空军司令部通 行处副科长,本科文化,此次是回洛阳休假,接着便侃侃而谈他在部队的各种传奇 经历和他的远大理想。 姑娘听得入了迷,觉得眼前这位白白净净的年轻军人有才气,有志气。她一直 睁大眼睛静静地听着,很少插话。 “嘀——”梁玉东正说着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喂,谁?嗯?哦,小张啊, 你要的那个军车通行证快办好了!总共是4 万块钱,其中1 万送给司令员,1.5 万 送给郭军长。我呢,有剩下的1.5 万就行了!”梁玉东的语气有些矜持。很显然, 是别人在求他帮忙。 对方不知又说了几句什么,梁玉东有些不耐烦地说:“不要再说了,没问题! 你10天之内把4 万元钱转到我的信用卡上!”说完挂断了电话。 晓梅很快意识到,梁玉东有非同一般的本事,给人家办个什么证就收几万元钱, 而且听口气他还与“司令员、军长”很熟哩! 晓梅正有点惊讶地望着玉东,只见他双手一摊:“唉,走到哪里都有人追着要 办军车通行证,真没办法,我这个通行处的副科长,可怜连休假期间也过不上一天 安静日子!” 接下来的谈话中,梁称赞晓梅有气质、有修养,凭感觉就知道她是个心地善良、 通情达理的女孩子。她正是他心目中的“白雪公主”。 姑娘心里一阵惊喜,但她又想,自己是个普通工人,仅有初中文化,人家条件 这么好,是上尉军官,又是大学生,还比自己小4 岁,怎么会看上自己呢? 她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梁玉东听罢忙说:“只要两人相互爱慕,心心相印,一切都不重要!什么金钱 与学识,年龄的差别,让它们见鬼去吧!只有爱情才是最重要的!……” 梁越说越激动,一番慷慨陈辞早已感动了晓梅,让姑娘如痴如醉。 寒风瑟瑟,但姑娘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心里暖融融的。不知不觉已近中午,梁 邀请她到饭店吃饭。 席间,梁多次提到“在广州还有点生意,很忙”,且又有人给他打手机联系办 “军车通行证”的事,他仍开价4 万元。从通话中可知,这次给他打电话的是一位 “刘处长”。 饭毕分手时,晓梅已经对这位年轻的上尉军官恋恋不舍了,她心底庆幸不已: 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谈恋爱,拖到30岁,原来命中注定要等到今天这份良缘啊! 两人开始频频见面。每次见面时总有人不断地打电话给梁玉东,各种各样的都 找他办“通行证”。梁总是百忙缠身。 见过几面后,晓梅把谈朋友的事跟父母说了,并有意提到了梁玉东如何如何有 本事、有才气,今年才26岁。晓梅的父母都是本分人,听女儿说的情况,觉得女儿 配不上人家,便提醒女儿谨防上当受骗,并让女儿把梁领到家里让他们看一看。 梁工东很爽快地来到了晓梅家,“伯父、伯母”叫个不停,显得彬彬有礼。老 人一看,梁虽然个子不高,很瘦,但小伙子有几分英俊之气,浑身上下透着精神劲 儿,很招人喜欢。 “小梁,我们能看一下你的军官证吗?”晓梅的父亲问道。 “军官证丢失了,不过我有一份证明。”梁说着,掏出一张纸递上来,老人接 过一看,果然是一份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桂林场站气象台的证明:梁玉东,男,26 岁,上尉军官,本科文化。因军官证不慎丢失,请有关方面在登机、住宿等方面给 予方便。 老人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觉得证明不假,把证明信又交给了梁。 此时,梁玉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喂?哦,谢局长,你好!通行 证已经办好了。我现在在洛阳,你准备好4 万元钱,回广州后我给你证件。” 至此,两位老人已深信不疑,女儿说的不错,这娃儿果真有本事,连“局长” 找他办事还要交4 万元钱。 当天中午,聂家人设宴盛情款待这位未来的女婿。酒足饭饱后,梁说他所在部 队有位干部回新疆老家探亲时,发现妻子有了外遇,痛苦异常,跳楼自杀了。部队 对此事非常重视,特别派他赴新疆处理此事,大约需要5 天时间。 “你不是正在休假吗?为什么不让别人去处理?”晓梅不解地问。 梁说:“这种事情比较棘手,部队怕一般的同志处理不好,所以要派一个能力 强的同志去。” “能不能请假不去?你的假期本来就不长!”晓梅已经深深爱上了他,实在不 想让他离开自己。 “唉,不去不行啊!我是广州空军法院死刑执行委员会的委员之一,死刑执行 必须由我来决定。晓梅,你不用担心,这次耽误几天,部队会给我补足假期的。我 和军长的关系非常好。”梁玉东说完,还问晓梅有没有空儿一同前往新疆,顺便玩 上几天,晓梅说要上班,没有时间。 5 天之后,梁回来说,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那个女人已被他带回洛阳, 明天他要把她带到广州的部队执行死刑,他作为“死刑执行委员会”骨干成员之一, 必须亲自到广州监督执行。 第二天下午下班途中,晓梅遇到了梁玉东,惊讶地问:“你不是到广州了吗?” 梁连忙解释:“到了广州,我特别想念你,就让人简化了死刑执行手续,只用了半 天,接着就坐飞机回到郑州,省军区又派专车给我送了回来。” 当天晚上,梁玉东在晓梅家吃过晚饭,突然低头不语,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晓梅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摇了摇头:“唉,我幼时家里特别穷,父母养不活 我,就把我送给了我现在的养父母,养父母家里同样穷得很,住在租的房子里,又 挤又乱,成天都有折腾不完的烦心事。我准备买房子,但还没考虑好到底买哪个位 置的房子比较合适……” 听到这里,晓梅的父亲说,那你就先住在我家吧。梁说不行,这样有诸多不便, 晓梅的父母便又劝说,梁推辞一番后,同意“暂时借住”。 住进了晓梅家,梁玉东成天吃香的喝辣的,甚是惬意。他仍然很忙,每天都有 很多电话打到晓梅家里,请他帮忙或向他汇报工作。 一个星期天,晓梅和梁王东正坐在家里看电话,电话铃又响了。 “请问梁玉东梁叔叔在吗?”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玉东,你的电话。”晓梅把电话让给梁玉东。 “喂?陈阳啊,最近学习怎么样?……什么?买电脑要5000块钱?那,那,过 两天我给你寄去……” 放下电话,梁玉东说,他以前曾资助过3 个贫困山区的学生,现在都考上了大 学,刚才打电话的“陈阳”是学计算机的,现在想买电脑,让他资助5000元钱,但 他身上只有3000元,问晓梅能不能先借给他2000元,等广州的钱汇过来后马上还她。 晓梅被男友的高尚情操感动了,过去只在书上读过雷锋事迹,没想到助人为乐 的“活雷锋”就在身边。她当即到银行取出仅有的2570元存款,悉数交给了梁玉东。 数天后的一个晚上,一家人正吃饭时,有广州长途的“郭军长”要找“梁科长”。 梁玉东从晓梅手中接过电话:“什么?让我参加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不可能吧?” 十几分钟的通话之后,梁对晓梅说,“郭军长”通知说,他已当选全国人大代 表,代表证已经办好。但他觉得自己“不够格”,“这事要问一下解放军报社。” 连拨了几次电话后,梁王东突然惊喜地说:“什么?《解放军报》头版头条都 已经报道了?《中国青年报》也发表了,还配了照片?哎呀,不就是资助了几个苦 孩子上学嘛,又是给我记二等功,又是当全国人大代表,我受之有愧啊!……” 放下电话,梁玉东说,部队在选举他为全国人大代表的同时,又给他安排了 “特殊任务”。 晓梅忙问是什么特殊任务,梁说这属于特级机密,这事儿要问军区司令员。于 是他又打电话,谁知司令员也说不知道。 晓梅一家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司令员都不知道的“特殊任务”,会是 什么重大任务呢? “只有问国防部了。”梁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再次拨电话:“国防部机密处吗? 我是广州空军司令部通行处副科长小梁啊,我想问一下,这次上级给我派的特殊任 务到底是什么?” 这一次,总算问清楚了“特殊任务”的内容:到越南排地雷。 “排地雷?那多么危险啊!王东,你不要去!”晓梅尖叫起来。梁玉东的表情 突然变得异常神圣而严肃:“越是危险的地方,我们军人越是要冲在前面!服从命 令、报效祖国是一名军人的天职!” 接到“到越南排雷”通知的当晚,梁玉东满怀柔情地对晓梅说:“相处了近20 天,我已认定你是我一生的伴侣,休假即将到期,过几天我就要远赴越南,如果你 愿意,我们就在我出发前结婚吧!” 晓梅幸福地点了点头,甜蜜之余禁不住有些伤感,流下了眼泪:“王东,你一 走,不知多长时间才能回来,我真舍不得让你离开……” 此时,梁趁机揽晓梅人怀,幸福得有些眩晕的姑娘献出了宝贵的贞操。 征得父母的同意后,晓梅到单位开了结婚证明,并开始采购结婚用品。 过去晓梅曾多次提出要到梁玉东家看望他的养父母,均被他以种种理由拒绝, 现在快结婚了,晓梅坚持要到他家看一看。梁说:“我和养父母关系一直较紧张, 还是算了吧,免得夜长梦多。”晓梅只好作罢。 晓梅找了位上尉军官并要结婚的消息在她单位传开了,一些同事纷纷向她祝贺, 晓梅心里乐开了花,连做梦都憧憬着将来的甜蜜日子。 一天,梁玉东提出要为晓梅办信用卡,以便他将来把钱转到她的卡上。他说, 办卡要花1000元,但他手头很紧张,“广州那边的钱还没汇过来。”晓梅想反正都 快结婚了,就又给他1000元钱。 这期间,晓梅家来自越南、新加坡的国际长途突然多了起来,梁玉东显得比以 前任何时候都忙,他有时还用“越南语”和对方交谈,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1998年1 月19日,中国人寿保险公司营销员温国胜、潘朝晖二人到聂晓梅家做 业务时,发现梁玉东不断地接电话,谈话内容不是要到越南排雷,就是让他到北京 参加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与他通话的都是“司令员”、“军长”。见多识广的两个 寿险营销员觉得梁十分可疑,遂向洛阳市公安局涧西分局报了案。 善良的晓梅哪里想到,她心爱的男友梁玉东根本不是什么“上尉军官”,她落 人了他精心设置的骗局,且他同时周旋在3 个女人之间。 1 月21日,梁玉东因涉嫌冒充军人招摇撞骗被洛阳警方刑事拘留。 警方很快查明:梁玉东,男,1974年生,商丘市郭村镇人,初中文化。1994年 12月入伍,1996年底因诈骗被部队除名,后无业。 1997年1 月,梁王东来到洛阳市,与父母住在一起,浪迹社会近一年,钱没赚 到一分,转业费倒花得差不多了。他心里急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连吃饭的钱都没 有了。 苦界冥想,梁玉东总算找到了“生财之道”。他先东挪西借了一笔钱,买了部 “摩托罗拉”手机武装自己,然后于1997年12月17日持伪造的证明,冒充空军某部 通行处副科长、上尉军官,在洛阳市某婚姻介绍所办理了征婚手续。 当警方层层剥开梁王东身上的画皮时,受害姑娘晓梅禁不住放声痛哭:梁玉东 身上的所有光环都是虚假的,那么多找他的电话都是他花钱雇人打的,事先都虚构 好了谈话内容;梁的“军官证遗失证明”,是他用在部队服役时偷来的盖有公章的 空白介绍信伪造的;梁为她办的长城卡事实上只花了SO元钱;无耻的他竟将他亲生 父母说成是养父母;梁不是26岁,而是24岁,他把年龄夸大是为了缩小与她的年龄 差距。 晓梅更没有想到,梁玉东还同时周旋于另外两个女人之间。在他声称去新疆的 5 天时间里,事实上他在频频与别的女人约会。与某科研单位青年范某恋爱中,他 以自己外婆住院做手术为由,骗取其现金1900元。后范某对其产生怀疑,追要欠款, 他怕事情败露就用从晓梅身上骗的钱还了帐。 同时,梁玉东还和一位姓刘的姑娘“谈恋爱”。认识刚3 天,他就提出自己要 买房子,还要到北京办理去越南的护照,先后两次骗取其现金共3200元。一次,刘 姑娘见他和晓梅在一起有说有笑,后来问他晓梅是谁,他说是初中时的同学。 梁玉东在与3 个女人交往时的骗术大致相同:冒充军人,然后通过雇人打电话 的方式来骗取对方的信任。就在今年1 月ZI日被刑拘前,他还在晓梅家接听来自 “国防部‘”的电话:国防部有人要接见他,安排其赴越南排雷的具体任务。 晓梅在彻底识破梁玉东的骗局后,悲痛欲绝,连续数天水米不进,精神恍惚。 人们在对其寄予同情之时,不禁要问:梁玉东的骗术并不高明,骗来骗去靠的是 “电话游戏”。倘若晓梅当时多留个心眼,不被骗子身上的耀眼光环所迷惑,也不 至于落到今天这种境地。 今年5 月21日,洛阳市涧西区人民检察院以被告人梁玉东涉嫌冒充军人招摇撞 骗罪向法院提出公诉。6 月11日,涧西区人民法院一审判决梁王东有期徒刑2 年, 骗财又骗婚的梁玉东最终受到了应得的惩罚。 梁玉东当庭表示服从判决,不再上诉。 孔维国、哲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