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助产婆” 新中国空军的诞生,斯大林是有功劳的。 如果要打比方,苏联空军的顾问和专家,可以说是新中国空军的“助产婆”与 启蒙师。 第四航校的开学典礼上,校长顾问谢尔格耶夫站在临时搭成的讲台上,双眼闪 着蓝色火苗。寒风从机库的窗缝呼呼侵入,他的脸色却是红润、兴奋,就像暑天站 在壁炉前或是炎日下。他说:“按照斯大林元帅的指示,为了履行无产阶级国际主 义义务,我们怀着愉快的心情来到第四航校。我们非常乐意将掌握的航空知识、飞 行技术和维修本领贡献给新中国的航空事业。我们决心和中国同志兄弟般密切合作, 高速度、高质量地完成培训任务,把第四航校建设好!” 机库里上千名从陆军中选调来的飞行学员和工作人员昂首挺胸,又呼口号又鼓 掌,向苏联同志表示他们衷心的感谢。 航校领导在艰苦条件下,尽了最大努力给苏联同志提供优裕条件。专家住的楼 房修缮一新,一层改建成西餐厅,二楼为军官宿舍,一人一间。校长吕黎平跑遍了 沈阳市,请来最好的西餐大师傅为专家服务。凡沈阳市能买到的高蛋白、高热量食 品和新鲜蔬菜,都优先购买,伙食标准比他们在苏联享受的要高得多。 他们很是感动。昌黎平等几位航校领导打地铺、睡双层床,十平方米的小平房 住了十多个人。随军家属挺大肚子的,抱小孩子的,一律住女集体宿舍。苏联专家 看在眼里,自然掂量出中国同志对他们的深情厚谊与尊重。 一开课,困难接踵而至。 最大的障碍是语言。 苏联教官讲,翻译当场译,一小时课等于半小时,进度大大落后于计划。这且 不锐,刚出学校门的翻译不懂航空术语,一律直译,把驾驶杆译成“一根活动的棍 子”,把飞机座舱译成“飞机上的小房子”,电压译成“紧张”,飞机在空中做横 滚动作译成了“圆桶在空中旋转”…… 学员们大眼小眼瞪得滚滚圆,莫名其妙。 苏联教官急得敲着教鞭发火,直着嗓子嗷嗷叫。 翻译又窘又惶,汗流满面。 理论教育如同大厦的基石,基石松软,后患无穷。吕黎平发动全校干部、学员 和教员,改革了授课方法。 他们将40名原国民党航空人员编为助教组,按每人原来的专业分配给苏联教官 当助手,使教员、助教、翻译三位一体。由翻译把俄文讲课提纲译成中文,助教按 此备课,然后由助教主讲,教官和翻译在现场旁听,发现偏疏随时补充纠正。 这种授课方式很受学员欢迎。 1950年1 月15日,沈阳地区天高云淡。北陵机场上,14架雅克一18型初级教练 机,在停机坪上整齐列阵,昂视蓝天。 这是首次带飞的日子。 优先带飞的是老航校来的16名飞行员,他们组成了速成班,脱去了身上五花八 门的旧航空服,身穿一色的崭新羊皮飞行装,英姿勃勃一列横队,接受开飞前指令。 他们是:王海、邹炎、耀先、侯书军、徐怀堂、郑刚、林虎、吉世堂、于飞、 徐振东…… 连续带飞两个飞行日,苏联教官翘起大拇指:“哈拉绍!俄兴哈拉绍!(好! 很好!)” 速成班一致要求放单飞。他们感觉雅克- 18操纵灵活,稳定性好,加上已经有 老航校日式“九九”以及P —51战斗机的飞行基础,都很有把握单飞。 单飞起落航线后,苏联教官又带飞特技、编队、航线和仪表等课目。 中国飞行员的接受能力、灵敏程度、心理素质,令苏联教官瞠目结舌,他们伸 出一个拇指叫好,伸出两个拇指叫绝,最后提出这16名飞行员可以破格免飞雅克— 18中级教练机,直上乌拉—9 高级教练机,进行改装战斗机训练。 飞行学员学理论阶段吃的是高粱米,开飞后吃面包,又暄又软的大面包,看着 挺好,闻着挺香,嚼在嘴里软不溜丢的,没嚼头,吃一两个就饱,不一会儿就饿, 弄得心里慌慌的,光想吃。 请来给苏联专家做饭的大师傅给飞行学员做了一顿丰盛的西餐,刀子、叉子, 响成一片,热闹倒是怪热闹,菜、汤剩下一大半。 第二天改变做法,包了顿水饺,四大锅一抢而空。两年后在朝鲜战争中成为二 级战斗英雄、特等功臣的范万章撑病了,捂着肚子跑卫生队。 校领导一研究,咱土包子开不了洋荤,还是中国人吃中国饭吧。 1950年2 月下旬,毛泽东出访苏联回国,途经沈阳,作短暂停留。 东北局大院的会议室里,30多位党政军主要领导干部受到毛泽东的接见,毛泽 东在热烈的掌声中一边同大家握手,一边向大家问候,风趣的话语不时引起全场阵 阵笑声。 看得出,毛泽东出访成功、圆满。 毛泽东看到吕黎平,高兴地一把拉着他的手,同在一条长沙发上坐下。 “学员飞行训练开始没有?苏联专家教得如何?”毛泽东一连串问了许多。 吕黎平回答:“空军新开的6 所航校,按计划都于去年12月开学了。我们航校 集中学习了一个半月航空理论,考核成绩普遍良好。1 月15日转入边学理论边飞行。 苏联专家工作认真,带飞学员进展顺利。” 毛泽东边听边微笑着点头,又问:“国土防空和解放台湾都极需有自己的空军, 依你看,我们航校一年内能培养出担负作战任务的飞行员吗?第一期学员毕业后, 能组建几个作战师呢?” “航校指战员正竭尽全力,加快训练步伐,决心不误参战。”吕黎平语气坚定 地回答。“从目前情况看,一年内培训出组建7 个航空兵师的空、地勤人员是有把 握的,请主席放心。” “那很好!那很好!”毛泽东非常满意,“我相信困难是压不倒你们的,空军 作战部队是能够按计划组建的。” 一直到小型文艺晚会开始,毛泽东的心思还在天上,不时询问空军的情况。临 别,他又对吕黎平说:“回去代我向同志们问好。大家辛苦了,希望再接再厉,早 点把翅膀练硬,飞出新中国的国威军威来!” 毛泽东出访苏联的成功,又是刺向蒋介石的致命一刀。 蒋介石在那个舟状小岛上于3 月1 日发表文告,宣布恢复“总统”职务,并悍 然命令盘踞定海、台湾、海南岛的国民党空军部队倾巢出动,空袭上海、南京、福 州、广州及东南沿海地区的工厂、铁路。桥梁、码头等重要政治经济目标,后又命 令B —24轰炸机北上,轰炸首都北京,投弹目标:中南海、南苑机场。 毛泽东在中南海菊香书屋正吃饭,一碗二米饭,两菜一汤。两个小碟里是酱豆 腐和红辣椒。 外面响起隐隐约约的轰炸声。 “怎么回事?” 卫士答:“国民党又往北京撂炸弹呢!” 毛泽东回过头,扔下手里的书,夹起一个两寸长的干辣子,送进嘴里,专心致 志地嚼起来。 晚上,毛泽东面示刘亚楼:“必须迅速增强空军力量。” 朱德3 月10日出席空军政治工作会议指示:“我们的任务是很紧迫的。人民实 在等得焦急了。他们希望我们很快地学会飞,学会就打。因此,我们的学校是个速 成班。要很快地把学校办好,越快越好,快一个月也好。” 航校飞行训练掀起高潮。 清晨,东方刚吐出第一缕红霞,教练机、战斗机,首尾相衔冲天而起,翻斤头, 俯冲,跃升,横滚,盘旋……广袤的大穹构成一幅幅风姿绮丽的画面。田野里的农 民、城镇街道上的行人,翘首驻足,一阵阵惊叹,一声声欢呼。 中午第一班退出机场,讲评、体育锻炼,准备第二天飞行。第二班进机场,从 12点一直飞到傍晚,披着暮霭退场。 如此循环往复地组织大场次、大强度的飞行,使训练进度一再提前。随之,淘 汰跟不上进度、不适应飞行的学员的问题,横在面Bu。 这些陆军的精华,苦不怕,死不怕,就怕淘汰。解放台湾的口号天天喊得山响, 就盼着早一天,早一小时飞出来,去炸那个蒋光头,怎么能被淘汰呢! 越怕越急,越急越出错忘动作。 一期甲班的范万章,初级教练飞行各课目考试均名列前茅,进入中级教练机训 练,苏联教官带飞了六七个小时,仍保持不住正常飞行状态。 他急,教官也急,一前一后坐在驾驶舱里,教官火起来猛烈地摇动驾驶杆,打 他的腿,腿打肿了,下了飞机不会走路。他咬紧牙,默默承受这种体罚。他觉得教 官没错,错在他,该罚。 他分析自己的动作,心急,动作太猛。于是升空后他尽量地轻,尽量地柔。 “你那么轻,怕死啊!”教官吼起来。 这个当初从死人堆里钻出来的陆军功臣,最不能听“怕死”二字。他把驾驶秆 猛一推:咱看谁怕死!说他怕死比骂他八辈子祖宗还受不了。 飞机呼啸着直冲地面栽去。 苏联教官惊呼:“快拉起来!” 范万章不理。 教官大骂。 范万章已经能够听懂不少俄国话,简单的对话也能说上几句,但此时他却像个 石头人,喊也罢,骂也罢,他那捏碎石头的大手狠狠地压着杆,冲向地面。 直到飞机即将撞地,他才猛地一拉杆,机头翘起,直冲云霄。 下飞机后他心虚了。请教官讲评,教官把头一扭,走开不理。他再跑过去,再 敬礼,教官把头又一扭,还是不理。 这个六尺高的钢铁汉子蹲在地上,孩子般地哭起来。 教官在范万章的飞行记录本上写出最后结论:接受能力差,技术长期落后,建 议技术原因停飞。 又是一个被淘汰的! 校领导心急如焚。一方面是急等飞行员参战,迅速增强空军力量;一方面是飞 了几个月的学员一个又一个被淘汰。 吕黎平找到苏联教官研究、商量,不能因为范万章有动作,就对他失去信心, 全盘否定。苏联教官仍坚持“原判”。 吕黎平在工作交往中了解到,这些教官多数是从苏联空军部队抽调来的,并非 全都具有开办航校。组织教学的经验。在苏德战争中,他们或在前线浴血奋战,或 在后方空军基地身负重任,已经同妻子儿女分离了许多年。战争结束刚团聚不久, 又抛家舍口万里迢迢来到中国。民族不同,语言不通,生活习惯迥异,因此,他们 普遍存在急于求成的思想倾向。急于开飞,急于速成,急于完成任务早日回国。 他们这种情绪与新中国建立空军的急迫心理正好吻合。速成班开飞后,他们见 中国飞行学员接受能力强,技术进步快,更促使他们急于求成。安排计划,组织飞 行,不是循序渐进,因人施教,而是大幅度跳跃课目,搞一刀切。 1950年4 月14日,一架乌拉—9 教练机落地后,苏联顾问走过去,问教官能不 能放他这个学员的单飞。 教官耸耸肩,迟疑了片刻,不想在上司面前丢脸,故作镇静地说:“可以吧。” 转过身才又问学员。 学员范辉原是新四军骑兵师的文化教员,经历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勇敢、 忠诚。他老老实实回答说:“我觉得还不够熟练,心里没有底。” 苏联顾问伸手指着腾空而起的一架乌拉—9 ,大声说:“他们能单飞,你怎么 没有底?大胆上飞机单飞吧!” 范辉略一踌躇,挺起胸,洪亮地答了声:“是!” 范辉驾驶着乌拉—9 滑出跑道。 “飞机增速怎么不快?”机场的同志议论。 “前两个起落带飞,也是这个毛病,加油门动作太慢。” 飞机滑跑超过跑道三分之二的距离,速度仍未达到离地要求。 指挥员在塔台呼叫:“加满油门!加满油门!” 范辉的油门是加满了,但已经晚了几秒,飞机速度小,上升慢,高度低,两个 机轮一下子撞到了机场边沿3 米高的土坝上,“轰!”一声巨响,飞机倒翻,起火 爆炸…… 机毁人亡,一等事故。 接着第二天又是由于急于放单飞,一个学员心情紧张拉平过高,飞机失速,起 落架折断,机体变形…… 苏联顾问脸色灰白,目光呆滞。 吕黎平和校领导望着炸成肉块的学员,支离破碎的飞机,心如刀绞。 欲速则不达。飞行是门科学,掌握科学必须有科学的态度。 此后,校领导途飞行必坐镇现场,每个学员单飞都亲自把关,淘汰飞行员也要 由校领导决定。当然会出现合作的不愉快,本来就是血性脾气的吕黎平不再照顾洋 教官的脸色了。 淘汰范万章的问题形不成一致意见,吕黎平决定亲自带飞范万章。 他先狠狠批了范万章的空中蛮干,又帮他分析了动作的外在、内在原因,接着 就升空演练。 先做盘旋,45度坡度,范万章一压杆,成了60度,飞机拉得发抖。 “压杆大重!” 盘旋,修正,太轻,只有30度,高度掉了200 米。 “看我的!”吕黎平做了个标准的45度坡度盘旋。“照这样你来!” 大大出乎意料,范万章做的很漂亮,高度误差不大于10米,吕黎平一高兴,命 令他再做一个,仍然很标准。 接着做翻斤头、横滚、特技课目。凡是不够标准的,吕黎平就给他示范。 三天后,吕黎平果断地放了范万章单飞。 这位未来的空军战斗英雄,又向蓝天迈进了一步。 1950年,早已生产了喷气式歼击机的美国和苏联,陆续将新机种装备部队。作 为活塞式螺旋桨的军用飞机,已经逐步走上淘汰的趋势,而新中国4 所歼击机航校, 学习的仍是螺旋桨飞机。 令中国人眼花缘乱的现代化又一次腾飞,要甩下这群“土八路”。 周恩来深谋远虑,报请毛泽东同意后,指示空军:新中国空军的建设,不但要 求数量与国民党相比占压倒优势,而且要重质量,紧紧跟上世界航空兵器的发展潮 流,掌握第一流的武器,练出第一流的本领。应该设法在航校第二期学员毕业后, 组建一个装备现代喷气式歼击机的三团作战师,以能和美制蒋机相抗衡。 这时,第四野战军已经胜利登陆海南岛,5 天后的1950年4 月22日,又解放了 海口市。接着,第三野战军于5 月18日攻占了舟山群岛。 蒋介石又甩他的王牌了。 东南沿海城市连遭空袭、轰炸,上海最甚。上海电力公司,沪南、闸北水电公 司等地,在17架国民党飞机狂轰滥炸中受弹60余枚,毁房2000余间,死伤1400余人。 上海市长陈毅怒发冲天,大骂国民党“龟儿子”!两个月前他就“杀”进过北 京,当时毛泽东访问苏联还没有回国,聂荣臻主持军委日常工作,陈毅跨进聂老总 办公室的门,冲口喊道:“国民党龟儿子的飞机三天两头飞到我头上下蛋,把老子 的发电厂都炸了喽!老百姓死的死,伤的伤,整个大上海漆黑一片,还叫啥子大上 海嘛!” 聂老总将陈毅接到沙发上,递过一杯茶:“莫急嘛,莫急嘛。” 陈毅的眼睛本来就不小,此时一瞪,像两只铜铃:“莫急?我这个小小的父母 官就要干不下去喽!” “原来是怕丢官呐。”聂老总为消陈毅的气,打趣道。 陈毅被逗笑了:“是嘛,我这个市长还没当过瘾嘛。聂老总,不给飞机我就在 你这里住下不走喽!” 1950年5 月,中央军委决定以各航校速成班的空、地勤人员为主要骨干,组建 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混成第四旅。 1950年6 月19日,空军第四混成旅在南京成立。同年8 月8 日,移驻上海。 这是新中国年轻空军的第一支航空兵部队。 第一支航空兵部队,何故名为四旅呢? 这是刘亚楼的版权。他那极活跃的思维里,常常产生极富鼓动性的办法,以及 具有煽动性的言辞。 “空军部队的首位番号,如第一师、第一旅、第一团都作为空缺保留下来。留 给谁呢?谁打得好,就留给谁。首位番号将作为荣誉,等待着战功卓著的部队!” 翻开新中国空军的历史,无论师、团,都是从四、三编起。 四旅班子组得很硬。 三野二十七军军长,渡长江、战上海的功臣聂凤智选调四旅任旅长。四野—一 五师师长李世安任政治委员。下属四个团,十、十一歼击团,十二轰炸团,十三强 击团。 刘亚楼命令四旅,完成战斗任务,提高战斗力,摸索经验,做出榜样。 组建四旅的目的很明确,粉碎国民党空中袭扰,保卫大上海,保卫东南沿海。 不料,四旅建立不到一周,世界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朝鲜战争爆发了。 1950年6 月27日,朝鲜战争爆发两天,美国总统杜鲁门发表声明宣布:美国当 局已调集大量海、空军部队进驻远东,干涉朝鲜内战,并令第七舰队进入台湾海峡, 阻止中共解放台湾。 6 月28日,周恩来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发表严正声明,强烈谴责美帝国主义发 动战争,侵略中国领土。 多事之秋风云迭起,刚刚降临于世的新中国空军面前又杀出一只拦路虎。 刘亚楼的夫人突然发现丈夫的枕巾上一层落发。 四旅的十、十一两个歼击团,迅速投人改装米格—15喷气式。 教官从苏联赶到上海,米格—15飞机也有了,但是没有教练机。 苏联教官一摊双手:“怎么办?” “直上米格—15!” 严峻的现实已经容不得分秒贻误,年轻的中国空军要再创世界空军史的奇迹肥 “一步登天”的神话再次变为现实。 黄皮肤,扁平脸的中国人素来被列入保守型人种。诸如“随遇而安”、“知足 常乐”、“船到桥头自然直”等等箴言、警世恒言委实汪洋之极,但是在新中国空 军的大百科全书上,留给世人和后代的是一连串的惊叹号。 第一个上米格—15的是邹炎。山东大汉,长着一张典型的中国人的脸:憨厚、 质朴,眼睛转动的瞬间闪射出不露山不露水的机敏。 高速度的米格—15很对他的脾气。苏联教官示范飞行,一拉杆瞬间不见了飞机 的踪影,把邹炎馋得直搓大手。 40年后,他对笔者说——那家伙真叫来劲。看了它,以前飞的P —51、拉—9 都成了笨牛。“喷气式嘛!”苏联教官很得意地说。我们真开了眼,一下子感慨很 多。觉得世界上的新鲜事物真是看不完岸不尽,楼外有楼,天外有天,不豁出命去 赶,这辈子永远落在世界后面!直上喷气式,不能说心里不敲锣,除了敲锣还打鼓。 不过锣鼓点没乱。我对自己有分析,我飞行从来不光靠胆大,每次地面准备我都尽 量做到点滴不漏,详尽了再详尽,直到自己再挑不出毛病。 上海的8 月气温很高,我们忙着改装,衣服湿了干,干了湿,只流汗感觉不到 热。忙得啥也顾不上,一根筋,就想着飞,快快飞出来,快一天也好。我们旅驻上 海,陈毅是上海市市长,华东军区司令,我们要啥陈老总给啥。他一口四川话,幽 默、风趣、潇洒,大上海刚解放不久,工作千头万绪,他还不时驱车来四旅看望大 家。 “咦?上天现代化,落地土包子,连块手表也没有嘛!” 陈老总发现我们绝大部分飞行员,包括飞行团干部,都没有手表,给工作带来 极大不便,就送给我们每人一块瑞士造的手表。 通常需要半年的改装训练,我们两个来月就全部改装完毕。组织验收,军委委 托陈老总负责,空军常乾坤参加,并由苏联顾问。专家陪同。 那天老天爷故意刁难我们,到了上午10点多乌云不散,云底高仅有300 米。复 杂气象我们还没有训练过,苏联顾问有些着急了。 “你们行吗?” “行!” 第一个编队是团队夏伯勋、阮吉州、我、刘玉堤。四机编队。 我问刘玉堤:“大刘,怎么样?” 刘玉堤很干脆:“只要你不掉下来,我就能跟上去。” 我说:“你看这云,弄不好一穿云就散队了。我们要保持好队形,按编队要求 飞。” 刘玉堤最不耐烦啰嗦,一挥手:“行!” 喷气式速度大,分秒的偏差就能造成上千米的距离。飞机一进云,上下左右一 片混沌,就像钻进了一个黑布袋里。等我们钻到云上,四机的队形已经乱了套。于 是云上重新集合、编队。 观阅台上的陈老总一等二等不见飞机回来,问:“飞机上去怎么不见回来?” 旅里的干部心里也在着急。 一个机灵的参谋忙答道:“喷气式速度大,飞得远,一下子回不来。” 我们在云上集合好,编好队,穿云而下,四机以整齐的队形,在200 米高度上 通过指挥台,从陈老总他们头顶上飞越、盘旋、落地。 陈老总高兴地站起来,鼓掌、致意,大声地喊道:“我们的飞行员不得了哟! 飞得好!飞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