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王妮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和安子联系上了。call了他无数遍也无济于事。她派 人去他住的地方,房东告诉说:好几天没看见人了。王妮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安子 那天说要去通什看一个投资项目,本身是她一起去的,也不知为什么那两天,她特 不愿意出门,就全权委托副总经理安子先去一趟。可是却是黄鹤一去不复返,王妮 越想不对劲,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有可能他真的不会回来。 安子是开她的本田车走的。 王妮找到当初安子进公司时填的员工登记表,背后有一张身份证复印件。 她带着安子的身份证复印件,来到市公安局。 “这个身份证是假的。” “那么我能用什么办法找到他?”她问那个冷冰冰的女警察。 “这很难说。” “他开走了我公司的车。我必须找到他。”王妮愤怒了。 一位年纪稍大的男警察说:“小姐,您先别急,您说具体一点。” “一周前,他开车去了通什,再就没有回来。” “什么型号的车?” “本田。” “离开之前,他有什么反常表现吗?” “没有,我就没有注意过,那两天我正好不舒服。” “他在公司有投资吗?” “没有,我答应给他管理股,可是现在我的公司基本限入半瘫痪状态。目前我 们正准备转轨。” “他是如何进入贵公司的?有介绍人吗?” “他是自己来应聘的。我一直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员工,加上又是学工民建的, 所以他进公司二个月,我就任命他做了副总经理。” “我们会尽最大努力查这个案子,不过希望不是很大,这类案件已不是首例了, 不同是以前多是司机把老板的车开走了。以后用人要注意,和财产有关的工作一定 要有人担保才行。” 王妮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她一直在大街上溜哒着,直到脚疼了不 能再走时,才回到家里。可回到家里她更烦,打开电视也不知该看那个频道,她不 停换来换去,并将音量调到最大限度,直到隔壁的喊起来她才索性关掉了电视。 她拿起电话,想打个电话,但没拨完号又放下了。她要找谁呢?这一切都是自 己太轻信他人了,说穿了是太相信男人了。她一直比较防范,但是还是没有能防范, 安子是一个很讨女人喜欢的一个小男人,在她面前很真诚,他是年初才上岛的,很 勤劳的一个人,虽然也只有二十五、六岁却显得比她老成的多,至少王妮是这么认 为的。 当初她启用安子时,许一峰曾让她三思而后行,说安子那种点头哈腰的男人比 较阴险,不能重用,可自己却认为,这种是有涵养,懂得尊重别人。另一方面,认 为许一峰是在嫉妒安子,安子的外形要比许一峰好许多,属于帅哥型。而从内心来 说,她还是喜欢许一峰的成熟男人味,只是他的婚姻让她望而生畏,她知道许一峰 是个善良的人,他不会主动和妻子离婚的,除非是妻子将他扫地出门。和安子她并 没有太多想法,只是在某些时候刺激一下许一峰而已。 许一峰是个事业心很强的男人,爱情绝不是他生活的全部,只是他生活中的调 味品,就象辣椒一样,一顿二顿不吃是可以的,但一个月没有辣椒吃,生活可能就 会缺少点什么?王妮对男人没有什么研究,所以对许一峰也就仅限于此,就如程英 所说,很多事经历了才能真正理解,也许你到了三十岁才会明白所有现在不明白的 事情。 她自认自己是个超级倒霉蛋,想做的事没有一样顺利的,也许自己就适合于做 个打工者,可她又总是不甘于人下,她在心底总是喜欢与别人攀比,远的她比不着, 她就总拿程英比,有一点她是没法比,就是家庭出身,但她要比程英年轻十岁,她 想她要是到了程英的年龄,会比她更有作为。但程英能把文艺外交如此淋漓尽致地 用在商业上,她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她又把程英视为大姐。遇到不顺心的事她 第一个就会想到与程英商量。 而程英也是很喜欢王妮的灵性与韧性,也认为王妮很有可塑性,也许是因为她 年龄还小的原因吧,就是过分相信别人,想问题有些简单化,程英曾不只一次提醒 过王妮,不要轻易相信某个男人对你的承诺,也不能轻易爱上你的老板和合作伙伴, 否则被男人利用你对他的感情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这一晚,王妮失眠了,不知道是因为想得太多而睡不着,还是睡不着才想的太 多。最终还是吃了好几片安眠药才睡着的。 第二天上午,一阵急促的电话声把王妮从梦中吵醒,是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一 个艺术团的同事打来的,他们曾经是个舞伴,跳过很多双人舞。说下午三点在海盗 啤酒屋有个艺人活动,问她有没有时间参加。 她是三点一刻到达海盗啤酒屋的,里面的人已经满满的了,她不知道是个什么 活动。这个地方是以喝鲜啤酒而出名的,也主要是以文艺圈人聚集为主,营业高峰 期是夜里12点以后,海口所有的不同档次的歌手、乐手都是在下班后才来这里喝酒, 交流各种信息的。她来过几次,是看一些人妖的表演,以及一些无法在名流这种高 级场所演出的一些野模的表演。 后来又听人说,这是同性恋者常来的地方,所以她就比较厌恶这个地方,虽然 同性恋在海南是公开的一种恋爱方式,几乎都是文艺圈中人士所为。 好多人她都有些生疏了。 “王妮,好久不见了。” 一个她已记不起来叫什么名字的男孩子坐在了她的旁边。王妮冲他笑笑说: “什么活动呀,怎么这么多圈中人?” “阿东死了?昨天中午在过海的轮船上跳进了琼州海峡。” “为什么?”王妮惊讶地瞪大眼睛。 “阿东一直吸毒,前一阵子被名流开除了,没有了经济来源,又戒不了,只能 选择这一条路了,上周我们还给他捐过钱,那也只能救救急。今天也是一个募捐活 动,要为他办后事。” 她的心往下一沉,又一条生命灰飞烟灭了。 王妮看看周围,气氛都很凝重,四周的电视上都在回放着阿东在舞台上唱歌的 录影带。 老林是这次活动的组织者,只有他一个人他风风火火在人群中蹿来蹿。这种风 风火火的性格也是老林独有的风格。 老林是江苏人,海南建省后第二年调进海南人民广播电台的,是个资深节目主 持人同时又时海南演艺圈中的大哥大级经纪人。 王妮接了一个电话,就离开了,她毕竟不是圈里人了,应酬多。临走时她把身 上仅有的三百元捐了出去,老林把一封复印件交给她,说是阿东致艺人的一封信。 直到晚饭后,王妮才算有空坐下来,认真看这封信。 我亲爱的朋友们: 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不想离开我热爱的这个世界, 但我又无法面对这个爱我的社会,当初我们带着青春和梦想来到这片热土,这里的 开放和自由曾让我们欢呼雀跃,然而就是因为它的自由却让我失去自我,我挣扎过, 但我受不了那种至深至痛的折磨。每个人都有梦,但每个人都会醒!只是我的梦醒 的太晚了,我不能再为音乐而活者,我因为好奇而丧失了正常人的欢乐,我曾经不 停地告诉自己,远离它们,但是我坚守不住自己的承诺,我每天都生活在痛不欲生 的边缘。不但要和毒瘾做殊死搏斗,还要竭力躲避人们的注视。我忍受着涕泪交加, 四肢奇痒,甚至万虫啮心的疼痛。每天晚上演出前,我必须注射才能唱完三首歌, 下班后一个人回到残破不堪的家里,躺在床上独自呻吟。我除了唱歌赚钱买它外, 我已经做不了任何事情。我害怕见人,连我最爱的人我也只能用伤害的语言让她远 离我。我知道您们都同情我,您们不愿看到我痛苦,可是您们知道吗?您们越帮我, 我陷得就越深。我们在一同犯罪,我总是刻骨铭心地提醒自己,千万别去犯罪,可 我已不能操纵自己的人生。 我以死亡来结束痛苦,来提醒朋友们,不要步我的后尘。当年我们带着梦想来 追求自由,追求自我价值时,我们都是那么的纯真,我们曾睡公园,骑着破旧的单 车在椰风海韵中奔跑。我们在高歌: 看我眼角的泪缓缓地流, 我的眼泪流出我的自由。 用捆不住的双手, 弹着冰凉的吉它, 我的眼泪告诉我不能回头! 纵然漫漫大海盛满苦酒, 我的歌声告诉我不能回头! 椰子树的天空呼唤着自由, 我流浪天涯就是为了自由。 我今天自由地哭, 明天将自由地笑, 我哭得自由笑得自由活得就自由! 为了明天为了自由我今生绝不回头! 我爱海南。我生命中黄金的五年奉献给了它,我得到了我曾想要的,因为在我 同时拥有过去和未来的时候,我一度失去了我自已,而今天,我已清楚地意识到, 只有现在才是唯一的真实。我恨海南,是它毁了我的青春和我的生命。…… 王妮的眼睛有些模糊了,阿东和她是同龄人,虽然不是很熟,但也算认识。 在这个特殊的环境下,当人们踏着改革的浪潮,冲着实现自我价值的巨大诱惑 而扑向这块热土,而面对着开放和自由,在这块新与旧的思维观念激烈的冲撞下, 我们还能守住自已吗?想想自己,她又能如何呢? 阿东的葬礼是在三天后举行的。这个葬礼是1988年以来,第一个具规模的葬礼。 海南的艺人几乎全部出席了,阿东的骨灰盒放在一辆白色的奔弛车里,几十辆摩托 车护送着在海口的主要街道海府路和海秀路上缓缓行驶,阿东的家人都在国外,没 有亲人参加。女朋友琴在阿东自杀前,已去了广州的一家戒毒所,那是阿东鼓励她 去的,并亲自送她到了戒毒所。那些费用是阿东变卖家产所得,琴吸毒也是为了阿 东,阿东几次想彻底戒毒,每次毒瘾发作时,他都让琴把他绑起来,但是他的痛苦 让琴无法目睹,索性也陪他吸了起来,说要与他一起承受痛苦。 车队最后向海甸岛方向驶去,这是应阿东在遗书中要求的,如果找到了他的尸 体,就把他的骨灰撒在大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