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夜取杨柳青 毛泽东的电报是写给东北野战军司令员林彪、政治委员罗荣桓、参谋长刘亚楼 的。东北野战军收到电报后,即在其司令部所在地蓟县孟家楼,召开了有各纵队主 要领导参加的作战会议。散会后,各部队进行了动员,然后便以神速的动作,向天 津、塘沽方向穿插、疾进。 东北野战军由杨村向南插的一个纵队,于夜晚零点逼近了杨柳青。 在一间充满土腥味的小草房里,师长葛东生听取了侦察员对杨柳青的侦察报告。 据侦察员讲,整个杨柳青镇只驻有一个国民党军的保安团,其成员大都是天津当地 人,组建时间不长,且没有经过很好的训练,战斗力极差。侦察员还用香烟盒画了 一张敌人的设防图,交给了葛师长。 葛东生仔细地看着,问:“没有抓着舌头?” 侦察员说:“抓着了一个小排长,这些情况就是他提供的。” 葛东生问:“人呢?” 侦察员说:“跑了。我带着他出村,过了小桥,因为干得顺利,心里觉得挺痛 快。这一痛快就想撒尿,其实我早就憋得慌了。没想到,那家伙趁我撒尿的工夫, 冷不丁‘呲楞’一下子就跑了。我没开枪,怕惊动敌人。” 葛东生友善地笑了笑,赞扬地说:“你做得对。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评功的 时候,完成这一次侦察任务要算成主要一条。只是以后说话要精炼点,节省点时间。” 一个长得瘦溜溜的年轻参谋,非常适时地在小土炕上摊开了作战地图。借着马 灯的光亮,葛东生同几个有关人员在地图上标定了各团的作战位置,随即下达了攻 击命令。 一小时后战斗打响。 国民党军保安团真是不堪一击,只胡乱地放了几枪,就缴械投降了。解放军无 一伤亡,部队于拂晓前宿营。 葛东生和他的警卫员,驻进了一间带北炕的小砖房。这是铁路工人特意为解放 军首长腾出来的。炉火烧得很旺,温暖如春。 可是葛东生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像烙饼。躺在身旁的警卫员,被葛东生 折腾醒了,操着浓重的东北口音咕哝地说:“一号( 师长代号) ,你要干啥呀?” 葛东生穿好衣服下炕,把坠着手枪的皮带束到腰上,然后披上大衣,说:“我 出去转一转,没有你的事,你好生睡觉吧。” 战争生活就是这样,常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离开这里有十几个春秋了,葛 东生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会返回来。事实上,这条行军路线本身就注定要勾起 他一些往事。他不能欺骗自己,往事并没有在记忆中泯灭,打从部队出发的那一刻 起,那个曾经跟他热恋过的、名叫春妮的姑娘,就如同一颗埋得很深的种子突然得 到甘泉一样,又在他的心里悄悄地萌发了。 葛东生走出屋门。太阳正从火车站水塔的背后徐徐升起。夜里下过一场小雪, 到处都反射着水银般的冷冽的光。从车站吹来的风,带着记忆中抹不掉的那股气息, 扑进了葛东生的心怀。这个以“杨柳青年画”而闻名的小镇子,位于天津以西40多 里处,举起望远镜可以隐约望到天津工厂高耸的烟囱。小镇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风 味,一条悠悠流淌的小河贯穿于街心,常有小船漂过。所不同的是现已入冬,草木 凋零,寒风萧瑟;两岸高低不一的房舍看去又是那么陈陋破败,加之房盖上都罩着 一层白霜,就愈加显出一种荒凉惆怅的气氛。 葛东生往西走了一段路,过了小桥,又往东走。河谷上的风变得肆虐了,发出 尖利的呼啸。一团滚球似的干草,在风的推动下,由葛东生脚前滚过。葛东生敛步 痴望着那团渐渐远去的干草……他在想,想着从前自己在这里度过的那些既新奇而 又荒唐的岁月,眼前不禁又出现了他曾经热恋过的那个叫作春妮的农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