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一个好搭档 葛东生回到他的住处的时候,警卫员睡得正香。他轻轻地坐到堂柜前边的椅子 上,点了一支烟,默默地吸着。淡蓝色的烟雾在他面前萦绕。 葛东生的心在一阵阵紧缩,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似的,他清楚“清明惨 案”的由来。离开杨柳青之后,他参加了一个叫“军人救国会”的组织,公开反蒋, 遂被捕入狱。“卢沟桥事变”爆发,他鼓动起一些犯人,组织“义勇军”,偷袭了 杨柳青火车站,杀了两个日本人。日本鬼子恼羞成怒,三天后便一手制造了“清明 惨案”,此后便投奔了八路军。谁想,那次惨案竟使春妮一家家破人亡,春妮生了 个孩子,离开了蛤蟆坑……他摇动了一下脑袋,仿佛要摆脱心中的焦躁不安。 这时,政治委员方林毅来了,挑起门帘便问道:“怎么样,找到了没有?” 葛东生低声说:“没有。”接着,便把刚才在蛤蟆坑的情况说了一遍。 方林毅跟葛东生是老搭档了,从团到师,两个人并肩向上,彼此向来以诚相待, 无话不谈,尽管有时也争吵几句,但过后谁也不计较。方林毅曾不止一次地听过葛 东生讲他自己在杨柳青的那段经历,特别是与春妮的那段罗曼史。方林毅知道葛东 生爱春妮爱得很深,一提起春妮两只眼睛就放射出异彩,说春妮是长得最好、心地 最美的姑娘,没有同这样的姑娘结合是他终身最大的遗憾。为此,方林毅也极希望 葛东生这一次能够见到春妮,甚至他也有心想会一会那个美丽可爱的姑娘。 方林毅知道,眼下葛东生正和师里宣传队的一个名叫王秀琴的姑娘谈恋爱,那 还是方林毅给介绍的。原计划辽沈战役一结束即举行婚礼的,因匆忙入关喜事就拖 了下来,改为平津战役后再办。但一码归一码,部队既然来到了杨柳青,也应该去 看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因此,部队出发时,方林毅就极力支持葛东生去寻找 春妮。这不,葛东生刚回来,他就登门调查研究来了。 听了葛东生的叙述,方林毅在火炉跟前的一个板凳上坐下来,从衣兜里摸出半 截烟卷,剥开,将烟丝塞到烟斗里,然后回身在门框上撕下一角红对子纸,插在炉 膛里引着,点烟。他抬头瞅瞅葛东生,像是要说点什么,可是这会儿葛东生突然很 生硬地蹦出了一句话:“她生了个孩子,你说我该怎么办?”葛东生一脸忧愁。 “嘿,这你可闹着了。”方林毅来了情绪,“你有儿子啦!” “别拿我开心了。”葛东生说,“这还是什么好事?只能给我增加思想负担。” “生孩子在女人来说,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方林毅不以 为然地笑了。此刻,方林毅在琢磨如何才能使葛东生从困扰中解脱出来。还有谁能 比方林毅更了解葛东生吗?他深知葛东生不是个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的人。他作战 勇敢、果断,处理问题也大刀阔斧,可是于今在春妮这个问题上,他倒是有些丝丝 缕缕地绕扯不清了。方林毅不愿意葛东生为那个春妮和孩子而长时间陷入愁苦之中, 他有意要岔开葛东生的思路,帮助他解除这种困扰。 “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情。”方林毅沉了沉说,“这事情在这次出发前,纵队司 令员就对我讲过了。只是这一路上你一直是兴致勃勃,我不想影响你的情绪,所以 就没说。” 原来,方林毅跟葛东生说的是上级想调他到纵队当副司令员的事。葛东生一听 就不愿意,他说他愿意带兵打仗,宁可当鸡头,也不当凤尾。方林毅批评他英雄主 义,葛东生说英雄主义有什么不好?两人争论了半天,方林毅说:“那好,我跟纵 队领导说,等打完天津再说,咱俩一个心眼儿打天津,别再考虑春妮的事了。” 葛东生这才明白政治委员的意思,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擂了一拳说:“你这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