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小兵的故事 葛东生从赵八坟出来,正遇见三连司务长迟树叶,担着两个铁桶,给连队送开 水。他后边跟着一个小战士,挎在胳膊弯上的元宝筐里,装着许多小瓷碗。两个人 步履勿勿。司务长肩上的肩担,在愉快地吱呀吱呀地唱歌,小战士筐里的小碗,随 着脚步的节奏在轻轻地碰撞,发出“咔咔”的声音,两者非常和谐。 葛东生注意到迟树叶身旁的那个小战士:个头大概还没有步枪高,瘦猴一般, 一身的棉军装,穿在身上旷里旷荡;脑门突出,两只扇风耳看着也突出。不过那一 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倒是很有精神,透出聪颖和机灵。头上的帽子也显得太大,帽 檐巳经转到一边去了。 “我说司务长,”葛东生对这个小战士的第一印象不太好,从各方面看,他还 是个孩子,简直就是一只还没有褪了黄嘴丫的小麻雀,“你们从哪儿弄来这么个小 东西?” “什么?”小战士不满了,那还没有变声的童音异常尖利,“我怎么是个小东 西?” 葛东生知道自已说走了嘴,连忙道歉。然后问迟树叶:“听口音,他好像是本 地人,是什么时候参军的?” “他就是杨柳青生人,后来随母亲进了天津市。”迟树叶见师长对小战士饶有 兴趣,便把他的来历一五一十地说了那是在部队进驻杨柳青的第三产业天,副连长 赵根成带着天津籍战士陈良玉,乔装成国民党军的军官和士兵,去天津侦察敌人外 围据点的设施。回来的时候,不想走错了路,眼前被一道低矮的工事挡住了。赵根 成估量了一下,这工事宽不过十米,长不过百米,突出地面不到两米,拱形的顶盖, 抹的三合土,实在令人疑惑。赵根成又仔细观察,原来是个地窨子,出口挂着草帘。 神经灵敏的赵根成,隔着草帘子就能闻到里边的味道,断定里边有人。他把陈良玉 留在外边,自已轻轻地掀开草帘,发现里边点着一盏小煤油灯,在昏黄的灯影里, 一个半大小子正在专心致志地拾弄着一只死兔子很细的一根铁丝贯穿了兔子的嘴, 悬挂在隔间门的门框上,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在笨拙地开剥兔子皮。 这半大小子对他的来临毫无反应,甚至连看都有不看一他一眼。 “这是什么?这是冰窖。”半大小子答完觉得有点不对劲,扭过脸来愣愣地瞅 着赵根成,“我还以为是孙连长呢。你是谁?” “先别问我是谁,”赵根成一边说着,一边又重新打量着这个环境:两壁是土 墙,挨着墙根是地铺,堆着一床漏了棉絮的破被子,隔间门里边想必是冰窑了。 “你说的是哪个孙连长?”“你们不是一块儿的?” “不是。”赵根成说,“我是解放军。” “你别蒙我。”半大小子满腹狐疑地审视着赵根成,看他身上穿的军装和孙连 长的毫无区别,就摇一摇头,轻蔑地笑笑,你想拿话套我,看我是不是私通解放军, 没有门儿!谁都知道,解放军离这还远着呢,他们在杨柳青,我想见也见不着啊! “ 赵根成费了半天口舌,也没能使这个半大小子相信他是解放军。无奈,赵根成 只好向他提出一个非常苛刻的要求:“你听我说,外边还有我们一个人,我们是出 来侦察的。我们搞不清这里的地雷区在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得把我们带出。” 出半大小子拗不过,也害怕赵根成握在手里的驳壳枪,就硬着头皮,把赵根成 和陈良玉领出了地雷区。 说到这里,迟树叶把小战士拉到自已跟前,说副连长看这小孩孤苦伶仃,爹爹 死了,又没个家,就把他放到炊事班了。只是军装太大,穿着不太合身。 葛东生听着,脸上隐隐地显露出一层忧郁的神色,又勾起对往日回忆。他想, 春妮如果真的生了一个孩子,若是活着的话,也该有这么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