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救美古戏重演 璩:办公室里已经没有人在,一进去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落地窗,然后告 诉我从这里可以看见我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大约在七八楼,顺着他的手指往下看, 整栋文化局一览无遗。阳台上看出去的夜景很美,我对他说:“你办公室的位置很 好。”那天晚上天气非常好,很罗曼蒂克,阵阵微风吹过来,仰望满天星光和远处 灯火,我的心情开始慢慢地好转。 曾仲铭的办公室不大,只有十几坪,阳台也不大,我们俩就这样靠着栏杆,看 着对面的广场夜景,我开始旁若无人似地讲我的辛酸、辛苦,他只能静静地听着, 我很自私,完全没有注意他的任何表情,只顾着要把话讲完。一讲就是半个多小时。 从阳台进到办公室,全身都脏兮兮的,我平日喜欢穿的白衣服上,沾满了乌漆 抹黑的灰尘,他的衣服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我问他是不是从来没人在阳台站过,他 说,“对啊!从来没有人站在阳台看夜景。‘我成了第一个站在那边的白色抹布。 没有了对话,空气中又充满了暧昧的味道,我赶快说要回家了,那天也就这么安全 顺利地结束。 其实,我跟曾仲铭之间开始的互动蛮有趣的,他每次开完会,隔天一定立刻认 真写e -mail给我,只是他勤发e -mail对我没有什么影响,因为我不是随时看。 慢慢地,他的e -mail中会出现一些问候语:“最近心情有没有好一些?”“你还 好吗?” 接着几天后要做简报,他又拎着电脑来,我又在那边鸭子听雷,秘书又回去了, 那一天又不一样了。他的心情好像特别好,他开口邀我一起吃饭。 那时我还不了解他,只觉得他是一个阳光男孩,看起来很认真努力工作的ABC , 但他倾听我心清的时候,有点像具有某种特殊意义的心情垃圾桶,他要请我吃饭, 直觉告诉我应该多考虑,但人性的脆弱使我的答案是“OK”。 结果,我们就到我办公室旁的一家“意大利妈妈的厨房”吃意大利面。这餐饭 不再是聊那些抱怨的坏心情,开始聊一些积极正面的人生,谈一些想法。我那时的 感觉,反正我是单身,除了平常的米粉汤之外,总可以出来吃点别的东西吧!吃完 之后我们就各自回家。当时他还没有变成我交心的对象,只是到家之后彼此通个电 话说平安到家了。 再一次开会接触,我跟他说关于古迹导览的事。没有了公务的接触之后,反而 变成朋友式的接触。 方:你平常交的异性朋友多吗? 璩:在新竹的那段日子,我的生活圈子是很狭窄的。我很少交朋友,离开台北 到新竹,生活很单纯。早上起床睁开眼睛,就是去办公室工作一整天,晚上除了文 化局办活动要去参加,我很少跟其他人交往互动,也很少结交工作当中的朋友,参 加记者会也是讲讲话就走人,没有花许多时间去社交。 和曾仲铭变成朋友以后,他先是e -mail,之后就经常打电话,他当然不是时 时刻刻打,有时我会错过而没接到,但也不是很在意。有时候我回电,他会说跟朋 友在Pllb里,记忆中他从不曾邀请我去,我记得当时我会对他说你们好幸福,年轻 人都有Pllb的生活。心态上,我觉得他很年轻,很像小孩子,而我则是个老大姐。 通电话慢慢变成一种习惯,他每天都会打电话来。因为我总是在工作完才会听 留言,所以通常如果我回电时他没空,等到他再回电时,我就已经进入夜间休息睡 眠状态。这点其实和我们的作息有关。我是公务员,清晨8 点要开会,他是自己开 公司,不用受到什么时间限制,晚上可以到很晚,进办公室已经是上午10点、11点。 不知是睡眼惺忪头脑有点不太清楚,还是睡眠的语言显得比较温柔,这只能说是彼 此生理作息的时钟不同,而变成一种阴错阳差的互动。 打电话的习惯演变到后来令人觉得很恐怖,每天如果不讲电话,我就没办法睡 觉,他也没办法回家。印象很深的是,他经常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跟我讲电话,然后 跟我说他快到家了,我就说那我要去洗脸刷牙准备睡觉了,结果他又继续讲了很久, 我问他:“你不是要到家了吗?”他回答:“我家的停车场收不到讯号,所以把车 子停在路旁。”我说:“我有些感动,你可以回去了。”结果他还是硬生生地在路 边跟我又讲了一大串,这样的,情况每天重复发生,他非要谈到很尽兴才会回家。 想到曾仲铭此时此刻就有妻儿在家守候,又该对他的情意绵绵作何评价。 璩:在这个阶段我们并没有把对方当作情侣,觉得是密友。每天不能不打电话, 拿着电话就天南地北地聊,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听听对方的声音,知道对方能够有好 心情入眠。到后来,他连半夜醒来都会打电话给我,当时我已经睡着了。同时也因 为他会在半夜来电,而且会一直讲一直讲,所以我只觉得心里十分甜蜜,从来没有 怀疑他的婚姻状况。 我必须承认,女人,在放出感情之后,有时会做出许多的傻事,或是一些憧憬, 我一直认为曾仲铭比我小4 岁,我这老大姐都还未结婚,这小伙子当然也是安全的, 而他,应该也跟我一样,努力把持住我们的距离,所以我们对彼此没有太多的私人 的了解,没有花很多时间说一些生命的细节,打电话会分享一些感觉,但没有提供 很多个人资讯名实说,至目前为止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星座,什么时候生日。 接下来我们没有什么机会见面,原因是他新竹的公司经营不善,收了,他只剩 下台北的公司。此时,他因事业不顺而心清郁闷,换成我有义务成为他倾诉的垃圾 桶,发泄工作上迷们挫折的心情,我们的角色互换,成为他在跟我诉说心情。曾仲 铭和我还是天天打电话,有时候他会打电话来说要回新竹出差,我们可以见面,这 个时候感觉又产生了变化。 我感觉得到他有点想我,想见我,我也觉得好像应该要看看他,他远道而来, 我没看到他会觉得自己没什么江湖道义,尤其当时又是他非常沮丧的时刻,所以我 就会尽我的能力跟他搭配时间。 当我如此做的时候,心清就像指南针一样慢慢往越来越在乎的方向移动,我们 好像有一点点可能变成男女朋友的味道。例如,我们到文化局的coffeeshop喝饮料, 那种心清就变得很独特。我的同仁都知道我不太跟别人喝咖啡、吃饭,大部分时间 都在办公桌上吃米粉汤,或是请助理去买啊仔面线回来,我很少社交,很少跟助理 以外的人去吃东西,所以我竟然跟他在文化局coffeeshop公开谈话、喝饮料、吃东 西,同仁都很好奇。那时我心里没有鬼,曾仲铭和我也没怎么样,只是打电话关心 对方,觉得有责任给对方一份支持。 另一个让我从不曾怀疑他的原因,是2001年5 月20日发生的一件事。当天有 “风中舞影”系列的一个活动,就是林秀伟的太古踏舞团,在文化局演艺厅旁一个 小广场进行户外表演,叫做“竹影城迹”公共艺术,因为那个活动实在很有创意, 观众会随着舞者走动,我觉得非常棒,邀请曾仲铭来看。“你如果不看,绝对会后 悔,”我如此对他说,他却告诉我那天要回中场老家跟家人吃饭,大概没办法赶过 来看。结果晚上6 点他打电话给我,说是会从中场赶过来,因为表演是7 点半开始, 我当下很感动,悬着一颗心挂念着他来了没?到哪里了?快7 点时,他打电话说人 到了。他停好车,表演还没开始,有上次的经验之后,我不太可能再带他去喝文化 局的咖啡,“那就到我办公室去坐一下。”曾仲铭立刻这么提议。当时他在新竹的 公司虽然收了,但房子还没退。 第二次到他的办公室感觉非常不一样。走进去时发现东西资料都收走了,电脑 也没有了,只剩下桌椅,整个感觉是空荡荡的。才一走进去,我就有一种想逃的感 觉,在昏黄的灯光下,四周没什么东西,气氛不像是办公空间,而是一个与外界隔 绝的空间,我感到怪怪的,坐在椅子上似乎有一点危险啊!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好 像没有什么改变,但是心情已经在转变了。 “太阳之舞”表演到一半,他就告诉我要回中场完成陪父母吃饭的任务,我真 的很感动,他跑这么远来回,实在是精神可佳,因此,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 些! 5 月23日,又是‘风中舞影“系列活动,我记得好像是西藏古传统”金刚舞 “的演出,这天对我和曾仲铭感情的发展,具有非常关键的意义,引爆这个事件的 人就是蔡仁坚。 在文化局办的“风中舞影”系列活动当中,有一个最重要的活动——西藏藏传 全版传统的金刚舞。金刚舞表演的时候现场弥漫着一种磁场,很像现场受洗,看这 个舞蹈就像是在听法会一样,进入其中,整个现场的磁场都是在为你祈福、加持, 所以文化局一宣布表演讯息,票就被拿光了。我特别留了一张给曾仲铭。 7 点半才开始表演,大概6 点多一点会场就爆满了,整个文化局前的大广场都 已经没有位子停车。7 点钟左右我打电话给他,他说他快到了。我怎么也没想到就 在7 点15分的时候,市长说他要来看表演,我告诉市长我已经没票了。 市长要来的消息立刻打乱了我们的作业,我赶快请田玮来,看他有没有什么公 关票,结果市长不止自己来,连爸爸妈妈都带来了,在那个情况之下哪里可以多出 3 个位子?我只好交给田玮全权负责。 当时我手中留下的两张票,一张是我的,一张是曾仲铭的,位子在第一排的正 中央,他只要坐下去就会是全场的目光焦点。他大约7 点20分左右到,我把一张先 给他,“你先进去”,他坐下旁边空了一个位子。照理说我是主办单位,应该要坐 那个位子,可那真的太敏感又太明显了。 大概快7 点半时,市长到了,事情的发展最后是我跟市长一起坐。因为我们已 经分手了,坐在一起真的要很大的忍耐。我们当时就坐在第二排的靠左边,他讲的 时候太晚早已没位子了,我当时心里暗想,市长心里一定很气。 表演结束,我不理市长。我们毕竟只剩下工作关系,何况自从说清楚俩人感情 失败后,很多文化局重要活动他都不来,这次也一样,先前邀他,他不来,临时才 说要来。此刻的蔡仁坚对我而言,只是个长官。离开前,我感觉到他特别站起来往 第一排中间看,他大概在猜中间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直接从演艺厅走回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曾仲铭,向他抱歉散场的 时候没有办法跟他打招呼,他说没有关系,我问他来看表演很值得吧?有没有被祈 福。加持到?他表示有感觉!我心里想他坐在最中间,磁场最强,直接受到加持。 正当我得意地告诉他这场表演不但是全台湾首演,而且只有在新竹市是全版完整的 演出之际,“砰!”的一声巨响,我的办公室被人破门而人。 蔡仁坚就这样气冲冲地进来,还在讲电话的我当场愣住了,电话里传来询问的 声音,我赶快说:“对不起!有人闯人我的办公室。”我没办法在电话里跟他讲说 这是市长。 “你刚才为什么不等我?”蔡仁坚大声地吼着,我还是愣在那,手上还拿着电 话,我很怕他把电话抢过去,“没有啊!演完了我就回办公室加班啊!”“一下子 就不见人影!”又是一声怒吼,连带着他双手拿起我桌上的铁制的公文柜往地下重 重地一摔,“砰!”那个声音比他闯门而入时还要大,我手一松,电话就掉在地上。 “你加什么班?”因为我一进办公室就打电话,并没有开灯,整个办公室暗暗 的,听到他的怒吼,我心里很害怕,“没有啊!我先打电话。”忽然蔡仁坚冲到我 的办公桌前方,就在他和我四目对望的时候,“铃一铃一铃一”桌上的分机突然响 了起来,我整个惊跳起来。 我不能不接电话,是曾仲铭,因为先前我打的那支电话话筒掉了下去,他就拨 分机进来,不用说也知道他很担心,他在电话里听到“砰”的撞击声,又听到摔东 西的声音,“发生什么事?”当时气氛很紧张,我说了句:“哦,还好。”不敢再 讲什么就把电话挂了,市长还跟我对峙着,就隔着一张办公桌,“铃一铃一铃一” 电话铃声又响了,我不接它就拼命响,这次,我把话筒拿起来就挂掉,然后它又响, 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让它“铃一铃一铃一”一直响。 当时灯光很暗,我感觉到不能让自己被困在办公室里面,因为这里只有我一个 人在,于是我说:“我要出去!”就准备从一旁L 型的小走道离开,他一个箭步冲 上来堵在那里,不让我出来,“我要出去耶!”他一把就把我推了进来,感受到危 机迫在眉睫的我提高了声音:“你这样是妨害人身自由。” 那一瞬间,我好害怕他会打我。我僵在那里,然后往后退一点,他就逼进一点, 再往前一点,他站在我的办公桌前,低下头就开始检查桌上的东西,趁着他分神的 刹那,我拔腿就往大门边冲了出去。 冲到门边第一个动作就是把他关上的大门打开,让外面的灯光照进来,抢到门 口的我不敢再走进去,但我的书包、我的资料都还在里面,我总不能不拿书包就走 人,更何况我也不可能让蔡仁坚留在我的办公室里,我就这样既不能离开,也不能 进去,只能排在门口。 蔡仁坚看到我站在门口,就跟我僵住了,我们俩换了位子,此刻变成他站在我 的办公室里。我想他觉得有点没面子,从我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坐到接待区的沙发 上,我心里嘀咕:“他怎么还不走!”只好再冲进办公桌前把我的书包拿出来,跑 回大门边,“请你离开我的办公室,我要关门了。”“难道我不能坐一下吗?” “那你有什么事?”这个时候的他情绪比较平静。 我事后想,他会觉得很没有面子,可能是因为表演完我没有等他,而他这样进 我的办公室,等于是闯入部属的办公室,也不是很有道理,而且他这时候能有什么 公事?后来的情况就是蔡仁坚坐在沙发上,他大概也不晓得要怎么办,僵一僵,那 种气氛慢慢沉淀,慢慢软了下来,他觉得比较无趣了,就从沙发区站起来走出去, 我则是小心地在办公室跟他保持一段距离。 蔡仁坚走出去后,我的第一个反应赶快把大门锁起来,真的吓死人了!第二个 动作则是打电话给曾仲铭报平安。“刚才市长闯进我的办公室,你有没有听到摔东 西的声音?我觉得好恐怖哦!” 我是真的受到惊吓,我没有想到他会在办公室这个样子。如果是在我以前住的 东南街,或是在他中山路的家,那是他的私人地区,我还可以理解;现在他却是闯 进我的办公室,这是公领域,是办公区,他妨害我行动自由,还恐吓我,这不是白 色恐怖,而是面对面的恐怖,他摔的是我的公文柜,那叫做损坏公物。 “市长走了没?”“走了。”“你有没有怎么样?”听到关切的声音从电话里 传来,我想哭却哭不出来,只好说:“我觉得很恐怖。”当时曾仲铭正要开车回去, 而我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很恐惧自己不知道要在办公室关多久,天晓得我门一开 会不会看到市长?他会不会在门外等着我出来?于是当曾仲铭问我要怎么回家的时 候,我说:“不知道。” 说实话,我并不害怕走在马路上遇到蔡仁坚,他是市长,在开放空间里他不可 能对我动粗,大自然的空间就是我的护身符,市长的行为会有一定尺度,走在马路 上我还比较安全点,真正不安全的是关在办公室里。问题是我要怎么离开办公室? 曾仲铭当时已经快走到光复路,准备上高速公路,他就问了我一句:“要不要 我来接你?”“嗯!”“你要回宿舍2 还是回台北?如果你要回台北的话我刚好顺 路。‘当时我不太敢回宿舍,最后决定回台北,”我掉头回来载你!“他当下就从 光复路转回来,告诉我到的时候会打电话给我。 等待的时间里,我满脑子都是蔡仁坚那张愤怒的脸,他摔东西、踢椅子的影像, 那是种无以言喻的恐怖,我等等等,终于等到电话铃声响起,曾仲铭已经到文化局 楼下。拿起我的书包背好,轻轻地把门开了个小缝,张望一下再鼓起勇气把门打开, 外面没人,匆匆忙忙把门一关,上了锁,我也不敢坐电梯,就走楼梯下去,到门口 看到他的车子好像看到救星,我就坐了上去。 那是我第一次坐曾仲铭的车,却没有任何感觉。我当时好恐惧,只觉得自己坐 在风上面,我好希望这阵风赶快把我吹回家。对我来说,当天这辆车只是个交通工 具,充其量是一辆小型的豪华客运,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罗曼蒂克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一点安全感?被压制住的痛苦和恐惧情绪就这样爆发出来, 眼中的泪水就像决了堤,我就这样满脑子市长的模样,一直哭一直哭,而曾仲铭一 路也不讲话,就像是一个标准司机。那天,我哭到几时到台北的也不晓得。 在身心都被恐惧笼罩的当下,内心里有那么一点感觉,就是曾仲铭有一点点像 我的救命恩人,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我被他感动,进而欣赏他,愈来愈依赖他,最后 变成爱上他的重要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