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 得过那场肾病之后,我退休的打算比以前更加坚决。我看不出自己还会有晋升 的机会,也不可能从情报局的上司那里得到更好的对待。 况且,这一切根本毫不重要了。 在患上急性胰腺炎之后,我再一次怀疑自己是否可以活得更长一些。我并不怕 死。在以前,死亡对我来说就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更加无所谓了。这和第二次看 同一部恐怖电影没什么不同。 有了新的信仰之后,我知道死亡无非是跨过一道门槛,死亡并不是万物的终结。 至于对伴随死亡而来的痛苦的恐惧——人们惧怕死亡的最通常的原因——我也 从未惧怕过,我对疼痛有着超强的忍耐力。病痛对我来说从来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 东西。 我担心的是我将撇下的家人,和我活着还能动的时候可以为他们做些什么。 有过一次无法忘记的目睹希望的力量的经历并不意味着我应该希望自己会在情 报局里过上更好的日于,而意味着我应该希望在情报局之外去寻求更美好的生活。 除了精通四种世界上主要的语言——英语、日语、普通话和法语之外,我还在 国际政治、经济、商业。管理和谈判等方面都有颇高的造诣。 我向妻子保证说,能说这四种语言并且在许多商业领域都很博学,加之对日本 的经济也非常了解,我退休之后找一个体面的工作应该毫无问题。 这又将成为我一个完全错误的预言。 我实际上找到了一些更体面更好的工作,付给我两倍于我在情报局的薪水,并 给我一个令人羡慕的职业,可是不知怎么的,它们全都“蒸发”到稀薄的大气中去 了,我只好在下一章再详述。 因为那时我还没有退休,尽管我的身体还很虚弱,我还是决定去过尽可能充实 的生活。 我还记得在我第二次患胰腺炎后仅仅三个月,我肩扛着7 岁的儿子在白金汉宫 前的人群里站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观看卫兵的换班仪式。 按照医生的嘱咐休息了三周后,我又以极大的热情重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两周后,我征募了一位经过批准的目标人物作自己的特工。这又一次让我的副 部长惊异于我完成征募工作的速度。我已不再和他争辩,我只是做好所能做的一切。 但是,尽管征募该特工得到了上司的批准,而且我认为也得到了总部的批准, 他却无法得到我们需要的情报。因为他没有我们期望的获取情报的途径,我们之间 的关系友好地结束了。 我必须定期返回西德接受身体检查。有一次我顺便开车带妻子去西德和奥地利 做了一次旅行。我们去了法兰克福,奥格斯堡〔在那里我们碰巧遇上了罗马帝国皇 帝奥古斯都建立奥格斯堡2000年的庆祝活动),还有慕尼黑,以前希特勒的别墅地, 以及维也纳,还在萨尔茨堡遇上了莫扎特纪念祭。然后我们去了维罗那和佛罗伦萨。 尽管这次旅行被我持续不断的气喘破坏了,沿途的风光和经历还是给我们留下 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在德国的快速公路行车没有速度限制,我试着把车开到了180 公里(112 英里) 的时速,远远超过了广告上说的我们这辆车的速度限制。我之所以没有把车开得更 快,是因为我知道任何最小的意外都会使我们三个人命丧黄泉。和子也亲自试过把 车开到160 公里的时速。我们高兴地看到,在西德的许多城市,警察的巡逻车和我 们的车是同一个型号——奥地80。 当我在巴黎学习的时候,“纳粹德国”是我的主要研究课题之一,我还阅读了 大量关于纳粹迫害的资料。 因此,我们来到慕尼黑附近的DACHAU。 在我驱车前往DACHAU的路上,我向妻儿讲述了纳粹德国残杀犹太人的惨史,我 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硬咽了。 也许是巧合吧,那天是星期一。和众多德国公共机构一样,DACHAU集中营遗址 不对公众开放,我因此不必去忍受参观它而带来的痛苦。我把儿子举起来超过大门, 让他能更好地看到里面囚营的景象。 维也纳是一个古老的帝国首都,但一点也不逊于我所熟知的巴黎让人心动。众 多的著名音乐天才曾齐聚在这个曾经辉煌的都市,这段历史以及看到“音乐家墓群” 让我们惊讶不已。 不幸的是,那些曾经极大激发了贝多芬和施特劳斯父子创作灵感的树林,在炎 炎夏日里使我的气喘更加剧烈。 我也无法去葡萄园品尝那些名闻遐尔的葡萄酒。 我们到达萨尔茨堡时正值莫扎特音乐节的高潮。但我们搞不到参加任何一项活 动的门票——我们也没钱了。 让我惊奇的是,当我穿行于维罗那的大街小巷找寻旅馆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 “朱丽叶之家”。 我一直认为(罗密欧与朱丽叶》只是虚构的小说。在我年青浪漫的时候,我能 记住那出戏的大部分情节。 我从来不知道它居然来源于一个大致相同的有迹可寻的传说。 和子随意地在古老的阳台上照了几张相。 在我们返回罗马的路上,一次事故使我彻底从对高速度的沉迷之中解脱出来。 我们像往常一样在一条双向两车道的高速公路上以160 公里(110 英里)的时 速行驶。车的左前灯闪烁着,表明我要超车,可是我前面的车毫不避让,继续以至 少150 公里的时速行驶。 然后,我看见远处有两辆车向我们迎面驶来,两辆车都以大约160 公里的时速 行驶着,我意识到迎面而来的两辆车是不会减速的,而且后面的那辆车正亮起左前 灯准备进入我们的车道超越前面那辆车。公路又长又直,视野很好,但是四个司机 都没有减速,我同样准备进入反向车道超越前面的车后再迅速返回自己的车道。 我觉得自己不能让步,另三位司机恐怕也是这么想的。这是一场愚顽的表演。 我甚至没有时间去注意那几辆车的型号,我为高速行驶而戴着手套的双手一打方向 盘,进入了反向车道。但是迎面而来的第二辆车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我以180 公 里的时速超过了前面的车,在最短的距离内拐回了自己的车道。与此同时,对面超 车的那辆车在超车后也及时拐回了自己的车道,避免了和我的车迎面相撞。当那辆 车拐回自己车道时与我的车的最近距离小于5 米,而两辆车却以360 公里每小时的 相对速度擦肩而过! 我立刻惊出一身冷汗,这样迎头撞一下会使我们全家和那辆车上的人,以及那 两辆拒绝避让的车上的乘客全部命丧黄泉! 仅仅为了愚蠢地自高自大地表现自己,我冒了多么不值得的一次险。和子和彼 得都在后座上愉快地沉浸在梦乡里,任何来自和子或彼得的尖叫都会分散我的注意 力而导致一场灾难! 我向自己发誓再不去冒这种毫无意义的风险。毁灭上帝赐予的生命与肉体将是 对神的一种亵渎,我为自己险些犯下的错误而深深地自责。 其他的几位司机肯定也会一辈子怀着这种恐惧。我们从此不再超速,至少不在 路况不明的道路上。 那时,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症(艾滋病)正逐渐成为报纸的头条新闻,我妻子 问我是否会染上这种恐怖的传染病。 由于某些无法解释的原因,从1982年起,我不再去胡天胡地,因此我肯定地说 我不会得这种病。我承认我并非没有尝试过和我遇到的可爱的女士创造“临时”的 恋爱。但不知怎么的,我的尝试从未成功过。 我的虚荣心使我窃以为自己仍多少保存了一点过去的迷人之处,我想我只能把 它归功于神,因为我保持贞洁而予我的恩赐。我询问和子对此的看法,我的好太太 宽容地同意了我的观点。 最近,风闻艾滋病肆虐泰国,我妻子严肃地询问我1970年绕道经过曼谷的那次 旅行的情况,她觉得有必要对这件事认真对待。 我不得不告诉她,在1970年,就算有人想买艾滋病也买不到,何况那已经是一 段20年前的古老历史了。 我们分部要从事许多与苏联和东欧有关的活动,我们缺乏有效的行动领导。苏 联克格勃特务头子 Vitaly Yurchenko 在罗马叛逃到美国大使馆,一时间形势骤然 紧张,整个罗马成为谍报工作的秘密战场。 由于各部门独立行事,因此我除了队报上看到的消息和认上司那里零星得到一 些新闻之外,我对事态的发展毫不知晓,我通常不过问与我无关的事情,那是非职 业情报人员才干的事。但是只要与我有关,我就会问上许多问题。 国际恐怖主义的活动令人惊恐地频繁发生。出外活动并常常与罗马站的行动脱 离联系,使我感到孤立无援,但这就是极秘情报官的生活。 对于恐怖分子的零星袭击,我无法做什么应对。 我正在与几位棘手的目标人物“摔跤”,但没有什么明显的结果。尽管这是预 料中的与棘手目标打交道的结果,我还是对指挥部门的毫无创意而又区别对待的支 持颇感失望。 我也曾向副部长提出过这些,但是在谍报工作中,失望是经常有的事,一个极 秘情报官不必对这些太过认真,对这些不平等对待的抱怨是没有用的,他不必为此 而丧失理智。我们都清楚,对极秘情报官的对待是不公平的。 这一次我依然不去理会同僚们对我做的一切,我努力去宽恕他们,对那些不值 得宽恕的事情就尽量不去想它。 他们告诉我一家公司的名宇,并说它可能与苏联政府和克格勃有着密切关系。 然后我受命去接近它,搜集所有可能得到的信息,哪怕是无中生有。 在我受到不公平对待的时候,别人却指望我像魔术师那样创造奇迹,而我又得 不到一点称赞。 我既没有过多地抱怨,也没有放松努力。我仍然对作为一名好的情报官而感到 自豪。但却不再对我的上司抱有任何期望。 于是我尽力完成这项工作。虽然对结果不抱希望,却仍然像惯常那样小心应付 可能的危险或失策。 和平时一样,我用真名以国际商业咨询顾问的身份与一位积蔼的。能于的商人 交朋友,我们谈论一些与商业投资有关的事情。这些投资来自日本那个我确实认识 的富豪的国家。我的故事几可乱真。 吃过几次饭之后,我们关于商业问题的友好谈话进展到一项价值1300万美元的 关于在意大利一处风景秀美的地方购买幢豪宅和一个上等葡萄园的计划,我被热情 地邀请与我的新朋友一道去访问莫斯科。 莫斯科?噢,不,我不去莫斯科。我曾经被邀请去过一个相似的地方,我知道 像莫斯科那样的地方对我来说就像月球那么遥远。那是那些穿着其他服装的人去的 地方,而不是穿着商人装的我该去的地方。 如果是在意大利见几个克格勃情报官的话,当然可以,非常高兴。如果是去莫 斯科,“免谈”。那是我在被对方邀请去其他一些地方以前被告知的应有的态度。 副部长对“商业谈话”进行得出乎意料的迅速和由此而取得的实质性迸展感到 十分紧张。 买一幢有葡萄园的别墅?你怎么去办这件事,更重要的是,你打算怎么从这个 你正进行实质性讨论的交易中解脱出来? 由于对微妙的操作策略和模棱两可的欺人之谈明显地缺乏经验,副部长完全有 理由如此紧张焦虑。 我向他保证我可以处理这件事,“别为此担心”。 那是他让我去做的事,既没有计划也没有谋略,他应该享有一切可以得到的成 果,如果他在没有清楚。连续的计划的情况下把我投进狼窝,看到我带着几只活着 的狼回来,他也不应该吃惊的c 我不可能指望从他那会得到任何感谢。 我真的可以与几位认识的日本人接触来延迟那次商谈。我个人认为那是个相当 诱人的投资计划,并且我也很乐意像我的新商业伙伴建议的那样去实地考察一下, 那些日本人都很富有并热衷于投资的人。 我唯一担心的事情是意大利有组织的犯罪团伙如黑手党等的干涉。 我最终决定中止这笔“生意”。我打电话给我的商业伙伴,告诉他我在美国的 总公司由于我身患哮喘以及意大利猖撅的恐怖分子而命令我返回。 我很抱歉说谎,但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并且我作为理由的两种情况确实存在。 我的朋友听上去很失望,但还是接受了我的解释。 我带着家人去伦敦旅行。在那里我遇见了一位在巴黎就认识的老友,一个中国 女孩。我一直把她当成一个小妹妹。 我们住在这个已经离婚的朋友的家里。她的儿子们与彼得相处得非常好,至于 我的老友,她很快和和子成了知心朋友。她给和子讲我以前的荒唐行为,并说如果 和子征求她意见的话,她肯定会建议和子不要嫁给我。 我们去了苏格兰。为了满足彼得的愿望,我们还去了尼斯湖。我们在那儿给朋 友们发了许多明信片,告诉他们我们抓到了尼斯湖怪兽,并把它做成了生鱼片,但 是难吃得很。 当我离开罗马并正式提出退休的时候,各种各样的压力和请求一下子冒出来, 仿佛我的存在第一次被注意到。 副部长问我退休后想干什么。我告诉他我打算做一名国际商业咨询顾问,他猛 地轻蔑地大笑起来。 我问他:“你知道我过去10年的掩护身份是什么吗?是国际商业咨询顾问。与 情报局里的其他人不同,作为潜藏的情报官,我的生存依赖于我对自己的掩护身份 的工作的真正了解,我非常了解我的掩护工作,可以在我过正常的平民生活的时候 继续从事这项职业,并且我恰好会好几门语言。” 他停止了大笑。 来自司令部的“劝说”是:“别退休!我们有许多职位任你挑。”电报列出了 几个他们认为对我很有吸弓怕的东亚职位让我挑选。 不,谢谢! 另一个压力/劝说来自罗马站的内部:“我们现在不会让你走。许多人会在同 一个时间离开。请等到8 月底,暂时填补一下那些现在离开的人的职务。” 多么傲慢!又是多么愚蠢!他们怎么会指望我,一个极秘情报官,去为别人补 缺呢? 一个极秘情报官只会在另一极秘情报官遇到困难时替代他的职务,而永不会接 替一位有官方身份掩护的情报官的工作。他们应该了解得更清楚,他们是仅仅想让 我过点苦日子还是把我误认为一个拳击袋,或是一个干杂活的小工呢? 仍然没有任何作为奖励的关于升职的诱人的话语。 毫无疑问我会把任何这样的馈赠作为附加的侮辱而加以拒绝。 我答复说我必须尽早返回美国,以使我的儿子能升入高中。 他们仍然蛮横地、一厢情愿地坚持他们的意见,像往常一样完全忽略辩论中的 我这一方。 我不必屈服于这样的要求,我的家庭是我最关注的事情,如果他们不关心他们 的家庭,那是他们的生活,但他们应该尊重我的意愿。 在我看来,这些年来我已为情报局尽了自己的全力,我不欠情报局什么。但是 情报局却欠我的,那就是对我的公平的待遇。 最终,一位新来站的高级干事向我发出了一个荒谬可笑的威胁,他通过副部长 向我传话,希望与我“面对面地交谈,给我的脑袋里灌输点道理”。 我很难想象他除了打开我的头盖骨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做到这一点。 我从生活中感悟一个事实:那些口出狂言的人常常不用脑于。谨慎克制的话更 能够打动我。大多数教人打扑克的书都教导人不要随便吓唬别人,否则你将遭到重 创。 新来的高级干事显然对我不甚了解,他应该多了解一些关于我的情况,那是威 胁别人的起码要求。“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孙子兵法》)不要随随便便就 威胁别人,因为你的信誉可能因此受损。 这又是一个需要学学中国历史的人。 我如果惧怕身体或精神的威胁,我就不会活到成年。 在我们离开前两周,我第一次去了古罗马广场。 很遗憾没能早点来游览这处名胜。通常一个人对自己居住的城市都不会完全地 去领略它的每一处风景名胜,因为“它一直在那儿”,但是不死城(罗马的别称— —译者注)不会消亡,我会再次去罗马游玩。 我也明白,离开罗马后,不论我被派往哪里,就算是长久渴望的巴黎也会渐渐 丧失对我的吸引力。 我们很顺利地离开罗马,我们心存感激地向我们的朋友们告别,尤其是我们的 教会朋友们。 在罗马的工作是一个糟糕的职务,但是其他的事情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梦想,成 为最真的祝福。 罗马改变了我们,使我们的生活更加充实而有意义。 在从罗马飞往纽约的飞机上,我们坐在二等舱的前排(中情局的规定允许我们 享受这种舒适的待遇)。我两次注意到一个特别高的身着罗马天主教护肩的神父, 脖子上戴着一条金链子,但胸前的十字架被遮住了。他站在洗手间的前面,我觉得 这个时候和他说话不太合适。他看上去很眼熟,但是我想不起来何时何地见过他。 当我们到达纽约JFK 国际机场的时候,许多人捧着鲜花迎接那位高个子的神父, 其中有不少亚洲人——可能是韩国人。 不知为什么,其中一个亚洲人走到我们面前,用英语问我们想不想见红衣主教, 纽约的约翰红衣主教奥肯诺。(他怎么知道我们是罗马天主教徒呢?) 我们很高兴能有幸会见红衣主教大人。主教大人非常和蔼友好,搂着我们照了 几张相。 后来,我又一次通过我们意大利耶稣会的导师,弓阶我的一位日本佛教徒雇员 去会见奥肯诺红衣主教。 但是,像我生活中的许多事情一样,这次确定的会见因为红衣主教重要日程的 突然改变而没有进行。 到达总部之后,我开始与上司讨论我退休的各项准备工作。 我和上司进行友好客气的交谈,他们中许多人都曾是我公开的或暗中的敌人和 诽谤者。 看到我将离开情报局,他们感到非常的宽慰。 无论曾有过什么积怨和讥讽,以后都不复存在了,我将尽力忘掉过去的一切。 无论如何,我的将来早已决定,我不会再妨碍他们,他们也将从我的生活中消 失。 我和在总部的几位朋友一起聊天,其他的朋友像平常一样散布在世界各地的战 场上,他们当中许多人已经升到了非常高的职位。 一位也正准备退休的前高级上司邀请我一块创建一家咨询公司。这是件令人高 兴的事情,我很高兴能多考虑几种选择。 我发现我被“骗取”了我在罗马时应该得到的回家休假的假期,区局长给了我 一个月的行政假期来弥补我的损失。 我得找个住的地方,我以前的“大老板”帮我们找了个地方。我儿子可以去那 个区全国有名的公立高中学习。我们深深地感谢他的这次帮助。如果不是进了那所 高中,我儿子就不会受到触动而努力学习。 在我等待退休的时候没被分派什么重要的任务。 我的退休准备的最重要的成就,是在几个好朋友的推荐下,我获得了在那之前 我根本想象不到的“公开退休”的身份。 “公开退休”这个最近才设立的待遇很少给予中层的工作情报官,更别说一个 深潜的情报官了。 在那之前我还没听说有哪个长期深潜的工作情报官得到公开退休的待遇,在那 之后即使有人获得这种待遇,我相信也是极少的。 因为这件事我听说只有五六个从事了长达20年的极秘情报官工作的情报员才能 得到这种待遇。 除了第一年以及中间曾有一年在总部工作之外,我于了20年的极秘情报官的工 作。 许多极秘情报官都被他们的联络官或上司辱骂,并常常被剥夺应得的荣誉,受 到不应得的责难。我的这个观点得到了一个老朋友的认可。他使我相信并非只有我 受到这种对待。 他自己本身就曾作过16年的极秘情报官,并且后来的工作使他非常了解其他极 秘情报官的困境。 使公开退休获得批准是一个非常困难的过程,因为所有有关的事项都要—一检 查讨论。现在一旦公开,再不会给他们制造任何麻烦。这个过程持续了几个月的时 间。 当我听说自己得到公开退休的待遇后欣喜若狂。因为我听说许多高级情报员在 无私工作了许多年后也得不到这种待遇。 随后,我得到一些公开退休者的个人简历以了解如何写我的简历。但是显然没 有一份样品与我的情况类似,最后我不得不匆匆而就一份简历提交正式批准。 在经历退休的各项程序的过程中,在那些处理我的文书工作的人的友善帮助下, 我了解到其中的几个重点。 就我的情况而言,由于我的归化美籍延迟,我22年的工作中只有15年是为退休 基金做贡献,这是一个不利之处。 在处理我退休事务的人的合作之下,我得到了许多可行的建议,我从中获得了 最大的利益。 我了解到,因为我是一名以个人平民身份为掩护的极秘情报官,与其他政府职 员不同,在我工作的大部分年份里,我一直通过我的掩护身份的薪水缴纳社会保障 税(FICA),因此只要我能活到足够长的时间,我就有资格获得社会安全福利金。 考虑到我的健康状况,这个“假设”有些不够实际,但至少这是一项除极秘情 报官之外其他中情局雇员得不到的福利。 我和一些也正在考虑退休的朋友聊过,不少人都对退休后的经济状况感到焦虑。 这些担心是可以理解的。 奇怪的是,大部分情报局的退休职员尽管在某些领域才华横溢,却在离开中情 局后难于找到一份好的新的工作。 造成这种困难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在他们为中情局工作的期间,他们与外界的 接触大有限了。 在为中情局工作期间,不允许他们公开发表讲话。可以想象,即使你以后可以 脱去伪装,承认自己曾为中情局服务,人们也会用小心谨慎的眼光多看你几眼。鉴 于近年来中情局糟糕的声誉,并不是大多数人都认为你过去的秘密职业是爱国高尚 的。 我个人就遇到过一些善良、友好的提问。譬如:“请坦率地告诉我,你到底杀 过几个人?” 我对曾经杀人的坚决的否认只会招来怀疑的微笑。 我听到一个有关中情局退休雇员的笑话:他们要么成为“国际商业咨询顾问”, 要么成为房地产经纪人。 这多少有些道理,获得房地产代理人的执照毫无困难。 但是除非非常有名或是有很广的关系网,“商业顾问”是一个难以赖以生活的 职业。并且随着时间流逝,你的信誉就会逐渐丧失,朋友们也会离你而去。 如果你在为中情局服务期间曾手握实权,你也不要指望退休之后权力还会伴你 左右。 通常“权力”随着你不再显赫而消逝,你甚至可能因为权力而树敌。因为掌权 的人,特别是那些手握不为公众所知的权力的人,常常不会谦逊与节制。 我曾听一位“重量级”的华盛顿顾问告诉我他雇佣一位地位很高的中情局退休 官员的经历:“令人惊奇的是,他们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很强,但他的想法从 来不考虑钱的问题。他们可以和你谈论问题也可以与人谈判,与权威人物不相上下, 但是他们从来不把他们的想法与钱、与他们应该创造的利润联系起来。” 接着那个顾问正经地问我:“你能不能从钱的角度,从利润的角度考虑问题?” 我当然能,我是一名极秘情报官,这些年我并不是在象牙塔或钢筋水泥的地堡 里度过的。 可惜的是他没有机会雇佣我,不然我可以让他看到一个例外。 对我的退休最高兴的人就是我妻子和子。谍报生涯的秘密生活从来没有让和子 感到轻松过,她憎恶这种生活,她做了她不得不做的事,仅仅因为她“被骗嫁给了” (这是她最近对我们美满婚姻的看法)一个已经生活在那个世界中的男人。 有一天当我们驾车经过中情局总部时,她向着情报局的方向作了一个意大利式 的“告别吻”。我可以看到在她脸上洋溢着解脱后的那份轻松甚至狂喜。 但是,我们还得花时间去适应“公开的”退休生活。 大约有一年多时间,我们仍然保持着即使是在轻松的日常谈话时也开着收音机 的老习惯。和子无法说出C -I -A 三个字母。回想起我们在日本时,我们的儿子 只有五六岁的时候,不仅仅C -I -A 三个字母是最忌,我们也不想儿子听到并了 解“F -B -I ”这几个字母,因为我们担心在无知的人们心中这两者之间可能会 有某种紧密的联系。 当我告诉和子,我们第一次可以告诉住在附近的新结交的朋友我们过去和中情 局的关系时,和子万分惊恐。她不停地追问我为什么要谈这个话题呢,于是我们之 间又免不了一次争吵。 由于多年来的习惯,提出那个话题显然是相当困难的,我不得不让和子相信, 我们必须回到正常的生活里来。 当我提笔给我们在罗马的导师写信并附上得到正式批准的个人履历时,和于又 一次变得恐慌。我不得不提醒她我们的导师应该是第一个了解我的真实过去以及我 们的苦难的人。我说他一定会理解我们为什么不得不说谎,甚至是对他说谎。 他肯定理解我们,后来当我问他是否注意到我有什么异常时,他笑着说道: “我确实觉得有点怪。另外,你的空余时间好像太多了。” 我花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来真正摆脱对任何可能的监视保持警惕的心理。今天 我仍然会因各种原因留意那些当我驾车时出现在我左右的车辆;这一早已养成的习 惯可能会永远陪伴着我。 我在前面曾写到,那些从事谍报、警察等职业的人能够认出从事相近职业的人。 在我退休之后,1990年8 月,当时我正从由罗马飞往法国尼斯的飞机上下来。 我衣着简单,看上去和法国东南部海岸消暑的游客没什么不同。尼斯机场的法国移 民/海关官员毫不留意通过海关的游客们。在共同市场的国家,这是非常平常的。 我随意地看了领头的官员一眼,当我们目光相对时,他很快地从他一直躺着的 沙发上站起来,并让我打开我所有的行李。我知道他并非怀疑我走私毒品,因为他 没有去检查可能藏有“隐藏物”的地方。 那名官员看到我携带的两把刀和其他一些常用物品,然后用英语问了我一个无 关紧要的问题:“你是军人吗?” 我已经超过50岁了,他也许从我眼中看到一些使他想到军官的眼神或是与其他 一些艰苦行业有关的神态。 我用英语回答他:“不。” 我通过了海关。 如果我用法语回答,我可能会面临一系列有关我背景的问题,尽管我没有任何 事情可以隐瞒。 我还在意大利的时候,那位酗酒精神病专家死于一次脑瘤手术。 我到医务署找他,接待员惊异地问我:“这些年你都到哪儿去了?” (我想说“我出没于这个世界的另一端”。) 我想和那位精神病医生辩论我的病例,告诉他这儿有一个,肯定有一个例外。 一个长期酗酒的人在没接受任何正式治疗的情况下康复,并且从来没想过再喝酒。 1993年1 月,我万分震惊地听到那位告诉我即将死亡并陪我前往西德的高明的 医生同另一位情报官一起被射杀于中情局大门旁的消息。他是一位高明的医生,一 个健康、幽默的人。我和妻子都记得,当我身处死亡边缘时,曾嫉妒他充满活力的 步伐,而现在我们只有哀悼他的早逝。 我们的导师也曾在罗马见过那位医生,我请导师为他做一个弥撒。我们的导师 清楚地记得那位高明的医生。 我退休时是GS-13级。 如前所述,在我工作的头九年半,我获得了7 次提升,后来就再也没有过。 在中情局工作的头十年是伴随着成功与喜悦的十年,并且我还有了一个家庭, 尽管这期间我母亲去世带来的痛苦几乎击垮了我。 随后的日子常常伴随着可怕的时光,但也是我从酗酒和几次致命的疾病中康复 过来。并在宗教世界里找到了新的生活的日子。因此这是我生活中很有意义的一段 时光。 回首往事,我感谢我经历的生活。 尽管它曾很奇怪,但这是我的生活。我度过、了解并享受着这段日子,在此过 程中我保持着家庭的完整与相对快乐。 毕竟,尽管最近几年常有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仍然自豪于自己曾是中情局的 一员,满意于自己为被认为困难与危险的工作所做出的一切。 我因为上帝的特别恩赐活了下来,我清楚这点,我深深地感谢与满足于这份恩 赐! 退休的帷幕静静地降下来。 我母亲从不知道我为中情局工作,我父亲也是在我退休之后才知道我的真正职 业。 ------------ 转自军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