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天才琴童的陨落 10年前,我结识了一位极有天赋的琴童,他2 岁半就会作曲,而且能够自己爬 到钢琴上弹奏出来。孩子的天赋为接近50岁的父亲带来了梦一般的希望,正是这种 希望改变了这个家庭的命运,和这个孩子的命运。然而,这是怎样的希望呢?我曾 为他们深深感动过,也曾为他们深深担忧过。一晃就是10年光阴。我再次见到他们 父子时,我的内心经受了巨大的震撼:天降的大祸落到了这个孩子的头上,也落到 这个缺乏承受力的极善良的家庭中。就这样,我有了这个含血带泪的故事——孩子 处于休克状态中时,出现了奇迹:“孩子的一双搭在床边的苍白的小手动弹了,那 曲张的指头正在像弹琴一样一下下弹动着,而且越弹越快。”医务人员想把他的手 摁住,可怎么也摁不住,刚一松开,那只小手就像按上了马达,飞快弹动着,一串 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弹动,完全是在休克状态中进行的,犹如坠落在地的受到惊吓的 小鸟,绝望地扑打着翅膀,扑打出一片辛酸……“——题记 大卫的故事曾感动了很多人,可更感动人的,还是十年后的大卫的命运发生了 意想不到的突变。那可真是一曲《悲怆的交响》。还是让他的父亲来讲吧! 那是1998年的一天,老曲从北京专程赶来,天正下着雨,他在电话中告诉我说, 他一早八点钟到我家,问我行不行?他是怕我起不来。我说行,没问题。果然,他 8 点钟准时来了。 天还下着雨,应该说这场雨是沈阳的第一场秋雨,从昨天深夜开始下的。第一 场就被他赶上了,一直到曲兆青走进了我的家门雨还没有停的意思。秋雨带着足够 的惆怅下个没完没了,而一贯多愁善感的老曲在秋雨的浸淫中更多了几份感伤色彩。 一个六十岁的老人了,尽管穿着具有时代感的体恤衫,尽管他的腰板还一直那么挺 拔,尽管他的一头卷发还那么充盈着艺术气息地蓬松着飘逸,但是,他确实掩饰不 住一夜旅途带来的疲惫——眼窝塌陷,声音嘶哑。 几年来,老曲习惯了这种沈阳至北京的路途,他曾在这条线路上为别人制做小 提琴而寻找着或者说搬运着琴木,他说他在车上睡不着觉,每次坐夜车都睡不着觉。 他说真是怪事。其实,我在心里边说,老曲,这不是什么怪事,这说明你已经上岁 数了,一个人衰老最主要的标志就是不那么能睡觉了。 老曲掏出了香烟。从坐下开始就一根接一根地抽着,他是想以此抵抗疲倦?记 得他当年不这么贪烟,而且,他那时抽得是石林,是软烟,可现在,他抽得是希尔 顿,那种特殊的洋烟味在我的嗅觉中并不比洋人腋下洒得太浓的香水味好闻多少。 这种富于刺激性的烟缕以其特有的执着在室内张牙舞爪不肯轻易散去,直到老曲走 后,它们居然在室内所有的缝隙处找到了栖身之地。 我倒掉了报纸上堆着的一小摊烟头烟灰,(因为不抽烟,也不曾准备烟灰缸。) 推窗望出去,雨丝凄然,似乎始终在倾诉着一个永远诉说不完的委曲。城市的中午 显得更加憋闷了。老曲应该在我这里吃午饭再走,可他偏偏不肯,无论怎样挽留他 都执意要走。他说他在北京电话里就和我说好了不在我这里吃饭,他必须说到做到。 他把这种所谓的诺言看得过于认真了。于是,我在无论如何拖拽不住他时,只能苦 笑:老曲老了,一个老人的逻辑就是这么带有着古怪的成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