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追捕亡命鸳鸯 3 月20日上午11时,一架由成都飞至南昌的西南航空公司的大型客机徐徐降落 在南昌昌北机场。 飞机刚一降落,几辆标有“检察”字样的警车和穿制服与着便装的检察官就严 阵以待地守候在了这架飞机的舷梯下。 这是南昌市检察院的检察官们在“守候”从成都抓获回昌的涉嫌贪污120 万元 公款、潜逃三年之久的王文莉、王伟平夫妇。 日子像同人开玩笑一样。三年前的3 月20日,王文莉。王伟平这对夫妻从南昌 潜逃,三年后的同一天,他们被押回了南昌。 夫妻双双踏上逃亡路 1998年3 月20日,中保人寿江西分公司营业部办公室副主任兼会计王文莉与丈 夫王伟平带着7 万多元现金与家人不辞而别。 夫妻两个再也想不出可以抵赖的招儿,只好双双潜逃。 1996年,王文莉的丈夫王伟平,凭着年轻气盛,承包经营了南昌市保险劳动服 务公司,但经营不善,不久欠了一屁股债。 王伟平又好赌,麻将桌上他输了40多万。 当时南昌时兴补息贷款,商场失意,赌场也失意的王伟平找到了信用社,对方 说须有财物抵押才行。 丈夫有难,妻子不帮谁来帮呢?王文莉伸出了援助之手。 王文莉利用在原中保人寿保险公司江西省分公司办公室副主任的职务之便,私 自将公司在银行的150 万元存单作抵押,帮王伟平在信用社贷款120 万元,解了燃 眉之急。 不是贷来款就能挣来钱的。王伟平贷来了款在经营中却越赔越多,“窟窿”越 戳越大。一年未能还贷。1997年,王伟平续贷一年,但到了1998年仍不能还清这笔 补息贷款,每个季度七八万元的利息让他陷入一片惶恐之中,王伟平开始意识到问 题的严重了。 为了填150 万元公款这个大缺口,他向5 个兄妹借钱,但均吃了闭门羹,亲骨 肉都不肯帮忙,朋友就可想而知了。王伟平绝望了。 1998年3 月,夫妻俩携带7 万元现金,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南昌消失了,连自己 10岁的女儿也蒙在鼓里。两人逃至株洲后,下一站便到了成都。 信用社得知王伟平夫妇潜逃的信息后,立即将人寿保险公司的150 万元存款全 部划走。 办案人员连续跟踪没有收获 南昌市人民检察院接到报案后,于1998年4 月对王文莉、王伟平以涉嫌挪用公 款罪进行立案侦查。曾多次组织侦查人员进行追捕,都因消息有误,追逃未果。后 因其他案件需要,便将追逃“二王”案的主要人员撤下来办别的案件,但对“二王” 在逃线索情况的收集和线索跟踪一直没有间断。 2001年1 月18日,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联合下发《关于开展追捕在逃贪污 贿赂等职务犯罪嫌疑人专项行动的通知》,要求从即日在全国范围内对在逃的贪污 贿赂等职务犯罪嫌疑人进行专项追捕。王文莉、王伟平夫妇涉嫌挪用。贪污巨款后 潜逃一案,被南昌市人民检察院追逃专项工作领导小组列为头号大案。 “二王"追逃小组再次接手此案时,”犹如一笔陈年老账,没有任何新的线索。 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此时,正值春节来临,追逃小组成员经过大量的调查和分析, 认为“二王”可能会因思乡亲切与家人联系;一方面,他们与有关部门联系,采取 科技手段进行监控。监控一段时间后,没有任何收获。 春节说到就到,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年货。可是,“二王”追逃小组无暇顾及 这些,经小组成员讨论商定,在春节期间都把家属小孩送到老家,以便专心追逃。 大年三十夜晚,南昌城沉浸在一派欢乐的气氛中,万家灯火,亲切柔和,鞭炮 声此起彼伏。 一阵倾盆大雨过后,南昌市的气温降至零下2 摄氏度。此刻,追逃小组正蹲在 某酒店门口盯着“二王”的家属吃年夜饭。 “二王”没有出现。 深夜,追逃小组对“二王”的家属住处附近,继续蹲坑守候,仍没有发现“二 王”任何踪迹。 此时已凌晨一点多钟,怎么办? 大年初一再行动,初二,初三,一直盯到正月初七(1 月30日),仍未发现 “二王”蛛丝马迹。 2 月6 日(农历正月十四),追逃小组根据线索分析认为,“二王”可能与江 西省上饶市、余干县、玉山县等地有联系。反贪局领导率领追逃小组立即出发,到 达余干县城时,正值吃午饭时间,余干县检察院热情接待,安排吃饭,办案人员谢 绝了兄弟单位的好意,每人一盒盒饭,便立即投入工作。经查,该县城的线索基本 没有价值,可远离县城40多公里的某乡却有重大嫌疑。他们一行立即赶往该乡,连 日倾盆大雨,通往乡里的马路泥泞不堪,坑坑洼洼,有时汽车根本无法前进,他们 只好下车推着汽车往前走。到达该乡时已晚上6 点多,当地派出所为他们的到来, 颇为感动。追逃小组一行,在派出所借了几双雨鞋,马上踏上泥泞的乡间小道开展 工作,直到晚上8 点多钟疑点排除,才匆匆吃了一顿便餐,当晚追逃小组便赶往离 余干县300 多公里的上饶市,到达时已是正月十五凌晨两点。正月十五的上饶市、 玉山调查摸底,仍未发现情况,追逃小组一行只得返回南昌,待机行动。 正面突破得到重要线索 3 月12日上午,追逃专项工作领导小组召开案情分析会,进一步研究具体追逃 措施,决定正面突破。究竟从男方下手,还是从女方下手,一时争论激烈,举棋不 定。根据前段时间的调查摸底,有人提出应当从女方人手突破。因为王文莉大学毕 业后,到保险公司实习时认识了王伟平,两人很快涉人爱河。爱情的花朵成熟之后, 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在征求父母双方的意见时,遭到了女方的坚决反对,认为王 伟平为人轻浮,油头滑脑靠不住,处于热恋阶段的王文莉却像着了魔,非王伟平不 嫁。婚后,王伟平在外拈花惹草,认识了一位歌舞厅的小姐,在外包房鬼混。一日, 这位小姐突然煤气中毒死在房间内,公安机关侦查发现,包这位小姐的正是王伟平。 王文莉家得知此事后,与王伟平断了联系,不再往来。在王文莉夫妇潜逃后,娘家 人常常到王伟平家大吵大闹,向男方要人,生怕王伟平把王文莉谋杀了,两亲家为 此结下了难解的死结。然而,侦查人员发现,王文莉家这个春节过得很安稳,甚至 个个都喜气洋洋,从种种迹象表明,女方已经知道王文莉的消息,知道王文莉还活 着,并且还活得不错。 反贪局领导当即拍板:就从女方突破此案。 13日下午,办案人员就此与王文莉家人正面接触,为不走漏风声,办案人员把 其家人请到了反贪局。 起初,王文莉的家人一致表示,与“二王”没有联系。经过办案人员晓之以礼, 动之以情,政策攻心。王文莉的母亲终于开口了,说得到一个“女儿在外平安”的 消息,这个消息是从小女儿那里得到的。小女儿在医院工作,王文莉通过“114 ” 查询台,找到其妹妹医院的电话,通过其妹妹的一个同学,向她打听家里的情况, 并把一个手机号码告诉她,请她转告其妹妹。随后,姐妹俩联系上了。小妹妹还瞒 着丈夫,取了2 万元私房钱,委托这位朋友汇到王文莉的招商银行一卡通上。这位 小妹妹的反侦查能力出乎办案人的意料,她与姐姐的联系不用自己家的电话,也不 用自己的手机,而是专门买了一个连自己丈夫都不知道的卡。经核实,潜逃3 年之 久的王伟平夫妇终于浮出水面,落脚点是千里之外的“天府之国”——成都。 成都,西南重镇,茫茫人海,仅仅凭一个电话号码,到哪里寻找王伟平夫妇呢? 3 月14日下午1 时20分,一架银白色飞机腾空而起,检察院和刑侦队抽调出来 的4 名专案组成员踏上了追捕犯罪嫌疑人的路。下午3 时10分,严斌权、柳军、秦 忠良、刘剑4 名办案人员到达成都双流机场,便直奔四川省检察院大要案指挥侦查 中心。在大要案指挥侦查中心及有关部门的大力协助下,办案人员查找到两位与王 伟平夫妇来往密切的人员。办案人员来到某干休所找到这两人后说明来意,并拿出 王伟平夫妇的照片,问他们是否认识王伟平夫妇?二人辨认照片后两眼睛一亮:认 识他们!只是姓名不同!原来,王伟平夫妇早已改名换姓,分别化名为“李丽萍”、 “周建文”,靠出逃时带去的一点钱炒股为生,天天在家烧香拜佛祈佑平安。办案 人员迅速圈定了王文莉、王伟平夫妇的具体居住点。 晚11时许,抓捕人员来到王伟平。王文莉夫妇居住地。这里是一片地形较为复 杂的住宅小区,“二王”就居住在其中一出租屋的二楼。因王文莉曾向妹妹流露过 :“一旦抓到就去死。”所以办案人员特别慎重,在抓获犯罪嫌疑人时保证其不死 不伤。 办案人员请两位成都人拨通了王文莉家的电话,确认夫妻两个都在家。可是怎 么样才能抓到“二王”呢? 侦查人员犯难了:强行冲人可能有逃走或者自杀的可能。自称是派出所查户口? “_二王”做贼心虚,更是不行。 报经南昌市检察院主管领导批准,一套详细的抓捕方案迅速形成。 办案人员叫开了一楼住户的门。一同前去的当地派出所一位民警说明来意,请 楼下住户上楼去叫门,慌称楼上漏水。二楼的门终于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睡 衣的中年男子。借着房内的灯光,办案人员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王伟平,不容对方 有半点迟疑,办案人员一把将王按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其他办案人员迅速冲人房 间,将王文莉一举抓获。 这是一间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出租房,唯一让办案人员引起注意的是一个香炉, 香炉里的残香似乎暗示着王文莉。王伟平夫妇的某种信仰。当然,也许他们什么也 不信,焚香只是安妥他们灵魂的一种方式,是他们苟活于世的一种心灵寄托。望着 眼前的一切,王伟平、王文莉夫妇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成都这么大,你们是怎么 找到我们的?” 3 月20日,办案人员押着王文莉、王伟平夫妇顺利返回南昌。 从办案人员离开南昌,到抓获“二王”,总共31个小时。 王文莉夫妇诉说“逃亡” 在南昌市人民检察院反贪局,王伟平掩饰不住内心的惊恐和内疚,他有些不情 愿地接受了采访。 “离开南昌之前,算命先生给你算命说西南方向会给你带来好运?” “……这个不好说……”王伟平的手脚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回答只能是答非所 问:“我心里总感觉到会有这一天的。” “逃走之前,你特地请人办了假身份证?” “那是为了在外面做事方便。” “成都是不是很好?” “那边。天气比这边好,但房租贵,一个月500 元”。 “你俩去成都以什么为生?”。 “用假身份证开了个账户炒股,没事打麻将,我租住的楼下就有麻将馆子,我 们省吃俭用,平时多以稀饭、馒头。萝卜千度日,四川小吃便宜,5 毛钱一份的泡 菜我们常买,但偶尔也买些便宜的鱼肉。” “出去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和家人联系?” “我觉得很对不起他们,尤其是妈妈,我没有做一个孝子,其实我很爱我妈妈 ……”王伟平眼圈一红,眼泪夺眶而出,但他忍住了,“其实我很想家,假如再给 我一次机会,我会投案自首,好好做人……” “3 年了,想见见你的独生女儿吗?” “我没脸见她!”王伟平蒙住脸,垂下了头。 “3 年来,你是不是一直担惊受怕?” “上街看到穿制服的就远远地躲开了,晚上听到隔壁邻居家的门响就会误以为 有人找上门来!为了保佑平安,我在成都开始信仰佛教。” “现在想起来后悔了!” “要是当时多懂些法律知识就好了。” “在成都过着那样的日子,夫妻感情经得住考验吗?” “从1987年我们结婚后,感情一直蛮好,在成都还常常两人一起去买菜……是 我害了妻子,让她这样跟着我受折磨。” 坐在审讯室里的王文莉一开始还显得很平静,只是极不情愿面对记者的镜头。 “我曾经想到过死,但又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她还那么小。”平静的回忆夹 杂着几许苦涩和悔恨,“3 年了,整天提心吊胆过日子,这种滋味恐怕不是常人所 能想象的,我几乎每天都在一种痛苦中度过。我现在头发都白了。”尽管王文莉染 了头发,但夹杂其间的白发仍真实地诉说着王文莉并不太平的3 年逃亡生涯。 “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去做?” “他要做生意,又是我丈夫,以后把钱还了也就算了。” “是否想过万一还不了该怎么办呢?” “没有想到。” “你现在恨你丈夫吗?” “恨又有什么用,世上又没有后悔药。” “如果这钱能退回来,也就是说没有这件事发生,你是不是觉得你们两个人的 生活过得很好啊?” “会啊!” “既然发生了这种事,你现在是怎样的感觉?” “那也没有办法啦,也许是他害了我,也可能是我害了他。” “这话,什么意思呢?” “这钱我当时要去过问就好了,当时就没去过问,稀里糊涂的。要是我当时兼 做他公司的会计,我就可以把这个钱控制住,可惜,他请了别的人做会计。” “呆在外面3 年了,想不想家,想不想孩子和父母?” “怎么不想呢?3 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他们,但心里又害怕,担心他们受 不了,想他们,自己又没脸去见她们。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便给家里打了个电 话,谁知一个电话,自己便给抓了起来。”王文莉掩着脸,不住地摇头,是后悔抑 或是后怕,或许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对于往事,王文莉说,她唯一后悔的是她当时没有兼做王伟平公司的会计,使 王伟平花钱不受控制。权力失去监督,就会犯错误;丈夫失去监督,也会没有规矩。 这就是王文莉逃亡三年的人生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