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与死囚周长青对话 周长青,男,1953年生于西安,原任西安市机电设备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兼汽 车销售部经理。1997年1 月至11 月,在10个月的时间内,他16次赴澳门豪赌,输掉 公款4843万元,后又携款潜逃至厄瓜多尔,1999年5 月被抓获,2001年1 月10日上 午,在西安被依法执行枪决。 一个曾经有突出贡献的企业经营者是怎样堕落为一个赌徒的?2000年12月25日, 当最高人民法院维持死刑复核裁定下达后,在看守所里周长青坦言了自己的心路历 程。 周长青“一根筋”的人生性格 周长青的成长可以说是“一帆风顺”的。他出生在古城西安一个普通工人的家 庭里,1970年中学毕业后到西安造纸机械厂当了一名工人,1972年参军,成为一名 航空兵机械修理员,1979年复员分配到西安市机电公司以工代干,1983年转干,先 后任办公室副主任、主任、副经理、总经理。1992年,周长青临危受命,出任西安 市机电公司下属汽车销售公司副经理。当时的机电公司已是资不抵债,濒临破产的 边缘,周长青担任经理的汽车销售公司营业场地不足1to 平方米,年销售额也只有 4000万元。但他抓住了汽车市场销售看好的机会,凭着他广泛的交际和良好的信誉, 周长青很快把汽车销售公司带“活”了,短短三年时间,汽车销售公司就发展到营 业场地2 万平方米,年销售额4 个亿,成为西北地区汽车销售行业的龙头老大。 1993年5 月,经西安市股份制试点工作领导小组批准,西安市机电设备公司改 组为“西安机电设备股份有限公司”,周长青也成为这家国有控股公司中的副总经 理,兼汽车销售公司经理。1995年他担任总经理。 1997年12月12日,因用数千万元公款狂赌自知无法挽回损失的周长青,持化名 “李志明”的假护照由白云机场出境,经香港逃往厄瓜多尔共和国。 1997年12月28日,西安市机电设备股份有限公司派人到西安市公安局报案,案 件被移送到西安市人民检察院。随着检察机关侦查的步步深入,揭开了陕西省建国 以来数额最大的一起贪污案件,也揭开了周长青这个号称优秀人才的蜕变过程。1999 年5 月,由公安、检察干警组成的办案小组飞往厄瓜多尔共和国,在当地警方的协 助下,将周长青抓获。当他被抓获时,已经几乎身无分文。 2000年5 月25日,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西安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周长青、 刘晓荣贪污、挪用公款一案进行了公开宣判:法院认为,周长青身为国有控股的股 份有限公司管理人员,利用其管理、经营公司财产的职务之便,指使本公司下属部 门,将巨额公款汇往珠海,兑换成港币转人澳门进行赌博,从事非法活动,给国家 造成了特别巨大的经济损失,在犯罪行为即将败露时,又化名潜逃国外,企图逃避 法律制裁,其行为已构成贪污罪;另外周长青还挪用公款272 万元,进行非法活动, 构成挪用公款罪。法院依法判处周长青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财产5 万元。9 月,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宣判:驳回周长青的上诉,维持原判。 从厄瓜多尔共和国被抓回的周长青曾对记者说,他逃往国外后还曾回到澳门赌 过,还想把输掉的钱再赢回来,不过,又输了。 周长青后来的回忆,准确地体现了当时的“赌徒的心理”。下面是检察日报记 者张继英与周长青的对话。 记者问周长青:近一年的赌博中你有没有过及时回头的想法? 答:没有。我承认这种性格使我走对一天,我这个人太自信,相信赌博能捞回 来钱,因为赌博中也曾赢过。曾有人对我说,只要赢了钱,今后再也不要进赌场, 但是,我赢了一部分,还想赢更多,想把输掉的钱都赢回来。 问:你到国外是否还赌过? 答:厄瓜多尔的生活并不比中国好,因为我语言不通,曾想潜回国内,到澳门 后看到回不来,又去赌,又输了。 周长青这样陷进赌场 周长青初进赌场时,是有一种“小赌可以恰情”的想法的,不料想越陷越深, 乃至最后尝到血的教训。 1997年1 月,周长青到深圳参加第一汽车制造厂订货会。会议结束后,他和几 个朋友去澳门玩。以赌城闻名世界的澳门有着庞大豪华的赌场,周长青怀揣8000元 人民币,带着“玩一玩”的想法走进澳门假日酒店。他当时想,赌博是澳门的特色, 既然去了就要玩一把,即使8000元全输了也无所谓。然而当周长青稀里糊涂地把8000 元人民币全部输光时,不甘心失败的周长青竟然毫不犹豫地把一张随身携带的用于 购买汽车的32.5万元汇票换成港币,继续赌。一天一夜后,他血本无归。周长青说, 当时他赌急了,输红了眼,心里特别难受,一心想把本钱捞回来。于是,给一位香 港朋友打电话,香港朋友十分爽快,立即让人送来50万元港币。拿到钱后,周长青 想换换手气,避开霉气,在那位朋友的邀请下,他来到著名的、场面更大的葡京酒 店,不到三个小时,周长青又输个精光。他再次从香港朋友处借80万元港币,结果 又全部输光。两天两夜的时间,近180 万元化为乌有。 周长青说,他当时头脑发晕不知怎么走回的住所,那时他想到了自杀。“朋友” 看他神情不对,一刻不离地关照,“其实他们是害怕那100 多万元赌资拿不回来”。 记者问:“你当时对180 万元赌资怎么想?” 答:“180 万元,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天文数字!作为总经理,我一年的收入最 多10万元,凭工资,是无法还上的。当时我想,输了就要赢回来,这么多的钱,除 了公家谁还会有。” 在“朋友”全方位“照顾”下,周长青回到西安后,到单位开了一张100 万余 元的汇票结清了赌账。从此,周长青开始了长达10个月的梦魔般的生活。 他四处筹措赌资,以联系购车业务为由,从自己下属的桑塔纳专营部、湖北十 堰联络点、北京办事处等处先后24次调取公款3900余万元。有了钱,周长青更是疯 狂地投身赌场,他化名办理了多个护照,历次频繁出境赌博。这笔巨款,除19.5万 元用于贴现费用、46.2万元被挥霍外,其余3000余万元,均被他通过澳门商人黄某 在珠海某公司兑换成港币,又经澳门某银行,转往澳门赌场。这些钱除周长青还给 单位272 万元外,其余均被其输光。 反思周长青推行的“建章立制” 提起他在机电公司的业绩,周长青说,他担任总‘经理后,曾整顿公司,建章 立制,制定了一系列经营管理的规章制度。在机电公司,财务制度执行三级审批制, 所有汽车销售业务都有严格的经营管理制度。但是,这一系列的制度却只是给别人 制造的“紧箍咒”,当周长青大笔大笔地筹措赌资时,他完全把自己凌驾于制度之 上,肆无忌惮地破坏了自己领导下制定的财务制度。 提起公司的制度,记者张继英与周长青的一段对话不能不引起人们的深思:问 :你拿了企业那么多的钱,你想过怎么还吗? 答:不需要还。那是公家的。曾经有记者问我,按权限我能批准多少钱,我说, 公司一年要汇出三四个亿的经营款,正常业务都由我审批,只有对外投资才需董事 会的批准。 问:是否因为有了这种权力,才助长了你的行为? 答:这种权力我行使了多年,没有出现问题,当赌输了钱,无法偿还时,就动 用了权力。过去在经营中,我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没有为自己捞过什么好处,我 曾教育我的儿子“我的父母没有给我什么财富,我也不会给你留下什么,你要走自 己的路。” 问:业务人员可以监督你吗? 答:业务员办事,须经科长签字,有三级审批,如果负责任,业务人员是不应 该付款的。但是,多年来大家相信我,名义上有制度,实际上不执行。加上我比较 霸道。 问:上级或董事会怎样对你实施监督? 答:他们不懂业务,监督什么? 问:你取款或贷款手续合法吗? 答:那是做了假手续,使之合法化。 问:通过这件事,你认为公司制度上存在什么问题? 答:总经理不能兼职太多。 问:你在机电公司兼了几个职务?主要有哪些职务? 答:我在公司兼了10多个职务。我是西安机电设备股份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同 时还兼任汽车销售公司的经理,还有下属的十多个分公司的经理。我可以调拔上亿 元资金。 问:如果是你自己的钱或你自己的公司,你还会去赌吗? 答:不会的。公家的钱,坏就让它坏去吧。我接手公司时,公司已快破产,后 来成为西北销量第一。 周长青第一次从澳门回来,当他用公款汇票偿还赌资后,他很清楚,凭自己的 钱永远也无法堵住已捅下的窟窿,_便将希望寄托在赌场上,他希望能创造一个奇 迹,一举扳回败局。要赌博就要大量的资金,作为总经理,他手中握有很大的权力, 虽然按照制度,周长青调取资金也要受到严格的监督和制约,但是,由于他以往的 业绩和经营中的专制,此时,这些制度全成了聋子的耳朵,对他失去了任何约束力。 更何况,输红了眼的他急于在赌场反败为胜,维护他可悲的“尊严”。他已置国家 和企业的利益于不顾,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是公家的钱,坏就让它坏了厂周长青 身为西安机电设备股份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本应受到公司董事会、监事会的监督, 但是,董事会、监事会成为虚设,而周长青为了掩饰自己逃避监管,以”他们不懂 业务“为名,使其行为失之监督。 正是由于监督制度失去作用,才使周长青一次又一次利用职权,先后24次违规 划出巨额公款。对于本来可制约他。挽救他的制度,周长青则坦言:“那都是给别 人看的,是制约别人的,对我根本不起作用。”因为有这样的观念,周长青才胆敢 在近10个月16次赴澳门赌博,才胆敢任意调拨巨款,才胆敢伪造合同,贪污巨款, 案发后逃亡海外,以至于落得个如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