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篇 我打电话给朱桦请她带着儿子来陪陪我,不知为什么我已经非常依恋她,与朱 珠比起来,朱桦的娴静、贤慧实际上更适合做妻子,可我知道自己是在痴想。那时 候,朱桦已经有了一个男朋友,此人四十岁左右,是北京教育局的干部,也是离异 的,有一个女儿归了女方。 星期天朱桦特意带着那人到我家来,初次接触我觉得人还行,而朱桦也一心地 想凑和算了,可来往多了,我就发现那人官场气太重,对朱桦也是使来唤去,我就 觉得有些不舒服,跟朱桦一谈她也早有感觉只是担心自己年龄一天天大起来,又带 着个孩子,也不可能那么挑剔。 “可是我认为他不适合你。”我很坚持地对朱桦说,并且心里有着微微的醋意, 都说女人天生是敏感动物,朱桦好像一眼就看透了我。 我一阵冲动抓住了朱桦的手很认真地对她说:“朱桦,别再东找西找了,我很 爱你,尽管我不清楚自己还能活多久,可我活着一分钟就会爱你60秒,如果我能打 败癌症,我会给你一个可靠的承诺,你相信我。” 对生命的热爱使我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勇气,对朱桦说出了一切,而她也浑身颤 抖地倒在我的怀里,抚摸着我消瘦的面颊泪如雨下,“李书,你放心,我会跟你一 起对抗这一切,直到你能结结实实地回来。” 1999年的春天,因为有了朱桦的陪伴我过得愉快而有信心,虽然,仍在不时地 进行化疗,可我对生活充满了向往,我相信只要心诚石头自然会开花的箴语,我甚 至已在与朱桦商量结婚的事儿,她的父母在知道我们的事情后,一番大吵大闹将朱 桦赶出了家门,害得她只得在外面租了间民房住。我劝她搬到我那长期空着的两居 室去住,可倔强的朱桦坚持说要等我病好了跟她结婚后,我们一起搬回家去住。 6 月份天刚刚热起来,我两个疗程的化疗做完。化验结果却又是一记闷棍把我 和朱桦都打懵了。我的癌症不但没有得到控制反而已扩散到淋巴上,并且,肺部、 腹腔也都满了,医生说我的存活期大概只有两三个月。望着医生那不容置疑的神气, 我欲哭无泪,在肿瘤医院因为大家得的都是绝症,因此医生从来不同病人隐瞒病情, 这种时候便完全要靠自己的意志了。 可是,我知道自己不能死,我不能对朱桦食言,我答应过她要给她一个家一个 承诺。我要求继续做化疗,可医生说连续做大剂量的化疗,病人身体根本受不了, 只能停一段时间让病人恢复一下再做。我回家大约呆了20天,便又回到了肿瘤医院 继续做化疗,但从医生和护士的口气中我知道,我的病情已不可挽回。 这时朱桦表现得非常坚强。她虽然没再提结婚的事儿,但仍然每天守在我身边, 给我读报纸喂饭,尽一个妻子的义务,这让我心里非常矛盾,与心爱的朱桦走向婚 姻是我此时最大也是最后的心愿,可我又想谁愿意嫁给一个濒临死亡的癌症患者呢。 几经思想斗争,有一天,我终于对朱桦说,“朱桦,嫁给我吧,老天给我的时 间不多了,我想兑现自己的承诺,想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真正拥有你的爱,那样,即 使明天就死去,我也没有遗憾了。” 正在给我喝水的朱桦没想到我在这种时刻向她求婚,手一哆嗦碗里的水全洒在 我的胸前,情急之下她竟低下头去吸吮我胸前的水,眼泪也落在了上面,那时候屋 里很静,只有她一边啜泣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我答应你,李书,我答应你。” 就这样我和朱桦把婚礼定在了阴历的八月十五,那是我俩都喜欢的日子,也是 我们这个家终于可以团圆的日子。不管我还能活多久,可是,我活着的时候实现了 自己的承诺,这让我觉得没有白来人世一遭,而且,朱桦是个好女人,我不想错过 她。也许生命很短暂,可有了真正爱你的人,那种感觉就是一生一世,这种感觉我 会永远记住,直到生命的最后。后记 1999年阴历的八月十九日是李书的葬礼,做为他生前的好友,我一直陪伴在刚 刚新婚却要为爱人举行葬礼的朱桦身边。这时候悲伤已让她失去了往日的坚强,她 不停地对我说她的后悔,“我应该让李书住在医院里就好了,也许那样抢救会及时 一些,可他说八月十五我不能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医院里,因为所有能回家的 病人都回家了,更何况我们刚刚结婚。他说我要留在家里陪我的妻子,星期一再到 医院去住,可谁知星期天晚上他就不行了,他是在我怀里走的,走得那样安祥,我 知道他是因为实现了对我的承诺,才舍得放弃的,我知道他没有遗憾了。” 在李书的死亡证明上,我看到了北京120 急救站出具的诊断结果,李书死于心 脏病急性衰竭。我知道那是因为他得到了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他的妻子和她 的爱情,他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李书长眠在地下的最后时刻,我看到他的妻子把一捧硕大的黄玫瑰放在了他的 灵柩前。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