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害怕被遗忘,前提是我们要被人记住 相识始自声音。 广播电台要开一档直播节目,主谈心理话题。 钱开逸是广播科班出身,咬文嚼字无可挑剔,但他没有心理学背景,在谈论 某些深度话题时力不从心。从台领导到钱开逸本人,都懂得强强联手扬长避短这 条金律——需选择另外一位心理学专业人士做搭档,以保证此谈话节目的收听率 节节攀升。 鉴于钱开逸是男性,另一位主播就只能是女性。寻找女主播,成了本节目开 播的先决条件。按说偌大一个城市,挑个有心理学背景的女子,并不是太难的事 情。钱开逸一旦开始操作,才发现绝非事先设想的那般简单。 这天下午,他到新华书店去买书。突然如醍醐灌顶一般听到身后不远处,有 一个女声问道:“《幽谷伴行》在哪里?” 《幽谷伴行》是刚刚上市的一本心理学译作,别看名字仿佛通俗小说,其实 内容艰深佶屈聱牙。据说没有研究生以上的学问,休想看懂此书。钱开逸虽有此 学历,但因为忙,还不曾看过。 让钱开逸激奋的不是深奥的《幽谷伴行》,而是那个声音。妖媚中透着宁静, 华丽中掺杂着朴素,流利而不黏滑,有力而不强硬……天啊,钱开逸踏破铁鞋无 觅处,寻找的就是这样的声音。而且,它十分年轻,是带着露水和霜粉的紫葡萄, 浆汁饱满吹弹可破。如今,年轻就是宝啊,特别是女声。 钱开逸正准备回头一把抓住这个如鲸鱼般滑润的女声,不想手机恰巧响了。 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正是齐台打来的电话。 齐台急迫地说:“心灵七巧板的广告已经签了,下个星期,你这档节目必须 要让大家听到。预告也已经发出去了,剩下的事,我就不多说了。你也是老同志 了,心里有数。” 隔着半个城市和无数攒动的人头,钱开逸确知齐台看不到自己,还是不由自 主地频频着头,说:“明白。下周。心灵七巧板一定准时开播。”都是干广播的, 钱开逸知道所有的肢体行动都会在声音中有所暴露。如果他不点头,声音就不会 传达出足够的尊敬和服从。老广播的耳朵就是雷达。 待钱开逸完成了对领导的尊崇,回过头再来寻找那个石破天惊的声音,才发 现它已潜入深水。 人海茫茫啊!每一本书都是一道屏障,每一个脑顶都是一座山峦。那个声音 用嘈杂成功地把自己掩埋了起来。只有一根稻草——《幽谷伴行》。钱开逸发疯 似的掐住一个身穿红色马甲的服务人员说:“快!快带我到《幽谷伴行》那里去!” 红马甲痛得直缩胳膊,愤愤问:“你到底要到哪去?” 这也难怪。整座大厦有几十万本书,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哪里就准知道一 本刚刚出版的艰涩的心理学专著呢!好在红马夹还是很负责任,克服疼痛引着钱 开逸走到电脑前,开始按部就班地查询。在钱开逸度日如年之后,被告知通往 “幽谷”的小径。 钱开逸找到了存放《幽谷伴行》的书架子,看得出来原本挤得紧紧的书阵中 有一道小小裂隙,可见是刚刚有一本书被取走了,但四周空无一人。钱开逸从书 架上飞快地掠了一本淡绿封面的《幽谷伴行》,直向收款台奔去。很多人在排队 交款,钱开逸从队尾看起,没有人拿着淡绿封面的书。钱开逸常做直播,头脑反 应迅速,他不顾众人“别加塞,排队!一个个来!”的指教,径直冲到收款台前, 大叫道:“刚刚可有人买了《幽谷伴行》?” 款台姑娘一边手指翻飞敲着键盘,一边答道:“没见没见!又不只是我这一 个地方收款,别处看看去!” 一句话提示了钱开逸,他赶忙往其他收款台赶去。无论他怎样手疾眼快,那 个沉鱼落雁的绝色声音,还是如同蝌蚪消失在水草繁密的溪流中。 那个女声像沉没了的核潜艇般坚定地静默着,钱开逸几近绝望。他扩大了搜 索范围,朝大门口跑去。 他终于听到了声音。不是那个梦寐以求的女声,而是门口的安全警戒铃声大 作,警卫很不客气地拦下他,粗暴地指了指他手中淡绿封面的《幽谷伴行》。钱 开逸这才发觉自己没有交款,书上的隐秘磁条仿佛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不屈不挠 地哭叫着。霎时众人的目光聚焦过来,钱开逸窘得不行,赶紧把《幽谷伴行》往 保安手里一扔。对这书虽是万般不舍,也只有来日再说,目前寻人要紧。 好在钱开逸始终是攥着书往外跑,并不是把《幽谷伴行》掖在身上的哪个犄 角旮旯处,警卫就宽宏大量了,没把他算作恶意夹带,只当是粗心大意,扣下书 之后,放他走了。 到了大街上,更是一派枉然。人山人海汇成了声音的联合国。钱开逸一会儿 往东一会儿往西,漫无目的,哪儿人多就往哪儿挤,东张西望地简直像个扒手。 就在他几乎完全失望的当儿,突然那个如同天籁的声音在人丛中出现了。“…… 往西要到对面坐车……” 虽然只是片言只字,钱开逸已能断定,这就是她!就是那个千载难遇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个巨大的黑色人球在向前滚动,他不禁骇然,仔细看去, 才知道有两辆公共汽车进站。一堆站牌扎在一处,人群看到自己要乘坐的那辆车 来了,就不顾一切地裹携着他人蜂拥而上。 钱开逸看到一个瘦弱的女孩就要被众人拥挤到车上去了,她是那样的轻薄, 好像一片被波涛吞噬的黄叶。钱开逸两手像游泳一样劈打着分开众人,不顾辱骂, 冲到了公共汽车门前,此刻,那个女孩就要上车了,任何语言的交流都来不及, 钱开逸伸出自己穿着皮鞋的右脚,狠狠地跺了那女子一下。 “哎哟……”那女子大声呻唤,从车门的挡板跌落下来。 这一声在别人耳朵里不过是被踩了脚的女子惨叫,敲在钱开逸鼓膜上便风华 绝代。好了!就是它!万事大吉了! 钱开逸笑容满面地忙不迭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那女子从人群中艰难地挣扎而出,看来这辆车她是上不去了,愤愤地说: “你当然是有意的了。” 钱开逸狂喜说:“您说得对,我就是有意的。要不是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我 怎么才能和您说上话呢?终于找到您了,真是太好了。” 直到这时,钱开逸才有机会看到这个有着极美妙音色的女子的真面目。她身 材矮小,面色黧黑,五官淡而无奇,像一张答案平平的卷子,虽没有什么显著的 错误,但也绝没有任何出众之处,一切都在循规蹈矩之中。衣服穿着很有品位, 粉紫色的长裙将她裹住,一副巨大的香奈儿太阳镜几乎遮住了半个脸庞。 “我认识你吗?”女子对钱开逸的回答大不解,摘下了墨镜,眼睛彻底曝露 在光天化日之下,惨不忍睹。眼裂很小,眼皮厚到好像刚被注进了水,闪着朦胧 的亮光。在这狭小眼裂和肿囊囊的眼皮中射出的视线略带惊奇。 “不认识。您不认识我。正确地说,是您以前不认识我,但我们马上就会认 识……小姐,我能请您喝杯咖啡吗?我不是一个坏人,您看,这是我的工作证, 还有身份证,还有驾驶证……”钱开逸生怕这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女子再跑掉,在 自己的口袋里四处摸着,手里像抓着一把饼干似的攥满了证件,就差把钱包打开 给人看了。 那女子看来见过些世面,微笑了一下,让钱开逸安心了不少。女子说:“你 找我,有什么要事吗?”她那富有魅力的声音特别加重了“要事”的“要”字, 让一般人自惭形秽。 好在钱开逸不是一般人,虽然年岁不小且未婚,但此次行动并不是泡妞而是 事关工作,他振振有词地说:“有要事。很重要。关乎千百万人的头脑。” 这可真不是吹牛,且不说广播的影响力非常巨大,单是音波能钻进那么多人 的耳朵,难道不是关乎头脑吗! 该女子并不为之所动,莞尔一笑说:“先生,人们基本上都认为自己的事情 是重要的。其实,不然。在你认为是重要的事,在我并不重要。对不起,我下午 以后是不喝咖啡的,会影响到我晚上的睡眠质量。而中国,一般的咖啡馆,并没 有低咖啡因的咖啡。” 一席话,把钱开逸噎住了。该女子说着挎上了太阳镜,这让她的面庞显得更 加风平浪静,转身要走。 钱开逸慌了,千难万险淘换出来的宝贝,哪能就这样让她溜走。他换了一种 方式,指着该女子的小包说:“既然您不喝咖啡,我可以和您一道喝茶。您要是 说茶里有茶碱,也睡不着,我可以陪着您喝矿泉水。” 女子继续保持着优雅的微笑,道:“看来你是一定要和我喝点什么了。那咱 们一边喝水一边说什么呢?我很想提前知道。” 钱开逸说:“就谈谈您包里的东西。” 女子扑哧一笑说:“我包里都是女人用的东西,想不到您会感兴趣。” 钱开逸赶紧一本正经起来:“我不是对女人的东西感兴趣,是对您包里的书 感兴趣。您有一本《幽谷伴行》。” 女子惊讶:“你从书店一直跟踪我到车站?” 钱开逸急忙分辩道:“不是跟踪,是寻找。我也很喜欢心理学,请问,您叫 什么名字?” 女子说自己名叫贺顿。“祝贺的贺,顿就是巴顿将军的顿。如果你觉得太钢 硬了,就是立顿红茶的顿。” “那么,可否告诉我您在哪里工作呢?是什么学历呢?”钱开逸继续追问。 虽然这样穷追猛打是不礼貌的,但为了工作,只有单刀直入。 贺顿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当然是一个非常正当的问号。钱开逸慌不择言说:“因为我需要你。” 这话太暧昧了,贺顿回答:“可是我一点也不需要你。”掉头而去。钱开逸 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赶快抖擞三寸不烂之舌,说:“是我的工作需要你。这 份工作将让你触摸到千百万人的心灵。” 此话有夸张,但基本属实。《幽谷伴行》是影响人心的著作,想来该女子会 对人心独有所钟吧?钱开逸祭起“人心”这把钥匙。 “人心”变成比钥匙更有力量的钩子,把贺顿的脚步绊住。她转身告诉钱开 逸自己正读着心理学课程,也有过实践经验,的确对“人心”大有兴趣。 街旁正好有一家小店售卖冰水,两人坐下。“好极了!”钱开逸不禁叫出声 来。有理论有临床,再加上这条好嗓子,天造地设就是嘉宾主持的材料。 贺顿面对着钱开逸的惊呼,不疾不徐问道:“我的资料您已经了解得差不多 了,婚姻介绍所登记,所需要的项目也不过如此。我可以知道您的目的吗?” 钱开逸兴奋地说:“我们现在需要一位嘉宾主持人……” “让我做主持人,有没有搞错?我的形象实在不宜出镜。”贺顿惊奇地扬起 了一侧的眉毛,这使她的脸有了丑女的生动。 “我是广播电台的,不需要相貌出镜,只需要声音出镜。这一点,您尽管放 心。” 贺顿说:“我放心什么?好像我答应了似的。” 钱开逸于是摇唇鼓舌,大肆宣讲这档节目的重要性,又说到国人心理健康的 紧迫感,让心理学以更优雅更广泛的方式走近大众……简直是经天纬地的事业。 贺顿很安静地听着,插话道:“这些您就不必多说了,我是学这个专业的,知道 所有的重要性。” 钱开逸抓住时机说:“我们就是要找一位专家,您健康了,这是您的幸福, 但您不能不管不顾别人。我能知道您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贺顿两只眉毛都跳了起来,说:“这已经超过婚姻介绍所要了解的情况范畴 了。” 钱开逸说:“台里对主持人的要求是很严格的,我需要知道更多的背景资料。” 贺顿说:“请记住我并没有答应过你什么。” 钱开逸说:“当然,您还没有答应我,我可以等待。但我不想等待的时间太 长。从您的角度考虑,这也是一个双赢的项目。我看您还很年轻,当然希望能成 就自己的一番事业,无论您做什么工作,都希望人们记住贺顿这个名字吧?顺便 问一句,贺顿是你的笔名还是真名?” 贺顿用小勺搅着矿泉水,无论怎样搅动,矿泉水依然纯粹地晶莹着,她没有 正面回答,只是反问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因为你的名字会反复出现,我希望它好记并且有韵味,当 然,也要有力量,在念出它的时候,响亮,有节奏感。”钱开逸说。 “我叫这个名字已经多年了。身份证上不是这个名字。”贺顿眼光坦诚地盯 着钱开逸。 “你就用这个名字好了。贺顿,很洋气。你当了嘉宾主持,就会有无数的人 无数次聆听到贺顿这两个字。人们都是害怕被遗忘的,但前提是我们要被人记住。” 钱开逸说。 那天下午,他们一共喝掉了四瓶矿泉水,当然主要是钱开逸喝的,因为职业 习惯,他在说话的同时,需要不断湿润喉咙。贺顿基本上没说话,只是架着二郎 腿,小口饮着矿泉水,凝神静气地听着。当她不开口说话的时候,真是乏善可陈, 但她的整体气质很有修养。当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像有光芒突然闪出,整个人 蓬荜生辉。 “我很想知道,你这样不辞劳苦地找到我,游说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贺 顿郑重发问。 钱开逸说:“我苦口婆心跟你说的都是理由嘛!” 贺顿说:“这还不足以说服我。” 钱开逸想了想,说:“好吧。我把底牌告诉你。你有一副像竹叶青蛇一样的 好嗓子。碧绿柔软,蜿蜒流畅,惊艳耸动,还有冰冷的镇定和油光水滑的滋润。 必要时刻,我相信也能探起火红的信子,喷出置人死地的决绝。” 贺顿说:“太夸张了。这听起来有点可怕。” 钱开逸说:“不是可怕,是可爱。你不要不好意思,我只是指嗓音。你知道 我的嗓子吗?我也不谦虚了,也用蛇来打比方。如同眼镜王蛇,宽大厚重,有惊 人的力度和骇人的风采。当然毒液的储藏量也是相当的丰富,能创造出一个声音 的重金属场,震撼心扉。你知道两条蛇汇合在一起会怎么样吗?” 贺顿被惊呆,说:“不知道。会掐架吧?一条吞了另一条?” 钱开逸说:“告诉你,毒液倍增,金蛇狂舞,让人惊骇莫名中毒昏眩。” 贺顿说:“那不就成了谋杀案了吗?” 钱开逸兴奋地嚷起来:“这一次,你说对了。就是双蛇谋杀案。让人们为我 们的声音而窒息。” 贺顿并不为之所动,只说事发突然,要回去好好想一想,再作答复。 当天晚上钱开逸就向齐台汇报了情况,为了保险起见,齐台说他还要亲自约 见贺顿谈谈,一个台的嘉宾主持人要有相当的可靠性,各方面都不能马虎。 齐台和贺顿会面之后,也深表满意。“很稳重,一眼就看得出是受过良好教 育的,有大家闺秀的气质。”齐台赞不绝口,却对贺顿的嗓音绝口不提。钱开逸 愤愤不平,因为这才是最难寻找到的特色,踏破铁鞋啊。自从齐台娶了某名牌大 学教授的独生女之后,表扬女性最喜欢用的词就是“大家闺秀”。 钱开逸按照地址,把直播节目报审单和聘任合同速递给了贺顿。本以为贺顿 很快就会和他联系,不想那边一直云淡风轻地沉默着。干广播这一行是很讲究谁 先说谁后说的,顺序里面大有学问。按照你来我往的礼节,也该给个回应,但贺 顿就是沉着地缄口不言。钱开逸刚开始还隐忍着,不想追着撵着把贺顿惯出毛病。 但贺顿一直无声无息,时间不饶人,钱开逸只好拨通了贺顿的手机。 “合同你看了吗?”钱开逸开门见山。 “看了。”贺顿回答。 “怎么样呢?”钱开逸继续问。 “我觉得你们的合同有一个很重要的遗漏。”贺顿单刀直入。 “哪个方面呢?”钱开逸有点惊奇。这是台里的固定格式合同,很多人都是 大笔一挥,看都不看就签了字的,没想到却碰上了一个较真的。这也不是什么商 业合同,只是象征性地提到不得提前解约,要遵守台里纪律,不得迟到等等。钱 开逸问道:“什么地方遗漏了呢?” 贺顿说:“报酬。” 钱开逸笑起来说:“原来是这个啊。台里有统一的规定的,主持一个小时XX 元,到时候咱们就按规定走。” 贺顿说:“这太少了。” 钱开逸半开玩笑地说:“这是规定动作。你知道电台不能和电视台比,他们 是土豪,我们只是下中农,一切就要讲奉献精神了。我们以往请的那些大腕,也 都是同工同酬,有些人干脆就不要报酬了。”钱开逸随之列举了一系列震耳欲聋 的名字。说完这些话,钱开逸有了隐隐的不满。作为嘉宾主持人,一次广播节目 还没上过,就开始讨价还价,这还真少见。 电话的那一边好像摸到了钱开逸的脉搏,一板一眼地说:“钱老师可能觉得 我是个小人,但我愿意先小人后君子,把话说在前面。那些人是大腕,而我只不 过是个小猪蹄,当然不可同日而语。再说,他们不过是偶尔到电台客串一把,但 我是要把它当做一个真正的工作来做的。” 最后这句话倒还让钱开逸动心,他喜欢认真对待工作的人。但关于报酬的事, 谁都愿意用最低的价钱使用最得力的工人,从资本家到公众机构,概莫能免。他 要尽力为惯例努力一把,说道:“这个平台你还是要珍惜,你知道,不是什么人 都可以到广播电台一展喉咙的。贺顿这个名字,将从这里飞向千家万户……” 贺顿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说:“钱老师,您是在跟我商量还是想说服我?” 钱开逸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支吾着:“这有什么不同吗?” 贺顿用她那非常动人的嗓音说道:“您要是想说服我,就请收兵吧。我不会 被说服的。您如果是跟我商量,那我就告诉您,这事没商量。” 钱开逸觉得这话可不像那个温文尔雅的贺顿说的,像个市井小人。但此刻不 是教育贺顿的问题,不能眼看着自己沙里淘金拣来的人才就因为钱的问题,付之 东流。不过他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大的主,只好说:“我把你的意见反映一下,尽 量争取让你满意。” 贺顿点水不漏地纠正道:“不是让我满意,是公平交易。你们购买我的嗓子 和学养,当然还有我的时间,就要按质论价。” 钱开逸虽说听着不顺耳,也还是很努力地把这些原话记了下来,好到齐台那 儿鹦鹉学舌。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