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孙诲妻美貌生风波 柳知县昏庸失俸银 话说广东惠州府河源街上,有一小使行过,年可八、九岁,眉目秀美,丰姿俊 雅。有光棍张逸称羡不已道:“此小使真美貌,稍长便当与之结契。” 李陶道:“你只知这小使美,不知他的母亲更美貌无双,国色第一。”张逸道 :“你晓得他家,可领我一看,亦是千载奇逢。”李陶即引他去,直入其堂,果见 那妇人真比姮娥妙绝。妇人见二面生人来,即惊道:“你是什么人,无故敢来我家?” 张逸道:“问娘子求杯茶吃。”妇人道:“你这光棍!我家不是茶坊,敢在这里讨 茶吃。”走入后堂去了,全然不睬,张、李见其貌美,看不忍舍,又赶进去。妇即 喊道:“白日有贼在此,众人可速来拿!” 二人起心,即去强挟道:“强贼不偷别物,只要偷你。”妇人高声叫骂,却得 丈夫孙诲从外听喊声急急进来,认得是张、李二光棍,便持杖打之,二人不走,与 孙诲厮打出大门外,反说孙诲妻子脱他银去不与他奸,孙诲即具状告县:告为获实 强奸事:朋党聚麀,与山居野育者何殊;帘帏不饰,比牢餐栈栖者无别。 棍恶张逸、李陶,乃嫖赌刁顽,究凶极恶;自称花酒神仙,实系纲常蟊贼。窥 诲出外,白昼来家,挟制诲妻,强抱恣奸,妻贞不从,大声叫喊,幸诲撞入,彼反 行凶,推地乱打,因逃出外,邻里尽知。白日行强,夫伤妻辱。一人之目可掩,众 人之口难箝。痛恶奋身争打,胜如采石先登;喊声播闻,恰似昆阳大战。恨人如罗 刹,幸法有金刚。急告。 柳知县即拘原被告里邻听审。张、李二人亦捏将孙诲纵妻卖奸脱骗伊银等情具 诉来呈。孙诲道:“张、李二人强奸我妻,小的亲自撞见,反揪在门外打,又街上 秽骂。有此恶棍,望老爷除此两贼。”李陶道:“孙诲你忒杀欺心,装捏强奸,人 安肯认。本是你妻与我有奸,得我银三十余两,替你供家。今张逸来,你就偏向张 逸,故尔与你相打,你又骂张逸,故逸打你。今你脱银过手,反捏强奸,天岂容你!” 张逸道:“强奸你妻只一人足矣,岂有二人同为强奸?只将你妻与邻里来问便见。” 柳知县道:“若是强奸,必不敢扯出门外打,又不敢在街上骂,即邻里也不肯依。 此是孙诲纵妻通奸,这二光棍争风相打又打孙诲是的。”各发打三十收监,又差人 去拿诲妻,着将官卖。 诲妻出叫邻右道:“我从来无丑事,今被二光棍捏我通奸,官要将我发卖,你 众人也为我去呈明。”邻里有识事者道:“柳爷昏暗不明,现今待制包爷在此经过, 他是朝中公直好人,必辨得光棍情出,你可去投之。”诲妻依言,见包公轿过,便 去拦住说:“妾被二光棍人家调戏,喊骂不从,夫去告他,反说与我通奸。本县太 爷要将妾官卖,特来投生。”包公命带入衙,问其姓名、年纪、父母姓名及房中床 被动用什物,妇人一一说来,包公记在心上。即写一帖往县道:“闻孙诲一起奸情 事,乞赐下一问。”柳知县甚敬畏包公,即刻差吏连人并卷解上。包公问张逸道: “你说通奸,妇女姓甚名谁?他父母是谁?房中床被什物若何?”张逸道:“我近 日初与通奸,未暇问其姓名,他女儿做上娼,怕羞辱父母,亦不与我说名,他房中 是斗床、花被、木梳、木粉盒、青铜镜、漆镜台等项。”包公又问李陶:“你与他 相通在先,必知他姓名及器物矣。”李陶道:“那院中妓女称名上娼,只呼娘子, 因此不知名,曾与我说他父名朱大,母姓黄氏,未审他真假何如。其床被器物,张 逸所说皆是。”包公道:“我差人押你二人同去看孙诲夫妇房中,便知是通奸强奸。” 及去到房,则藤床、锦被、牙梳、银粉盒、白铜镜、描金镜台。诲妻所说皆真,而 张、李所说皆妄。包公仍带张、李等入衙道:“你说通奸,必知他内里事如何。孙 妇房中物件全然不知,此强奸是的。”张逸道:“通奸本非,只孙诲接我六两银子 用去,奈他妻不肯从。”包公道:“你将银买孙诲,何更与李陶同去?”李陶道: “我做马脚耳。”包公道:“你与他有熟?几时相熟的,做他马脚?”李陶答对不 来。包公道:“你二人先称通奸,得某某银若干,一说银交与夫,一说做马脚。情 词不一,反覆百端,光棍之情显然。”各打二十。便判道:审得张逸、李陶,无籍 棍徒,不羁浪子。违礼悖义,罔知律法之严;恋色贪花,敢为禽兽之行。强奸良民 之妇女,殴打人妻之丈夫;反将秽节污名,借口通奸脱骗。既云久交情稔,应识孙 妇行藏。至问其姓名,则指东驾西而百不得一二;更质以什物,则捕风捉影而十不 得二三。便见非阃里之旧人,故不晓房中之常用。行强不容宽贷,斩首用戒刁淫。 知县柳某,不得其情,欲官卖守贞之妇;轻斤重两,反刑加告实之夫。理民反以冤 民,空食朝廷廪禄;听讼不能断讼,哪堪父母官衙。三尺之法不明,五斗之俸应罚。 复自申上司去,大巡即依拟将张逸、李陶问强奸处斩;柳知县罚俸三月;孙诲 之妻守贞不染,赏白绢一匹,以旌洁白。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