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兄仙弟 过了三年,汀门龙神的伤势已经痊愈。他在过去的三年中,专门研究天地造化 之机,推算阴阳循环之理,颇有心得。 某口,他忽然心血来潮,连忙掐指一算,心中大喜。他算出了那神螺圣母在本 月十五日半夜子丑交替的时辰里,要遭受一劫。如果逃不出这一劫数,她必将寿终 正寝,命归黄泉。 于是他离开居处,现化了一个白发老人,托梦给一个海边的青年渔民,姓张名 亨顺。在梦中,他告诉张亨顺,说明自己是江门龙神,并叫张氏在本月十五日半夜 子丑交替的时辰里,向海边大沟附近推网入海,不论那时形势如何险恶,只管拚命 向前推进,但不要回头向后探看,等到网里捕得一个像面盆那样大的海螺时,就要 急急收网倒退,在那时,不但本神自会助他平安脱离险境,而且他还能得到一颗无 价之宝——黑螺珠。同时龙神警告他不可把这事告诉任何别人。 江门龙神生怕张亨顺意志不够坚定,或不相信梦中幻境,所以连续三夜都托同 样的梦,这就使他有了信心。 到了十五日黄昏以后,天上月明如镜,张亨顺早已准备了渔网,并且畅饮了一 斤烧酒,希望靠酒力壮大自己的胆量和勇气。他半醉地预先在海边岩石上望着等候, 只要时辰一到,立即下海捕螺。 凡是妖精修行,五百年必逢一劫。那天,神螺圣母正在江门龙穴中静修,忽觉 自己的丹田里产生了一股如火的气体,由小而大,热度也由低而高,使她极为难受。 这时,神螺圣母心里暗暗吃惊,知道劫数降临,就连忙收敛了精气神,保护心 脏,同时运功抵抗,以便压制那股如火的气体,怎料她不抵抗还好,一经运功,热 气便立即冲出了丹田,逐渐上升,顷刻势如破竹,痛得她无法忍受,坐立不安,她 终于哭泣了。 气体热度继续高升,神螺圣母心痛如绞,跟着身体痉挛,浑身流汗如浆,体内 发热,但四肢冰冷,她忍受不住,跌倒在龙门之内,奄奄待毙。 五百年一劫,这是可怕的劫数。不论任何妖魔精怪,修炼容易,劫数难逃,否 则,宇宙之间的妖魔精怪还要多了。 气体如火,热度继续加深,把神螺圣母煎熬得血液沸腾,它似乎要烧干她的血 液。 这时,她的面部肌肉痛苦地牵动着,全身皮肤剧烈收缩,手足的力气不断消失, 眼睛的视线逐渐涣散,神志变得麻木不清,但她似乎还能够呼吸。虽然吸进的气少, 呼出的气多,一口气断断续续,不绝如缕。她只不过是昏迷,还没有死。 这时,神螺圣母心想道:“她宁愿死,不愿受此痛苦。”但可怜得很,想死也 不容易,她虽有死的决心,却没有死的力气,所以要死也难。 不久,她翻身一滚,现出了原形,是一只庞大无比的法螺,也就是世人所谓 “大吹法螺” 的法螺。 可是,气体还在自动地加热,好比烈火燃烧,似乎要把神螺烧为灰尘。 这时,螺门大开,流出大量黑色的液体,臭不可当,海水也染黑了,并且带着 令人欲呕的腥气。 热气迫使螺肉渐渐地收缩,抖动,干燥。同时螺壳也随着内热的煎熬而缩小, 每一次的收缩,使神螺圣母感觉到痛如刀割。要把像一座海岛那样大的神螺收缩到 像一只面盆那样小的体积,这中间不知道要经过几千次收和几万次缩。等于被割了 几千万刀,这是一种何等残酷的磨折,何等难受的刑罚。 垂死的挣扎是难免的。黑液即将流尽,螺肉渐渐地干枯,黑螺珠暗然无光,从 螺肉中惭渐地滑了出来,暴露在螺门的边缘。这种征兆,是意味着她已经到了九死 一生的地步,死生交界只差一线。要是这颗黑螺珠滑了出螺门,那神螺圣母就此呜 呼哀哉,万年道行等于一场春梦,可是她还留着最后的一口气,拚命地拖住了这颗 保命的黑螺宝珠。 这时,江门龙神早已远远地在海中水平线下面伺候着。他本来只要一举手之劳, 就可把这颗黑螺珠抢夺过来,置神螺圣母于死地也易如反掌。 可是,在事实上,江门龙神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呢? 凡是修行的人物,五百年遭遇一劫,乃是自然现象,谁也不能避免。天国规定 劫数临头,体内自会产生烈火,自生自灭,各凭机缘,屈时天国早已派遣了值夜的 天神,暗中监视,袖手旁观,以免局外人物从中加以伤害。逢劫的人物都要自己找 寻机缘,以期逃劫,但这种机缘可遇而不可求。有些到了山穷水尽,陷于绝境,自 以为无救,但忽然无意中碰到了机缘,因此得救,逃过一劫,所谓绝处逢生;有些 知道劫数将到,想出种种办法避祸,以为寻到避祸之路,但却因避祸反而遭劫。神 螺圣母逢劫的情况也是如此。由于天神在旁监视,但并不呵护,江门龙神就不敢从 中下手谋害,否则属于罪犯天条,斩龙台上难免一死。 因此,江门龙神只能在海底的远处伺候,不敢过分逼近,同时,他必须要隐匿 形迹,不让天神观察到。 这时,神螺已缩成了像一个面盆那样的体积。由于螺肉枯燥,螺壳干脆,本身 的体重大为减轻,所以,海水的浮力把她从江门龙穴中飘浮出来,直到海面,载沉 载浮地在海面上随波逐流。 这时,轻微的东北风吹向海边,海波不兴,神螺在海面上飘浮,渐渐地飘近海 边,离开海滩只有三五里水程而已。 这时,月明如镜,海波平静,那渔民张亨顺一看子丑交替的时辰已到,心中大 喜,立即沿着海滩大沟的边缘,推网入海。 他一步一步向前推进,眼睛盯着海面,心里注意着渔网里的动静。 他不断地举步前进,心里牢牢地记住只管向前走,不要向后看。 开始时,海水的深度由胫到膝,不久,由膝到腰,逐渐由腰到胸,又不久,由 胸到肩,只有头部在水面上露出。 他勇敢地前行,已经前进了不少水程,但头部始终露出在水平线上面,在他的 身后,涛声澎湃,但他仍不敢向后观看。 他心里觉得奇怪,暗想:“为什么今晚大海竟会如此之浅?” 这时,神螺朝着张亨顺的方向飘浮过来。 张亨顺越走越远,离开海滩已有三四哩水程。奇怪得很,他的头部依然在水面 上暴露着,虽然在他的身后,涛声澎湃较前更响。 难道海真的是这样浅吗? 不是,海是深的。 既然海是深的,为什么张亨顺没有沉下海底而淹死呢? 这当然是那江门龙神在海底作法,暗中保护着,不使他沉下去。 刚才,张亨顺饮了一斤烧酒,觉得醉醺醺,至少已经半醉,所以酒精的力量帮 助了他的勇气。他推着渔网,向前猛进,心里只记住江门龙神在梦境里所吩咐的话 :“只管向前进,不要朝后看。” 现在,由于时间的消逝减轻了酒精力量,张亨顺渐渐地清醒起来,清醒使他恢 复理智。 最初他疑惑:“自己跋涉了许多海路,怎么这海老是浅浅的?海并不深呀!” 他一边向前走,一边心里暗道:“不对呀!以前自己在海边张阿捕鱼,离海滩三五 丈的地方已经很深,为什么现在向前已经走了很久,海还是不深呢?” 他想到这里,疑心加重,脚步开始缓慢起来。 在张亨顺的身后,海涛冲激,涛声较前更响。 垂死的神螺随波逐流地飘向张亨顺身旁,愈飘愈近,离开渔网只有一丈左右。 这时,江门龙神正在海中窥视,一切情况都已看在眼里,心中大喜,以为这次 那老螺精一定要完蛋了,自己就可重回龙穴,安居修行。 这时,神螺圣母早已进入昏迷状态中,螺嘴只剩下半口气,那颗黑螺珠黯然失 色,仅有一部分粘住在螺门旁边,显示着摇摇欲坠的样子,但海风无情,继续把神 螺吹向张亨顺的渔网。现在,她离开渔网不过五尺,死神顷刻就要降临在她的身上。 这时,张亨顺身后的涛声忽然响得非常厉害。他三番两次要想回转头往后观望, 但仍不敢这样做,因他记住了江门龙神在梦中的警告。 这时,神螺飘浮离网不过两尺左右而已,但张亨顺却停住了脚步,侧耳静昕在 他身后的涛声,越听越不对劲,因那涛声简直是像雷声,轰轰然震耳欲聋,使他毛 骨惊然,不觉惊疑万分。 他只顾呆呆地站停着,倾听涛声,面部显露恐怖的神色,因此,眼睛并没有注 意到那海面上的神螺,高网只有半尺。 一刹那,神螺已经进入了渔网的范围之内,但张亨顺根本没有注意,因他还在 聚精会神地侧耳呆听。他只要把网一收,不费吹灰之力,神螺圣母立即寿终禄尽, 命归罗网,而这颗黑螺珠虽已暂失光彩,但它仍是无价之宝。就可为他所得。 这时,江门龙神看得真真气死了。他投鼠忌器,既不敢出声,提醒张亨顺快收 渔网,又不便越俎代庖,牙痒痒地在旁看得眼中出火,空自发急。 神螺正在危急存亡之秋,不要说是千钧一发,实在是千钧半发,不料恰在这时, 张亨顺的心头忍不住惊孩,回头向后一看。不看犹可,一看之后,吓得他魂不附体, 连忙把手一松,抛弃了渔网,转身就逃,原来他看见自己身后的浪涛汹涌激扬,翻 腾荡漾,高出他的头顶至少有百丈之高,他怎么会不吓得魂飞魄散呢? 这也许是那张亨顺命中住定,无此横财,所以得不到这颗黑螺珠宝。他的福禄 虽是浅薄,但阳寿却长,命不该绝,江门龙神叹了一口气,只得仍旧保护他回到海 滩,让他以后得以善终。 张亨顺抛弃渔网,使神螺圣母绝处逢生,于是她又从网中飘浮出来。恰在那时, 子丑交替的时辰已过,她的螺体忽然感觉到好像注射了一针清凉补剂,使螺肉立刻 滋润起来,黑螺珠接着发光,螺壳也突然涨大,不到半个时辰,已恢复了原状,像 一座巨型的海岛。她开始推波助澜,浪花飞扬,旋转活动,快捷异常,这就意味着 她不但过了功效,而且道行更探一层,使她心中狂喜。 这时,在半空中远远地监视的那个值夜天神,见到了神螺圣母侥幸地逃过一劫, 立刻回转天廷报告。 这时,江门龙神心中恨极,那不争气的渔民使自己功亏一篑。他眼巴巴地看着 那螺精—一老雌货逃过劫数,得庆更生,心中怎会不恼? 他一看值夜天神走了,就赶了过去,想乘那螺精刚刚恢复,体力还未完全复原 之际,跟她一拼,可能获胜。 这时,神螺圣母正拟转身,想回到江门龙穴休养静修,忽听得身后水花荡漾, 波涛横冲,心里怀疑,回头一看发觉那条断尾老龙正在附近,知他不怀好意,连忙 暗作准备。 “恭喜你,老雌货,刚才你虽已逃过于劫,但现在却逃不过本龙的神威,还不 快快纳命!”江门龙神大声骂道。 神螺圣母听到那老孽龙竟然又叫老雌货,心中大怒,即刻反唇相讥,说道: “无耻龙妖,手下败将,本圣母正要擒你诛灭,你却前来送死,好极了……” 龙神和螺母话不投机,立即冲突起来,开始恶战。 海面之上,翻波倒海,浪涛汹涌,显然螺母的体力尚未复原,她被神龙喷水, 打得抬头不起,几乎沉入海底深处。 神螺圣母正在危急之际,天空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清啸,云端站着两位金甲天神, 高声叫喊道:“江门龙神接旨!” 江门龙神听得半空中天神叫唤,吃了一惊,连忙纵身跳出海面,现化了人形— —中年秀士立即履空蹑云,跪下来接了玉帝的敕旨,叩首谢恩。他等到天神驾云回 去之后,拆封恭读,只见上面写着:‘敕令江门龙神,速赴泾河履新,循序布施雨 泽,专心造福万民,倘敢玩忽职守,莫怪天公不仁。’原来当年泾河龙王,与一长 安卖卜者赌气,擅改了玉帝规定的行雨时辰,并增加了雨量点数,以致罪犯天条, 死于魏征之手,(见西游记故事),而径河水府的总管职位也虚悬已久。这次玉帝 调派江门龙神到泾河接任,是由于东海龙王敖广密奏推荐,因那神螺圣母是水国五 洋龙母的师妹,连敖广也不敢得罪于她,惟一办法就是把江门龙神调离江门,以免 —龙一螺再起争斗,既可维持水国秩序,又能保护海边居民的安靖,一举两得,莫 善于此! 那江门龙神读过玉旨之后,知道自己离开江门,势在必行,无法反抗,于是恨 恨连连,降下云端,立在海面,看了那站在远处的神螺圣母一眼,骂道:“老雌贷”, 又恋恋不舍地对着江门的双山隙望良久,最后,终于叹息一声,快快地离开了海面, 低着头向海边走去。 那神龙一边走,一边想,想到自己在江门龙穴潜修了数千年,对于那江门双山 的一草一木,和海面的一波一浪,也都有了感情,现在远处泾河,不知以后在何年 何月何日才能重归故穴,思念及此,不禁怅然。 忽然他想到数年以前的事情。那时他为了不使义弟张元查询家门情况,故意推 说自己要远赴异乡担任教职,因此,义弟赠诗送别,自己也作诗相答,记得其中有 两句:“临歧莫唱阳关曲,我把阳关当故乡。”当年随意口占,本非有心,不料今 朝果然要远征泾河,而且泾河地近阳关,如此巧合,令人惊奇,难道这又是天意注 定的吗? 偶然口占,竟成诗谶,龙神心中颇为不安。 行行重行行,他不知不觉地经过燕子山麓,又想到义弟的坟墓就在附近,于是 走了过去,顺便慰问,或能与他的灵魂道别,共叙旧义。 他见到墓畔野草萋萋,墓木已拱,但见景色凄凉,墓地似乎无人管理,想来义 弟家中妻孀子幼,家道中落。不禁黯然。 他踯躅坟畔,徘徊良久,自言自语道:“是了,怪不得,要等到他的第九代后 裔才能发达,这坟墓不知道要毁坏到如何的程度。” 于是他立在坟前,指手划脚地作起法来,喃喃地祷告道:“愚兄贪杯误事,使 贤弟含恨九泉,幽魂何在,快些现身显灵,与愚兄话别……” 龙神作法招魂,但法术并不灵验,因为墓门寂寂,不见张元的幽魂出来。 这时,正在四更将尽,五更未到,卯时左右,如在无月之夜,寅卯不通光,天 色尚暗,便今夜乃是十五之夕,月角虽已西斜,仍然照耀四野,照理,当此之时, 张元的幽灵一定出现,但事实上坟前却毫无动静。 于是龙神再度作法,渴望义弟的幽魂出来,以便话别。 然而,墓门紧闭,鬼影杳然。 “难道他恨我,不肯显灵与我相见?不会的,但是……奇了,奇了,难道他的 幽魂出外未归?不对,不对……”龙神一边自言自语,自问自答,一边心里思忖, 忽然又想起一事:“当年自己伸出龙头,吓死了义弟,在那时,自己曾经纵身腾云, 招寻他的三魂六魄,但遍寻不获,现在为他招魂,又是魂兮不见,魄兮杳然,难道 他还未死吗?”但是,他想到这里,又沉吟道:“不对,不对……一定是义弟的幽 魂外出未归。” 于是龙神三度作法招魂,喃喃地祷告道:“魂兮归来,他乡不可以久处……自 从贤弟身亡,愚兄已经立誓戒酒,涓滴不饮了……” 可是张元的鬼魂依然不见。 龙神因三次作法无效,心里猜疑不定,于是掐指推算,但他也算不出是什么原 因,那真是一个谜。 这时,龙神屡次作法,已经惊动了燕子山的山神和当方土地,他们恭敬地走过 来向龙神打躬作揖,婉言问话。 龙神反问他们:“两位有否见过张元的鬼魂?” 山神和土地都惘然回答道:“不瞒尊神,我们也奇怪,数年以来,从未见过这 坟墓里的主人。” 龙神听了,心中大惊。若在平时,他一定要上天入地,彻查这事的真相,必须 要查到水落石出,方才甘心,但此刻情况不同,他已有皇命在身,何况时限已到, 无法耽误,所以他虽有此心,却无此力,只得怅然作罢。 这时,天已黎明,于是他向土地公公兑换一些冥饯,散在墓畔,又长叹一声, 口占一律:“大化尽如归,幽魂何所依?女萝攀柏干,翁仲着苔衣;树杪鴞声恶, 竹林笋味肥,墓门无祭扫,蝶当纸钱飞。” 他吟罢,便与山神土地拱手作别,飘然而去。 江门龙神到了泾河水府接任了八河都总管之职,就改称为八河龙神,权位显赫, 自有许多龙子龙孙,虾臣、蟹士、鲥军师、鳜少卿、鲤太宰、鳗将军等,前来迎接 奉承,一时热闹非凡,细节繁多,详情不赘。 他就职之后在职务上却发生了一种意想不到的困难。原来他乃是一条断尾之龙, 在行雨时,觉得不能发挥自如,没有龙尾协助舞动,使他行雨的雨量,把握不住。 第一次行雨,雨量太多,第二次行雨,雨量太少,毫无绳准,这事使这位八河龙神 万分担心。他在身体上的缺陷,影响了他在职务上的行动,诸多不便,但天国的玉 皇大帝绝对不会加以体恤,公事公办,决不容情。雨量或多或少,不照规定,虽然 多得一些些,和少得一些些,都算违犯天条,论律当剐。这样一来,他就要像前任 的泾河老龙那样,遭遇到悲惨下场。 因此,他发觉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顿时心惊肉跳,坐立不安。八河都总管职 位虽高,权力虽大,俸禄虽多,享受虽好,但自己的能力受到限制,势必有亏职守, 为之奈何,如果他用自己的生命换取那种神见神爱的职位、权力、俸禄和享受,还 是不值得,犯不着。又因此,他思前想后,决定不敢恋栈。 同时,又想起了那神螺圣母——那个老雌货,臭匹妇,如果龙尾没有被她轧去 一尺,现在自己负荷此职,定能胜任愉快。新怨旧恨,一齐集中在心头;他怨恨极 了,把脚一顿,声声发誓,要报前仇。 正在这时,巡河夜叉匆匆地前来通报:“禀告大王,一位白面书生有紧急事情, 要面见大王。他硬闯水府宫门,卑职拦他不住,已经排闼而入,请大王作主。” 龙神听了,惊疑不定,道:“哦!有这样的事?” 正在这时,那书生已经急步冲入,形色紧张。 龙神一见来人,心中大喜,连忙迎前,双手把他抱住,欢声叫喊道:“啊!原 来是你,我把你想得好苦呀……” 龙神正要继续问话,但却被那书生抢先说话,那书生在龙神的耳边轻声地说了 几句话,顿使龙神面色大变,六神无主。 原来那书生就是龙神的义弟张元。 难道他并没有死? 他确曾死去,但死而复生,因此,他没有死,而且他还遇到了千载难逢的机缘, 使他长生不老,永远不会再死。 “大哥快走!”张元催促道。 “走?走到哪里去?天地虽大,宇宙虽宽,但遇此祸事,何处是我容身之地?” 那龙神知道事态严重,自己决难逃避,因此不准备走了。 “大哥虽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但数千年的道行得来非易,一旦毁灭,岂不可惜? 大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天公无道,何必怕事?大哥偶犯小过,也是被螺妖所害, 并非故意,但天律苛刻,岂问青红皂白?大哥必死无疑,不过,如果大哥枉作无谓 的牺牲,殊不值得,何况现在尚有逃生之路,还不快随我走……”张元话未说完, 忽从远处的天空中传来一阵隆隆响音。 张元吃了一惊,龙神也大惊失色。 “事急了,快走!”张元也不管义兄龙神愿意与否,把他拖着就走,打开了泾 河水府的后门,狼狈地向外急急逃去,神态紧张,惶惶然好像两只丧家之犬。 不久,隆隆之声到达了泾河的河边停住,那隆隆的声音乃是从一辆纯钢铸成的 囚龙车发出。 六十天兵拉着囚龙钢车,后面跟随着两位金甲天神,他们奉了玉帝之命,前来 逮捕八河龙神,要惩治他行雨失调之罪。 可是,他们来迟了一刻,八河龙神已经畏罪潜逃。 那两个金甲天神名叫秦完和赵江,他们从巡河夜叉的口中探悉,那孽龙是得到 一位白面书生通风报讯,双双逃走,时间不久,还来得及追赶。 “追!”秦天君道。 于是秦赵两位天君立即驾起祥云,迅速追赶,后面跟随着六个天兵,拖了一辆 发出隆隆声的囚龙车。 且说张元不由龙神分说,硬劲地拖着后者跑出泾河水府的后门,急急向前奔逃。 他们不敢驾云,因驾云遁光,在高空无遮无掩,易被天神发觉,所以,只向崇山峻 岭,树木茂盛之处前进。这时,那龙神依然现化了一个中年秀士。 秦完和赵江在云端追赶一阵,仍不见那叛天逆龙和白面书生的踪迹,于是凝着 神目,从云端向下仔细观察,忽然见前面远处的山林中,隐隐约约有两个人影闪缩 地移动着,其中之一正是书生打扮。 “在那边,追!”赵江向前一指,就和秦完急追过去。 他们驾云如飞,越追越近。 囚龙车的隆隆之声传入龙神的耳朵里,吓得他心惊肉跳,双脚发软,终于他停 下来,站着不走。 他对张元道:“贤弟,愚兄逃不了,你快些避开,还是让愚兄前去自首归案… …” 张元道:“大哥切勿惊慌,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事情还未绝望……小弟的师父 就在前面等候着,他会卦帛助……” 龙神听了,顿时眼睛一亮,惊疑地问道:“师父,是谁?” 张元道:“他是十二地支真人之一的第二位‘丑真人’。” 龙神大喜道:“妖魔国的丑真人是你的师父?……” 恰在这时,半空中飘飘地降下了两位金甲天神,挡住去路。 “孽龙往哪里逃,还不就缚?”秦完赵江同声喝道。 “啊呀,我命休矣!”龙神惊喊道。 张元也大惊失色。 忽然后面的树林中传出一声狂啸,啸声惊天动地。 张元一听啸声,知道师父到了,心中转趋安定。 秦赵两天君连忙回头观看,只见树林中走出一位魁梧奇形的白须老道士,双目 大如铜铃,嘴巴向前凸出,八卦道袍,手持指尘,走路的脚步凝重,态度则从容不 迫,正向这边缓步而来。 那老道士就是丑真人。他走近秦赵两位天君,距离不到十步之处停住,举目向 他们打量。 丑真人看到秦完面如蓝靛,发似朱砂,十分凶恶,他正要再观察赵江,但已来 不及细看,因为秦完大声骂道:“何方野道,竟敢打扰天神,阻差办公,还不快快 滚开!” 丑真人一听那秦完不问情由,开口就骂,心中大怒,当即发作了他的牛脾气, 也就骂道:“凶神无理,嘴巴不干净,让你喝些牛尿涮口……”他话未说完,把手 一扬,一小包用透明纸袋装着的物体,直向秦天君的面部抛去,去势迅如疾电。 秦完万万料不到那白须野道竟有如此斗胆,敢与天神动手,而且说打就打,事 前毫无暗示。秦完根本没有提防,也未作准备,因此,丑真人那包透明的物体结结 实实,夹头夹脑地掷在秦完的面门上,只听得拨刺一声,那小包应声而破,里面都 是臭而不堪的液体,把秦完泼得满头满脸全是污水,既腥臭,又腻滑,显然这就是 丑真人所讲的牛尿。 如此恶作剧把秦完气得呱呱大叫。他连忙从背后拔出四楞黄金锏,但这时丑真 人已经攻到,固他一方面抛出一小包牛尿,另一方面又一个箭步纵向秦完,扬起拂 尘,当头戳刺,尘尾丝丝直竖,犹似千万枚钢针,如被戳中,秦完的面部就会被它 戳穿不计其数的针孔,那么,性命难保了。 秦完最初受到牛尿浇头的侮辱,怒火中烧,即知来者不是善类,暗中早存戒心。 现在他一见来势汹汹,慌忙举锏招架,但不料对方的拂尘随心所欲,要刚就刚,要 柔就柔,在招架之际,黄金锏立即被尘尾缠住,无法拉脱;又在扭拉纠缠之际,丑 真人挥出另一只手,同时飞起一腿,用掌斜劈,“克察”一声,秦完的右臂折断了, 四楞黄金锏即被拂尘卷去,用腿横扫,又被扫中,把秦完的身子像皮球那样飘飞三 丈以外,跌倒尘埃,无法起身,显然已受了重伤。 那边,赵天君起初还以为秦完对付一个野道,必定稳操胜券,所以只在旁观看, 不来助战,因为他还须监视那八河龙神和白面书生,以防他们乘机逃走,却不料那 野道大吼一声,出手快不可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猛掷尿包,纵身挥尘,挥 掌飞腿,一连串的动作不到三招,便把秦完打伤,使自己来不及冲前相助,那时, 他看到秦完倒地不起,立即奔了过去,俯身察视。发觉秦完脸色灰白,气息奄奄, 伤势不轻。 “何方野道!你的胆量真不小,竟敢逆天行事,打伤天神,快快报上名来,好 让本天君回转天廷报告。”那赵江站直了身子,面对丑道人,大声地道,但从他的 语气中显然自知不敌,露出了内心的畏怯,只得说:“……回转天廷报告。” “你想溜,我偏不让你溜。你要溜可以,只要你自己割下一只耳朵,留作纪念, 或者吃了一包牛尿,否则,你这凶神休想溜走。”丑道人道。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此无法无天?”赵江强忍怒气,问道。 “我是谁,你不知?好!我告诉你,我乃是十二地支真人之一,名列第二。” 丑真人道。 “噢?原来是丑真人,怪不得武功高超,听说你已经投奔了妖魔国。”赵天君 道。他的面孔虽未变色,但心里已暗暗吃惊。 “不说前事,倒也罢了,说起了前事,使我老牛心中好恨,好恨,好恨呀!… …”丑真人一边说,一边磨磨牙齿,接着又道:“当年我老牛偶犯小过,那天国的 昏君与我作对,差兵遣将,逼得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求生不得,求死非易,那 时若非通天老师相教,我老牛早已丧命,现在你们犯在我的手中,我老牛岂肯容情?” “丑道长!当年天兵天将与你为难,本天君并未在内。”赵江辩护道。 “是的,那时代你和秦完确未在场,因此,我只把秦完打伤,并未打死,但你 们虽非当年的凶手,却都是昏君的忠实走狗,所以你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譬如 :自割一耳也好,吃一包牛尿也好,两者之一,由你选择。”丑道人大声道。 “丑道长,你妄自尊大,强人所难,何况嘴出狂言,口口声声叫天上玉帝为‘ 昏君’,难道你真的无法无天,不畏天威?”赵江见到软功不灵,就用硬功威胁道。 “什么强人所难?什么无法无天?你们天神一贯仗着天威,在外行凶霸道,过 去我老牛吃过你们多少亏,你知道吗?现在,你废话少说,快些自己动手……割耳 ……吃尿……快…… 省得我老牛动手。“丑道人命令道。 这时,赵江知道软硬两功都已失效,不觉忍无可忍,同时,他暗想:“自己不 动手,一方面对不起秦天君,另一方面对天廷也不便交代。”他暗中打定主意,准 备乘那牛鼻子不提防的时候就用迅雷不及掩耳方法出手,或可得胜。于是假装同意 照办的样子,说道:“既然丑道长不允通融,我赵某只好遵命割耳……”他一边说, 一边从腰际拔出宝剑,砍向自己耳朵,但这是一种虚砍,剑势挥动,立即变招,且 使用了十成功力,快得像电光石火,向丑道人猛劈。 “来得好!逆神狡猾……”丑道人大声叫骂,同时迅速侧身避过剑势,接着随 手挥出拂尘,划向赵江的脸部。 如果不是赵天君见到一剑劈空,立即快快后退,他的面孔一定已被尘尾刺得像 黄蜂窠那样,连双眼也都被戳瞎。他后退虽快,避过了致命伤,但他却逃不过轻伤, 因他的面颊已被一部分尘尾尖端划中,划出了十多条深深的血痕,鲜血涔涔而下。 他忍住了热刺刺的痛苦,他纵身斜跃,想要夺路奔逃。 “狡猾的逆神!想逃,没有那么容易。”丑真人喝道。他立即如影随形斜扑过 去,伸出右手,抓住了赵江背后的金甲。 赵江原是个智多谋足的天神,在奔逃的一刹那之间,心嫌金甲份量太重,奔逃 不便,因此,早已解开了金甲钮扣,准备弃甲而逃,比较轻快方便,恰在那时,他 背后金甲的领头已被丑道人抓住,这一动作,正是投其所好,赵江就此机会,脱出 金甲,使用了金蝉脱壳之计,心想纵身腾云而去。 “狡猾!”丑真人只抓到一件金甲,心中大怒,口里叫骂。他大吼一声,立即 顺便把金甲向前抛出,掷向赵江。金甲虽甚重,但丑真人力大无穷,因此,那金甲 去势如飞,打中了赵江的后背,如此重击,使他未及腾上云端,即被击昏,口角流 出鲜血。 丑真人见赵江受伤倒地,就回头向六个天兵招招手,大声叫喊道:“你们过来!” 这时,那六个天兵已经吓得呆如木鸡,个个不敢动弹。 “无名小卒!我不为难你们。还不快些滚过来?”丑真人大声吼道。 那些天兵听到丑真人说不会为难,心里虽稍觉安定,可是他们形态缩栗,行动 畏怯,鱼贯地举步走来,走到丑真人前面,肩并肩排成一字形站住立正。这是当兵 的规矩,人间的士卒如此,天兵也不例外。 “你们听着!把囚龙车拉过来,装着那两块废料……”丑真人用手指指着这边 和那边躺在地上的赵江与秦完,继续道:“把他们装在囚龙车里,快些拖车回去, 向玉帝昏君报告。 你们可以说:这事是我老牛做的,叫他再派天兵天将到妖魔国来抓我,或者来 找我的通天老师也可以,因为这是他的主意……“ 这时,八河龙神和张元早已走过来,站立在丑真人的身后。他们看着那六个天 兵把秦赵两位天君塞进囚龙车里,拖动车轮,发出隆隆之声,悄然驾云而去。 八河龙神等到天兵离去,就从丑真人身后走到他的前面,合掌作了一拱,谢道 :“多蒙老前辈相救,小龙实深感激,不知何以为报。” “龙神不必客气,你是元儿的义兄,我们就是自己人,略加援手,理所应当。” 丑真人道。 “不过,老前辈得罪了天宫,这祸闯得不小呀!为了小龙的事,担了这样重大 风险和责任,小龙死不足惜,但老前辈恐要受累,这事如何得了?因此,小龙实深 耽心,不知老前辈有何准备?”八河龙神惊惶地道。 “不用怕!我们还有后台撑腰,家师通天教主算定你与本国有缘,所以派我老 牛前来助你脱险,谅必天宫暂时不敢再来问罪,你尽可放心。”丑真人有恃无恐地 道。 八河龙神听到自己有妖魔国国王通天教主撑腰保护,心中大慰,于是又问道: “张元贤弟如何死而复生,竟得在老前辈的门前立雪?这事使小龙百思不解。” 张元插嘴道:“这事说来话长,我们这里站着说话不便,且到前面树林里找几 个坐位,让家师坐着讲话好了。” 于是他们走进树林深处,找到了三个位置,大家在岩石上相对坐定。 丑真人开始道:“通天家师为了要重振魔国国势,广求宇宙间的一切人才。他 知道你——龙神道行高深,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所以派我老牛从中观察,顺便调查 你的品德,以便决定是否值得延揽。数年以来,我老牛经常在中洲江门附近出现, 你在平时的一举一动,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发觉你品格高雅,心地光明,因 此我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的是你极有资格进入魔国,值得我们争取;惧的是怕 你不肯接受我们的聘请,因为在一般正派人物的心目中,妖魔国三个字给他们听了 就感到头痛,退避三舍还来不及,岂肯入籍为民?所以,我踌躇不决,未敢冒昧向 你当面求教,但却随时在找寻机会。果然,不久,机会来了!当你在海中伸出头, 狰狞可怕,把元儿吓得魂飞魄散时,我早已注意,当即取出葫芦瓶,将他的三魂六 魄一齐吸入瓶中,以免失散……” “啊!怪不得我在当时遍寻贤弟的魂魄,全无踪迹,原来如此。”八河龙神惊 异地插嘴道。 “我看到元儿洪福不永,清福正长,因此,就收取了他的魂魄。在三天以后, 半夜三更,我把他的尸体从坟墓中弄出,放还三魂六魄,使他还阳,死而复生,同 时给他吃了一粒金丹,让他脱胎换骨,永享长生,并且列入门下弟子……”丑真人 道。 “啊,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后来又三次招魂,都未招到,连当地山神和灶公都 不曾见过贤弟的鬼魂,原来他已被你老前辈收入门下……”八河神龙惊叹不已地道。 “以后的事,你已清楚,我也不用细说。”丑真人接着道。 “老前辈,还有一事,小龙不甚明白,可否见告?”龙神问道。 “何事?”丑真人反问道。 “老前辈何以知道小龙有难,叫贤弟张元前来通风报讯?”龙神道。 丑真人神秘地笑了一笑,道:“问得好!……”他说着起身,走了过去,用嘴 巴附在龙神的耳边,接着又低声道:“我们在天宫里布置了内线,天上的一举一动, 我国都了若指掌。” 由于形势所迫,八河龙神就顺理成章地在妖魔国入籍,但由于八河龙神名字不 吉利,他依旧改为原名“江门龙神”。 且说那六个天兵拖了载着秦赵二位天君的囚龙车,驾云回到天国,当即向玉帝 报告详情。 玉帝听了大怒,吩咐将秦完赵江速送天医处急救之后,就高声道:“妖魔国如 此猖狂,行为跋扈,目无天廷,还当了得。”于是他就命令太白金星,速召托塔天 王李靖商量讨伐妖魔国,捉拿八河龙神和牛精丑真人,归案法办的事件。 “且慢!我皇息怒,老臣最近得悉那八河龙神行雨失调,不是他的过失。”太 白金星劝阻道。 “噢!怎会不是他的过失?”玉帝惊异地问道。 “据老臣刚才得到情报,那八河龙神原在中洲江门龙穴安分修道,人间称他‘ 江门龙神’,保护当地安宁,颇得民心。后来,千年鲨精侵入江门,要想强占江门 龙穴,危害当地百姓,但他却被江门龙神打断鱼尾,负伤逃走……”太白金星说到 这里,被玉帝插言说话,只得停止。 “鱼精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江门龙神打得好!金星,你说下去。”玉帝道。 太白金星接着道:“不料那鲨精不自知错,反唆使神螺圣母强侵江门,把老龙 的尾巴也轧断一尺,又占据了他的龙穴……” “螺精可恶!”玉帝又插嘴道。 太白金星继续道:“这事发生在水域之内,属于水国的范围,东海龙王敖广知 情不报,反而奏恳天廷,把龙神调离江门,接任泾河水府,叫他做八河都总管之职。 断尾之龙怎能行雨,无怪雨点忽多忽少,因此,这不是那八河龙神的过失……” “但那八河龙神也有过失,他既自知足断尾之龙,何不早告?”玉帝反驳道。 太白金星解释道:“我皇有所不知,那江门龙神接到天命,规定时刻,限期立 即动身赴任。他一到河水府,坐未安席,又奉天命,叫他限时限刻行雨,试问他哪 里还有工夫报告天廷?” “不错!”玉帝点头,表示同意太白金星的解释。 接着,太白金星又道:“据说那神螺圣母以前原是敖广家里的乳母,又是五洋 龙母的师妹,他们私交甚厚,但敖广与江门龙神过去似有仇恨,因此,他把那老龙 安置江门,在水国无职无权,又因此,他对于那螺精强占江门龙穴,不但置之不问 不闻,而且奏调江门龙神,远赴泾河,断尾之事又不奏明,如此行为,显然蒙蔽天 听,实是罪大恶极……” 玉帝听了大怒道:“敖广可恶,速召他来!” 不久,敖广随同天使,进入灵霄宝殿,拜舞未毕,玉帝已经忍不住拍案怒道: “大胆敖广!螺精轧断了江门老龙的龙尾,强占江门龙穴,你知情不报,反来奏调 江门龙神,远赴泾河水府,使他行雨失准,这种行为显然违反良心,徇私循情事小, 蒙蔽天听事大,来神呀! 把敖广绑了,带到剐龙台上斩首示从……“ 太白金星一看玉帝发怒,但操之过急,情形不妙,心里慌了,就连忙屈腰俯身, 凄上去在玉帝的耳边低声道:“敖广罪不至死……只要如此这般,把事情搞妥,将 功赎罪就可以了。” 那时,敖广吓得魂不附体,自知有罪,不敢分辩,同时,众天神行动迅速,早 已把他押出了灵霄宝殿,直赴剐龙台。 一路上,行路如飞,敖广放声大哭,龙泪如雨。到了剐龙台,其中一位天神用 手向敖广的头上一拍,敖广立刻现出了原形——一条五彩的大金龙。 于是众天神一齐动手,把那龙头套入刑台的轧钳之内,并将全部龙身绑缚妥当, 另一行刑的天神拔出宝剑,剑光闪动,眩眼耀睛。 那时,敖广见到此景,长吟一声,终于伏爪收鳞,闭目待毙,剐龙台边,满地 都是龙泪,龙涎和龙汗所混合而成的流质,湿渌渌。滑腻腻,在地上流动着。 那持剑的天神缓缓地举起宝剑,正要向龙头劈下,但他偶一不慎,可能是太小 心了,顾上不顾下,脚跟被地上龙泪龙涎和龙汗混合而成的液体一滑滑倒,仰天跌 在地上,因他毫无防备,所以,跌得很重,一时站不起来。 另一位天神见状,连忙把他扶起。 那位行刑的天神这次当心了。他站定脚跟,摆好稳当的姿势,抖擞精神,第二 次举起宝剑,正待劈下……忽然,一阵清风,传来一片清晰的声音……。 “刀下留‘人’……不,不,不,刀下留‘神’……不,不,不……”刀下留 ‘龙’呀!……“ 那行刑的天神听到了这声音,就把他已经举起而正要劈下去的宝剑,缓缓地放 了下来。 顷刻之间,一个天使气喘喘,急匆匆奔向剐龙台,一边大声叫喊,一边双手乱 摇,如飞而至。 他到了台边,已经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时说不出话来,但双手却还在乱摇。 等到他换了一口气之后,方才高声叫喊道:“我皇有旨,刀下留龙!” 于是众天神又一齐动手,把东海龙王敖广从剐龙台的刑具上解放下来。 敖广正在闭目待死,忽然恢复了自由,死里逃生,真是意想不到,喜出望外, 于是他又现化了人形,仍由众天神会同传旨的天使把他押还灵霄宝殿。 敖广拜见了玉帝,跪谢不斩之恩。 玉帝道:“敖广听着:你回到东海,从速发兵擒拿神螺圣母,治她强占江门龙 穴之罪。 其他的事你可依照玉札办理,事成之后,将功抵罪。“玉帝故意在口头上吩咐 敖广擒拿神螺,而将其他的事情却用玉札传谕,这样做法,是用了一个瞒天过海的 计策。 当时,太白金星递给敖广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几行小字,这就是玉札,同时低 声告诉敖广秘密从事,不可泄露玉札里的任务。 敖广捧了玉札,脆着仔细看了一遍,心中有数,于是收妥玉札,叩头谢了皇恩, 站起身来,出殿而去。 敖广回到东海水晶宫,立即换了战袍,升殿召集龙子龙孙,虾兵蟹将,鲸王太 岁,神鳗公主,御驾亲征,讨伐神螺圣母。 龙王率领了水族的精兵,秘密行军,衔枚疾走,向江门进发,不料到了江门龙 穴,他发觉龙穴之中,空空如也,不见了神螺圣母的踪迹,很显明的,她一定闻风 先遁,逃得不知去向。 神螺圣母失踪,真把东诲龙王气煞,急得双脚乱跳,怒火上升百丈之高,不论 他气也好,急也好,跳脚也好,发怒也好,但又有什么办法呢?神螺失踪事实具在, 使龙王未能完成玉帝所嘱咐的任务,这是何等严重的罪名呢? 于是龙王一边传令四海五洋,缉拿神螺圣母,归案惩办,一边移师三门湾海面, 捉拿千年鲨精。 东海龙王的精兵已经到达了三门湾海面,但那倒霉的鱼精却懵然不知,还在海 底洞府高卧正酣,等到小妖慌张地进去把他推醒,报告噩耗,才仓皇起身,要想逃 走,但已太迟了。 这时,龙王等早已把海底洞府,四周围住,鲸王太岁持了棍,神鳗公主拿了刀, 身先士卒,抢前杀入洞内。他们见到那鱼精不问根由,立即冲前撕杀,刀棍齐下。 千年鲨精措手不及,身上吃了一刀,头顶中了一棍,立即昏死过上,现了原形, 是一条大鲨鱼。 龙王敖广见那鱼精已死,心中大喜。因这是玉帝在那玉札上所吩咐他应做的一 部分任务,总算完成了。 于是龙王命令水族士卒,将那鱼精的尸体移到江门内海的海边,发动巨浪把他 冲上海滩,让海边的当地百姓宰割它的肉烹食也好,吃不完腌了也好,剥取它的皮 煎油也好,敲碎它的骨骼,烧成了灰作肥料也好,任从那些百姓自由处置,东海龙 王也不去过问了。 以前那千年鲨精侵入了江门的内海,妄想发浪把海边的山顶上的百姓卷入海中, 充其馋欲,但它哪里知道,自己在几年之后,反被众百姓果腹,充饥,真所谓恶不 可生,生则不灭,善不可灭,灭则不生,天道循环,冥冥中自有定数,可不惧乎? 且说敖广杀死了鱼精,得胜回到东宫龙海时,立即有巡海夜叉报告:那神螺圣 母是得到了妖魔国十二地支中的第六位己真人通风报讯,所以她能在事前逃走,现 已投奔妖魔国去了。 龙王听了大怒,但他也束手无策,徒呼奈何。 玉帝的玉札中另一项任务:赦免八河龙神(即前江门龙神)行雨失准之罪,并 仍调回江门龙穴,正式敕封为‘江门龙神’(以前是海边的百姓尊敬他为江门龙神, 保卫水上安宁,沿海太平。 最后一项任务是,泾河水府的八河都总管遗缺,即着敖广另选贤能充任,但在 那时,水国谣传着泾河水府遗缺是不祥的,过去担任此职者都不得善终。因此,一 般有资格的龙种不愿接受,而资历浅薄的龙子龙孙都想冒险一试,却未蒙敖广同意, 所以,适当人选不易物色。 东海龙王敖广一时无法完成这项任务,因为他发动水国臣民到处查问江门龙神 的下落,结果徒劳无功,真是煞费苦心。 最后龙王无可奈何,只得又赴天宫,向玉帝面奏详情。 那时,玉帝业已得悉江门龙神和神螺圣母相继投奔魔国。他从这件事推根寻源, 作了一次评判,得到结论是:由于敖广处置不善,隐瞒事实,徇私循情,未能公正 执法,反来奏调断尾之龙接管泾河水府遗缺,以致造成祸端。事后玉札规定四项任 务,仅能完成一项,遂使人才外流,天国和水国同受损失,得益的却是妖魔国。 王帝鉴于敖广位居东海龙王多年,国内政事,日久玩生,积弊难除,又对于敖 广本身颟顸无能,老态龙钟,极感恼火。除当面严加谴责外,他又颁发玉札,着令 敖广闭门思过,三年之内不准走出水晶宫一步,这是变相的软禁,同时罚俸三月。 三年之后,贬凋敖广担任‘泾河水府’八河都总管职务,任期也是三年,有功位复 原职,有过再行降职,以示惩戒,并将该玉札分缮副本三份,分发南西北三海龙王 传阅,藉资共同警惕,暗寓罚一惩三之意。 玉帝这样轻罚敖广,其中还包含着不可告人的意义,因为对于江门龙神之事, 玉帝自知也有错处:(一)敖广虽然隐瞒事实,但玉帝统领宇宙万国,为何江门龙 神与神螺圣母交恶,天官在事前却毫无所知?显然天国情报机构的效率出了问题; (二)敖广奏调江门龙神,天国立即轻率准奏,事前也未对该龙神详细调查,这是 天聪失灵:(三)该龙神行雨误点,多寡失调,照常理推测,其中必有重大缘故, 何况他是江门老龙,经验丰富,谨慎守法,岂有履行即犯过失之理?显然是他被敖 广长期弃置,也许久未行雨,使他忽略了龙尾的重要性,无意造成雨点多寡之误, 但天国在事后却未细测这种常理,又冒失地发挥天威,派遣秦赵两位天君,带了囚 龙车前往逮捕,这是天国逼反了江门龙神。 由于上述原因,玉帝轻罚敖广,可说是遮掩本身的错误,敷衍塞责,但敖广还 以为玉帝对自己宽仁,感恩万分而去,一路暗自庆幸。 玉帝轻罚敖广之后,心里闷闷不乐。他想到了天国遭遇着许多严重威胁问题: “(一) 天国一定有了内奸。朕派秦完赵江前去逮捕八河龙神,这事非常秘密,但魔国 却能早走一步,中途拦劫,必是天国的内奸泄露秘密;(二)朕口头上命令敖广发 兵擒拿螺精,又被内奸暗通消息,报告魔国,使螺精从容遁逃,但玉札中关于诛杀 鲨精的任务,却能完成,这显然也是内奸在众目昭彰之下,无法探悉玉札上的内容, 因此敖广就能消灭鲨精;(三)朕在敖广离殿之后,即暗遣亲信天神,严密监视灵 霄宝殿里每一个可疑的神圣,以便查出谁是内奸,但事与愿违,结果魔国却仍能得 到消息,救走螺精,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四)内奸伪装的功夫巧妙惊人,暗发消 息的本领也神乎其技,使朕的只言片语,一举一动,都受到了威胁。 天国隐匿内奸,使朕芒刺在背,寝食不安,如何是好?“ 其实魔国早于一千多年前,就已在天国安排了间谍和内线,他们都有巧妙的画 皮作为掩护,个个神通广大,道行高深,有的用眼睛与眉睫的转动或开闭,有的用 随便而自然的手势,有的用上乘的心语,播发暗号消息,使天国神圣们无法察觉, 防不胜防,一切都处于被动的状态中,暂且不表。 且说龙螺交恶,发生在数百年前,后来江门龙神和神螺圣母分别投入魔国,他 们彼此各不相知,因为魔国制度任何事情都要保密,决不公开宣布。直到魔国举行 狂欢大会,全国有资格的妖魔精怪,散人野仙都在邀请之列,他们才得共聚一堂, 不过,当时出席人数众多,身份和背景大都互不清楚,各难辨别。在会场里,大家 互相介绍,或自我介绍,但这仅限于坐在同桌或邻桌可以做到,至于还有许多妖魔 人物,座位相隔太远,那就无法介绍或自我介绍了。 那时——在狂欢大会时,山中子表演搬运术,撮去了许多妖魔精怪,散人野仙 的宝物之后,又分别发还原主。其中的一位失主是神螺圣母。当她和别的失主一样, 越众而出,领回黑螺珠时,她的面目和身形才给江门龙神认出,那老雌货正是自己 的仇敌,顿时惹起了旧恨和新怨。他想到自己的龙穴被侵占,龙尾被轧断,又远调 泾河,行雨失准,罪犯天条,不得不逃奔魔国,这一切都是为那老雌货所害,这是 旧恨;同时,一条断了尾巴的老龙,形同残废,在许多场合里,他有着自卑感,心 里多少顾虑着本身的鄙贱,何况他在修炼方面,也因龙尾残缺不全而觉得用功吃力, 道行进展困难,这是新怨。 旧恨新怨一齐涌上了江门龙神的心头,加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所以当他看 到那神螺圣母领回黑螺珠正在得意洋洋,循着原路归座的时候,他就拦路截住,挥 出一掌,重重地击在她的左颊上,同时他叫喊道:“老雌货!你还记得俺老龙断尾 之痛吗?” 江门龙神这一掌落手甚重,几乎用了八成的气力,把神螺圣母的左颊牙床全排 击歪,打掉一排牙齿,喷出了满口鲜血,痛得那神螺老媪喃喃大骂,但因口齿不清, 言语含糊,谁也听不懂她在叫骂些什么。 当然,神螺圣母在毫无防备之下,无端受辱,岂肯干休?她立即伸出如爪的手 指,直取江门龙神面门,企图戳其双目,但对方迅速避开,丝毫未受损伤。 龙神和神螺打斗,时间极短,迅即为南宫操元帅干涉制止。 他们双双被押出厅,进入拘留所问话,终于问出了他们在数百年之前的怨仇。 在问话中查明了打斗的原因,南宫操最后作出结论,他说:“当年的事错在神 螺,不应妄听鲨精片面之言,向龙神寻事,轧断龙尾,强占龙穴,但目前之事是龙 神理屈,不该不问情由,动手打伤神螺。彼此之间的事情,根据本国的法律,只有 公敌,没有私仇,所以,你们打过算数,两相扯平,以后双方见面,不准再打。本 国禁止私斗,立法极严。倘有违犯,不论谁是谁非,谁直谁屈,先动手者断手,先 动脚者斩脚,决不宽贷,希望你们牢记!” 那时,神龙和神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龙神见到神螺的面颊歪斜,口边不断地流出鲜血,显然她已受了重伤,于是也 觉得过意不起,心头恨渐消,怨气也平下来了。 神螺也觉得自己以前不该妄听鲨精的谎言,懊悔不及,现在自己虽被龙神打伤, 这苦头也是应该吃的。 这时,南宫元帅鉴貌辨色,看到这种情形,知道事情容易办妥,他就索性做和 事佬了。 于是他说道:“我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搬弄是非的鲨精早已被东海龙正敖广处 决了!” 龙神与神螺听了,悚然动容。 接着,南宫元帅把鲨精被杀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最后,他又道:“现在你们 愿意和解吗?” 双方和解在意料中。 于是南宫元帅命令手下人员护送神螺圣母到医务处疗伤,他和龙神仍回大厅。 江门龙神与神螺圣母之间的仇恨虽已互相谅解,互相和好,但这件案子却引起 了天廷的注意。 玉帝觉得自己在无形中已受到魔国的威胁。他通过自我检查之后,忖出了一连 串的问题,譬如:(一)江门龙神与神螺圣母一到魔国,多年仇恨,由于南宫操只 用三言两语,双方就能获得和平解决,但当初他们为什么不能在水国进行和解?这 就意味着水国的政治大有问题;(二)散人张元是地国王朝部落里的一个小小进士, 可是风云际会,竟然得到魔国的青睐,使他未经修炼,一世便成半仙,但为什么仙 国却不能发掘人才,反被魔国捷足先得?照理,优秀的人才应先由仙国罗致,绝对 轮不到魔国,但事实恰正相反,这就意味着仙国的政治也有弱点;(三)天国对于 水国和仙国的人才外流,事前蒙在鼓里,毫无所知。事后又未能举直错诸枉,设法 纠正,这也意味着天国的政治走向下坡,渐趋没落;(四)天国本身也发生了人才 外流的现象,譬如:(甲)老夫子当年为了批评一句天国的政事,天国就藉故留难, 不准他进入混元大罗金仙的品级,使他一怒而去,离脱仙国,投奔魔邦;(乙)水 金书生为了游戏人间,被天国革除仙籍,被迫投魔;(丙)水上浪子(后改名为水 上郎君),在天国偶犯小过,得罪天宫,驱逐出境,又被魔国聘为上卿,(丁)还 有许多野仙在‘仙级考试’中,天国的主考官发觉他们的试卷才气太旺,恐怕影响 仙品,所以未蒙及格,都被弃置。落第的野仙们认为在考试中所录取的一般神仙, 学问有余,才识不足,未能应变荷重,而对于他们自己的学问见识和才干都臻上乘, 反而名落孙山,这当然是考试不公。可能主考仙徇私作弊。因此,那批不及格的野 仙心怀怨恨,纷纷投入魔域,为官为民,各凭所好,各取所需,使宇宙间的英雄豪 杰,尽入魔国的彀中。考试不公造成祸端,大者投奔异族,为他国利用,而遗害本 国。这种事实,在人间司空见惯,不以为奇,但玉帝所引以为奇者,竟然天上也不 例外。 因此,玉帝心里非常忧愁。他担心魔国的通天教主。野心已萌,迟早必将为祸 宇宙,而天国本身既无能力制止,又乏善策安抚,同时他详察四周的群臣,大都忠 厚有余,仅能墨守陈规,但胆量不够,进取不足,他们决难应付目前瞬息万变的局 面。当然,列国也有一部分杰出的神仙和圣人,像广成子,镇元子和天罡星君等, 他们都能为天国效劳,可能以后天国重振权威,还要借重那些有胆有识的神仙和圣 人。对于他们,玉帝倍加青睐。 过去,玉帝维持天威,完全依赖天兵天将,谁不服从,就使用武力讨伐,可是, 现在天国动辄用武的政策已经不行了。为了要恢复鬼国,天兵征伐,蚩尤之魂,却 遭败绩,被后者杀得片甲不留,大败而归;为了要逮捕江门龙神(即当时的八河龙 神),天国的秦完赵江两位天神又被魔国的丑真人打伤。两次用武都遭失败,使天 国威声一落千丈,同时天国有许多神圣立场不稳,又乘机投奔魔国,有的明日张胆, 有的暗中勾结,因此,天国受到了明显的教训,以后用兵,在事前尚须慎重考虑。 天国两次在军事上的挫折,直接和间接都与魔国有关,使天国以后不敢妄用武 力,对付魔国。因此,玉帝就想到改变政策,但要改革,就必须罗致许多人才。 可是,现在正值人才外流之际,天同必须设法阻止这种趋势。 于是天国施行了出入通行证的办法。玉帝命令本国所有的大小神圣,一律不准 擅离职位,即使因公出差,也须凭出入通行证,方能离国和归国。 天国又在暗地里准备了大批记名的入口通行证,针对魔国的著名人物,又特派 了许多神仙圣人,乔装混入魔国,要把那些记名的入口证递送到魔国著名人物的手 中,暗示他们若能归顺天国,均将重用,像大夫子,西南方力士统领铁金刚,天山 七奇的首领袁通,西北方散神总管温戎,野仙方面的安全子,神厨手易牙子,踏崩 泰山江帆,龙风山的朱元龙和孙美风,水金书生,文中子,东北方乱神魁首孟元, 卫武真人,五形郎君,魔国五狂,散人方面的朱宝,水上郎君(即水上浪子)以及 其他许多野仙和散人等,都是天国所要争取的对象,不久即将收到记名的天国入口 证。 他们都是人类修炼成道,早已列入野仙和散人的品级,而妖魔精怪鬼等五种煞 神并不在内,因天国对于五煞,一律不敢信任。 除此之外,天国首先要争取的是江门龙神和散人张元。 为什么玉帝要特地指定江门龙神和张元呢? 江门龙神罪犯天条,被天兵天将迫投魔国,但事后查明,行雨误点并非他的过 失,所以玉帝蓄意要把他从魔国夺回,以振天国的威望。至于张元,此人在魔国, 其名不见经传,道行和武功也都末臻上乘,只不过吃了几粒金丹,使他长生不老而 已,若论品级,只可称为半仙,此外,别无可取,但玉帝却也把他列入天国所争取 的主要对象之一,岂非奇事? 可是,对于这件事,玉帝自有道理。 玉帝要把寂寂无名的张元从魔国弄到天国,赏以金丹蟠桃,交梨火枣,琼浆玉 液,仙酒寿果,来增加他的道行,使他成为真仙品级,并将委以天宫文书的重任, 地位虽次于文曲星君,但却与后者并列朝堂,不分轩轾。玉帝将他作为榜样,目的 是要给魔国别的野仙和散人们看看,让他们明白:“以张元这样的资格,尚且受到 天国如此重视,何况我等……” 玉帝以张元为饵,吸引魔国的许多有道之士归返天国,使其人才倒流出来,为 天国服务,这将削弱对方的势力。 如果这事进行顺利,张元的运道来了。 同时,玉帝再三再四地吩咐那些混入魔国的神仙和圣人,“在江门龙神和张元 未进入天国以前,切勿将天国的记名入口证递送给别的野仙和散人。”换一句话说, 先把江门龙神和张元用偷渡方法,运出魔国,进入天国成功之后,再分别送记名的 天国入口证给别的野仙和散人。 这—次天国动员三仙十二神圣,从水陆空三方面,分别潜进魔国后,就乔装了 各色人等的模样。 三仙是太乙真人,度厄真人和道行天尊。十二神圣是天贵,天猛,天威,天富, 天寿,天剑,天勇,天佑,天玄,天捷,天速和天意等星君。 负责偷渡江门龙神和张元是三仙之一的度厄真人,其他的神仙就负责说服和偷 渡别的野仙和散人。 从天国到魔国的京城要经过七十二座毒山,三十六条恶水,以及十八层天罗地 网,而魔国周围的国境又有东方妖煞,南方魔煞,西厅精煞,北方怪煞,东南方鬼 煞,东北方乱神,西南方力士和西北方散神严密驻守,同时天空中还有七海龙神, 在层云里潜形把守,而且在一日十二个时辰中,都有十二地支真人轮流值日值夜, 所以没有经过特别许可,任何异邦人物要想进入魔国,难越雷池一步。 当然,三仙十二神潜入魔国,也曾用了一番心计,譬如:三仙是从天空进入魔 境。他们先在空中施用了隐身法。同时放出数十只龙蚤钻入七海龙神的龙鳞里乱咬, 使他浑身痒不可挡,十分难熬,他们乘着刘方抓痒,而注意力不能集中的机会,就 变成了三只小飞虫,从天罗地网的空隙里飞入,才安全到达魔京。 天贵星装扮了老渔翁,从边区三不管地带的河流里进入魔域,而天猛,天威, 天富,天寿,以及天剑等五位星君却摇身一变,变成了五条小鱼,混在老渔翁捕得 的许多大鱼里。那老渔翁以低价出售大鱼,因此,边区的驻兵为贪便宜,只管争买 大鱼,但老渔翁故意保留着五条小鱼不卖,他说:“小鱼准备给自己吃。”于是, 六位星君也平安地进入魔国。 至于另外的六位星君,分成两批,他们分别假扮猎人和采药人,从魔境边区的 深山冷坳里,经过弯弯曲曲的羊肠小径,崎岖山道,走入山中腹地,然后辗转混进 魔国。 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再以各色人等的身份出现,分别进行活动。 且说度厄真人到了魔国京城,立即扮成老秀才模样,混在人群的行列中。他看 到:商府栉比,人物整齐,但十字街头却有许多武夫勇士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都 到城内和城外的教场里去,个个手持武器,杀气腾腾;小巷僻街也常有魔卒突然出 现,忽然消失,气氛神秘,隐藏着战争的景象。 度厄真人心里暗想:“奇哉怪也!太平盛世,调动军队,妄启端战,魔国将亡 ……,怪哉奇也!此邦市政简明,秩序井然,民情朴实,物产声饶,魔国将兴。” 他知道魔世盛旺,魔焰高涨,安中含危,治不掩乱,安危治乱,方兴未艾,— 切都在酝酿之中,此邦不可以久留。 于是度厄真人决定当夜行事,以收速办速成之效。 他捱到午夜,子没丑初之前,先躲匿在斗牛阁附近的阴影里,伺候动静。 那时,天空浮云密布,月光偶然从云隙中漏出,但瞬即消逝。 不久,他看到丑真人从斗牛阁出来,后面跟随着张元,接着,师徒说了几句话。 丑时已到,丑真人前往值夜,去接子真人的班。 丑真人去后,张元随即退入斗牛阁,顺手关上了门。 此时,斗牛阁四周寂静。 度厄真人知道丑真人在寅时之后才会回来。于是他用手把自己的面也一抹,顿 时变成了一个假的丑真人。 假丑真人脚步凝重,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直到斗牛阁的门前站定,稍为迟疑一 下,就用手敲门。 “拍,拍,拍!”三响。 “谁?”张元问道。 “是我!”假丑真人学着真人的声音答道。刚才那丑真人和张元说话的声音被 他听到过,所以他现在学得很象样。 乒乓两响,张元开了阁门。 “师父……”张元惊异地叫道,但当他正要继续说话,那假丑真人立即作一手 势,阻止他说下去。 “快些,进去再说!”假丑真人说着,一方面他故意装出紧张而神秘的姿态。 于是他们双双走进斗牛阁,随手关了阁门。 张元终于忍耐不住,又开口问道:“师父,你为何去而复返?” 假丑真人低声道:“元儿,为师今晚无须值班了,因为刚才通天老师派南宫元 帅交给我一项非常秘密的任务,必须立刻出动。我需要两个助手,一个是你,另一 个……我想还是叫你的义兄江门龙神前来协助,比较妥当。现在……你准备一下, 先把我那份上次的出国通行证找出来。我忘记了,不知道把它放在哪里。” 张元问道:“是上次你到地国去用过的通行证,还是另一次你和我同去救义兄 时所用的那份通行证?” 假丑真人早已调查清楚魔国的任何人物出国,必有通行证。那真丑真人以前因 公出国,当然不会例外。目前,他听到张元说通行证有两份,心中暗喜,于是灵机 一动,就有了主意,连忙答道:“两份都要……还有……元儿,你上次和我去救江 门龙神时,通行证好像你也……” 假丑真人正在狐疑不决,因他不能确定上次张元和那真丑真人出国时,他们的 名字是合写在一份通行证上,还是各有一份,所以,他不敢肯定地说。 恰在那时,张元已经抢着道:“是的,师父,上次我也有一份通行证。” 假丑真人听了,不动声色地说道:“你的证件也拿出来。” 于是张元走到书橱旁边,开了橱门,取出文件夹,翻阅了一会,寻出了三份通 行证,两份是丑真人的,一份是他自己的。他用双手把三份证件恭敬地递交假丑真 人之后,又把文件夹放回原处。 假丑真人接过证件,略略看了一下,心中已有主意。他叫张元走近他的身边, 附耳轻声道:“元儿,你快去叫你的义兄速来,我有要事面告,路上小心,不要随 便与任何人搭讪。 快去快来!“ 他说话时,用左手放在张元的肩上,表示亲热,另一方面,用右手在张元背后 的腰带上暗中挂了一只小粉袋,袋的下端有几个漏孔,使袋内的白色粉质在张元行 路时漏了出来,散在地上,以便他本人沿着地上的粉迹追踪张元。 张元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师父乃是度厄真人的化身——冒牌货,所以,他连忙恭 敬地道:“是,师父!”说罢,急步出门而去,在他背后的粉袋里漏出白粉断断续 续地散布地上。 等到张元一走,假乱真人连忙打开了橱门,取出文件夹,乱翻一通。他发现里 面归档着许多秘密文件,大都是通天教主的手令。 老实不客气,他就把那文件夹偷藏身边。 接着他又走近书桌,坐在椅上,把那三份通行证仔细看了一下之后,随即使用 褪色的法术,先将各证件上业已过期的日子都改为当天的日期,又将其中之一褪去 了“丑真人”三个字。在天国时,度厄真人早已查明江门龙神前曾化名“江隆”, 所以,他毫小思索就填上“江隆”二字。 其余两份通行证上的姓名一份是张元,另一份也是丑真人,原名原姓,无须改 动。 假丑真人改妥通行证之后,再仔细看了一遍,检查有无涂改的痕迹,以及是否 尚有其他可疑之处,但一切认为满意,方才放心。接着他就把那些证件都放在身边。 他站起身来,走出斗牛阁,循着张元背后粉袋里所敞漏在地面上的白粉痕迹, 施展缩地飞行术急追张元。 不久,假丑真人看到张元正在前面急少赶路,立即飞身追上,喊住了他。 张元听到喊声,连忙停步,回头—看,见是师父,心中大奇,问道:“师父, 你怎么也来了?” 假丑真人又使用老办法,左手按在张元的肩上,低声地附耳道:“元儿,为了 争取时间,所以我也来了!”他一面说话,一面用右手摘去了张元背后腰带上的粉 袋,顺手把它抛弃路旁。 张元对于那假丑真人自然而巧妙地在他背后所做的手脚,事前并不知道,事后 也没有发觉。 于是师徒一同赶路,当然张元在前领路,假丑真人在后跟随,因为后者根本不 知道江门龙神住在何处。 不久,江门龙神的住所——龙阁在望。 到了龙阁,张元轻轻地敲门。 那时,江门龙神正在打坐静修。忽然他听到门外有轻微的敲门声,心里暗疑: “半夜三更,谁来敲门?” 他立即起身,前去开门,不料来人乃是义弟张元,后面还有丑老前辈,顿时心 里吃惊。 他连忙恭迎他们进入龙阁的内室。 宾主依次坐定之后,江门龙神问道:“老前辈与贤弟寅夜降临,必有要事,不 知有何见教?” 假丑真人答道:“我们自己人,不讲客套,午夜相访,拟请龙神助我一臂之力, 不知肯否允诺?” 江门龙神道:“上次,蒙老前辈冒险救命,小龙至今尚未报答,恩谊深厚,小 龙耿耿在怀,如今老前辈既有用得着小龙之处,敬请吩咐,虽赴汤蹈火也决不推辞。” 假丑真人道:“如此甚好,先谢了。现在我身负国家紧急使命,非常秘密,因 此,希望龙神立即随同我们出动,不知是否方便?” 江门龙神道:“方便,方便,我立刻就走。” 假丑真人见到龙神如此直爽,心中暗喜。他犹豫一下,低声道:“且慢!我有 几句话先要说明:这次我们是去执行一项重要任务,上面特别关照,一切行动均须 保密。但你现在还是龙首人身,路上恐有不便,所以我想……龙神最好先行化装, 以免旁人起疑。” 江门龙神道:“化装何难?我想立刻现化一个中年秀士……当年小龙与贤弟张 元相识,也曾如此现化,不知老前辈认为妥当否?” 假丑真人道:“那是再好没有了,龙神,你仍可化名江隆。” 江门龙神用手把脸一抹,立即变成了中年秀士,与当年的模样完全相同。他对 着张元笑道:“贤弟!你还认得当年的愚兄吗?” 张元道:“怎么会不认得?好极了,不过,现在你比当年好像稍为年轻。” 假丑真人道:“我们此去,一路之上可能有人盘问,你们不可造次回答,一切 看我行事,由我对付,不论发生何事,无须惊慌。” 江门龙神与张元同时点头答应。 于是,假丑真人又道:“好,我们现在就走!” 张元与江门龙神跟随假丑真人走出龙阁,向东南方前进。 东南方是魔国边境防御较弱的关闸,是由鬼煞把守,所以那假丑真人就选择弱 点进攻。 那个由度厄真人化身的假丑真人,带领了江门龙神和张元,使用缩地之术,逢 山越山,遇水涉水。非常迅速,路上毫无阻碍,一个时辰之后,东南方边境已在眼 前。 假丑真人领着他们,走入山边的树林里,停步不进,轻声地道:“边境关闸就 在前面,关闸之上布着天罗地网也难不倒我,但元儿的道行较浅,不能幻形变化, 无法过关。龙神,你虽能变化,但只能以龙变人,不能幻变他物。所以你也不能过 关。现在我想使用土遁,带着你们出关……不,不行……边境地下已由玉……玉猴, 不,猴公……猴公的指天划地金刚法封锁,恐怕此路也不通了……”假丑真人说到 这里,心里吃惊,鼻子上微微出汗,于是他就低头不语,静思别的办法。 “师父!我们有通行证,可以堂而皇之,从关闸的正门出境。”张元道。 “是的。不过,现在深夜,恐有不便,如果是白天,情况就不同了。”假丑真 人道。 “我没有通行证,如何是好?”江门龙神道。 “不妨!你的通行证在我的身边。”假丑真人道。 “那么我们从关闸出去。”江门龙神道。 假丑真人低头不语,又继续沉思。 “师父,我们可否等到黎明之后再出关去?”张元问道。 “不行,我们必须立刻出关。”假丑真人道。 “老前辈,我们不妨前去叫关,试一试没有关系,你看如何?”江门龙神道。 “现在只好这样办了……不过,让我一人先去叫关。你们且到关旁的阴影里暂 避一下,如果关官能够通融,只要闸门一开,我就有办法带你们出去。” “好!就这样试试再说。”江门龙神道。 于是假丑真人走到关前,大声叫喊道:“上面是哪位将军值夜?” “谁在叫关?”一个响亮的声音问道。 “在下丑真人,有要事出关,请开关闸!”假丑真人高声道。 “有否公文?”那声音又问道。 “有通行证!”假丑真人答道。 “不行!”那守闸人的声音拒绝道。 “可否通融一下,凭通行证出关?”假丑真人道,带着恳求的语气。 “绝对不行!老丑,回去吧!明天再说。”那声音道。 “你是哪一位。”假丑真人又问道。 “鬼煞第七号头目李惊!”那声音道。 “原米是铁石心……哈哈哈……”假丑真人故意装出若无其事,态度自然地道, 但他心里却非常吃惊,只因那家伙李惊是鬼煞中的扎手分子,很难纠缠,所以,那 假丑真人只得知难而退。 他就悄悄地走到关边附近的阴影里,会合了江门龙神和张元,重回山边树林里 原处。共同商量如何出关的办法。 鬼煞李惊对于丑真人(当然李惊不知道他是假丑真人)企图寅夜出关,又无公 文,觉得这事极为可疑,于是他不动声色,立即写了一份文书,报告丑真人夜半叫 关的事情,并用飞鸽传书,直送本国元帅府,面呈南宫操亲拆,而且要求立即回音。 本来李惊可以派遣部属,腾云驾雾到元帅府报讯,但那时魔国的高空早已布置 了天罗,腾云驾雾之术无法运用,所以李惊只得改用飞鸽传书的方法,因鸽在天空 并不飞得太高。 另一方面,那真丑真人在京城值班,直到丑末寅初,自有寅真人前去接班。 真丑真人落班后,回到斗牛阁门前,看到阁门虚掩,心里以为徒儿张元疏忽, 忘记了关门。 他走进书房,又见到房中灯光明亮,却不见张元,于是高声叫喊,但无人回答。 他心里想:“徒儿一定睡熟了。” 他走到张元的卧室,但见床上空空如也,阒无人影。 他转身走到自己的卧室。又不见张元。 于是他再次大声叫唤,又无人回答。 他心里暗想:“奇怪,徒儿到哪里去了。” 他终于又回到书房,忽然发现那书橱门开着,连忙前去检查,发觉自己的文件 夹不翼而飞。 在那文件夹里,都是秘密文书和证件,事关国家机密。 文件失窃,罪孽深重,如被上级知道,是要斩头的。 那时,真丑真人已经方寸大乱,吓得手足无措,浑身冒出冷汗。 虽说真丑真人是个粗坯。但毕竟是有道之士,于是他立即把自己的心神镇定一 下,仔细思考。当然,他必须先从最坏的一方面想起。 低头沉思,他想到:徒儿张元是否会勾结外敌,或被内奸利用。盗窃国家机密? 这一点,真正真人认为不可能,因徒儿生性谨慎,深明大义,且他平时除了看书修 道,研究武功之外,几乎足不出户,同时又无陌生的朋友往来。因此,真丑真人否 定了最坏的想法。 继续他又想到:“徒儿的义兄江门龙神是否外敌或内奸?” 这一点,真丑真人认为也不可能,因龙神过去在地国的江门修行时,他曾经观 察多年,正直可靠,何况他救过龙神的性命,不可能此龙会这样忘恩负义,以德报 怨,来偷盗他的秘密文件。 接着,他又想到:“徒儿张元失踪已是事实,秘密文件失窃也是事实,但不知 那江门龙神此刻是否仍在龙阁?” 想到这里,他心里悚然一惊。鸭肫难剥,人心难料,徒儿可能会被那龙神利用, 或被迫同干坏事。 于是他决定要到龙阁探视江门龙神。 正当那真丑真人要跨越书房门槛时,他偶然发现地面上沾染着点点滩滩的白色 粉质,沿路都有。 他觉得很奇怪,但想不出这是什么道理? 因此,就循着地上白粉的痕迹,走出了斗牛阁,顺手关上了阁门,立即继续前 进。 沿途都有粉迹,一点点,一滩滩,不绝如缕,而真丑真人前进方向正是龙阁的 所在地,使他心里越走越感不安。 他急匆匆地向前进发,脚步加快,走了—会,忽然地上的粉迹消失了。 他停住脚步,随即在现场附近搜索,细察有无别的可疑痕迹。 在路旁的野草丛中,他终于发现了—个小小的布袋。 他连忙俯身把它拾起,一看那布袋的下端有着几个漏孔,地面上的白粉是从这 些小孔里散漏出来的。 他想不出那粉袋的道理,所以,就继续在现场到处搜寻,但再也找不到别种可 疑的东西。 最后,真丑真人想到这事情十九不离江门龙神,于是他放弃搜索,立即飞奔龙 阁。 不久,他到达了目的地,但见龙阁一片黑暗,万籁无声。 他踌躇一下,心想:“明进还是暗进?” 经过考虑之后,他决定暗进龙阁,因他感到徒儿张元失踪和文件失窃,江门龙 神的嫌疑最大。 于是,他纵身一跃,越过龙阁的外墙,进入内院,四周静悄悄。 他屏息静听,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用鼻子嗅嗅,又嗅不出龙神身上的腥气。 他就推门进入龙阁的内室,燃起了火种,点亮了灯,仍然不见龙神。 他终于确定那龙神不在龙阁,心中勃然大怒。 他再细查龙阁里所有的房间,发觉内部布置井井有条,丝毫不乱,显然那龙神 是临时出走,事前可能毫无准备。 江门龙神失踪,增加了事态的复杂性。 真丑真人觉得这事情非常严重。经过略为思考之后,他就决定要向当局报告。 于是真丑真人退出龙阁,运用飞行步法,直奔魔国的元帅府。 “铛!铛!铛……”半夜三更,元帅府的警钟不断地乱响。 钟声把元帅府里的将士幕僚等都从梦中惊醒,纷纷起身奔出,衣衫不整,大家 都以为元帅府失火了。 南宫操元帅也已起身坐堂。白虎堂中灯光齐明,照耀如同白昼。 不一会,丑真人急步从前院跑来,后面跟随着许多将士。 他进入白虎大堂,立即向南宫元帅跪下,口称:“启禀元帅,大事不好!小徒 张元和江门龙神都已失踪,卑职的秘密文件也已失窃,只怕是他们偷去的,特米报 告元帅……” 南宫元帅听到丑真人的报告,面色大变,高声道:“岂有此理?有这等事!你 快把详情从实说来。” 于是丑真人就把自己落班之后,回到斗牛阁的一切详情,沿路散着白粉的怪事, 以及最后自己如何再到龙阁检查,都详细地报告南宫元帅。 南宫元帅听了,心里十分惊骇,说道:“江门龙神和散人张元同时失踪,与秘 密文件的失窃都是一样重要。本国正在广聘人才,一旦他们盗窃机密资料,逃离本 国,必将影响人心,危害本国安全,若不追究,后果严重……现在正是寅时将尽, 想来他们还未逃离本国边境…… 来人呀!“ 将士队伍里立即趋出八名野仙,一字形排列在南宫元帅的案前,齐声道:“卑 职在!” 南宫元帅高声道:“玄机子!你快驾木遁,传谕东方妖煞严守边关,搜查附近 地区,务必立拿江门龙神和张元归案法办,不得有误。” “是!”玄机子说毕就走,立即驾了木遁向东方去讫。 南宫元帅高声道:“玄阳子!你速驾火遁,传谕南方魔煞严查边关,禁止任何 妖魔人物出关,一定要捉到江门龙神与张元归案,不得有误。” “是,元帅!”玄阳子急步奔出大堂,驾起火遁,只见红光一闪,去势如飞, 向南方而逝。 南宫元帅高声道:“玄阴子,你快驾水遁,传渝西方精煞,封锁边境,不论任 何陌生人物,一律逮捕,再行个别查问,以免内奸漏网,不得有误。” “是,大人!”玄阴子乃是女性野仙,水上功夫,以及水遁之术举世无双。她 飞身跃出大堂。到了元帅府外的扛边,跳入水中,驾水遁去讫。 南宫元帅高声道:“玄真子,你快驾土遁,面谕北方怪煞,小心把守边关,只 准人进,不许人出,必须要捉到内奸江门孽龙,与叛徒张元依法严办。” “是!”玄真子出了大堂。驾土遁向北进发。 接着,南宫元帅又面嘱元寿子,亨行子,利孟子和贞力子等四位野仙,分别传 谕东南方鬼煞,东北方乱神,西南方力士,以及西北方散神,各守边界,严密搜查 附近区域,捕捉江门龙神和张元,归案重办,以警效尤,不得有误。 那四位野仙异口同声说:“是,元帅!”立即鱼贯地趋出大堂,展起飞行术, 各向目的地前进。 南宫元帅命令卫武真人亲率魔兵五百,大搜京城,家家户户,必须搜到,定要 查出江门龙神和张元。 同时,南宫元帅吩咐野仙宇文子缮具八份公文,使用飞鸽传书,分发边境有关 各方,缉拿江门龙神以及散人张元。 接着,南宫元帅瞪起眼睛,怒气冲冲对着那跪在地上的真丑真人大声道:“斗 胆老牛! 站起来,你知罪吗?“ “元帅,老牛知罪,恳求元帅重罚。”丑真人站起身来说道。 “江门龙神与张元都是你从地国带进本国,曾几何时,他们都出了事,可知你 这老牛憨直无能,本帅要罚你教导不严,交友不慎之罪。来人呀!……”南宫操怒 声喝道。 当时,将士群中窜出一位魔煞,到了元帅的案前,拱手道:“卑职在!” 南宫操道:“彭宁!你把那老牛牵入地牢禁闭,听候发落。” “是!”魔煞彭宁立即把真丑真人拖去,关入地牢。 那时,元帅府的外院,忽然警钟又响了! 白虎大堂之内,上从南宫操,下至魔卒,都各自吃惊。 不一会,散人王曾匆忙地奔入大堂。手中捧着一只足糸文书的白鸽,送早南宫 元帅。 南宫操接过白鸽,解下文书,连忙把它拆阅。 那时,堂中的大小妖魔人物都很紧张,众目炯炯,都集中在南宫元帅的身上。 只听得南宫操道:“七海龙神飞鸽传书,他在天空中见到东南方有仙气一道, 直冲云霄,时隐时现,特来报告……是了,那一定是仙国派来的神仙,勾结江门龙 神和散人张元,到本国活动……来人呀!” 当时,将士群中拥挤地奔出了十二位妖魔人物,男女都有,前前后后站立在南 宫元帅的案前,同声道:“卑职在!” 南宫元帅高声道:“你们快到东南方去协助鬼煞……” 十二位妖魔人物正要出动,忽然元帅府的外院,警钟又响起来了。 “且慢……”南宫元帅唤回了十二位妖魔人物。 这时,散人武文通已经奔入大堂,他的手中也捧着一只足缚文书的鸽子,但那 鸽子确是黑色的。 南宫元帅从散人武文通的手中接过黑鸽,立即解下文书拆阅,接着他疑惑地高 声道:“东南方第七号鬼煞李惊报告:丑真人半夜叫关,要过边境,有通行证件, 但无公文……奇了!丑真人现已被我关了地牢,东南方如何再有一个丑真人?” 幕僚中忽有一位青衣方巾,老年儒士越众而出,走到南宫元帅的案前,拱手道 :“启禀元帅,东南方的丑真人必是敌国的间谍。假冒这里的丑真人……” 众魔妖人物一看那说话的老年儒士,原来他是魔国的智囊之一野仙陆朋。 南宫操对陆朋道:“你说得对!” 接着,他再次吩咐刚才将去未去的那十二位妖魔人物道:“你们前排的八位将 军,快骑瑶池八骏(那八骏是魔国从瑶池劫来的),驰赴东南方边境,协助鬼煞立 惊,后排的四位将军速驾大鹏,飞往东南边境,增援鬼煞,务必活擒敌国间谍与本 国内奸,不得有误……” 于是众妖魔人物立即奔去大堂,分别出发。 南宫元帅又叫野仙宇文子飞鸽传书,分别送交七海龙神与鬼煞李惊。在文书中, 他命令七海龙神立即到东南方边境的天空,严密监视;另一人面,命令鬼煞李惊严 守边关,阻止那假丑真人过关出境,并告知援兵即到,一切小心行事。 各事分发既毕,他吩咐魔煞彭宁,速把真丑真人从地牢放出。 他又传令卫武真人停止搜查京城,因他已知外敌和内奸都在东南方。 不久,真丑真人由彭宁押回大堂,南宫元帅高声对他说道:“老牛,敌国的间 谍冒充了你,现在东南方边境,你快到那边去,协助鬼煞李惊,捉拿内奸外敌,将 功赎罪,倘再疏忽,当心你的牛头……快去!” 真丑真人听了大喜,立即拜别南宫元帅,纵出大堂,用飞行术向东南方进发。 南宫操虽知内奸外敌都在东南方,但他并不撤回业已出散向其他各方面去的人 员,以免中敌人声东击西之计,这是他稳重老练的手段,不愧是魔国的元帅。 这时,南宫元帅自己坐镇大堂,静候佳音。 各方面都已采取行动,东南方的情势特别紧张。 那假冒丑真人的度厄真人,江门龙神与张元要想越过边关,困难非常。他们只 知前有边关阻隔,但不知魔京已派了援兵截断后路,赶来捕缉,更不知天空中还有 七海龙神监视。所以,他们的处境是万分险恶的。 一个时辰之后,魔国全国骚动,情势紧张;尤其是东南方,鬼煞李惊坐镇边关, 等候消息,不久,飞鸽传书先到,拆阅之后,惊悉刚才那个叫关的丑真人原来是冒 牌货。他不动声色,立即唤醒别的许多鬼煞,调动魔兵,准备等待元帅府派来的十 二位妖魔人物一到,就要动手捉拿外敌和内奸。 至于那假丑真人,他还不知道情况已经变化到极端恶劣的地步,依然躲在树林 里,继续与江门龙神及张元商量过关出境的办法,而一筹莫屉。当然,在表面上, 他态度安静,言语祥和,可是,内心里却焦急万分。 忽然,他想要看清楚边关的形势究竟如何,于是纵身飞跃,飞上树梢站定。这 时天空层云密布,又无月光,他只觉四周黑暗一片,无法观察远处情形。 他正想跳下树来,突然,眼前一亮,只见前面边关之上,灯火齐燃,大放光明, 且隐隐约约地有许多魔兵,正在忙碌奔止,好像是在调动军队。他暗觉不妙。 好在边关的灯火明亮,他就乘机借光,探看附近的形势和环境,发现了对面山 坡之下,有一条白茫茫长形如带的水道。 他立即飞身从树梢跃下,吩咐江门龙神和张元快走。那两侠义兄弟不知道发生 了什么事,又不便询问,只得跟着假丑真人的身后,向横路的山坡边境飞奔而去。 他们刚刚跑过山坡,就听到后面的横路上,传来一阵马蹄的声音,由远而近, 又由近而远,直向边关的方向驰去。 那就是元帅府派来的八位先行部队,骑着瑶池八骏,已经到达边关。 那假丑真人心里明白,那些马队必与自己有关,所以,连忙吩咐龙神和张元快 快奔向坡边的水道。 不久,他们已经走近山坡,原来那条水道却是长河,河水中清半浊,河流有弯 有曲,流水湍激。 假丑真人见到这条长河,心中人喜,暗想:“这是魔国有名的恶水通天河,我 们有救了!” 于是,他就对让门龙神道:“龙神,任务紧急,我又要烦劳你。” 江门龙神道:“请老前辈吩咐!” 假丑真人道:“龙神,请你现形为龙,带着我们师徒从水道出关。” 龙神一听,立即用手抹脸,同时纵身跃入通天河,扑通一声,只见水花荡漾, 河流中央出现了一条五彩金龙,龙背露出水面。 神龙变化莫测,龙身能大能小,这次他变的是小金龙,适合于通天河里游行。 假丑真入拖着张元,飞身一跃,跳上龙背,随势坐下,骑在龙背之上。现在张 元已成半仙,当然这次再不会像上次那样,被龙吓死。 于是江门龙神将龙身—摇一摆,立即向下流游去,速度如飞。 那时,他们听到人喊马嘶,声音嘈杂,从后面的远处随风传来。当然,假丑真 人心里明白:那是追兵,可是江门龙神和张元都不知道本身处境的危险,一切的一 切,他们惟假丑真人之命是从,一切的—切都被蒙在鼓里,根本料想不到后面会有 追兵。 那时,江门龙神只存着感恩报德之心,诚实地要协助老前辈完成任务,所以, 努力向前急游,神龙游过之处,水花激荡,波涛澎湃。 假丑真人看到前面不远的场所,就是边境的尽头,出了尽头,便可逃出,所以 他心里万分紧张。 恰在那时,江门龙神忽然停游不进,因前面水平线下,有了一道水闸,挡住去 路。 那时,假丑真人心里焦急异常,暗想:“完了,功亏一篑,我自己虽有办法逃 走,可是我却害了龙神和张元。” 龙神在水中看得明明白白,水闸之下另有机关,所以,他不但停止前进,龙身 反而向后退缩。 假丑真人吃惊地问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江门龙神道:“老前辈!那水闸下面布置着无数的飞刀旋轮,如果游得太近, 可能触及机关,而且旋轮的四周好像又装配着爆炸水弹。飞刀可避,水弹难躲。” 张元道:“大哥,我们怎么办呢?” 龙神道:“不妨,让我试一试,能否跃过水闸,你们坐稳!” 恰在这时,那假丑真人,向后观望,发现远处水光点点,帆影片片,他心里明 白,后面的魔兵现已驾船追来。 可是,江门龙神和张元只顾到前面的水闸,同时心里也只希望如何越闸出关, 因此,他们没有注意到后面的情况。 这时,江门龙神已把龙身向上一纵,离开了水面,纵五丈之高,再由空中向前 蜿蜒地飞跃十多丈之远,安然越过了水闸。接着,他又把龙身缓缓飘入河流,隐没 水中,但龙背依然暴露在水平线上。当龙身飘入水中时,浪花高溅,气势磅礴,但 假丑真人和张元骑在龙背,却稳如泰山。 于是龙神又摆动龙身,向前急游,去势迅速。 一过水闸,就出了魔国国境,假丑真人心中大悦,以为难关已过,自己可以完 成使命,替天国立一大功。 江门龙神继续急游,顷刻之间,已经离开了魔境百里之遥。 那时,假丑真人心里更为安定,知道这里是三不管地区,险境已过,所以,他 对江门龙神道:“龙神!辛苦你了,现在可以停游,我们且到岸上休息一会。” 江门龙神立即停止前进,缓缓地摆动龙身。靠近河边,先让假丑真人抱着张元 跃别岸边,然后他自己依然现化一个中年秀士,也随即上岸。 他们正想走入岸边的树林,略加休息,但假丑真人忽然发觉风声呼呼,气势犹 似排山倒海,从远而近,他见到此景面色大变,立即嚷道:“不好了,龙卷风到! 快……元儿,不过无须惊慌,为师有定风珠。” 他连忙拖着江门龙神与张元,驾起祥云,急急向南方进发。 宇宙之间,只有两颗定风珠,佛国的灵吉菩萨有一颗,仙国的度厄真人也有一 颗。所以,在那时,由度厄真人现化的假丑真人并不忌惮龙卷风,江门龙神本身是 龙,也无所畏惧;可是,张元道行尚浅,只怕不能抵抗猛烈的风力。因此,假丑真 人发觉那龙卷风来势汹汹,立即驾云逃避,同时从身边取出定风珠,但却迟了一步, 他们已被那龙卷风包围,裹入风圈的中央。 无缘无故,忽然来了龙卷风,它是从哪里来的? 原来那龙卷风是魔国七海龙神发动的。他的责任是守护魔国天空,监视和阻止 敌国的仙佛神圣从天空进入魔境。当假丑真人在东南方边区的树林里,思忖出关办 法时,不免心慌意乱,神志涣散,因此,他的顶上三花和胸中五气,在不小心的情 况下,泄露出来,使他的仙气直冲云霄汉,时现时隐,这就引起了七海龙神的注意。 七海龙神观察良久,由注意而起疑心,最后发觉情况不妙,于是放出信鸽,报 告上级。 后来,他接到南宫元帅的复文,命他赶赴东南方边关的天空,严密监视,所以, 就立即出动,不料当他赶到现场时,假丑真人等已经逃出边境。 是可忍、孰不可忍?七海龙神勃然大怒,连忙发动了百级龙卷风,想要把那三 个外敌内奸卷回魔国,生擒活捉。 百级龙卷风威力惊人,它能够收歪地球,脱离轨道。可是,冤家遇到对头人, 偏偏那假丑真人有—颗定风珠保护,使七海龙神的龙卷风吹不动假丑真人,江门龙 神和张元。他们虽被那龙卷风包围,裹在风圈里面,但在风围中央百丈以内的范围 里,却毫无风声,一切乎静如常。 虽然如此,但假丑真人等三位一体,并非没有麻烦,因在四周黑云密布,裹紧 了风圈的内部,使他们的视线受到云幕阻碍,方向迷失。他们在黑暗中左冲右突, 刚刚脱出了这一风圈,却又被另一风圈包围,所以,始终脱不出龙卷风的风圈。 七海龙神的道行和武功要比江门龙神高深,前者能发动百级龙卷风,而后者只 能发到二十级为止,因此,如果没有定风珠保护,江门龙神也是吃不消的。 在黑黑的云幕里,定风珠的光芒是惟一有助于假丑真人观察风力的方向。他发 觉风圈始终只朝一个方向渐渐移动。因此,他知道风圈移动的方向是北方,而北方 正是魔国的方向。 以这个原则作为依据,假丑真人等就朝着相反的方向前冲。相反的方向是南方, 这样做法,他们能够避免被风圈移向魔境,因离开魔国天空越近,他们的危险性越 大,而朝着相反的方向前冲,一定是远离魔国天空的。 七海龙神的狡计被假丑真人识破,心里极感气恼,于是他改变方针,把风圈逐 渐倒转,移向相反的方向,那就是将风圈里的云幕移向南方,使假丑真人的前冲变 为顺风顺势。他这样做法,希望假丑真人也改变方向,朝着相反的方向前冲。换一 句话说,他要假丑真人等三位一体朝着北方前冲,那么,他们就会冲近魔国天空。 等到冲到了魔国的天空时,他们就会陷入魔国的势力范围之内,七海龙神就能号召 同僚,活捉外敌假丑真人,同时生擒内奸江门龙神和张元。 可是,以度厄真人化身的假丑真人却心清如水,并不上当。他知道那龙卷风忽 然改变方向,必是魔国的妖精在暗中作怪,所以他将计就计,立即拉住江门龙神与 张元,共同依照风圈南移的方向往前直冲,远远地离开了魔国的天空,不但使七海 龙神毒汁难逞,而且弄巧成拙,助敌脱险,自觉大上其当。 那七海龙神见到自己的计谋失败,怒火更盛,于是又生一计,他凭藉黑云作为 掩护,像闪电似的趋近假丑真人,突然伸出龙爪,企图攫取假丑真人手中的那颗定 风珠。 假丑真人道行高妙,怎会使妖精得手?他一见来势凶险,连忙把左手一缩,避 过龙爪,顺势挥动右手,劈出一记“仙人掌”,这一掌挟着雷霆万钧之力,把七海 龙神震退三尺,同时,他大声喝道:“人身龙抓,原来你是七海孽神作怪!” 七海龙神偷袭未能得手,计划又遭失败,不禁惊怒交集。 他再次趋近,双爪齐下,想要活捉假丑真人,所以双爪来攫之势,快如电光火 石。 假丑真人虽是神仙中的佼佼者,道袍被龙爪抓着,抓得五花三飞,碎布片片随 落云端,同时藏在假丑真人身边的那文件夹(是假丑真人从斗牛阁书房里偷来的) 也被龙爪抓落云端,文件夹内的秘密文书和证件,都飞散在天空里,随风而逝,飘 到天涯海角,不知所踪。 假丑真人大怒,立即把定风珠纳入口中,挥出右手,斜劈三记“仙人掌”。威 力非凡,同时左手舞动一把尺半长的短剑,寒光闪烁。他想以掌风震伤对方的龙脉, 剑锋斩断龙爪,才能泄他心头之恨,但他的掌风和剑锋双双落空,未能奏效,因那 龙妖已经闪身避开,知难而退。 那时,七海龙神知道假丑真人的道行和武功不同凡响,而智力也胜于自己,因 此,心怀怯意,开始气馁了。 七海龙神正拟收回龙卷风,退归魔国,忽然空中响起了霹雳焦雷,接着一声狮 子吼,震耳欲聋,雷声和吼声把七海龙神吓退三丈,使他忘记收回了龙卷风,让它 远远地飘荡而去,辗转流动在宇宙的空间,直等到三十万年之后。才能消失,但即 使到了三十万年之后,那股龙卷风的尾巴还依然异常猛烈,遗祸宇宙列国。 那时,在这方面,风平云散,天空中出现了一个瞪眼绿睛,头如巴斗,威武非 凡的和尚,他就是佛国的降龙罗汉。 降龙罗汉虽是面目凶狠,但心肠慈仁,他对着七海神龙高声道:“善哉,善哉! 七海道友,你私出魔国,行凶霸道,还不快快退去?” 七海龙神见到降龙罗汉,正是自己的克星,那敢分辩,真所谓既不敢怒,又不 敢言,终于一声不响,回转而去,驾着黑云向北力退却,但临去之前,他的两只龙 目充满着怒火,还对着假丑真人,江门龙神和张元凝视了一下,显然,他对于他们, 虽不敢言,但却敢怒。 假丑真人等到那七海龙神退转身去,就率领江门龙神和张元走到降龙罗汉前面, 拱手谢道:“多承大罗汉解围,贫道感激万分。” 降龙罗汉的目光明锐,早已看出眼前的丑真人,是仙国度厄真人的化身,但并 不点破,还只笑嘻嘻道:“道友无须客气!”他说罢,双手合十,转身想走。 假丑真人高声道:“且慢,大罗汉!” 降龙罗汉闻言停步,说道:“道友尚有何事见教?” 假丑真人问道:“请问大罗汉,是特来解围,还是适逢机缘,路过此地?” 降龙罗汉答道:“有因,有缘!”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向远处一指。 假丑真人等举目朝着降龙罗汉指的方向观望,只见远处的云端里隐隐约约地好 像是接引古佛,后面还有许多罗汉。 他连忙稽首为礼,遥谢接引古佛,又向降龙罗汉拱手作别,随即率领江门龙神 与张元驾云向南方驰去。 那七海龙神被降龙罗汉吓退,怏怏而去,在半途,迎面飞来了一片黑云,云端 上站着十二位妖魔人物,他们都是奉着魔国南宫元帅之命。前来追捕假丑真人,江 门龙神和张元。 那批妖魔人物个个道行高深,武功杰出,深得魔国国王通天教主的器重,封为 上将军,派在南宫元帅麾下服务。他们是:妖煞阶级孟凡,恶道人;乱神阶级王杰, 董良;怪煞阶级白云仙姑,花花女;力士阶级司马仲弓,欧阳头陀;野仙阶级纯青 子,平凡子;散人阶级雪和尚,土木书生。 那十二名妖魔人物早已望见七海龙神垂头丧气,狼狈而来,就奔迎上去,其中 妖煞孟凡比较心急,抢先问道:“七海龙神,怎么,追不到?” 七海龙神叹了一口气,答道:“不要说起,追是追到的,但我孤掌难鸣,有什 么办法呢?” 乱神王杰道:“什么孤掌难鸣?难道你还打不过那冒牌货?” 七海龙神道:“那假牛鼻子,我当他屁弹过。本龙神把他打得落花流水,几乎 要向我叩头,但他的帮手不准他这样做。所以,我只好让他们溜了。” 野仙平凡子问道:“谁是他的帮手?” 七海龙神道:“我的克星。” 力士司马仲弓道:“是否降龙罗汉?我不怕,我倒要斗他一斗……” 怪煞花花女抢着道:“司马力士确有资格斗他,我相信,我相信。” 妖煞恶道人批评道:“司马力士不行吧!他怎能斗降龙罗……”还没有说出 “汉”字。 话柄已被司马仲弓的骂声打断。 司马仲弓骂道:“放屁!你这恶道士,敢小觑我?迫!看本力士去斗降龙秃颅。” 他一边说,一边已经动步前行,单身去追,于是别的妖魔人物,包括七海龙神在内, 只得也都跟随着他同去追赶降龙罗汉,假丑真人,江门龙神和张元。 他们驾着黑云,浩浩荡荡,声势雄厚,向南猛赶穷追,看他们的态度好像非常 坚决,大有非追到敌人誓不干休之慨。 不到半个时辰,那勇往直前的司马仲弓忽然停步不走,向前凝视,双眼圆瞪, 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那时,其他的妖魔人物也都停止前进,大家举日瞭望,只见前面远处的云端上 闪耀着万道金光,直冲太空,金光中显示出许多光秃秃的头颅——都是和尚头。 乱神董良道:“那边是接引古佛……他似乎是领队。” 野仙纯青子道:“呱!还有菩萨……是慈航菩萨……” 散人土木书生道:“还有许多小和尚!” 怪煞白云仙姑道:“不是小和尚,是大罗汉。” 散人土木书生取笑地道:“我说他们都是和尚——光秃秃的头顶,不论佛也好, 罗汉也好,反正都是和尚做的……噢,噢,噢!对了,对了,你是尼姑,所以你知 道什么是和尚,什么是罗汉……” 野仙平凡子道:“怎么那假丑真人没有看到?……你们仔细再看。江门龙神和 张元是否也和他们在一起?” 散人雪和尚道:“看不清楚……好像没有。” 力士司马仲弓高声道:“不追了!”他第一个退缩,说完话,转身就走。 雪和尚骂道:“大力士,泄气了!要追是你,不追也是你。还充什么英雄?” 除野仙纯青子和妖煞孟凡外,其余的妖魔人物都已跟随着司马仲弓向原路回去。 纯青子和孟凡要追踪燃灯古佛等的去向,调查他们的企图,以便收集情报。 那批妖魔人物回到帅府,向南宫元帅禀告经过情形,以便再将详情呈奏国王通 天教主。 通天教主非常生气,确定这事是佛国故意从中捣乱。誓必报复。 为了争夺人才,妖魔同把已经得到的江门龙神和张元,重新失去,初受挫折, 而通天教主又将这事迁怒于佛国,变成了导火线之一,加强他进攻佛国的决心,但 这是后话,以后再叙。 通天教主赏罚分明,认为七海龙神虽未捉到假丑真人等,但已经尽了力量,同 时七海龙神虽未夺回秘密文件,可是它被龙卷风吹落失散,不知去向,至少本国的 机密资料没有落在敌人的手里。因此,七海龙神有功……他获得了重赏。 * * * * * * * * *假丑真人率领江门龙神和张元,驾 云南飞,快速非凡,不到两个时辰,已经到达南天门。 江门龙神和张元抬头看到“南天门”三个金字,都大吃一惊。 张元颤声道:“师父,南天门是天国的禁区,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那时,江门龙神已经吓得面如土色。暗想:“自己以前行雨误点,犯了大罪, 后来自己又叛逃魔国,罪上加罪。现在,那丑前辈把自己送回天国,那不是要旧罪 重罚吗?难道自己被丑老前辈出卖了吗?……”他想到这里,心甚惊骇,面色大变, 但接着他又仔细往下再想:“不,不!不对!丑老前辈从前也是天国的罪犯,而且 他还打伤秦赵二位天君……他怎会到天国来自投罗网呢?”因此,江门龙神始则惊, 终则疑,面部的神色变化不定。 假丑真人已把一切情形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好笑,他说道:“龙神,元儿!你 们不必惊慌,我自有道理,到了里面,我保证你们都有好处。” 当然,江门龙神既已到了天国,逃也逃不掉,而且假丑真人又这样说法,只得 听其自然,任他摆布。至于张元,一切惟师命是从,所以,他也不再作声。 那时,南天门大开正门,太白金星已经领导了许多天神出来欢迎,把假丑真人, 江门龙神与张元等迎入天门,直向灵霄宝殿走去。 灵霄宝殿之外,琉璃瓦,碧玉砖,柱绕金龙,栋栖丹凤,金光万道,瑞气千条, 许多金甲天神排列阶前,个个熊背虎腰。无数锦旗绣旄,遍悬殿角。面面五光十色。 张元以凡人之身,半仙之体,幸逢机缘,得进天国,看到那种金碧辉煌,气象 庄严的境界,已经心动神摇,眼花缭乱了。这种感觉,不但张元如此,即使像江门 龙神,见识较广,阅历较深,也觉得天上情景,非人间可比,心羡不已。 玉帝垂帘临朝,太白金星领着假丑真人,江门龙神和张元进入殿内,直到御前, 叩头礼拜。 金星奏道:“臣领圣旨,迎接度厄真人。江门龙神和散人张元,现已到了。” 玉帝问道:“哪个是江门龙神?” 江门龙神慌忙跪伏叩头道:“小龙罪该万死!” 王帝道:“龙卿平身!你在当年行雨失顺,乃因东海龙王敖广明知你是断尾之 龙,派调泾河水府。虽犯此罪,但并非你的过失,恕你无罪。” 江门龙神大喜,连忙口称万岁,叩头谢恩。 玉帝道:“敖广有罪,软禁三年,期限将到。现在朕要贬调他担任‘泾河水府 ’八河都总管之职,任期也是三年,有功复位原职,有过再行降职,以示警戒…… 至于敖广的遗缺,着令你立即代替他的职务,任期三年。三年之后,如他有功复位, 则你就可重返中洲的江门龙穴,静修千年,保卫地方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千年之 后,功德圆满,朕当再调你前来天国,封为天龙总监,管理宇宙间的群龙。” 江门龙神急忙叩头谢恩。 按着,玉帝道:“朕已与佛国洽妥,并征得南海慈航菩萨的玉诺,将你的龙尾 重新再生,佛法无边,再生的龙尾要比原来的龙尾威力更大……” 江门龙神一听玉帝之言,喜出望外,急忙高声谢恩。 玉帝又对群臣道:“为了要补助江门龙神的道行,使他修行早得正果,朕再赐 他九还金丹一粒,交梨一只,火枣三枚,希望他好自为之。” 江门龙神大喜,谢恩不已。众仙卿也都欢喜,三呼万岁。 随之玉帝问道:“哪个是张元?” 那时,张元正在侧身静听玉帝赐给义兄许多好处,心里代为高兴,忽然他听到 王帝询及自己,吃了一惊,连忙仓皇趋出,叩首礼拜。 玉帝道:“张卿平身!朕在天宫缺少一位文书,所以特烦度厄真人将你引渡天 国,以充此职,事虽偶然,但也是你的机缘。” 张元连忙拜谢道:“谢万岁洪恩!”但他心里不明白,究竟谁是度厄真人,但 又不敢询问。 玉帝道:“现在,朕赐你金丹,蟠桃,交梨,火枣各一,琼浆玉液一杯,仙酒 两瓶,寿果一只,增加你的道行,使你肉身成仙……” 张元狂喜,立即高呼万岁,拜谢恩赏。 恰在这时,玉帝吩咐卷帘。 根据天国惯例,不论任何陌生的魔神妖仙或野仙等,初次宣人御前见驾,玉帝 必须垂帘问话,等到他们封到了职位,垂帘就可卷起。 现在江门龙神和张元都己受到封赏,所以玉帝吩咐卷帘。 然而,江门龙神和张元却不敢仰视天颜,表示尊敬玉帝,但这种礼法,他们义 兄弟本来并不知道,还是太白金星临时附身告诉,不然的话,他们可能会失礼的。 玉帝道:“度厄贤卿还不恢复本来面目?” 度厄真人连忙告罪。他用手抹脸,立即把假丑真人变为度厄真人的原状,仙风 道骨,凛然不可逼视。 江门龙神与张元看到此情此景,除了大感惊异之外,恍然而悟,兄弟俩人都很 感激度厄真人的恩谊。 玉帝道:“度厄贤卿!这次你到魔国,办理引渡成功,朕心甚喜。现在,朕加 封你为慈仁之仙,极救人间的苦难,渡人为善,另赐仙酒三瓶,常筵一席。” 所谓常筵,仅仅够四个人的吃喝。 度厄真人连忙谢恩。 于是殿角响起了一阕仙乐,悠悠扬扬,非常悦耳,这是散朝曲。 玉帝在众仙卿高呼万岁声中退入后宫。 散朝后,众仙卿都向江门龙神和张元道贺。义兄弟也向群仙拜谢。 那时,度厄真人和太白金星也连袂走来,向他们道贺,接着度厄真人还邀请他 们兄弟吃一顿御赐的常筵,太白金星算是陪客。 虽是常筵,但菜肴丰富,食品精美,天宫的庖厨,惟有神仙才有口福享受。 他们在吃喝之际,江门龙神和张元再三向度厄真人致谢。 餐后,太白金星辞去。 这时,天使已将玉帝的赏赐晶分别送到度厄真人,江门龙神和张元的前面。度 厄真人接过赐品,就与他们兄弟作别。他完成了任务,还要到仙国国王太上老君那 边去禀告详情。 江门龙神也要回去了。他要先赴南海,拜见慈航菩萨,恳请再生龙尾,然后到 东诲去暂代敖广的职位。 别了,别了!兄弟临歧,依依不舍,回首往事,感慨无已。 张元道:“大哥,此去履新,非比等间,乃是代摄水国的国政,预祝大哥一帆 风顺,万事胜意。” 江门龙神道:“多谢贤弟!你在天国任职,—切珍重,愚兄也祝你诸事如意。” 张元道:“多谢大哥……大哥,皇上赐弟仙酒两瓶,小弟不敢独饮,拟送六哥 一瓶,聊表借花献佛之意……不过……大哥,昔日你我贪杯,几乎丧命……现在, 小弟提议我们约法三章,你我各饮—瓶御赐仙酒之后,希望从此戒饮,不知大哥之 意如何?” 江门龙神慨然道:“贤弟之意好极了,好极子,饮过这瓶仙酒一定戒饮,实际 上,近年来,愚兄已经点滴不饮了……不过……不过,将来如另有机会,得饮仙酒, 怎么办呢?” 张元道:“例外,另作别论如何?” 于是,义弟呈上仙酒,义兄接受了仙酒。 兄弟二人手携着手,相对而笑,久久不释,内心里都流露着诚挚和欢悦的感情。 相逢千日,终须一别。 在南天门外,兄弟各自挥手,珍重道别。 忽然,江门龙神停止脚步,高声叫喊:道:“贤弟,时间到了!你记住:你的 第九代子孙后裔快要发达了!” 张元道:“没有那么快吧,还早呢!” 江门龙神哈哈大笑道:“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张元高声道:“多谢大哥!” 神兄仙弟相隔数丈站立着,彼此含笑,过了一会,终于又挥手告别。 ------ 旧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