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黎琦走到屋外后,旋即放开东方天的手,低着头跟在他身边。 东方天心中明白,黎琦正为吴嫣的事感到难过,所以只是默默的陪着她。 “去吃欧式自助餐好不好?”东方天实在不忍心看她那么难过。 “随你。” “还是不要好了,这个时间去菜也差不多没了。啊!我知道有一家意大利餐厅 菜色不错,我们就去那儿吃吧!” “无所谓。”黎琦耸耸肩。 东方天拉住黎琦,扳过她的脸,正色道:“有什么心事,晚上回饭店再说。嗯? 你不觉得你现在用这种态度对我,有失公平吗?” 黎琦看着他,眼眶微红。 东方天看着她那无助的模样,心中的气恼瞬间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不忍与怜惜, 于是他将她揽进怀中,无限怜惜地轻抚她的发。 黎琦依偎在他怀里,觉得心中的纷乱慢慢地平息下来。 黎琦吸吸鼻子,抬起脸,对他笑说。“走吧,带我去吃意大利菜!” 吃饱后,黎琦帮吴嫣带了一份意大利面和浓汤。她猜想吴嫣大概也吃不下,意 大利面又好吃又营养,份量不多,外带又不易变味,最适合不过了。 东方天再次借故出去,好让她们独处。他的用心,让黎琦觉得好温暖。 而吴嫣仿佛着魔般,一再地在心中将东方天与何季宸相提并论。 一整个下午,黎琦只是无语地陪着吴嫣。 “这件事你有没有告诉阿兰?”黎琦突然想到。 “她去中部采访,下星期才会回来。”吴嫣闷闷地回答。 “那我等到阿兰回来再回去。” “不用了!谢谢你,阿琦,真的不必陪我了!我总要学会自己一个人过日子, 况且你们也不能陪我一辈子啊!对不对?”她有些悲伤地说。 “谁说不行?等过几年我们一起买一栋房子,住在一起,这样不就可以一辈子 陪在你身边了?”黎琦天真地说。 吴嫣一针见血。“他怎么办?” 黎琦装使。“他?哪个他?” “阿琦,好好把握眼前的幸福,不要像我……”吴嫣说着说着泪又掉了下来。 黎琦见状,急忙地说:“好!好!我会的,你别哭!” 午后的时间快速的流逝…… 突然一阵门铃响起—— 黎琦过去开了门,原来是东方天来接黎琦去吃晚饭。 黎琦走到吴嫣面前。“我们出去吃饭吧!” “不想吃。”吴嫣一口回绝。 “不可以不吃。你中午也没怎么吃,晚餐不可以再不吃!”黎琦坚持着。 “我真的不想吃。”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黎琦一屁股坐下来,存心和她比固执。 “东方天看得好笑,走过来调解。“这样吧,干脆不要出去吃,买盒饭回来吃 就好了。” 吴嫣婉拒。“这样不好吧!我是真的不想出去,怎么可以让你们陪我窝在屋里 呢?不然,阿琦你帮我买饭盒回来,然后你和……”她尴尬的止住话,转头看着黎 琦,不知如何称呼东方天。 东方天微笑的看着吴嫣。“你叫我……” “你叫他东方天或省事一点像我一样叫‘喂’就好了!”黎琦截断东方天的话, 调皮的说。 东方天微笑瞪黎琦一眼。“叫我东方吧!认识我的人都这么叫。” 吴嫣点点头,接着说:“阿琦你和东方去吃饭吧!” 黎琦歪头想一下。“好吧!那我先下楼帮你买饭盒。” 几分钟后,黎琦帮吴嫣买回饭盒。她一进门,看到吴嫣和东方天坐在一起,吴 嫣脸上的神情是她由早至今看到最为平静的一次。 “好啦,快吃吧!”黎琦放下饭盒。“我们也要出去吃喽!等我吃饱后再回来 陪你。” 吴嫣神色坚定地说:“阿琦,你可以不用回来了!” 黎琦错愕地看她。 吴嫣解释。“晚上你别来了,明天也一样,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黎琦念头一转,随即在心中不住的暗骂自己、斥责自己的粗心——她和东方天 一定深深地刺激到吴嫣,使她一直回想到她和何季宸的过往。 黎琦觉得又抱歉又不放心。“你真的可以一个人?” 吴嫣肯定地点点头。 “那好吧!如果你想一个人独处我也不勉强。可是你要好好保重自己。”黎琦 殷殷叮咛。 吴嫣眼眶微红,伸手抱了黎琦一下。 于是黎琦就和东方天告辞了。临走前黎琦又一再叮咛吴嫣,要好好地生活;听 得吴嫣又是泪眼迷濛。 送走了黎琦和东方天,吴嫣脑中一直充斥着东方天的影像,最后他的形貌居然 和何季宸化为一体。 “琦,好好珍惜……”她不住地低喃。 ※ ※ ※ ※ ※ 黎琦和东方天回到饭店,约定好梳洗完毕后在餐厅碰头。 黎琦一身清爽的到达餐厅,东方天早已在座等候。 餐厅中,空调适中,音乐悠扬,但黎琦的视线却投向窗外,看着街车来往穿梭, 恍惚的以为自己又回到学生时代。 “在想什么?”东方天温柔地问。 黎琦将视线转回坐在她对面的东方天。“我很小的时候,来过台北几次。也许 是因为年纪小,所以对台北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直到上了大学,这个城市在 我心中一下子鲜明了起来。待在台北越久我越迷惑,这个城市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 随着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我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因为我讨厌台北的交通、台 北的天气。而且,我认为台北人往往戴着面具对人,总让人摸不着他们真正的面目 为何?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还是我对人的要求太高了。有些同学知道我的想 法后,反而说我有排外症,除了高雄外,别的城市都不好,真是天晓得!” 东方天思索一下。“其实每个城市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就看你用哪个角 度看它。说不定在台北住惯的人到了高雄反而要说那里的阳光太强了。” 黎琦点头,似乎赞同他的话,但沉思片刻后又摇摇头,道:“反正我现在不住 在这儿,还去想这些做什么?”她耸耸肩,愉快地吃晚餐。 东方天对她如此快速的情绪转变,不禁又好笑又忧心。 黎琦不再谈她对台北的感觉,晚餐就在轻松的话题中结束。 第二天,黎琦拨了通电话给吴嫣,确定她没事后,就带着东方天到她就读的大 学逛逛。 “这所大学我在大学时代曾来过一次,那次是来做剑道观摩的。” “那你对剑道很有研究喽!” “嗯!马马虎虎啦!”东方天有些得意。 黎琦开玩笑地说:“将来当你老婆的人可要小心了。” 东方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令黎琦不禁红了脸,好像那个该小心的人是她自己 似的! 幸好东方天没有以此来取笑她,否则她还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呢! 黎琦特地带他走了一趟宫灯道,告诉他守候在宫灯道上的鸟与传说。东方天听 得啧啧称奇,不相信有专啄男生的鸟。 黎琦也知道鸟会啄人其实是有原因的,但她宁可相信那个凄美的故事。 走在克难坡上,黎琦告诉东方天:在学时她就住在山下,每天为了赶上课,总 要千辛万苦地爬那些阶梯,看到那些阶梯,没有一次不希望它们能在她眼前消失! 因为那些阶梯常常让她迟到。 他们下山后,去逛了逛淡水这个古朴的小镇。 两人在街上走走吃吃,直到黎琦喊累,才回饭店。 隔天早上,黎琦拨了通电话给吴嫣,告诉她,他们要回南部了。在电话中,黎 琦切切地叮咛她一定要好好的珍重。 吴嫣语气坚强地回答她将恢复日常一切活动,她想季宸一定会很高兴她如此做 的。 挂上话筒后,黎琦又体会到,即使感情再好的朋友,有些事还是一点也帮不上 忙! 她越想越无法释怀,一整个上午都闷闷不乐的,直到回到高雄。 东方天了解她这种多变的心情,却对她如此执拗的个性深感苦恼,又苦无适当 机会开导她,不觉也有些失意。 他虽然冷静有条理,但一遇上和她有关的事,他的脑子就像电脑死机一般,什 么理性都没了,有的只是一团乱。 所以东方天送她回到住处后,也反常的没有多加逗留,就离开了。 而黎琦的思绪正陷在自设的死胡同里,根本没有注意到东方天反常的举动。直 至睡前,她才惊察自己的任性! 她模糊的忆及东方天离去时的神色,心怦然一跳,深怕他会因此而生她的气。 黎琦实在很担心东方天会因此而不再理她,所以急急的拨电话找他。但是却只 有单调的嘟嘟声重复着。 这使得黎琦更急了,又拨到他的研究室,却没有人接。 她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打到他的实验室,还是没人接。 黎琦颓然地放下话筒。 她的眼泪涌了上来;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恶劣的人,不给他答案,又不舍得放 他自由。 可是一旦失去他,那种椎心之痛,竟比以前所遭受过的都来得强! 难道,她是爱他的? 但她推拒这种想法! 她不是曾发誓过,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去爱上任何人? 为什么她不能敞开心去接受这份感情?也对他付出自己的感情? 如此拖着,自己不好受,东方天一定比她更痛苦! 究意该怎么做,才可以令自己安心,又可以给东方天一个交代? 她挂着泪笑了—— “交代”两字,也有用在男人身上的一天。 笑着,笑着,又流下泪,怎么办才好? 人间事为何非得如此复杂?她思绪紊乱地纠结在一起。 忽然电话铃声响起。 她冲到电话旁,兴奋地接起。“喂!” “没想到我这么受欢迎!”一个疲惫的声音自电话彼端传来。 “是阿兰啊!”黎琦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般,无精打采地道。 “怎么?听到我的声音后,态度转变那么快,哦——你在等心上人的电话?” “没有啦!对了,你在哪儿?”黎琦语气艰涩地说。 “刚回到家,听到电话答录机上你的留言后,就立刻打电话到小嫣那儿,可是 她不在,就打给你了。”杨兰君解释。“到底是怎么了?” 黎琦简短地说:“何季宸得了重病死了,小嫣非常伤心。所以,我们两个谁有 空就常去看她!” “唉——”杨兰君叹了一口长气,声音中有着浓浓的遗憾。 黎琦察觉有异。“怎么,你有心事吗?” 杨兰君有些苍凉地说:“没有。只是我和她同病相怜。有空我会去看看她的。” 黎琦有些着急地问:“什么同病相怜?你究竟怎么了?” 杨兰君疲累地说:”“没什么,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多说了,我好累,我现 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黎琦沉默一会儿,关心道:“那你去睡吧!明天我再和你联络。” “好,再见。” “再见。”黎琦正要挂上电话,又听到杨兰君叫着她。 “什么事?”黎琦问。 杨兰君用一种奇怪的腔调问:“你和东方天的感情还顺利吧?” “马马虎虎!” “虽然只是马马虎虎,不过——也可以了。拜——” “拜拜……”黎琦还没说完,杨兰君就切断电话了。 对于她最后的问题,黎琦感到很纳闷。 也许是出自她一片关心吧! 只是一扯到东方天,黎琦的心就又开始翻腾不已! 黎琦辗转反侧了一整夜…… ※ ※ ※ ※ ※ 东方天连续好几天都没再出现,甚至连一个电话也没有。 黎琦打电话到系办公室,接电话的助教只冷冷地回说东方教授不在,其余是一 问三不知。 气得黎琦直想砸电话。 什么叫不在?是不在办公室或不在学校,还是临时有什么事出去了?只是简单 的说句不在,那不是存心气人吗? 为了东方天无故失踪,以及吴嫣和杨兰君的事,黎琦烦躁不安地过了几天。 吴嫣的情况依然不明朗;而杨兰君也神神秘秘的,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 说,简直要急死黎琦了! 怎么所有的事全挤在一起发生了? 她问老天,却好像听到一阵刺耳的笑声。 她又赌气的想,东方天一句话都不留的失踪,这算什么?几天前才说爱她,原 来全是骗人的! 你以前不也如此对待过他,现在他反过来如此对你,不也扯平了吗?她如此告 诉自己。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东方天的身影已侵入她心田深处。 你好卑鄙啊!挑动了我的心又放下我不管!她在心中狂喊。 当她终于肯面对自己的感觉时,他却似乎已放弃等候了! 她愈想,心益发的凉。现在只要他出现,她愿努力走出过去的阴影,再也不乱 发脾气,不乱闹情绪,做一个最可人的女孩! 只要他出现! ※ ※ ※ ※ ※ 不知是老天爷真的听到了黎琦的祈祷,抑或是东方天感应到她的呼唤。 这一天,黎琦下班回到住处,一进门,即看到东方天端坐在椅上;她忘形地冲 上前拥住他。 他也用力地回搂她,生怕稍一松手她就会逃走一样。 她将脸埋在他怀中,娇嗔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把脸贴在她的发上。“这一辈子我只爱你。我永远都不可能不要你,只是我 要想一想,该如何做才能为你解开心结,但是想了这么多天,我仍然没有头绪!” 她抬起头,满含柔情地说:“这个世界上,就是你对我最好。你小心地呵护我, 仿佛我是你捧在手中易碎的珍宝。你知道我有心魔,你也耐心等待。这一切我从来 不曾从别人身上感受到。只是我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脆弱,而且我知道你永远不可 能伤害我。因此,我知道这一生,我将,我将……”说到最后,她却不知如何启口。 他双眼熠熠。“你将如何?” 她双颊逐渐染上红晕,依旧低头不语。 “你将如何?”他凝视她,眼中跳跃着两簇希望的火花。 她抬起头,含笑地在他耳畔轻声诉说。 他神色大喜,将她搂得更紧。“不骗我?” “对,我骗你的。”黎琦作势要离开他的怀抱,却被东方天使劲拉了回去,紧 紧地搂住。 黎琦清楚地知道,拥有他的温柔,她这一生已了无遗憾。